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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小说《追踪红十月号》全
比电影好看 :054: 

《追踪红十月号》全

第一天12月3日星期五

“红十月”号核潜艇

苏联海军一级舰长马科.拉米乌斯让特制的北极防寒服,呢绒服和油布衫在身上厚厚地裹了五层。这是在波利亚尔内的北海舰队潜艇基地里的标准服装。一艘肮脏的海港拖轮推着艇首,掉头向北,对着出海的航道。他的“红十月”号潜艇在船坞里熬过了漫长的两个月;船坞现在已成了一个灌满海水的水泥盒子。这种船坞是专门为战略寻弹潜艇修建的,能抵御当地严酷的大自然的侵袭。许多海军水兵和船工挤在船坞边上,默默地看着她启航,既没有挥手,也没有欢呼。这是俄国方式的:无动于衷。
“轮机,缓速前进,卡马罗夫,”他命令道。拖轮离升了航道。拉米乌斯向艇尾看去,两个螺旋桨搅起了滚滚浪花。拖轮的船长向他挥动着手臂,拉米乌斯也向他挥挥手。拖轮干了一项很简单的工作,但是干得干净利落。“台风”级潜艇“红十月”号在自己的动力推动下向科里湾主航道驶去。
“‘雪暴’号在前面,舰长。”格利戈里.卡马罗夫指了指那艘将护送他们下海的破冰船,拉米乌斯点点头。通过这条航道需要两个小时,他的驾驶技术没有问题,但是这对他的耐性却是个考验,海面上刮着寒冷的北风,世界上只有这个地区才有这种北风。今年秋末,这个地区出奇地温暖,居然没有下过可达几米深的大雪。但是,一周前一场冬季大风暴席卷了整个摩尔曼斯克海岸,吹散了北极的冰积块群。“雪暴”号破冰船绝不是来壮行色的,而是为了撞开夜里漂进航道的冰块。这艘苏联海军最新式的导弹潜艇,绝不能让冰水里的浮冰给损坏了。
迅猛的北风把海湾的水面吹得波浪滔天,拍打着“红十月”号的球形艇首,涌过平坦的导弹甲板,撞击着高耸的黑色指挥台围壳。无数舰只排出的污油,在低温情况下不能蒸发掉的污物,在水面上漂浮着,在海湾的岩壁上留下了一圈黑色的痕迹,宛如一个邋遢巨人洗过澡的澡盆。拉米乌斯觉得这个比喻真是再贴切不过了。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道。苏维埃巨人对自己留在地球上的垃圾可不在乎。小时候他在沿海渔船上学到了航海技术,他懂得与大自然协调一致的道理。
“加速,前进一,”他命令。卡马罗夫用指挥台上的电话重复着舰长的命令。“红十月”号尾随着“雪暴”号前进。艇尾的浪花越来越大。卡马罗夫上尉是艇上的导航员,在此之前担任的工作是港口领航员,负责以这个广阔海湾的两岸为基地的大型战舰的出入,两位军官密切注视着前方300米外的武装破冰船。一小群船员顶着寒风站在“雪暴”号的后甲板上,不断地跺看脚。人群中,有一个戴着船上厨师的白围裙的人。他们都想亲眼看一看“红十月”号首航的情景。此外,水手们几乎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来调剂他们单调枯燥的生活。
拉米乌斯通常是很讨厌被护航的,因为这条航道又宽又深;但是今天不同。冰块使人感到担心,对拉米乌斯来说,还有许多其他原因。
“舰长,我们又要出海保卫祖国、为国出力了!”二级舰长伊万·尤里耶维奇.普廷象往常那样,未经许可就把头伸出舱口,象一个新水手那样笨手苯脚地沿着梯子爬了上来。指挥台本来就小,舰长、导航员、再加上一个默不作声的了望员已经相当拥挤。普廷是艇上的政治委员,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为祖国服务的。“祖国”这个字眼对一个俄国人来说有着神秘莫测的含义。
“不错,伊万,”拉米乌斯装出十分高兴的样子回答说。“要在海上航行两周,离开船坞真叫人高兴。水兵嘛,就应该属于大海,不能总是困在岸上,同官僚们和穿着肮脏靴子的工人混在一起。这下好啦,我们会感到温暖了。”
“难道你认为这里寒冷吗?”普廷问道,感到有点奇怪。
拉米乌斯曾经无数次地告诫自己,普廷是个老练的政治军官。他说话的声音总是偏高,他的幽默也非常做作,他绝不让人忘记他的身份。普廷确实不愧为一个老练的政治军官,他能很容易地就让人感到害怕。
“我在潜艇上工作的时间太长了,朋友,我习惯了艇上暖和的气温和脚下坚实的甲板。”普廷并没有感到话中所含的侮辱之意。他被派到潜艇上任职,是因为他在驱逐舰上晕船,第一次出海就半途而归;也许是因为他并不讨厌潜艇上的封闭环境,而这种封闭环境却是许多人无法忍受的。
“啊,马科·亚历山德罗维奇,如果在高尔基城碰上这样的日子,到处都看得见花!”
“会是什么花呢,政治委员同志?”拉米乌斯用望远镜观察着海湾。正午,太阳挂在东南方的地平线上,无遮无盖,投射出桔黄色的光芒,在岩壁上留下了无数紫色的阴影。
“怎么啦,当然是雪花喽,”普廷说着,大笑起来。“象今天这种天气,孩子们和妇女们的脸蛋都变得绯红,一呼吸,水汽就象云朵一样拖在身后;伏特加的味道也格外好。呵,能在这样的日子里到高尔基城去一趟就太棒了!”
拉米乌斯心想,这家伙应该去旅行社工作,可惜高尔基城不对外国人开放,拉米乌斯到那里去过两次。高尔基城是个典型的苏联城市,到处是东倒西歪的房民,街道肮脏,居民满脸病容。那里的冬天同大多数俄国城市一样,是一年里最好的季节,雪把一切肮脏的东西都掩盖起来了。拉米乌斯是半个立陶宛人,在童年的记忆里,自己长大的那个海边村庄是个好地方。那里是汉萨同盟时期的商业都市,留下了一排排象样的建筑物。
一个非大俄罗斯人能够登上苏联军舰,那是很不寻常的;能当上指挥官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马科的父亲叫亚历山大.拉米乌斯,是党的一名英雄,一个富于献身精神的坚定的共产党人。他忠于斯大林,出色地完成了斯大林交给的工作。1940年,当苏维埃分子第一次占领立陶宛时,他在围剿持不同政见分子、店主、牧师及其他一切可能给新政权带来麻烦的捣乱分子的活动中十分卖力。那些人被装上船运走了,现在就连莫斯科也弄不清他们后来的命运。一年后德国人入侵,亚历山大当了红军政委,战斗中非常勇敢;后来在列宁格勒战役中又屡建战功。1944年,他随第十一近卫集团军先头部队回到家乡,向那些勾结德军或有此嫌疑的人进行了血腥的报复。马科的父亲是一个真正的苏维埃英雄,为此马科因自己是他的儿子而深感耻辱。他母亲在列宁格勒被长期围困时期拖垮了身体,生下他之后就去世了。这时他父亲却在维尔纽斯神气十足地挤进了党的中央委员会,等待进一步提拔到莫斯科去任职。拉米乌斯是由住在立陶宛的祖母扶养成人的。他父亲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晋升。可是,就在他刚刚担任政治局候补委员后不久,由于心脏病发作而半途夭亡。
马科的耻辱感也并不是绝对的,父亲的名望使他今天有可能实现他的目标。他正在策刘一个对苏联的报复行动,这一行动大概使成千上万个在他出生之前就死去的同胞感到满意。
“伊万.尤里耶维奇,我们要去的地方还是会比较寒冷的。”
普廷拍了拍舰长的肩膀。马科猜不准他这种友爱的表示是真是假,也许是真的吧。拉米乌斯是个老实人,他承认这个五短身材、声音洪亮的蠢货确实还有一点人情味。
“舰长同志,为什么你一离开祖国出海航行,总是显得很高兴?”
拉米乌斯微微一笑,仍然举着望远镜。“水兵只有一个祖国,伊万·尤里耶维奇,但是有两个老婆。这一点你是永远不会懂得的。现在,我去看的就是我的另一个老婆,那个冷酷无情但却占据着我灵魂的老婆。”拉米乌斯停了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现在唯一的老婆。”
马科注意到了普廷的沉默。那时这位政治委员也在场,当锃亮的松木棺材被推进焚化室时,他曾声泪俱下大哭了一场。普廷认为,娜塔莉娅.波格达诺娃.拉米乌斯的死是由于忧郁悲伤。但是除此之外,还要归罪于上帝的麻木不仁,而普廷平常是不承认上帝的存在的。然而,拉米乌斯却认为,这不是上帝的过失,而是国家犯下罪行,一个完全可以避免的滔天大罪,应该受到惩罚。
“冰块!”了望员手指着前方。
“松散积冰,在航道右侧,大概是从东面的冰山上分离出来的。我们可以安全地避开它。”卡马罗夫说道。
“舰长!”驾驶台上的扩音器发出刺耳的声音。“舰队司令部来电。”
“念!”
“演习区域畅通无阻,附近无敌舰。按原命令执行。签发:舰队司令科罗夫。”
“明白,”拉米乌斯说道。扩音器“咔”地一声关上了。“这么说,附近没有美国佬?”
“你对舰队司令的话有怀疑?”普廷问。
“但愿他没错。”拉米乌斯答道,他的坦率超出了政治委员的估计。“但是,别忘了给我们介绍过的情况。”
普廷大溉感到有些冷,两脚不停地抖动着。
“别忘了美国的688级潜艇,伊万,那些‘洛杉矶级潜艇。还记得有个美国军官对我们的间谍说过的那段话吗?说他们可以偷偷地溜到鲸鱼背上去胡搞一番而不被它察觉。不知道克格勃是怎么弄到这个情报的。大概是个漂亮的苏联谍报人员,受过堕落的西方方式的训练,很瘦,就象帝国主义者喜欢的女人那样,金黄色的头发………”舰长嘟嘟嚷囔地自寻开心。“大概这个美国军官是个好夸口的小子,也想同我们的间谍胡搞一番,没错吧?而且喝得醉醺醺的,水兵嘛,大多如此。但是,美国的‘洛杉矾’级和英国新型的‘特拉法尔加级对我们都是一大威胁,必须严加防范。”
“美国人的技术是不错,舰长同志,”普廷说。“但是他们并非巨人,他们的技术也不可怕。我们的更好。”这就是他的结论。
拉米乌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觉得政治委员确实应该对自己指挥的军舰好好地了解一番,党也是这样教导我们的嘛。
“伊万,高尔基城一带的农民没对你讲过,隐藏着的狐狸最可伯?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依我看,我们有这条潜艇、会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的。”
“我对总政治部说过,”普廷又拍了拍拉米乌斯的肩膀,“‘红十月’号掌握在最出色的水兵手中!”
拉米乌斯和卡马罗夫都报以一笑。舰长心想,你这个狗娘养的!竟当着我部下的面转弯抹角地说我的指挥资格得由你来评断!你这个家伙,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连一只橡皮筏都驾驭不了!可惜啊,政委同志,你已经活不到想收回你这句话的那一天了,由于你的判断失误,你的余生将在古拉格度过了。你说了这一句话,几乎值得留你一条活命。
几分钟后,风浪渐渐加大,潜艇开始左右摇摆,他们站在甲板上,身子摇晃得更厉害。普廷找借口下到了舱里,到底还是个软骨头!这一切拉米乌斯和卡马罗夫都静静地看在眼里,卡马罗夫对拉米乌斯会心地笑了笑。他们对政治委员的这种无言的鄙视,在俄国人中间是很少见的。
一个钟头又很快过去了。潜艇越接近公海,风浪也越来越大,护航的破冰船在浪涛中颠簸着。拉米乌斯饶有兴趣地望着它。他从来没有在破冰船上呆过,他的全部经历都是在潜艇上度过的。在潜艇上当然舒服得多,但也危险得多。不过,他对这种危险已经习以为常了,多年的经验使他受益匪浅。
“看到了海上航道浮标,舰长。”卡马罗夫用手指着前方。亮着红灯的浮标在波浪中时隐时现。
“操纵室,水深多少?”拉米乌斯通过指挥台的电话问道。
“龙骨至海底100米,舰长同志。”
“加速,前进二;左舵十。”拉米乌斯转向卡马罗夫:“给‘雪暴’号发信号,我艇改变航向,叫它别转错了方向。”
卡马罗夫把手伸向指挥台围板下的小闪光信号。“红十月”号开始慢慢加速,它那三万吨的躯体在轮机的推动下微微颤抖,艇首立刻涌起了一个三米高的水弧;这个人为的卷浪涌过导弹甲板,在指挥台围壳前四溅开来。“雪暴”号改变航线,驶到了右舷方向,给潜艇让开了道。
拉米乌斯回头望着科拉湾的陡峭岩壁,千百年前巨大冰山的无情压力把它们雕刻成了现在的模样。他在红旗北方舰队服役的二十年中,看过多少次这个宽阔的海湾?这是最后一次了,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他都决不会回来了。将来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拉米乌斯毫不在乎。也许,他祖母给他讲的关于上帝和善有善报的故事是对的。他并不想弃善从恶;如果娜塔莉娅还活在人间,他不至如此。现在,无论如何是永不回头了。出航前,他在最后一班邮袋里留下了一封信。信已经发走,回头路已经堵死。
“卡马罗夫,告诉‘雪暴’号——”他看了一下表,13点20分下潜。“十月霜”演习按计划进行。护航结束,请去执行别的任务。我们将按时返航。”
卡马罗夫操纵信号汀发出了信号。“雪暴”号立即给了回复,拉米乌斯不用翻译已经看懂了信号:“但愿鲸鱼别把你们吃掉。祝‘红十月’号走运。”
拉米乌斯拿起电话,揿了潜艇无线电室的按钮,命令发报员将同样内容的电文发给在北莫尔斯克的舰队司令部,然后他接通了操纵室:
“龙骨以下深度?”
“140米,舰长同志。”
“准备下潜,”他转向了望员,命令他下到舱内。年轻人向舱口走去,以乎很乐意回到温暖的舱底。他不慌不忙地最后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和远去的山崖。随潜艇出海总是令人激动的,但也不免有一点伤感。
“撤离指挥台。格利戈里,你下去驾驶。”
卡马罗夫点点头,进了舱口,舱外就留下舰长一人。
拉米乌斯最后一次仔细地环视了地平线。身后,太阳已经隐没了,云天铅灰,海面上白浪翻滚,周围一片墨黑,他怀疑自己是否正在向这个世界告别。如果是,他希望眼前的景色变得更欢快一些。
下到舱底之前,他检查了舱口座椅,然后用铁链把舱盖拉上;他又检查了自动开启装置,才沿指挥塔围壳下到8米以下的压力舱,再从那里下到2米以下的操纵室。执勤准尉关上了第二道舱门,用力把锁轮摇紧。
“是格利戈里吗?”拉米乌斯问道。
“艇身已经密闭。”导航员指指下潜仪表盘,回答得干脆利落。所有的艇身开启指示灯都亮了绿灯——一切正常。“各下潜装置调整、检查完毕。补重槽进水。下潜准备完毕。”
舰长依次目视检查了机械、电路和水力指示器,满意地点点头,执勤准尉打开了排气开关。
“下潜!”拉米乌斯下过命令以后,走到潜望镜前替下了副舰长瓦西里·鲍罗丁。卡马罗夫拉响了下潜警报,尖利的汽笛声立刻在潜艇里震荡起来。
“主压载水舱进水。推出水平舵,下潜转舵十度,”卡马罗夫一边下命令,一边密切地注视着每个水兵的操作情况。拉米乌斯一直在仔细地听着,但没有回头去看。在他领导下工作过的年轻水兵中,卡马罗夫是最优秀的,深得他的信赖。
压载水舱顶部的排气孔打开以后,海水从水舱底涌入,把浮力空气挤出排气孔,急速的气流声响彻了整个“红十月”号,这一个过程是很费时间的,因为潜艇有许多个压载水舱,每个舱内又由无数块格状导流板隔开。拉米乌斯调整潜望镜镜头向下看,黑色的海水翻起了阵阵泡沫。
“红十月”号是拉米乌斯指挥过的最大最先进的潜艇,但是她也存在着一个很大的弱点。她虽然拥有功率巨大的发动机和新式的拖动装置,能够迷惑美国的潜艇,也能迷惑苏联的潜艇,但是由于体态过于臃肿,改变深度就象一条受伤的巨鲸一样笨拙。上浮慢,下潜更慢。
“潜望镜没入水面。”拉米乌斯过了好一会儿才离开潜望镜,命令道:“放下潜望镜。”
“下潜已超过40米,”卡马罗夫报告。
“下潜至100米。”拉米乌斯开始观察水兵们的反应。第一次下潜往往连老练的水兵也会发抖,更何况他的水兵有一半是从训练营直接来到潜艇上的农民青年。海水从四面八方压得艇身嘎嘎作响;要适应这种场面可没有那么容易。几个年纪较轻的水兵已经面如土色,但是仍然直挺挺地硬撑着。
潜艇即将到达规定深度了,卡马罗夫开始做定深航行的准备,准确地发出一个又一个命令。拉米乌斯不无骄傲地看着他,就象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样,他是拉米乌斯招收的第一个军官。操纵室的水兵都迅速地执行着他的命令。五分钟后,潜艇下潜到90米的深度,开始放慢速度,最后在100米处完全停止。
“干得真漂亮,上尉同志。你来驾驶!减速至前进一。命令声纳兵打开全部被动声纳系统。”拉米乌斯准备离开操纵室,他示意普廷跟他走。
一切就这样开始了。
拉米乌斯和普廷来到潜艇后部的军官餐室。舰长为政洽委员拉开门,随后关上,并上了锁,“红十月”号上的宽大军官餐室,在一般潜艇上很少见,它位于厨房和军官居住舱之间。墙上装有隔音板,门上有锁,因为设计人员懂得,军官的谈话有些是不能让士兵听到的。这间餐室很大,足以供“红十月”号上的全体军官同时用餐,但是实际上任何时候至少总有三名军官在岗位上值班。发给该艇的所有命令都存放在这里的保险柜里,而保险柜并不放在舰长的卧舱里,因为那里只有他一个人要防止他可能利用独居条件设法打开保俭柜。保险柜有两个密码刻度盘,拉米乌斯和普廷各掌握一套组合密码。其实这没有多大必要,因为普廷肯定知道他们的行动命令。拉米乌斯也知道,但不是全部细节。
舰长看着舱壁上的天文钟核对了自己的手表,普廷倒上了茶。现在离打开保险柜的时间还有一刻钟。他对普廷的殷勤感到不安。
“要禁闭两个星期了,”政治委员一边搅动着茶水一边说。
“美国人一禁闭就是两个月,伊万。当然罗,他们的潜艇要舒适得多。”“红十月”号虽然躯体庞大,但是艇组人员的居住舱连古拉格的囚房都比它强。艇组中共有15名军官,住在潜艇后部较体面的舱里,100名士兵都挤在导弹舱前面艇首部位的角落里。“红十月”号的体积只是一种表面现象。她的双层壳体中塞满了导弹、鱼雷。一个核反应堆及其维护设备,还有一个巨大的备用柴油动力装置,还在耐压壳外存储了镍镉组合电池,其体积相当于美国的十倍。“红十月”号广泛使用自动化装置,成了苏联海军舰艇中最现代化的潜艇,尽管如此,但要管理和维修这艘潜艇,对这么小的一个艇组来说仍然是一项巨大的工作。也许这些士兵根本就不需要完善的铺位,他们一天只有四至六个钟头的上床休息时间,这对拉米乌斯来说倒是不无好处的。他的人员中一半是新征入伍的新兵,第一次参加作战巡航;即使是比较老练的水兵,也懂得不多。这些水兵同西方的水兵不同,发挥他们的力量在很大程度上要依靠他的11名准尉,而不是依靠高级军士。他们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会一丝不苟地执行军官的命令;而这些军官都是拉米乌斯亲自挑选的。
“以前在柴油发动机潜艇上我就呆过两个月。潜艇属于大海,伊万。我们的任务是造成帝国主义者内心的恐惧。如果老是呆在波利亚尔内的港湾里,那是达不到目的的。但是,在海上逗留的时间一旦超过两个星期,艇上人员就会失去原有的工作效率。在两个星期以内,这帮年轻弟子会象一群麻木的机器人一样干活。”拉米乌斯指望的就是这两个星期。
“这么说,要是有资本主义的舒适条件,这个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普廷嘲笑说。
“一个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是很客观的。政委同志,”拉米乌斯教训道,很有兴味地在同普廷进行这最后一次争论。“客观地讲,凡是有助于我们完成任务的就是好的,凡是阻碍我们完成任务的就是坏的。逆境应该磨砺一个人的意志和技艺,而不应该使人消沉,仅仅登上潜艇就已够艰苦的了,是吗?”、
“对你可不一样,马科。”普廷端着茶杯咧开嘴笑了笑。
“我是一个真正的木兵,但我们艇上的人员却不是,而且大多数也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水兵,他们是一群农民的儿子,渴望进工厂当工人。我们必须顺应时代,伊万,这些年青人同我们过去可不一样。”
“这倒是千真万确的,”普廷表示同意。“你是永远也不会感到满足的,舰长同志。我想,正是象你这样的人在推动看我们大家前进。”
两个人心里都明白为什么苏联导弹潜艇只有大约15%的时间在海上,时间很短,因此用不着去讲求物质上的舒适了,“红十月”号载有26枚SS-N-20“海鹰”式导弹,每一枚导弹装有8个50万吨级的多弹头分导重返大气层运载工具,足以摧毁200座城市。陆基轰炸机一次飞行时间只有数小时,必须按时返回基地。沿着贯通苏联东西部的铁路网配置的陆基导弹,总是掌握在克格勃准军事部队的手中,以防某个导弹部队司令有朝一日意识到手中的权力而图谋不轨。然而,导弹潜艇却可以不受任何陆地上的控制,它们的全部任务就是把自己隐藏在茫茫的大海之中。
既然如此,马科对他的政府竟还建立了这样一支潜艇部队不免感到吃惊,这些潜艇上的人员又必须得到信任。因此,他们出航的次数就要比同行们少;一旦出航,还总有一名政治军官相随,由他担任第二舰长,守在指挥官身旁,每项行动都须征得他的赞同。
“马科,你认为你能带着这些农家子弟巡航两个月吗?”
“你知道,我喜欢没有经过完整训练的新兵,他们脑子里要扔掉的错误东西比较少。这样,我就能用正确的方法,也就是我们的方法,把他们训练成真正的水兵。我是在搞个人崇拜,是吗?”
普廷笑着点上了一支烟。“这个话你以前已经说过了,马科。当然你是我们最好的教官,众所周知你是可靠的。”这确实是事实。拉米乌斯向其它潜艇输送了数百名海军官兵,受到了舰长们的一致好评。在这个几乎不讲信任的社会里,他居然能够得到别人的信任,这简直又是一大怪事。拉米乌斯无疑是一个忠诚的党员,一位党的英雄的儿子,他父亲的灵枢是由三个政治局委员送往墓地的。普廷摇动着手指说:“应该让你去领导一所高级海军学校,舰长同志。在那儿,你的才能可以更好地为国家服务。”
“我是一个水兵,伊万·尤里耶维奇。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是一个水兵,而不是校长。聪明人应当有自知之明。”艺高胆大的人应该抓住时机。“红十月”号上的军官,除了三个中尉和医生外,以前都曾在拉米乌斯手下工作过。而那三个中尉同那些初出茅庐的水兵一样,都会乐意服从他的命令。那个医生是毫无作用的。
天文钟敲了四下。
拉米乌斯站起身,按照自己掌握的三位数组合密码调准了刻度盘。当普廷也将刻度盘拨准位置后,舰长拧动把手,打开了保险柜的圆门,柜里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四本密码索引和导弹目标坐标系。拉米乌斯取出信封,把门关上,拧动两个刻度盘,重新坐下来。
“伊万,你估计行动命令要我们干什么?”拉米乌斯问道。象在演戏。
“尽我们的职责,舰长同志,”普廷笑着说。
“说得不错。”拉米乌斯拆开信封上的蜡封,抽出一份四页纸的行动命令,很快地看了一遍。内容并不复杂。
“看来,我们要驶往54-90坐标方位海域,同‘科诺瓦洛夫’号攻击潜艇汇合,新任舰长叫图波列夫。你认识维克托.图波列夫吗?不认识?维克托将保护我们不受帝国主义者侵犯。我们将进行为期四天的探测和跟踪训练,由他追逐我们——只要他有办法。”拉米乌斯暗自好笑。“海军攻击潜艇部队的伙计们目前还没有找到一个能跟踪我们的新式推动装置的办法。哼,美国人也不会找到的。我们的活动范围限制在54-90坐标方格及其紧靠的方格海域以内。这样,维克托的任务该会容易一些。”
“不过,你不会让他找到我们的,是吗?”
“当然不会,”拉米乌斯轻蔑地说。“我能让他吗?维克托以前是我的学生。对敌人毫不客气,伊万,即使在训练中也一样。帝国主义者对我们肯定也不会客气,维克托搜寻我们,也就是练习搜寻帝国主义者的导弹潜艇。依我看,他要想测定我们的位置有的是机会,演习完全限制在九个方格以内,只有四万平方公里面积。让我们看看,他同我们一起服役以来有了多大长进——哦,对了,那时你和我不在一起。当时我在‘苏斯洛夫’号上任职。”
“你是不是感到有些失望?”
“不,不完全是。同‘科诺瓦洛夫’号一起演习四天,一定是种很有意思的娱乐。”混蛋,他心里骂道。你对我们的命令内容事先已一清二楚,而且也认识维克托·图波列夫,你这个骗子,是动手的时候了。
普廷掐灭了香烟,把茶喝完站了起来。“如此说来,我又有机会观看一位杰出舰长的表演了,捉弄一个可怜的家伙。”他转身向舱口走去。“依我看……”
普廷刚刚从餐桌旁起步,拉米乌斯便飞起一脚向他的双腿踢去,普廷立刻向后倒去,拉米乌斯迅速地跃起,用他那双强劲的渔民的手抓住政治委员的头,顺势把他的脖子朝包着金属板的锐利的餐桌角上砸下去。正着!就在这一刹那,拉米乌斯按住他的胸脯用力往下压。其实,这已大可不必了——随着令人厌恶的骨头断裂声,伊万·普廷的脖子折断,脊柱从第二颈椎处脱落,典型的绞刑型骨折。
政治委员还来不及作出反应,连接身体的颈下神经已经从其控制的各器官和肌肉上拉断。普廷想要呼叫,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的嘴仅仅张开了一下,吐出了肺里最后一口气,一言未发就永远地合上了;他象一条离水的鱼,竭力呼吸,但已是枉然,瞪大的双眼震惊地看着拉米乌斯——没有痛苦,没有感情,只有惊讶。舰长轻轻地将他放到了瓷砖甲板上。
拉米乌斯看到普廷的脸上掠过一丝若有所悟的神情,接着脸色暗淡了。他俯下身去摸着普廷的脉搏。大约两分钟后心脏完全停止了跳动。拉米乌斯确信政治委员已经死去,于是从桌子上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在甲板上,还小心地在死者鞋上滴了几滴,然后将尸体放到桌上,猛地打开了舱门。
“彼得罗夫大夫立即到军官餐室来!”
医务室就在艇尾几步远的地方。几秒钟后,彼得罗夫已经到场,同时,瓦西里·鲍罗丁也从艇尾操纵室赶来。
“他踩上了我溅出的茶水,滑倒在甲板上,”拉米乌斯一边给普廷做人工呼吸,一边气喘吁吁他说。“我想去扶他,没想到他的头撞到了桌子上。”
彼得罗夫一把将舰长推到一边,把尸体翻过来,然后跳上桌子,两腿分开跨在尸体两边。他撕开衬衣,接着检查了普廷的眼睛——两个瞳孔已经放大,一动不动了。医生用手摸摸他的头,又往下摸摸颈椎。他的手停下了,摸索着。然后轻轻地摇摇头。
“普廷同志已经死了,颈椎折断了,”医生松开了手,合上了政治委员的双眼。
“不可能!”拉米乌斯大声叫着,“一分钟以前他还活
着!”他开始抽泣。“这都是我的过错。我想去抓住他,可又没有抓住,我的错啊!”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脸。“是我的错!”他哭叫着,愤怒地摇晃着脑袋,极力装出难以控制自己感情的样子,表演得维妙维肖。
彼得罗夫把手放到舰长肩上,安慰道:“这是意外事故,舰长同志。这种事情时有发生,有时甚至发生在有经验的人身上。这不是你的过错,真的不是你的过错,同志。”
拉米乌斯轻声地骂了一句,重新控制住自己,问道:“难道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彼得罗夫摇摇头。“即使在苏联最好的诊所里也无能为力。一旦骨髓断裂,就没有希望了,很快就会死亡——不过完全没有痛苦。”医生安慰道。
拉米乌斯长叹一声,强打起精神,脸色十分严峻,“普廷同志是我们的好战友,是忠诚的共产党员,也是一位优秀军宫。”拉米乌斯从眼角看到鲍罗丁的嘴在抽搐。“同志们,我们要继续执行任务!彼得罗夫大夫,你把政委同志的遗体放到冷库里。我知道这是叫人——可怕的,但是,我们返港之后,他应该而且一定会得到应有的光荣的军葬,战友们将肃立为他致哀。”
“向司令部报告吗?”彼得罗夫问。
“不能报告。命令要我们保持严格的无线电静默。”拉米乌斯从衣袋里取出一份行动命令递给医生。这份命令并不是从保险柜里取出的。“看第三页,医生同志。”
彼得罗夫瞪大了眼睛看完了行动命令。
“我还是认为应该报告。但是命令明确规定:下潜以后,不得以任何理由进行任何无线电联系。”
彼得罗夫把命令还给舰长。“太遗憾了,同志们期待我们上报,但是,命令就是命令。”
“而且必须执行。”
“如果是普廷本人,他也只能这样处理。”彼得罗夫表示同意。
“鲍罗丁,你作证,按照规定,我从政委同志的脖子上取下导弹控制钥匙。”拉米乌斯说完将钥匙连同匙链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我看到了,并将如实写入航海日记。”副舰长庄重地回答说。
彼得罗夫叫来了他的医疗看护兵,两人一起把尸体抬到艇尾的医务室,装进存尸袋封好。看护兵同两个水兵抬起尸体穿过操纵室,进入导弹舱。冷库的入口在下层导弹甲板上,他们将尸体抬了进去。两个厨师搬开食物,腾出一块空地,他们恭敬地将尸体放在角落里。在潜艇后部,医生和副舰长一起把死者的遗物一一登记,开列清单,一份存入医疗档案,一份附在航海日记上,另一份装进一只密封的盒子里锁起来,保存在医务室里。
在笼罩着阴郁气氛的操纵室里,拉米乌斯亲自驾驶。他下令潜艇沿西偏西北方向2-9-0度航向前进。而54-90坐标方格却在东方。

第二天12月4日星期六


“红十月”号核潜艇

按照苏联海军的习惯,战舰的行动命令由舰长宣布,并由他动员全体舰组人员按真正的苏维埃方式完成。命令宣布之后要张贴在舰上的列宁室外,供大家阅看,汲取鼓舞力量。在大型水面舰只上,列宁室是上政治教育课的课堂。“红十月”号的列宁室在军官餐室附近,是一间小型的图书室,里面放着供水兵们阅读的党的书刊和其他思想教育材料。为了让他的水手适应一下艇上的日常工作,拉米乌斯在启航后的第二天才向大家宣布了行动命令,并做了战斗动员。拉米乌斯非常精于此道,他做过许多次动员报告。早上8点钟,拉米乌斯安排好午前值班人员以后来到操纵室,从夹克衫里层的衣袋里取出几张档案卡片。
“同志们!”拉米乌斯站在麦克风前开始动员,“我是舰长。大家知道,我们敬爱的朋友和同志,伊万·尤里耶维奇·普廷舰长在昨天的一次悲剧性事故中去世。行动命令眼下不允许我们上报司令部,同志们,我们要努力工作,以实际行动悼念我们的好战友、光荣的共产党员和勇敢的军官伊万·尤里耶维奇.普廷同志。
“同志们!‘红十月’号的官兵们!红旗北方舰队最高司令部给我们发出了命令,我们的战舰和全体人员要为此而努力奋斗!
“同志们!司令部命令我们对‘红十月’号的新式无声推进系统进行最后一次试验,我们将向西航行,穿过美帝国主义的傀儡国家挪威的北角,然后转向西南进入大西洋。我们将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越帝国主义的全部声纳网!这对我们的潜艇及其能力将是一次真正的考验。我国的其他舰艇要进行一次测定我舰位置的大演习,同时还要迷惑不可一世的帝国主义海军。我们的首要任务是避免被任何人发现。我们要教训一下美国人,让他们对我们的技术难以忘怀!根据命令,我们还要继续向西南方向前进,掠过美国海岸,向他们最新式、最精良的猎潜艇挑战,并战胜它们。然后继续航行,径直驶往我们的社会主义古巴兄弟那里,我们将成为第一艘使用我国在古巴南海岸建造的新式绝密核潜艇基地的军舰,这个基地已经在帝国主义者的鼻子底下建造了两年。一艘舰队补给船已经出发,到古巴与我们回合。
“同志们!如果我们能够胜利抵达古巴而不被帝国主义者发现——我们肯定会成功的——‘红十月’号的全体官兵将有一周,整整一周上岸休假的机会,同志们可以在美丽的古巴岛上拜访拜访我们社会主义的兄弟同志们。我到过古巴,同志们,你们在那里会领略到温暖的轻凤、翠绿的棕榈树,还有同志般的情谊,宛如置身于人间天堂,同大家读过的介绍完全一样。”拉米乌斯这句话指的是女人。“假期结束后,我们将按原路返回祖国。到那个时候,帝国主义的那些鬼鬼祟祟的间谍和胆怯的侦察机就会把这一切都报告给他们的主子,他们就会知道我们是谁,是干什么的,这是有意让他们知道的,因为返航途中我们要再次躲过他们的探测。这次行动将使帝国主义分子懂得,同苏联海军战士打交道不是儿戏,我们能够随时接近他们的海岸,他们必须尊重苏联!
“同志们!我们一定会使“红十月”号的首航名垂青史!”
拉米乌斯放下讲话稿,抬起头,在操纵室执勤的水兵们相互会心地微笑着,允许苏联水兵到外国访问是很难得的,而核潜艇到外国访问,哪怕是访问盟国,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再说,古巴岛对苏联人说来,具有同塔希提岛一样的异国风情,到处是银色的海滩,还有皮肤黝黑的姑娘,是个令人向往的地方。关于在古巴工作的乐趣,《红星报》和其他全国性刊物发表文章作过描写,拉米乌斯不仅都阅读过,而且本人也去过那里。他所知道的古巴却定全是另外一个样子。
拉米乌斯把手上的卡片换了一张——好消息已经说完了。
“同志们!‘红十月’号的官兵们!”现在该说说大家早有准备的坏消息了,“这次任务不会是轻松愉快的,我们要花大力气,我们不仅必须保持绝对的无线电静默,而且日常操作也绝对不能出一丝差错!只有真正无愧于嘉奖的人才能得到嘉奖。艇上的每一位官兵,从舰长到刚入伍的新兵,都必须为社会主义恪尽职守,要出色地完成任务!只要我们拿出新一代苏联人应有的气质,共同努力,我们就一定能够取得胜利。第一次出海的年轻同志,要服从长官,服从准尉,服从军士,学好本领,一丝不苟地完成任务。在我们艇上,各项工作都是重要的,各个岗位上的职责也都是重要的,每个同志的生命都与其他同志的生命连在一起。忠于职责,服从命令,到这次航行结束时,你们就将成为真正的苏联水兵!我的话完了。”拉米乌斯从麦克风按键上松开拇指,把麦克风放回支架上,他感到自己讲得不错,软硬兼施,软的多,硬的少。
在艇尾的厨房里,一个军士拿着一条热面包,静静地站在那里,惊奇地盯着壁上的扬声器,他们的命令好象不应该是这样。怎么啦?莫非原订计划有变?一个准尉笑眯眯地走过来,让他回到工作岗体上去,准尉心里暗暗高兴将可以在古巴度过一个美好的假期。有关古巴和古巴女人的故事他听过不少,一直盼望着能够去亲眼瞧瞧究竟怎样。
在操纵室里,拉米乌斯却在沉思。他问道,“不知附近会不会有美国潜艇?”
“我也这样想,舰长同志,”正在当班的二级舰长鲍罗丁点点头,“我们起动‘毛虫’吧?”
“开始吧,同志。”
“全停机。”军士操舵兵将指示仪拨到“停机”位置上。内控制调节盘立刻执行命令。几秒钟后,轮机沉闷的隆隆声消逝了,鲍罗丁拿起电话筒,揿下与机房通话的按钮,“轮机长同志,准备起动‘毛虫’。”
“毛虫”不是“红十月”号新式拖动装置的正式名称,本来不该这样叫,这只是一个工程的代号。这个绰号是由参加建造这艘潜艇的一个年轻工程师取的。拉米乌斯与鲍罗丁都不知道它的由来,但象往常那样,这个名字被人们沿用了下来。“准备完毕,鲍罗丁同志。”轮机长很快报告说。
“打开艏艉各门。”鲍罗丁接着命令。
值班准尉把手伸到操纵板上部,拧开了四个开关,各开关的状况显示灯由红色变成了绿色。“各门都已打开,同志。”
“开动‘毛虫’,缓慢地加速至13节。”
“缓慢地加速至13节,同志。”轮机长重复道。
刚刚安静下来的艇体又发出了一种新的声音。轮机的噪音不仅比原来低,而且很不一样。核反应堆装置的噪音主要是由循环冷却水的水泵发出的,现在这种声音几乎察觉不到了。“毛虫”消耗的动力不大。准尉面前的记速器指针本来已经下降到5节。现在又开始上升,在导弹舱前面,几个挤在居住舱一角睡觉的水兵,感觉到了艇尾传来的断断续续的隆隆声和离耐压舱几英尺远的电机发出的嗡嗡声。他们根本不顾这些噪音,因为这是出海的第一天,他们太累了,翻了几个身,又堕人了宝贵的梦乡。
“‘毛虫’运转正常,舰长同志。”鲍罗丁报告说。
“很好。航向2-6-0,操舵!”拉米乌斯命令。
“2-6-0,同志。”舵手把舵向左转。

美国“布雷默顿”号潜艇

在“红十月”号东北30海里处,美国潜艇“布雷默顿”号刚从大片冰积块群下钻出来,处在2-2-5航线上。这是一艘688级攻击潜艇,原在喀拉海执行电子情报收集任务,后来接到命令向西驶向科拉半岛。美国人原以为那艘苏联导弹潜艇一周以后才会出航,“布雷默顿”号的舰长对这样糟糕的情报极为恼火。如果当初按计划航行,他们早已到达指定位置追踪”红十月”号了。虽然晚了,而且又一直以14节的航速行驶,艇上的声纳兵几分钟前还是截获到了“红十月”号潜艇发出的声音。
“指挥塔,声纳兵报告。”
威尔逊中校拿起话筒,“我是指挥塔,说吧。”
“回波中断,先生。它的螺旋桨几分钟前停止,至今仍未从新启动,东方发现有某种其他活动,但那艘导弹潜艇已销声匿迹了。”
“很好,很可能是停机缓慢漂流。会找到她的。保持警惕,军士长。”威尔逊中校思忖着,走了两步,来到海图台前。两名火控探测军官正按回波在海图上标出目标的航迹,他们抬起头看着舰长,等待他的命令。
“如果是我,我会下潜到接近海底的深度,在这一带慢慢地绕圈子。”威尔逊围着“红十月”号所在位置在海图上大致画了一个圈。“我们就按这个范围去找。把航速减到5节,看看能不能摸进这片水域,利用她的反应堆装置发出的杂波重新抓住她。”威尔逊转身向驾驶员命令:
“减速至5节。”
“是,舰长。”

苏联北莫尔斯克

一个邮车司机走进北莫尔斯克中央邮局大楼,把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帆布邮袋扔到工作台上,拣信员厌烦地目送着他出了门。他又迟到了。拣信员立刻又纠正了自己:这个蠢货五年来从没有准时过,既然如此,今天也不算晚。今天是星期六,他讨厌在周未工作,几年前,苏联已开始实行每周40小时工作制。遗憾的是,象邮递这类重要的公用事业却未能实行。因此,他在这里仍然要每周工作六天,又没有加班费!他觉得这简直是耻辱。在房间里,他和同事们玩牌时,一边喝着伏待加,嚼着黄瓜、一边唠叨着这些牢骚。
他解开绳子,将邮袋翻了个底朝天,一些小邮包从邮袋里滚了出来。着什么急,12月刚刚开始,要按定额把信件和邮包从大楼的这一头送到另一头,还有几个星期可以干呢。在苏联,每个工作人员都是政府的工作人员,因此他们中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拿多少钱,干多少活。
他打开一个小邮包,抽出一封公函模样的信,收信地址是:莫斯科海军总政治部。他用手模了几下,这大概是从科拉湾对岸波利亚尔内海军基地的一般潜艇上寄来的。信里说的什么,拣邮员揣摸着。这种精神游戏也是世界各地的邮递员都喜欢做的,是不是宣布对帝国主义西方进行最后攻击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一份迟迟不交党费的党员名单?或者是要求多分配一些手纸的申请书?天知道是什么,该死的潜艇兵!这是一帮自以为了不起的家伙,就连那些还在脚丫子里搓泥的农村新兵,也学着象是党的大官样子,走起路来趾高气扬。
这位62岁的老职员,曾参加过伟大的卫国战争,在科涅夫的第一乌克兰方面军所属的近卫坦克军团里当过坦克驾驶员。在他看来,只有站在巨大的作战坦克上冲锋,跳下坦克搜捕躲在掩体内的德国步兵,才是真正男子汉的任务;想怎么惩罚那些懒汉就怎么惩罚!可是现在,苏联的战士们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在豪华的航船上生活,吃不完的高级食品,暖烘烘的铺位。想当年,他所知道的唯一“暖床”就是坦克柴油发动机的排气管,而且要争得这份舒适的享受还不容易呢!世界变得越来越疯狂了。现在的水兵象沙皇王子,来往的信件有几吨重,还说这是工作。这些娇生惯养的小子哪里懂得什么叫艰苦;他们还享受特权!他们在纸上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必须优先邮递。这些信大部分是写给情人诉苦的;而他呢,即使是星期六,也得将它们一一分拣,保证这些信按时送到他们的女人手里——尽管他们在两周之内是不可能得到回信的。星移斗转,已非往昔了!
拣信员满不在乎地一扬手腕,把信向工作台尽头送往莫斯科的普通邮件袋扔过去。没有扔准,信掉到了水泥地板上。这封信要再过一天才能装上火车发走。可这他就管不着了。当晚还有本赛季初赛的一场最重要的曲棍球比赛,“陆军中央队”对“空军联队”。他在“空军联队”上还赌了一升伏特加呢。

英国早晨

“哈尔西上将在民心中获得的最大胜利,正是他的最大失误。在他用传奇般的进取精神把自己树立为民众英雄形象时,他将使他的后代看不到他那惊人的智力和精明赌徒的本能……”杰克.瑞安对着计算机皱起了眉头,这段活听起来就象是一篇博士论文,他自己就写过这种论文。他想把这一整段从存储器上抹掉,但一转念又决定留下,因为他的前言必须按这一论点写下去。虽然不够理想,但对后面的论述确实能够起到引子的作用。为什么一本历史书最难写的部分总是前言?三年来,他一直在写《战斗不止的水兵》,这是指定他写的一本关于海军五星上将威廉.哈尔西的传记。全书的内容几乎都已存储在这台“苹果”牌计算机旁的六盒磁盘里。
“爸爸?”瑞安的女儿扬起头瞪大眼睛望着他。
“哦,我的小萨利今天好吗?”
“挺好。”
瑞安把她抱起放在自己腿上,小心翼翼地将椅子从键盘前移开。萨利已经通过了游戏和教学大纲的考试,有时就以为她也能够摆弄文字处理计算机了。有一次,她从电子记录稿中抹掉了整整两万字,结果被打了一顿屁股。
她把头依偎在父亲的肩上。
“我的小女儿好象不高兴,出什么事了?”
“嗯,爸爸,你看圣诞节快到了,可是……我怕圣诞老人不知道我们的地址,去年我们不在这儿。”
“呵,原来是这样,你担心他不来了?”
“嗯。”
“你怎么不早问我呢?他当然要来的,我保证。”
“你保证了?”
“保证。”
“那好。”她亲了亲父亲,跑出房间,又回到电视机前看动画片去了。他们现在在英国。瑞安很高兴,她来打断了自己的思路,因为在飞回华盛顿前还得办一些事情。放在哪儿了——哦,对了。他从抽屉里取出一盒磁盘,塞进备用磁盘机里,把荧光屏上的文字抹掉,把过圣诞节该买的东西的清单显示出来,然后输入一个简单的指令,相连的印刷器便将印好的单子送出来。瑞安撕下单子,放进钱包里。这个星期六上午他不想工作,决定同孩子们玩一玩。下一周的大部分时间,他毕竟得呆在华盛顿了。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苏联“科诺瓦洛夫”号潜艇,以3节的时速在巴伦支海坚硬的沙质海底潜行着。它正处在54-90坐标方格的西南角上,在过去的十个小时里,她一直沿着南北方向来回漂移,等待“红十月”号到来进行代号为”十月霜”的演习。在这艘小型快速攻击潜艇的操纵室里,二级舰长维克托·阿列克谢维奇.图波列夫在潜望镜基座旁慢慢地踱着步子,他所等待的人是他过去的教官,他希望在他面前露几手,他同这位教官曾一起工作过两年,那两年十分美好。尽管他发现这位前任舰长有点玩世不恭,尤其是对党时有冷嘲热讽,但他仍然坚定地认为拉米乌斯的技艺是超群的。
他对自己的能力也很自信。图波列夫担任舰长已经三年了,以前曾是拉米乌斯的得意门生。现在他指挥的是一艘崭新的A级核潜艇,是迄今为止苏联建造的最快的潜艇,一个月似前,“红十月”号首次试航刚刚结束,拉米乌斯正忙于该艇的装配工作,图波列夫同自己手下的三名军官曾飞去参观过那个试验原型拖动装置的模型潜艇,艇身长32米,是用柴油和电力发动的。这个试验基地设在远离帝国主义间谍触角的里海,潜艇停泊在一个掩蔽的船坞内,就连摄影卫星也发现不了。拉米乌斯在“毛虫”的研制过程中有一份功劳,图波列夫也承认自己教官的这份成绩。要探测出这艘潜艇,虽然绝非不可能,但也相当困难,他们乘电动汽船跟着模型艇在里海北端转了一个星期,用国内制造的最先进的被动声纳基阵进行跟踪,结束时他认为他发现了这艘潜艇的一个缺陷,这个毛病虽然不大,但却完全可以被人利用。
当然,成功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图波列夫的对手不仅仅是一台新式机器,还有指挥这台机器的舰长。图波列夫对这一海域了如指掌,这里的海水几乎元全是等温的,没有潜挺可以藏身的温水层。苏联北海岸的淡水河离他们很远,不用担心声纳搜索会受到含盐量不定的水域或水壁的干扰。“科诺瓦洛夫”号上装有苏联制造的最新式的声纳系统,是严格根据法国DUUV-23型仿制的,但作了一点小小的改进。这是工厂的技术人员说的。
图波列夫准备模仿美国人的缓慢漂移技术,把航速减低到仅能维持航向的程度,静悄悄地等待“红十月”号送上门来。然后他就紧紧地咬住猎物不放,把它的航向和航速的全部变动记录下来;等到几星期以后一起比较航海日记时,他的教官就会发现他以前的学生正是使用了他自己的一套取胜办法。现在应该有人会用这种办法了。
“声纳发现新情况没有?”图波列夫越来越紧张,他有点急章拘诸了。
“没有发现新情况,舰长同志。”副舰长用手指敲着海国上的“X”标记,这是在同一演习海域里的一艘D级导弹潜艇“罗科索夫斯基”号的位置,他们跟踪它已经几个小时了。“我们的朋友仍在慢慢地绕圈子。你是否认为‘罗科索夫斯基’号想迷惑我们?也许是拉米乌斯有意安排到这儿来给我们增添麻烦的?”
图波列夫想到了这些问题。“也许是,但是不大可能。这次演习是科罗夫亲自安排的。我们的行动命令是密封的,马科的也是一样,不过,科罗夫上将是马科的老朋友。”图波列夫踌躇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不会的。科罗夫是个正直高尚的人。我估计拉米乌斯一定是以尽可能慢的速度向这里驶来,以造成我们心理上的紧张,让我们对自己的判断能力产生怀疑。他知道我们在搜寻他,他会相应地调整自己的计划,可能他会从一个我们难以料到的方向进入这个方块海域,或者是让我们认为他会那样。你没有在拉米乌斯手下工作过,上尉同志。他是一只狐狸,一只毛发灰白的老狐狸。依我看,我们还得在此继续巡逻四个小时。到时候还找不到她,就驶向东南角,从那儿向方格中心搜寻。就这样办。”
图波列夫从来不认为这次任务能轻易完成。至今为止,还没有哪一艘攻击潜艇的舰长占过拉米乌斯的上风。他决心使自己成为第一个;这次任务越艰难,越能证明他的才干。图波列夫打算在一两年内成为一名新潜艇专家。
 

第三天12月5日星期日

“红十月”号核潜艇

“红十月”号没有自己的定时标准,对她来说,既无日出日落,业不存在星期几的意义。海面舰只每到一个新地方,就要按照当地时间调整时钟,潜艇不同,它们一般都使用单一的时间标准。美国潜艇使用的是世界标准时间或格林咸治平时:“红十月”号使用的是莫斯科标准时间,即比国际标准时间实际上要早一小时。这是为了节约公共事业的费用。
上午10点左右,拉米乌斯走进操纵室。潜艇正航行在巴伦支海西部边缘水域,航向是2-5-0,航速13节,离海底30米。再行驶几个小时,海底就会渐渐向下倾斜,直至深海平原,他们就能下潜到更深的地方。拉米乌斯先看看海图,然后看看操纵室两边舱壁上的各种仪器,最后在命令簿上作了记录。
“伊万诺夫中尉!”他向值勤的下级军官高声喊道。
“到,舰长同志。”伊万诺夫是艇上最没有经验的军官,刚从列宁格勒的列宁共青团学校毕业。他脸色苍自,身体消瘦,但工作热情很高。
“我要在餐室召开高级军官会议,由你担任值勤官。伊万诺夫,你第一次出海,觉得怎么样?”
“比我希望的还要好,舰长同志。”伊万诺夫虽然回答得信心十足,心里却不尽然。
“很好,中尉同志。我喜欢让下级军官承担力所能及的责任。以后每周我们高级军官进行政治讨论时,这艘潜艇就由你来指挥!你的责任是保证潜挺和全体人员的安全,该学的知识你都学过了。我的指示写在命令簿里。一旦发现别的潜艇或水面舰只,立刻向我报告,并立即进行规避训练,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舰长同志。”伊万诺夫立正,身体挺得笔直。
“那好。”拉米乌斯微微一笑。“帕维尔.伊里奇,这将成为你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永远留在你的记忆中。这个我有体会,我现在还记得我第一次值勤的情景。不要忘了你的指挥和责任!”
小伙子的眼里闪出骄傲的神情。拉米乌斯心里想:可惜即将发生的事对他不利。他的思路仍然象一个教师那样,经过初步考查,伊万诺夫具有成为一名优秀军官的素质。
拉米乌斯快步向艇尾走去,来到医务室。
“你好,大夫。”
“你好,舰长同志。是政治学习的时间了吧?”波得罗夫正在阅读艇上的新型X光机的说明书。
“对,大夫同志,但我希望你不要参加,我想让你干点别的事情。高级军官开会期间,我安排了三个年轻人在操纵室和机房值勤。”
“哦?”波得罗夫瞪大了眼睛,上潜艇几年来,这还是第一次。
拉米乌斯微笑着说:“放心,同志,你知道,我只要20秒钟就能从会议室赶到操纵室,米列克辛同志也能在同样短的时间内赶到他的宝贝反应堆前。这些年轻军官迟早总要学会独立工作,我希望他们学得更快些。我想让你看着他们。我知道,他们都已掌握了自己岗位上的本领,但还要了解一下他们的气质。如果由我或者鲍罗丁站在旁边,他们就发挥不出正常的工作能力。不论怎么说,这是一次医学上的判断,不是吗?”
“呵,你希望我观察一下他们怎样去尽到自己的责任。”
“是在没有高级军官在场所引起的压力的情况下。”拉米乌斯强调说。“对于年轻军官。要给他们发展的余地,但不能过分。如果你发现有什么问题,就立即告诉我。按说不会出什么问题,我们目前正在公海上航行,附近没有过往舰只,反应堆正以最大功率运转。第一次考验年轻军官不能太难,你可以随便找个借口在艇上来回走动,一定要密切注意这些孩子们,不时问问他们在干些什么。”
彼得罗夫听完笑了起来。“啊,明白了,也是让我学点东西吧,舰长同志?在北莫尔斯克,人们向我介绍过你。好吧,就按你说的办,但是,这可是我多年来第一次没有参加政治学习。”
“从档案上看,你可以给政治局上党课,叶夫基尼.康斯但丁诺维奇。”拉米乌斯心想,档案对他的医疗能力可只字未提。
舰长向餐室走去,他那一帮军官兄弟已经等在那儿了。军官伙食管理军士在桌上放了几壶茶,一些黑面包和黄油,供军官们食用。拉米乌斯向桌子的那个角看去,血迹虽然早已擦掉,但是仍然清楚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他觉得这就是自己与那个被杀者之间的不同之处,他是个有良心的人。拉米乌斯转身锁好舱门,然后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由于房间太小,放下析叠椅后人就无法站起来,所以军官们都正襟危坐,代替立正。
在海上,星期日通常是政治学习时间。一般都由普廷主持,给大家读几篇《真理报》的社论和从列宁著作里挑选的一些语录,然后进行讨沦,每个人都要谈谈自己的体会,很象教堂里举行的宗教仪式。
政治委员死后,这项工作就由舰长承担。他想,政治学习条例大概不会预料到今天议程上的讨论吧。在坐的所有军官都是他的同谋;他概述了他们的计划,但他还没有把一些细小的变化告诉他们。于是他讲到了他写的那封信。
“看来,回去是不可能了。”鲍罗丁说。
“我们对这次行动的方针都已取得一致意见,现在就要保证实行。”他们的反应没有超出他的预料——很有理智,也应该如此。这些人都是单身汉,身后没有妻子、儿女,都是共产党员,名声都不错,党费已交到了年底,党证按规定”紧贴着胸膛”。他们对苏维埃政府都深怀不满,有的甚至是满腔仇恨。
这个行动是在娜塔莉娅去世后不久开始策划的。妻子的死,使他有生以来一直积压在心底的怒火爆发出来了,其猛其烈,难以自已。他在一生中培养起来的自制能力使他能够掩饰内心的愤懑;而在一生中得到的海军训练又使他能够选择一种最有效的行动方式。
拉米乌斯在步入学校大门之前,就从别的孩子嘴里听说了许多关于他父亲亚历山大1940年在立陶宛以及1944年当苏联从德国人手下“解放”出来之后所作所为的故事。这些故事在孩子们的父辈中广泛流传。马科曾经把一个小女孩对他说过的活告诉了亚历山大,接着她的父亲便失踪了,这使他幼小的心灵里充满了难以言状的恐惧。这个无心的错误使马科从此打上了告密者的标记。这个罪恶的名声使他的心灵受到震惊,尽管国家教育他们告密不是犯罪,但是从此之后他一直受到良心的谴责,再没有告过密。
在拉米乌斯性格形成时期,他父亲一直在维尔纽斯任立陶宛党中央委员会书记,失去母亲的拉米乌斯由祖母抚养,这种情形在这个经历了四年残酷战争蹂躏的国家里非常普遍。她唯一的儿子年轻时便离家参加了列宁的赤卫军。1940年以前,她一直独自一人谨守旧俗,每天坚持参加弥撒,始终牢记着继承祖先传下来的宗教教育。在拉米乌斯的记忆里,她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上床后总要给他讲一些美妙的宗教故事。当时,宗教活动一直没有真正杜绝,但是要带上马科参加这类活动却要冒很大的风险。尽管如此,孩子的父亲把他留给她后不久,她还是千方百计让他接受了罗马天主教的洗礼。她一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马科,因为那样做很可能招来危险。在波罗的海国家里,罗马大主教一直受到残酷镇压。马科成人以后才懂得这是一种信仰。
希尔达祖母晚上给他讲的故事都来自《圣经》,每个故事都是一堂是非与善恶报应的教育课。小孩子嘛,对这些故事只是感到好玩而已,但是他从不告诉父亲,他知道他会反对的。后来老拉米乌斯又重新开始管束自己孩子的生活,马科受过的宗教教育才渐渐被遗忘了,虽然没有忘得一干二净,但也记忆依稀了。
在儿童时代,拉米乌斯还没有意识到苏维埃共产主义漠视人的基本需要,而只是有一些感觉。到了少年时期,这种疑虑心理慢慢地形成了一种明确的看法。一切为了“人民的利益”固然是高尚的目标,但是抛弃了正义和伦理的客观标准。而他认为,对文明社会来说,这些东西正是宗教最重要的遗产。马科自从成人以来,就有自己的是非曲直观念,这些观念不同于国家的是非观念。他凭着自己的观念来衡量自己和他人的行为;他把这些观念谨慎地掩藏了起来。这是他灵魂的大锚,象船的大锚一样,深深地藏在水底看不到的地方。
甚至当这位少年同自己刚刚荫发的对国家的怀疑进行着激烈思想斗争的时候,也没有人怀疑过他。他同所有的苏联孩子一样,加入过“少年先锋队”。他曾经穿着锃亮的靴子,戴着鲜红的领巾,参加过在军人烈士陵园举行的游行,还曾端着报废的PPSH冲锋枪紧贴胸前,神情严肃地站在长明灯前为无名军人遗体守灵。象这样严肃的活动他参加过不少,少年时代的马科曾深信,躺在这些陵墓里的英勇战士,同他在当地电影院里看到的无数战争影片中所塑造的英雄人物一样,也是以无私无畏的气概走向死亡的。他们为保护后方的妇女、儿童和老人,同万恶的德寇进行了殊死的战斗。他为自己是一位党的高级官员的儿子而感到特别自豪,颇似早年俄国贵族公子的心理。他在五岁以前,就曾千百次地听人说过:党是人民的灵魂;党、人民和国家的联合是苏维埃联盟神圣的三位一体,虽然其中的一个比另外两个要重要。他的父亲很象电影中党的工作人员的形象。在马科的眼里,父亲是一个严厉而公正、粗暴而善良的人,经常不在家,但总是千方百计地给儿子带回各种各样的礼物,保证他获得一个党的书记的儿子有权得到的一切好处。
尽管他表面上是一个典型的苏联孩子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却不明白,为什么他从父亲那儿和从学校里学到的东西总是同他少年时代学到的东西相抵触。为什么有些家长不让自己的孩子同他一起玩?为什么每当他从同学身边走过时,他们就会低声地、凶狠挖苦地称他是“告密者”?父亲和党都教导他提供情况是爱国主义行为,但是他仅仅干过一次就变成了人人回避的对象?童年伙伴们对他的奚落使他感到不满,但是在父亲面前他从不抱怨,知道这样做是要犯罪的。
这里面肯定有非常错误的东西——但是,到底是什么呢?马科决定自己丢寻找答案。他越来越变得爱独立思考了,他就这样无意中在共产党的神殿里犯下了滔天大罪。表面上他是一个党员儿子的模范形象,谨言慎行,循规蹈矩,凡是党组织交办的事他都尽力去办,只要是派给要求入党的孩子们的苦活,他都第一个报名。他知道,在苏联这是通向成功和舒适生活的唯一途径。他很喜爱体育,但不喜欢团体项目,而喜欢田径项目,因为田径项目可以是个人之间的较量,还可以衡量别人的表现。久而久之,他养成了事事都要与人进行较量和衡量他人的习惯,他冷静而客观地观察和判断自己同胞和同事的所作所为,得出自己的结论,表面上却不露声色。
八岁那年的夏天,他的生活道路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化。那时由于没有人同他这个“小告密者”玩耍,他只好到祖母生活的小村子的渔码头上闲逛。每天早晨都有一群破旧的木船乱哄哄地从这里出航,总是跟在一排国家安全部(即现在的克格勃)边防军的巡逻艇后面,到芬兰湾去捕少量的鱼,为当地居民的食物提供必需的蛋白质,也给渔民们带来一点微薄的收入。有个名叫萨夏的船长,是前沙皇海军的一名军官,曾参加过“阿芙乐尔”号巡洋舰的起义,并为接踵而来的一连串改变世界面貌的事件做出过贡献。萨夏由于参加了一次轻率的集体活动而在劳改营里待了20年,直到“伟大的卫国战争”开始后才被释放。当时盟军正把一支现代化军队作战所必需的武器、粮食和其他各种杂品运往苏联摩尔曼斯克和阿尔罕格尔斯克的港口,祖国急需一批有经验的海员为这些船只领航。萨夏在古拉格群岛劳改营里汲取了这样的经验:切实地做好工作,出色地完成任务,而不要求得到任何回报。为此,战后他得到了某种自由——有权在永远被人怀疑的情况下参加繁重的工作。
马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年过花甲,头发几乎要掉光了。暗褐色的肌肉仍然很强健,并保持着他那海员的好眼力。他特别擅长讲故事,讲起来能叫年轻人听得目瞪口呆。1906年,他在著名海军上将马卡罗夫手下在阿瑟港当过海军见习生。马卡罗夫大概要算俄国历史上最优秀的水兵,他的爱国主义精神和富于创造性的战斗品质遐迩闻名。他的名声清白无暇,就连共产党政府最终也认为应该用他的名字为一艘导弹巡洋舰命名,以示纪念。开始时,萨夏因马科的名声不好而十分谨慎,但他发现他身上有着某种其他孩子所缺乏的气质。这个小伙子找不到伙伴,而这个水手没有家庭。于是他们渐渐地成了同志。萨夏花了好几个小时反复给他讲自己的故事,他如何登上上将的旗舰“彼特罗帕夫洛夫斯克”号巡洋舰,如何参加俄国打败可恶的日本人的那场海战,以及在返港途中旗舰如何触雷被炸沉以致上将身亡,等等。后来,他带领着自己的水兵参加了海军步兵团,由于作战勇敢,获得了三枚奖章。他还严肃地摇着手指对他说,这一经历使他看清了沙皇政权的愚蠢和腐败,促使他加入了海军的一个早期苏维埃组织。当时凡有这种行动的人,一旦落人沙皇秘密警察之手就必死无疑。他作为十月革命的见证人,从自己的角度激动地向他解释了这场革命,但对后来发生的事情,他却非常谨慎,只字不提。
他同意带马科一起出海,教他航海的基本知识,从而决定了这个不满九岁的孩子注定要在海上开创自己的事业。他在海上获得了陆地上得不到的自由;孩子心中渐渐产生了对航海的爱恋,这深深地打动了萨夏。虽然海上也会遇到危险,但是经过一个夏天的简单而实际的训练,萨夏教孩子懂得了一个道理:危险本身并不是最可怕的敌人,只要有充分的准备、丰富的知识和严格的纪律,就能应付任何险情。马科在以后的岁月里常常想起这个夏天对于他的价值,也多次想过,如果不被其他事件打断,萨夏在事业上会取得多大的成就。
在那个漫长的波罗的海夏季快要结束时,马科把萨夏的事告诉了父亲,并且带他去认识了这个阅历丰富的水手。萨夏以及他对马科的帮助给老拉米乌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把他安排到一艘较新较大的船上当了船长,并在分配新房的表上把他提到前面。这件事使马科几乎相信,党是能够为人做好事的;这也是他办的第一件好事,象个男子汉。但是年迈的萨夏当年冬天就去世了,这桩好事也就成了泡影。多年以后,马科才意识到他连这位朋友的姓都不知道。这位老人忠诚地为祖国服务了多年,但到头来还是一个被打入另册的人。
十三岁时,马科前往列宁格勒的纳希莫夫学校读书。就是在那里,他立志要当一名职业海军军官。马科决心象前人那样去追求冒险生涯,几百年来,它把多少年轻人引向了大海!纳希莫夫学校是一所专门为渴望从事海上职业的年轻人开办的三年制预备学校。当时的苏联海军还仅仅是一支海防力量,但是马科却非常希望能参加进去。父亲极力劝他从事晋升快、生活舒适并且享有特权的党务工作,但是马科希望凭自己的本事去谋求生活,而不愿意被人们看作立陶宛“解放者”的附庸。他甚至认为,只要能过上充满浪漫色彩和激情的海上生活,为他的祖国服务也是可以忍受的了。当时,年轻的苏联海军还谈不上建立了自己的传统。马科感到,那是一个很有发展前途的地方。他还发现了许多象他那样踌躇满志的海军军校学员,这些人在这个严格控制的社会里,即使算不上社会异已分子,至少也相去不远了。于是,这个少年第一次获得了友情,他奋发向上了。
毕业前,全班同学都面临着奔赴苏联舰队各个部门的机会,拉米乌斯立刻爱上了潜艇。那时的潜艇又小又脏,水兵们贪图方便就在毫无蔽盖的舱底便溺,弄得臭气熏天。但是同时,潜艇又是苏联海军中唯一的攻击武器,拉米乌斯一开始就希望发挥尖刀的作用。他对海军的历史非常了解,知道英国的海上霸业几乎两次断送在潜艇的手里,也知道潜艇还成功地打击过日本的经济。这一点尤其使他满意。美国人终于摧毁了险些要了他启蒙老师性命的日本海军,他感到非常高兴。
他以全班第一名的优秀成绩从纳希莫夫学校毕业,并由于在航海学理论上取得突出成绩,获得了镀金六分仪奖。马科作为班上的尖子,还获准自己选择学校。他选择了以列宁共产主义青年团命名的高级海军水下航行学校,这所学校至今仍然是苏联最重要的潜艇学校。
在高级海军水下航行学校学习的五年,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时间。他决心在那里学习不是争取及格,而是要出人头地。因此这五年对他就更为重要。在班上他每年获得各科成绩的第一名,他写的关于苏联海军力量的政治意义一文被送到了当时的波罗的海舰队总司令谢尔盖·格奥尔基耶维奇.戈尔什科夫那里,他显然是苏联海军中未来的重要人物。戈尔什科夫把文章送给苏联海军最重要的刊物《海军文集》发表了。文章中有六处引用了列宁的语录,成为宣传党的进步思想的典范。
马科的父亲这时已成为当时的主席团(即现在的政治局)候补委员,他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非常骄傲。老拉米乌斯并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他终于意识到,“红色舰队”是一个正在成长的骄子,有朝一日他的儿子将会在那里占据一个要职。他于是利用自己的影响把儿子的事业迅速地向前推进。
马科三十岁时当上了舰长,并结了婚。妻子娜塔莉娅.波格达诺娃的父亲也是一位主席团成员,他的外交职业使他和全家游遍了全世界。娜塔莉娅一直身体不好,三次怀孕都流产了,最后一次还差点要了她的命。因此,多年来夫娶俩一直膝下无子女。娜塔莉娅是一个身材纤细的漂亮姑娘,在俄国算是一位很有见识的女性,她找来许多美国和英国的书籍,把丈夫勉强过关的英文水平提高了一大步。这些书籍当然政治上都没有问题,大部分是西方左派人士的思想,但也有少量海明威、马克吐温和厄普顿.辛克莱等人的纯文学作品。娜塔莉娅和海军职业成了他生活的中心。他们婚后的生活包含着多次长期分离的痛苦和久别重逢的欢乐,使他们之间的爱情变得更为珍贵。
苏联开始建造第一流核动力潜艇时,马科也在造船厂学习设计和建造这种钢铁巨鲨。工人们很快发现这位年轻的质量监查员很难对付。他心里明白,这些总是酗酒的焊工和装配工的工作质量与自己的前途休戚相关。他成了一名核工程方面的专家,当了两年副舰长,后来首次出任核潜艇的舰长。那是一艘N级攻击潜艇,是苏联第一次赤裸裸地企图为威胁西方海军和运输线而建造的远程作战攻击潜艇。此后不到一个月,一艘姊妹潜艇的反应堆在挪威海岸外受到严重损坏,马科第一个赶到了出事地点。他按照命令成功地救出了全部水兵,并将潜艇沉到了海底,使西方海军无法得到船上的任何秘密。这两项任务都完成得非常干净利落。从此,这个年轻舰长引起了人们的注意。马科始终认为,给表现突出的部下以奖励是非常重要的,而当时的舰队司令也持这种看法。不久,马科被调到了一艘新式的CI级潜艇上任职。同美国人和英国人抗衡就得要拉米乌斯这样的人。但是,马科对自己并不抱幻想。他知道,美国人在海战方面积累了长期的经验,美国最杰出的勇士琼斯曾在女皇叶卡特琳娜的俄国海军中服过役。他们的潜艇兵有着传奇般的高超技术,而拉米乌斯的这些对手又是最后一批经过战争考验的美国人,他们在惊心动魄的海底战斗中流过汗水,彻底地打败过一支现代化的海军。同这些人玩危险的捉迷藏绝不是儿戏,更何况他们拥有比苏联先进好多年的潜艇。当然,事情还没有发展到苏联人满盘皆输的地步。
拉米乌斯渐渐学会了美国人的办法,以关怀爱护之心来训练官兵。他的部下很少能达到他的要求,这也是苏联海军中一直存在的最大问题。但是别的舰长只知一味地责骂士兵的过失,马科却教他们如何改正。他指挥的第一艘C级核潜艇被称做“维尔纽斯学院”。这个名字对他的半立陶宛血缘多少具有一点污辱的意味。(由于拉米乌斯出生在大俄罗斯的列宁格勒,因此他的内部证件上就把他写成是大俄罗斯族。)但人们还是承认,经过初步训练的军官到他手下干一阵子,出来后,都会有资格晋升上去,并最终当上舰长,刚入伍的新兵也是这样。拉米乌斯不允许苏联军界普遍存在的那种捉弄人的低级恐怖作法在自己的军舰上出现。他认为自己的任务是造就杰出的水兵,所以愿意再到他手下服役的水兵人数比到其他舰长那里的要多。北方舰队的潜艇部队中90%的准尉都是拉米乌斯训练出来的专业水兵,兄弟潜艇的舰长都愿意接受他训练过的军士,一些人还被选送到军官学院进一步深造。
马科和他的“维尔纽斯学院”经过了18个月的艰苦训练以后,已能够出海进行猎狗追狐狸的行动。他在挪威海域碰上了一艘美国“海神”号核潜艇,于是便毫不留情地追逐了12个小时。不久以后,他会同样满意地看到,这种潜艇就会跟着退役,因为据说由于它体形过于庞大,证明难以对付苏联的新型潜艇。他有时在使用通气管潜航时同英国或挪威的柴油动力潜艇不期而遇,他也死死地咬住不放,甚至还常常用声纳猛击对方。有一次他甚至咬上了一艘美国的导弹潜艇,悄悄地跟踪了近两个小时。直到这艘潜艇幽灵似地消失在深黑的海底。
在拉米乌斯的潜艇生涯初期,由于苏联海军迅速发展,需要大批有能力的指挥官,因此他失去了到伏龙芝军事学院深造的机会。如果要在苏联各种武装部队中青云直上,这通常是必备的资历。这所学院是以一位革命英雄伏龙芝的名字命名的,位于莫斯科的新圣母修道院附近,是专门培养高级指挥官的地方。虽然拉米乌斯未能在这里学习,但因他具有杰出的军事指挥才能,故而获聘在该院任教官。这一殊荣完全是靠他自己的本事得来的,同他身居高位的父亲毫不相干。这点对拉米乌斯说来是十分重要的。
伏龙芝军事学院海军系主任向学生介绍马科时,总称他是“我们的潜艇试航员”。他关于海军史和海战战略的讲课,不仅对该院的海军军官具有莫大的吸引力,而且对其他许多来听课的军官也具有莫大的吸引力。国家为他父亲在“茹科娃-1”村里提供了一幢别墅,他常常在那里过周末,撰写潜艇操作指南、潜艇兵训练手册以及理想的攻击潜艇应具有的各种技术条件计划书。他的某些观点引起了很大的争议,使他原来的推荐人、现任苏联海军总司令戈尔什科夫感到不安,但是这位老将军倒并没有真正因此而感到不悦。
拉米乌斯建议潜艇军官应该连续多年在同级潜艇上、最好是在同一艘潜艇上任职,这有利于他们熟悉本职工作、掌握所在潜艇的性能。他还提出不应该把精通技术的舰长强行调离,提升他们去干蹲办公室的高级职务。他赞扬红军时代的传统,只要野战指挥官愿意,就让他们留在自己的岗位上,他还有意拿帝国主义海军的作法来同他就此问题所持的观点作对比。他还强调有必要延长水兵在军舰上的训练期和服役期、改善潜艇上的生活条件。他的某些观点在高级司令部中赢得好感,但其他一些观点则不然,因而他认为,他注定永远不可能有自己的海军将官旗。现在,他对此毫不介意。他太热爱自己的潜艇了,要他离开她们去当中队司令甚至舰队司令他也不会愿意的。
离开伏龙芝军事学院以后,他真的成了一名潜艇试航员。现在,马科·拉米乌斯是一级舰长,他指挥着每种级别的第一艘潜艇出海试航,写优劣鉴定报告,总结操作规程和训练指南。苏联的第一艘A级、D级和“台风”级潜艇都是由他试航的。除了一艘A级潜艇上出了一点意外事故意外,他一直成绩斐然。
与此同时,他成了许多青年军官的良师。当他向几十个求知若渴的年轻人教授精密的潜艇操作技艺时,常常会揣度萨夏的想法。许多年轻人当上了指挥官,更多的人未能如愿。拉米乌斯对他喜欢的和不喜欢的人都一视同仁,他之所以永远当不了海军将官,还因为他不愿提拨那些父亲很有权力(象他的父亲一样)而本人并无真才实学的军官。在工作问题上他从来不任人唯亲,有五六个党的高级官员的儿子,虽然在每周党的讨论会上表现积极,但他仍然在报告中写上了“不合格”的字样。后来这些人大多当上了政治委员。他的正直赢得了舰队司令部的信任。每当要完成一项真正艰苦的工作时,拉米乌斯通常总是他们考虑的第一人选。
此外,在这同一时期,他把一批青年军官聚集到了自己身边。这些人实际上成了他和娜塔莉娅的养子;马科夫妇的家庭里没有孩子,这些年轻人填补了这个缺陷。拉米乌斯发现他培养的这些人都象他自己,长期以来,对国家的领导心里都隐藏着怀疑。他平易近人,乐于同任何人交谈。找他谈话的人,无论是政治上有疑虑,还是仅仅心中不快,他都建议他们“加入党吧”。当然,这些人几乎全都是共青团员,马科鼓励他们再往前迈一步。这是从事海上事业的代价,大多数渴望冒险生涯的军官都付出了这个代价。拉米乌斯得益于父亲具有的影响,在刚刚达到入党的员小年龄——十八岁时就成了党员。在每周的党员会议上,他的发言总能头头是道地阐述党的路线。他耐心地开导下级军官说,这并非难事,不过是重复一下党的话,略微换一种说法而已。同航海相比这要容易得多,你只要听听政治委员的话就明白了!拉米乌斯手下的军官,既是精通技术的尖子又是坚持政治的模范,他很快因此就成了有名的舰长。他还是海军中最优秀的入党介绍人之一。
后来,他的妻子去世了。当时他正在港口,这对一个导弹潜艇舰长来说并不稀奇。那时,他在波利亚尔内以西的森林里有自己的别墅,有自己的“日古利”牌轿车,指挥所里还有一辆公车和专门的司机;有随着他的职位和门第而来的其他许多生活奢侈品。他是党的要员之一,所以当娜塔莉娅开始腹痛时,她去只对特权人物开放的四局医院是自然的,但却是个错误,因为在苏联有种说法:“镶木的地板,平庸的医生。”她躺在手推车上微笑着,被推进手术室,拉米乌斯见到了,这是他见到妻子生前的最后一面。
值班的外科医生姗姗来迟,还喝醉了酒,赶到医院后又花了很长时间吸纯氧解酒,清醒过来后才开始进行简单的阑尾切除手术。当他切开组织、准备切除时,肿胀的阑尾破裂了。随即又出现了腹膜炎,这位外科医生手忙脚乱地修补伤口,又造成了肠穿孔,情况越来越严重。
娜塔莉娅需要接受抗菌治疗,但是又没有药品。四局医院使用的都是外国药品,特别是法国药品,这些抗菌药品已经用完了,只能代之以苏联计划生产的抗菌素。苏联工业中普遍实行定额生产制度,超额才能得到奖金,产品逃避质量检查的情况在苏联工业中也普遍存在。这一批药品根本没有经过检验,药瓶里很可能装的是蒸馏水而不是抗菌素。马科第二天才知道这一情况。然而娜塔莉娅已经完全陷人休克,医生还没有来得及纠正他的一连串错误,她就死了。
拉米乌斯痛苦地记得那个肃穆的追悼会。他手下的军官和其他多年来结下友谊的一百多个海军士兵、娜塔莉娅的亲属,以及当地党委会的代表参加了葬礼。马科的父亲去世时,他正在海上,但是他深知亚历山大所犯下的罪恶。他的死对他没有影响。然而,妻子的死却是他的一场灾难。他们结婚后不入娜塔莉娅就笑着对他说过,海员需要回到妻子身边,女人需要等待丈夫回来。说起来就这么简单。而实际上却要比这复杂千百倍!这是两个有才华的人的结合,十五余年相濡以沫的恩爱生活,使他们彼此更加了解,使两颗心贴得更紧了。
在沉重的哀乐声中,马科.拉米乌斯看着灵枢推进了火化室。他多么希望自己能为娜塔莉娅的灵魂祈祷,希望希尔达祖母没有说错,希望除了烈焰和钢门之外还存在着某种别的东西。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一件事对他的巨大打击:国家不仅夺走了他的妻子,而且剥夺了他为减轻悲痛而祈祷的权利,剥夺了他同妻子重逢的机会——那怕这只是幻想。自从很久以前他在波罗的海度过的那个夏天以来,温柔、善良的娜塔莉娅就是他唯一的幸福。现在,幸福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虽然周复一周、月复一月,但是对娜塔莉娅的怀念始终忻磨着他:每当他在街头漫步或在摩尔曼斯克的商店里买东西时,常常触景生情,人们的发型、步态或笑声,都会勾起他对娜塔莉娅的清晰回忆。一想到自己失去的妻子,他就完全变了样,不象个职业海军军官。
娜塔莉娅.波格达诺娃.拉米乌斯的生命,葬送在一个值班时喝酒的外科医生手里,这样的渎职罪在苏联海军中是要受军事法庭审判的,但是马科却无法对这个医生绳之以法。外科医生的父亲是一位党的高级官员,他的地位自然会得到他的保护人的庇护。如果有适用的药品,她也许可以得救,但是外国药品缺乏,苏联药品又不可靠。医生不能承担这个责任,药厂工人也不能承担这个责任,拉米乌斯前思后想,怒火中烧。最后他认定,国家应当承担责任。
几个星期之后,一个周密的计划形成了:他一直担任训练和制订应急计划的工作,这促成了这项计划的产生。当建造“红十月”号的工作在中断了两年之后重新开始时,拉米乌斯就知道这艘潜艇将由他来指挥。他帮助设计了艇上经过大改革的拖动系统,并对在里海进行了数年绝密航行的模型艇进行了审查。他请求调离原来的舰长岗位,以便集中精力投入“红十月”号的建造和装配工作,预先挑选和训练该艇的军官,这样就可以使这艘导弹潜艇及早进入全面作战状态。红旗北方舰队的司令宫是一个易动感情的人,在娜塔莉娅的追悼会上还掉过泪。他同意了拉米乌斯的请求。
拉米乌斯对军官的人选早就有了安排,他们都是“维尔纽斯学院”的毕业生。许多人还是马科和娜塔莉娅的“义子”,他们的地位和军衔都是拉米乌斯提拔的,他们自己的国家生产不出能让他们有用武之地的潜艇,他们都接受了马科的劝告加入了共产党,而当他们意识到晋升的代价就是出卖自己的思想和灵魂时,他们对祖国的不满就更加强烈了:他们要变成一只身着水兵服的领高工资的鹦鹉,控制自己,忍着痛苦,重复党的教导,这样才能得到提拨。这些人虽然迈出了这卑贱的第一步,却基本上没有捞到什么好处。在苏联海军中有三种渠道可以平步青云:一是当政治委员,成为孤家寡人;二是当海军军官,最后挣一个舰长的职位;三是成为某一方面的专家,高级别高薪金,但是永远当不了领导。例如,在苏联舰艇上总工程师的级别可能高于舰长,但是他仍然是下级。
拉米乌斯环视着坐在桌旁的全部军官,他们大多数精通业务,又都是党员,但是在事业上都未能如愿以偿。其中两人因青少年时代犯过小错误,其中一个仅仅是因为八岁时有过越轨行为,从此便得不到信任。导弹军官是个犹太人,虽然他的父母都是忘我而坚定的共产主义者,但是他们和他们的儿子仍然得不到信任。另一位军官的哥哥曾表示反对1968年人侵捷克斯洛伐克的行动,因而全家蒙受了耻辱。而级别同拉米乌斯完全相同的米烈克辛总工程师,他之所以当不上舰长,只是因为他的上级要他当一名工程师。鲍罗丁已经具备了舰长的所有条件,但他曾揭发一个政治委员搞同性恋,而被告人却是北方舰队政治部主任的儿子。谋反可以有多种办法。
“要是被他们找到怎么办?”卡马罗夫若有所思地问道。
“用‘毛虫’航行,我怀疑美国人能不能发现我们。同志们,这艘潜艇是我帮助设计的,我敢肯定我们自己的潜艇绝不会找到她。”拉米乌斯说。
“我们怎么办?”导弹军官低声问道。
“首先完成现在的任务。一个军官如果看的太远,眼下就会摔跤。”
“他们会搜寻我们的。”鲍罗丁说。
“那毫无疑问,”拉米乌斯含笑说道,“当他们知道在哪儿才能找到我们时,已经来不及了。同志们,我们的任务是避免被人发现。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第四天12月6日星期一


中央情报局总部

在弗吉尼亚州的美国中央情报局总部,瑞安沿着兰利大楼最高一层的走廊向前走去。他已经通过了三道安全检查,谁也没有要求他打开挂在浅黄色皇家海军大衣夹层下的那个上了锁的公文包。这件大衣是一位皇家海军军官送给他的礼物。
他穿着一套在萨维尔街上买的昂贵西装,英国款式,既不保守也不时髦。这种打扮主要得怨他的妻子。他的衣橱里还按颜色深浅整整齐齐地挂着好多套这类西装,穿时喜欢配以白衬衣和条纹领带。他身上仅有的饰物包括一枚结婚戒指和一枚大学纪念戒指,再加上一只价廉的但是相当准确的数字表,金表带比较值钱。瑞安是一个不重外表装饰的人,而他的工作性质正是要透过这一层外表探求内在的实际。
他的体形一般,身高六英尺一英寸,属平均身高,但是,平时缺乏锻炼,再加上英国糟糕的天气,腰部略粗了一点。他那双蓝眼睛总是显得无神,但深不可测,他很容易陷入沉思。他目前正在写书,当他思考如何利用资料和研究材料时,他的脸就象自动驾驶仪。他只重视自己认识的人,对别的人一概不感兴趣。他不想出风头,扬名四海。他觉得他的生活已经够复杂的了,远比一般人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他有一个可爱的妻子和两个宠惯了的孩子,一份颇费心计的工作,经济上也很富裕,自己完全可以决定自己的道路。杰克·瑞安选择的道路是到中央情报局工作。情报局的官方格言是:“真理使你自由。”他每天至少要警告自己一次:难就难在找到真理。他虽然怀疑自己是否能够达到这一崇高的完美境界,但同时又为自己挖掘真理的能力感到十分自豪,一点一滴,积少成多。
主管情报的副局长办公室占据了最高一层楼的整整一角。从那里可以俯瞰绿树成荫的波托马克河谷。瑞安还要通过一道安全检查。
“早上好,瑞安博士。”
“你好,南希,”瑞安冲着她微微一笑。南希.卡明斯担任秘书工作已经有20个年头了,先后在八个情报局副局长手下干过。如果说有人知道真理,那么在情报这个行当里,她的感觉恐怕同隔壁办公室那些被任命的政治官员同样敏锐。这种情况在各种庞大机构中屡见不鲜:头头换了一茬又一茬,能干的行政秘书却永远不变。
“家里好吗,博士?想过圣诞节了吧,”
“让你猜着了。只是我的萨利还有点不放心,怕圣诞老人不知道我们搬了家,怕他不到英国去看她。他会去的。”瑞安泄露了秘密。
“孩子们小的时候最可爱。”她揿了一下装在暗处的按钮,说:“你可以直接进去了,瑞安博士。”
“谢谢,南希。”瑞安拧动电子保险门把,走进了副局长的办公室。
詹姆斯·格里尔中将正斜躺在高背法官椅上,在翻阅文件。巨大的红木书桌上堆放着整整齐齐的红边文件夹。封面上印着各不相同的代号。
“哎呀,杰克,你好!”他在桌子后面大声叫起来。“来点咖啡?”
“好的,谢谢,先生。”
詹姆斯·格里尔是一个已过退休年龄的海军军官,66岁,但是他还凭着匹夫之余热在继续工作,象海曼.里科弗,不同的是在格里尔手下工作要顺当得多。他是一个海员出身的海军军官,加入海军时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凭本事进了海军军官学院,经过四十年的艰苦奋斗,终于当上了中将。最初他指挥潜艇,后来成为职业情报专家。格里尔是个很精明的上司,但谁能讨他喜欢,他就另眼相看。端安就是其中之一。
格里尔有个使南希多少感到懊恼的习惯,他喜欢在书桌后面的餐具柜上用一只“西曲”渗漏咖啡壶自己煮咖啡,他一转身就能够得着。瑞安用海军式的无柄杯子给自己倒上一杯咖啡。这是传统的海军咖啡,熬得很浓,还加了一点盐。
“饿了吧,杰克。”格里尔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个糕点盒子。“这儿有一些不太好的小面包。”
“哟,多谢,先生。在飞机上我吃得不多。”瑞安取出一个面包和一张纸餐巾。
“还是讨厌乘飞机吗?”格里尔心头乐了。
瑞安在上司对面坐下来,“说起来也该适应了。我喜欢‘协和’式飞机,不喜欢宽体飞机。乘‘协和’式担惊受怕的时间要少一半。”
“家里怎么样?”
“很好,谢谢,先生。萨利上一年级了——很喜欢。小杰克也开始摇摇晃晃地满屋乱跑了。这面包相当不错。”
“是从刚开张的面包店里买来的,离这儿几个街区。我每天早晨上班都经过那里。”中将在椅子上挺直了身子。“好吧,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苏联的新型导弹潜艇‘红十月’号的照片。”瑞安一边喝咖啡,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哦,英国兄弟要什么作为交换?”格里尔警惕地问道。
“他们想看看巴里·萨默斯的新型增强装置。先不看机器本身,只看看它的产品,我看这笔交易合适,先生。”瑞安知道中央情报局手里还没有这艘新潜艇的照片,因为作战处在北德文斯克的造船厂里没有内线,在波利亚尔内潜艇基地也没有可靠的人,更糟糕的是,苏联模仿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德国潜艇棚的样子修起了一排排遮盖导弹潜艇的”船库”,使卫星无法拍照。“我们可以得到十张小倾斜度拍摄的照片,舰头舰尾各五张,而且每个角度还有一个镜头尚未冲洗出来,萨默斯可以自己冲洗,得到最清楚的影像。我们并没有成交,先生,不过,我对巴兹尔爵士说你会考虑的。”
中将哼了一声。巴兹尔·查尔斯顿爵士是英国秘密情报部的头子,一个擅长搞交换的老手。他不时会向较富有的美国兄弟提供一些情报,一个月以后再提出回报要求。情报这一行常常象是原始市场。“为了能使用这个新装置,杰克,我们需要拍下这些照片的相机。”
“我知道。”瑞安从外衣口袋里取出一部相机,“这是经过改装的柯达机盘照相机。巴兹尔爵士说这是间谍相机中的后起之秀,性能好,体积扁平。他说这玩艺儿本来是藏在烟袋里的。”
“你怎么知道我、我们需要这个相机?”
“你是说萨默斯用激光……”
“瑞安!”格里尔猛地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到底知道多少?”
“别着急,先生。还记得今年2月我来这儿和你讨论苏联在中国边境附近修建新的SS-20导弹发射场的问题吗?当时萨默斯也在场,后来你让我开车送他到机场,一出门,他就开始唠唠叨叨地说他要到西部去研究一个伟大的新计划,一直讲到我们到达杜勒斯机场为止。我根据自己的那点理解估计,他是用激光束穿过像机的镜头来作出镜头的数学模型,从这个模型上他就能得到已经曝光的底片,再将图象分解后送入原来射入的光束之中。按我的猜测,再用计算机把它输入一个由计算机产生的理论镜头之中,就能制作出一张完美的图片。也许我理解错了。”但是,从格里尔的脸上不难看出他没有错。
“萨默斯说得也他妈的太多了。”
“我说过他,先生。可是这家伙一旦说起来,谁还能挡得住呢?”
“那么英国佬知道多少?”格里尔问道。
“你我都猜得不错,先生。巴兹尔爵士问过我,我告诉他问错人了——我是说我拿的是经济学和历史学的学位,而不是物理学。我说我们需要这部相机,但是他已经知道了,而且马上就从书桌里拿出来扔给了我。关于这件事,我一个字也没有泄露出去,先生。”
“天知道他还向多少人吐露过!这些天才,总是在自己稀奇古怪的小天地里活动。萨默斯有时就象一个小孩子。你知道‘安全条例’第一条是,泄密的可能性相当于从事该项秘密的人数的平方。”这是格里尔惯用的一句格言。
他的电话响了。“我是格里尔……好的。”他挂上电话,说,“查利·达文波特上楼来了。就照你的建议办,杰克。他迟到了半个小时,肯定是因为下雪。”中将随手指了指窗外,地上的雪已经积了两英寸,预计今晚还会增加一英寸。“在这个城市,一片雪花落地,人间万物遭殃。”
瑞安被他的话逗乐了。这就是格里尔,一个从缅因州来的东部沿海人,一个似乎永远无法理解的人。
“杰克,这么说你认为值得咯?”
“先生,我们早就想弄到这些照片了,那是因为我们手里关于这艘潜艇的资料彼此矛盾。这件事得由你和法官定夺,不过,我确实认为这笔生意值得。这些照片很有意思。”
“我们应该在那个他妈的造船厂里有自己的人,”格里尔怨气未消。瑞安并不知道作战部把这件事搞糟的原因。他对实地活动没有兴趣,他是一个分析专家,桌上的资料怎么来的,他并不关心,而且他还尽量不去涉及资料的来源问题,“我想巴兹尔不会向你透露过他们那个人的情况?”
瑞安笑着摇摇头。“没有,先生,我也没有问。”格里尔点点头表示赞赏。
“早上好,詹姆斯!”
瑞安一转身看到了海军情报部部长查理·达文波特少将,他的身后跟着一位舰长。
“你好,查利。认识杰克.瑞安吗,嗯?”
“你好,瑞安,”
“我们见过面,”瑞安说。
“这位是卡西米尔舰长。”
瑞安同两人握手致意。几年前,他到罗得岛新港海军学院宣读论文时曾见过达文波特,答辩时达文波特还刁难过他。一般人认为在这个家伙手下工作很难。他原来是一名飞行员,后来在一次降落时撞击了跑道终端的阻拦网,因此失去了飞行资格。据说,至今他对此还耿耿于怀。对谁不满呢?谁也说不清楚。
“英国的天气大概同这儿一样糟糕,瑞安。”达文波特脱下外套扔到瑞安的大衣上。“看来你偷了一件皇家海军的大衣。”
瑞安很喜欢这件大衣。“是礼物,先生,很暖和。”
“天啊,你说话都象个英国佬了。詹姆斯,我们得把这小子弄回国了。”
“对他要客气些,查利。他给你送礼物来了。自己倒点咖啡喝吧。”
卡西米尔迅速上前为上司倒了一杯咖啡,然后在他右边坐下来。瑞安等了一会才把公文包打开,拿出四个文件夹,自己留下一个,将另外三个递给他们。
“都说你一直干得很出色,瑞安,”达文波特说道。杰克知道他是个反复无常的家伙,一会儿和蔼可亲,一会儿又声色俱厉。大概是想让部下永远处于不安的状态。达文波特一打开文件夹就惊叫起来:“啊,我的天哪!”
“先生们,经英国秘密情报部同意,我把‘红十月’号给你们送来了。”瑞安郑重其事他说道。
这些照片分组放在文件夹里,每一组有四张4X4规格的照片,后面还附有每张照片10x10的放大片。这些照片都是从小倾斜角度拍摄的,可能是在该潜艇试航后重新装配时从干船坞的边沿偷拍的。照片都按艇首——艇尾分组排列。
“先生们,你们都看到了,拍摄时的光线并不太好,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这是用一架袖珍照相机柏摄的,用的是感光速度为400的彩色胶片。第一组是用普通方法制作的,以获得鲜明的影像;第二组也是用普通方法制作的,但是加大了亮度;第三组用计数法进行了颜色分析放大处理;第四组用计数法进行了象线分析放大处理。另外,我这儿还有每张照片尚未冲洗出来的胶片供巴里·萨默斯去摆弄。”
“喔?”达文波特略微抬了一下头。“英国佬真够朋友。开什么价?”格里尔告诉了他。
“那就成交吧,值得。”
“杰克也这样说。”
“当然喽,”达文波特笑着说。“你知道他实际上在为他们效劳。”
瑞安对此十分恼火。他喜欢英国人,也喜欢同他们的情报界共事,但是,他明白自己属于哪个国家。杰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达文波特喜欢刺激人,如果他反击,达文波特就得胜了。
“我想约翰·瑞安爵士在大洋波岸仍然联系很多,是不是?”达文波特继续挑逗着。
瑞安的爵士是个荣誉爵位,那是为了奖励他在伦敦圣詹姆斯公园附近平息了一次恐怖行动事件。当时他只是一个旅游者,一个在国外的普通美国人。很久以后,他才应邀加入了中央情报局。他在无意之中防止了两位非常有名望的人物免遭暗杀,一夜之间便出了名,而且超过了他所希望的程度。这件事还使他接触到许多英国人,其中大多数是当时的显赫人物。这些关系使他身价百倍,情报局请他参加了美英共同联络小组。就这样,他同巴兹尔·查尔斯顿爵士建立了良好的工作关系。
“在那儿我们有很多朋友,先生。有些朋友还乐意把这些东西送给你。”瑞安冷冷地回答说。
达文波特口气缓和了,他说:“很好,杰克。你帮了我的忙。你明白,谁给了我们这些情报,谁就该得到好处。这完全值得。那好吧,我们手里的这些照片到底有什么价值?”
在外行人看来,这些照片上的东西不过是一艘核动力导弹潜艇,钢质的艇身一头扁平,另一头呈锥形。以站在船坞地面的工人作比例,可以看出这艘潜艇相当庞大。在俄国人叫做海狸尾巴的艇尾平行附体的两侧各有一个同样大小的铜质螺旋桨,情报报告中就是这样说的。这个带双螺旋桨的尾部,除了一个细小的部分以外,井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这些门是干什么的?”卡西米尔问道。
“嗯,真是个大家伙。”显然,达文波特没有听见卡西米尔的问话。“看上去比我们预料的要长40英尺。”
“大约长44英尺。”瑞安不很喜欢达文波特,不过这个人对他的部下倒是很了解的。“萨默斯会帮助我们测量的。艇幅也要
宽些,比其他的‘台风’级潜艇宽两米。很明显,这是改进的‘台风’级潜艇,但是——”
“你说得对,上尉。”达文波特打断了瑞安的话。“这些门是干什么的?”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瑞安曾捉摸过,这个问题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被发现。他可是在看到照片后的最初五秒钟内就发现了。“我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英国人也不知道。”
“红十月”号艏艉各有一个直径约两米的门,但形状并不十分圆。拍照时这些门是关上的,而且只存在第四组照片上才看得到完整的样子。
“是鱼雷发射管?不对——艇身两侧已经有了四个。”格里尔把手伸进抽屉,取出一个放大镜。在这个普遍使用计算机放大影像的时代,瑞安觉得格里尔的举动既有趣又不符合时代的潮流。
“詹姆斯,你可是潜艇驾驶员呵!”达文波特说道。
“那是20年前的事了,查利。”60年代初他就由潜艇指挥官改行当了职业暗探。瑞安注意到,卡西米尔佩戴着海军航空兵的徽章,而且很知趣地一言不发。此人不是“潜艇兵”。
“嗯,对,那不可能是鱼雷发射管。同一般潜艇一样,她的首部已有四个发射管,位置在这些门的两侧,相距有六七英尺。会不会是他们正在研制的新型巡航导弹的发射管?”
“我同皇家海军的情报官员讨论过,他们也是这样认为,但是我不同意。为什么要把反水面舰只的武器安装在战略平台上呢?我们决不会这样做,而且同他们相比,我们的潜艇总是部署在靠前得多的位置。这些门同潜艇的轴心线相对称。总不可能从潜艇尾部发射导弹吧?先生。而且,这些门紧靠螺旋桨。”
“拖曳式声纳基阵,”达文波特说。
“就算是,那是在他们用一个螺旋桨航行时。可又为什么要两个门呢?”瑞安问道。
达文波特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说,“他们喜欢有后备,以防万一。”
“艏艉各两个门。我可以同意巡航导弹发射管的看法,也可以同意拖曳式声纳基阵的观点,但是怎么可能前后四个门完全一样大小呢?”瑞安摇摇头。“那也未免太巧了。我认为这是一种新的东西,正因为这个,这艘潜艇的建造工作才中断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想为这艘潜艇搞点新玩艺儿,因此在过去的两年里对‘台风’级潜艇的结构进行了改造,以便装备这些玩艺儿。另外请注意,她还适当地增加了六枚导弹。”
“高见!”达文波特说。“我拿薪水就是干这行得。”
“好了,杰克,你认为这是什么东西?”格里尔问道。
“你可把我问倒了,先生,我不是工程师。”
格里尔中将看着在座的客人,过了几秒钟才微微一笑,把身体靠到椅背上。“先生们,这是怎么啦?我们几个人的海军经历加起来有整整90年,再加上这位年轻的爱好者。”他用手指指瑞安。“好吧,杰克,你让我们感到很高兴。为什么你要亲自送来?”
“我想让一个人看看这些照片。”
“谁?”格里尔怀疑地歪着头问道。
“斯基普·泰勒。有谁认识他吗?”
“我认识,”卡西米尔点点头。“在安纳波利斯读书时他比我低一年级。他好象后来受了伤,还是出了别的什么事情?”
“对,”瑞安说。“四年前在一次车祸中丢掉了一条腿,是被一个喝醉了酒的司机轧掉的。他当时正准备去‘洛杉矶’号走马上任。目前在海军学院教工程,经常与海洋系统控制研究所一起搞咨询工作,诸如技术分析和审察船舶设计等。他获得过麻省理工学院工程学博士学位,而且善于冲破常规的约束思考问题。”
“他经过哪一级的忠诚调查?”格里尔问道。
“绝密级,或许更高,先生,因为他参加过‘水晶城’工程。”
“有意见吗,查利?”
达文波特皱起了眉头。因为泰勒不属于情报界。“苏联新型‘基洛夫’级巡洋舰的评价报告就是他写的吗?”
“没错。先生现在我想起来了,”卡西米尔说道。“是他和海洋系统的桑德尔斯合写的。”
“那是一篇佳作。我没意见。”
“你想什么时候去见他?”格里尔问瑞安。
“你如果同意,今天就去,先生,我还得回安纳波利斯的家里取些东西,然后——怎么说呢,挤时间买一些圣诞节用品。”
“哦?买几个玩具娃娃吗?”达文波特问道。
瑞安转身盯着少将说,“不错,先生,对极了,我的小女儿要一个‘滑雪巴比’娃娃,还想要‘侨达什’牌的娃娃服装。你装扮过圣诞老人吗,少将?”
达文波特明白瑞安再不会委曲求全了。他毕竟不是可以任他吹胡子瞪眼睛的部下,瑞安可以随时走开。达文波特改变话题问道:“那边的人是否告诉过你,‘红十月’号上星期五已经启航了?”
“啊?”他们没有告诉过他。这个问题使瑞安猝不及防。“我一直以为她这个星期五才会启航。”
“我们也一直这样以为。这艘潜艇的舰长叫马科·拉米乌斯。听说过他吗?”
“只见过二手材料。英国人说他相当能干。”
“不仅能干,”格里尔评论道。“而且几乎算得上是他们最优秀的潜艇驾驶员,是一个真正的干将。我在国防情报局工作时,他的档案材料已经相当多了。查利,你派谁去跟踪她了?”
“‘布雷默顿’号。拉米乌斯启航时,它正在外执行一项电子情报收集任务,但已接到命令回到原位了。舰长叫巴德.威尔逊。还记得他的父亲吗?”
格里尔放声大笑起来。“雷德.威尔逊?不错,有过这样一个勇敢的潜艇驾驶员!他儿子能干吗?”
“都说不错,拉米乌斯算得上是苏联的佼佼者,但是,威尔逊驾驶的是一艘688级潜艇。过了这个星期,我们可以给‘红十月’号写一本新书了。”达文波特站起身。“我们得回去了,詹姆斯。”卡西米尔立刻取来了外套。“照片我可以拿走吗?”
“拿去吧,查利。不过千万不要挂到墙上去,更不要拿东西往上戳。哦,杰克,你也要走了吧?”
“是的,先生。”
格里尔拿起电话。“南希,十五分钟后给瑞安博士派一辆车和一个司机。对。”他放下电话,等达文波特离开。“不能让你在雪地里送命,而且,你在英国住了一年,很可能会把车开错了道。杰克,干吗要什么‘滑雪巴比’?”
“你家里都是男孩吧,是不是,先生?大姑娘可不一样。”瑞安笑嘻嘻地说。“你还没见过我的小萨利呢。”
“爸爸的宝贝女儿,是不是?”
“是啊,愿上帝保佑将来娶她的人。我可以把这些照片留给泰勤吗?”
“但愿你没看错人,年轻人。给他吧,如果他没有安全的地方存放这些照片,就由你保管。”
“明自了,先生。”
“路不好走,你可能回来得很晚。还住在马里奥特那里吗?”
“还住那儿,先生。”
格里尔想了想。“我可能要工作到很晚。回来的时候先上我这儿来一趟,有几件事要和你商量。”
“好的,先生。谢谢你给我派车。”瑞安站起身。
“买你的玩具娃娃去吧,年轻人。”
格里尔目送他离开了办公室。这个敢于直言的小伙子很讨他的喜欢。这同他自己有钱而又娶了个更有钱的妻子有一些关系。这是一种具有独特优势的独立性。谁也别想收买他,贿赂他,更别想欺侮他。他随时可以一走了之,一心一意写他的历史著作。瑞安当过四年的证券经纪人,他把钱押在一些相当冒险的股票上,结果大获成功,发了财,然后就洗手不干了。照他自己的说法,这是因为他不想再去碰运气。格里尔不相信他的话,他认为杰克感到厌烦,不愿意去干赚钱的买卖了。他摇了摇头。现在瑞安把判断上涨股票的才能用到了中央情报局的工作上,他立刻就成了格里尔的主要分析家之一;而他同英国方面的联系又使他身价倍增。瑞安善于在一大堆资料中找出三、四个有真正价值的事实,这在中央情报局里可谓是人才难得了。格里尔认为,情报局在情报收集方面花钱太多,而在情报的分析、整理方面却过于吝啬。分析家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种海外秘密谍报人员具有的魅力,那只是好莱坞塑造的一种假象。但是,杰克知道怎样去分析那些人送回的报告和技术资料。他懂得如何作出决定,而且不管上司喜好如何,都能直言不讳。就连格里尔这位老将本人有时也感到不快。但总的来说,他还是喜欢值得自己尊敬的部下。在中央情报局,吮痈添痔之徒实在太多了。

美国海军学院

奥利弗·温德尔·泰勒虽然失去了大半截左腿,但还是仪表堂堂,略带淘气的神情,对生活的热情依然不减当年,他妻子可以作证。自从四年前他退役以后,夫妇俩添了三个孩子,加上原来的两个,一共五个,还在为第六个忙哪。瑞安在美国海军学院的科学工程大楼——里科弗教学大楼的一间无人的教室里找到了他,他正坐在桌前批改作业。
“作业改完了吗,斯基普?”瑞安倚着门框问道,情报局的司机站在走廊里。
“嗨,杰克!我还以为你在英国呢。”泰勒一跃站了起来(泰勒自己这么形容的),跛着腿上前握住了瑞安的手。他没有装假肢,而是在修补后的腿部断面上安了一根结实的包着像皮的箍条,膝部略能弯曲。16年前泰勒曾是全美橄榄球二队的一名攻击堵截手,他身体的其余部分同他左腿上的铝和玻璃纤维一样结实。他握手的劲儿大猩猩都不敢领教。“到此有何贵干?”
“有点事必须回来办,还要买点东西。吉恩好吗?还有你的……五个孩子?”
“五又三分之二。”
“又怀上了?吉恩应该让你去敲掉。”
“她也这么说,但是从我身上切掉的东西已经够多的了。”泰勒笑了一声。“我大概是要把那些年当潜艇兵的禁欲生活全都补回来。快来,搬椅子坐下。”
瑞安坐到书桌的一角,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泰勒。
“想让你看几张照片。”
“好哇。”泰勒翻开文件夹。“这是……俄国人的!好大的家伙。‘台风’级的基本结构,经过了大量改装,不是二十枚而是二十六枚导弹。看上去要长一些,艇身也要平一些,还要宽一些吧?”
“二至三米。”
“听说你在给中央情报局干事。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谈,是吗?”
“大概是,不过,你以前是绝对看不到这些照片的,懂吗?”
“明白。”泰勒眨眨眼睛。“不让我看,那你要我干什么?”
瑞安从文件夹后面取出放大的照片。“艏艉部分的这些门是于什么的?”
“嗬!”泰勒把照片一张挨一张地放到桌上。“真不小啊!直径两米左右,前后各一对,看上去同整个轴线相对称。该不是巡航导弹发射管吧,嗯?”
“装在潜艇上?你会把这种东西装在战略导弹潜艇上吗?”
“俄国佬真是一群怪物,杰克,他们设计东西有他们自己的一套。这帮家伙就是造‘基洛夫’级舰艇的那些人,有一个核反应堆和一个燃油蒸汽机。嗯……双螺旋桨,那么艇尾的门就不可能用作声纳基阵,那样会把螺旋桨弄坏的。”
“如果只用一个螺旋桨呢?”
“他们的水面舰只为了省油经常只用一个螺旋桨,攻击舰有时也这样。用一个舵轮操纵一艘双螺旋桨导弹潜艇可能技术比较复杂,难以办到。‘台风’级潜艇一般都存在操纵不灵的毛病,而凡是操纵不灵的舰艇对动力装置往往都很敏感,闹不好就会在原地打转。连航向也很难把握。你发现没有,两个门都正挨着艇尾?”
“没有。”
泰勒猛地抬起头。“妈的,我该一眼就看出它是什么。这是推进系统。杰克,你不该在我批改作业的时候来,这玩艺儿搅得人满脑子浆糊。”
“推进系统?”
“在我快要来这里上学的时候我们就见过这种东西,啊,那至少是20多年以前的事了。因为它的工作效率太低,我们没有继续研究它。”
“好极了,说下去。”
“他们把它叫做轴隧式传动器。你知道西部地区那些水力发电厂吗,大多数建在水坝上,用水推动轴轮带动发电机,现在又有一些稍有不同的新发电厂,办法是开发地下水,用地下水推动叶轮,再用叶轮转动发电机,而不再用改装的水车。叶轮很象螺旋桨,不同的是叶轮由水推动。当然还有一些小小的技术上的差别,没有什么大的差别。这些明自吗?
“而这种设计正好相反,是从舰首把水吸进去,再经叶轮喷出舰尾,从而推动舰艇前进。”泰勒停顿了一下,皱起了眉头。“我记得每个轴隧上至少得安装两个叶轮。60年代初期,人们曾研究过,还试制出了模型,可是后来又放弃了。原因之一是他们发现一个叶轮不如几个叶轮效果好,大概是后压的问题,这是个当时没料到会出现的新原理。记得后来他们装上了四个叶轮,看起就同喷气发动机上的压缩装置差不多。”
“为什么又抛弃了呢?”瑞安一边听一边迅速地作着笔记。
“主要是功率问题。不管你使用多大功能的发动机,进入轴隧的水总是有限的。而且,这种传动装置占据的空间太大。后来虽然换上了一种新型的电感发动机,略为缩小了体积,但是,在艇壳里还得增加许多辅助机器。潜艇里没有那么多的空间,就是这艘庞然大物也是如此。这种推进装置的最高速限应是10节左右,虽然它已消除了空泡噪音,还是不够理想。”
“什么叫空泡?”
“当螺旋桨在水中高速旋转时,桨叶后缘外会产生一个低压水域,造成水分蒸发,产生一串串小气泡。在水的压力下这些气泡迅速破裂,水就会向前涌进,撞击到桨叶上。这就会产生三个后果,第一,产生噪音,而我们这些潜艇驾驶员最讨厌噪音;第二,引起震动,这又是我们讨厌的,这就象老式客轮一样,由于震动和滑动,舰尾颠动的辐度可以达到好几英寸。要使一艘五万吨的舰只震动起来,需要有相当大的力量,这么大的力量就会具有破坏力。第三,螺旋桨损耗大。象那样巨大的叶轮一般只能用几年。所以,过去都是用螺栓把桨叶固定在桨毂上,而不是浇铸成一个整体。现在,震动问题主要存在于水面舰只,而螺旋桨的损耗问题后来也由于改进了冶金技术得到了解决。
“现在,这个轴隧传动系统防止了空泡的问题,但并不是不产生空泡了,而是它产生的噪音在轴隧里基本上消失掉了。问题不在这儿,而在于,如果轴隧太大,又不实际。所以,一部分人正忙于解决这个矛盾,而另一部分人便开始埋头改进螺旋桨的设计。现在,潜艇一般使用的螺旋桨都相当庞大,因为这样就可以在一个给定速度内降低螺旋桨的速度。转速降低,空泡就减少。此外,空泡还受到水深的影响。在几百英尺以下,水压较高,可以阻止空泡的形成。”
“那俄国人为什么不照抄我们的螺旋桨设计?”
“估计有几个原因,螺旋桨的设计要根据艇壳和发动机组合装置而定,所以照抄我们的不可能对他们自动适用。何况,这种工作很多方面还要依靠经验,要经过反复试验和失败。这比设计一个机翼还要困难得多,因为奖叶横截面在转动时变化很大。我以为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的冶金技术不如我们先进,他们制造的喷气机和火箭发动器功率也因此不如我们。所有这些新设计都离不开高强度合金,这是一门非常狭小的专业,我只知道一般的概念。”
“慢着,你是说,这是一个无声推进系统。最高时速为10节,对不对?”瑞安希望能明确这一点。
“这是个大概的速度,我还要用计算机进行模拟计算,然后才能搞准确。泰勒实验室里可能还保存着这方面的数据。”泰勤指的是位于塞文河北岸的海洋系统控制研究所的设计实验室。“说不定还属于机密,不过我对这份资料还得持很大的保留态度。”
“为什么?”
“那都是20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他们只制造了15英尺的模型,对潜艇这玩艺儿来说太小了。请记住刚才提到的那个他们碰到的新原理,那个后压问题。诸如此类的问题可能还有。我估计他们也做了一些计算机模拟计算,但是即使做过,当时的数学模拟技术也太简易。现在要重新计算这个速度,首先得要拿到泰勒实验室原来的数据和程序,重新核实,然后根据这艘潜艇的结构拟出一个新的程序。”他轻轻地敲打着桌上的照片。“拟出程序之后.还需要用一部大型计算机进行运算。”
“你有把握吗?”
“没问题。我还需要得到这艘潜艇的准确规模,不过这种差事我以前帮‘水晶城’那里的人干过。难办的是预约计算机的使用时间。我需要一部大型计算机。”
“也许我可以安排让你使用我们的计算机。”
泰勒笑了起来。“恐伯不能用吧,杰克。这是专业性很强的材料。我要的是克雷——2型计算机,是一种大玩艺儿。这种运算得用数学理论模拟出整个艇壳上——这回是从艇壳内——流过的几百万小水滴的状态,同国家航空和航天局对航天飞机进行的计算一样。实际操作并不难,难的是找到合适的计算机。计算本身也很简单,但是每秒钟要完成几百万次,没有一部大型克雷计算机是不可能的,可是这种计算机我们只有几台。我估计,国家航空和航天局在休斯敦有一台,海军在诺福克有几台,供反潜战任务用的——这些你听听就算了。我估计空军在五角大楼也有一台,其余的都在加利福尼亚。”
“你肯定能行吗?”
“你放心。”
“太好了,那就干吧,斯基普。至于计算机的使用时间,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些忙。要多长时间?”
“这要看泰勒实验室那些资料的质量如何,也许一周,也许用不了。”
“要多少报酬?”
“嗨,你这是干什么,杰克!”泰勒挥着手不让他问下去。
“斯基普,今天是星期一,星期五把资料交给我们,给两万美元。这是你应得的,我们需要这些资料,同意吗?”
“好,一言为定。”两人握了握手。“照片可以由我保存吗?”
“如果你有安全的地方存放,可以留给你。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斯基普,我说的是任何人。”
“院长办公室有一个高级保险柜。”
“那好,但是不能让他看到照片。”院长曾经当过潜艇兵。
“他不会感兴趣的,”泰勒说。“好吧,就按你说的。”
“如果他反对,请他给格里尔中将打电话,这是电话号码,”瑞安递给泰勒一张名片。“如果有事,到这儿找我。如果我不在,可以向中将打听。”
“这玩艺儿到底有多重要?”
“非常重要。你是第一个对这些门作出合理解释的人。我就是为此而来的。如果你能帮我们把它模拟出来,那简直是太有用了。斯基普,我再说一遍,这是高度敏感的问题,如果你让别人看到这些照片,我就完蛋了。”
“放心,放心,杰克。好吧,既然你定了期限,我还是马上就干起来吧。再见。”泰勒同杰克握过手,拿出一本拍纸簿,把需要办的事情一一列出。瑞安和司机离开了大楼。他突然想起从安纳波利斯出来一上2号公路边上就有一家“我们就是玩具”商店,他决定去那儿给萨利买那个玩具娃娃。

中央情报局总部

当晚8点,瑞安回到了中央情报局。他很快就通过了安全检查岗,走进格里尔的办公室。
“怎么样,你的‘冲浪巴比’买着了吗?”格里尔抬头问道。
“是‘滑雪巴比’”瑞安纠正道。“买到了,先生。怎么啦,你从来没有扮演过圣诞老人吗?”
“他们长得太快了,杰克。现在,就连我的孙儿女都已经过了那个年龄了。”他转身倒上一点咖啡。瑞安心想这个人睡不睡觉啊。“关于‘红十月’号还有更多的情况。俄国人看来准备在巴伦支海东北部进行大规模反潜战演习。在这个海域内,有五六架反潜搜索飞机,一群护卫舰和一艘A级攻击潜艇在活动。”
“可能是一次搜索演习,斯基普.泰勒认为那些门是一种新的传动装置。”
“是吗?”格里尔靠到椅肯上。“说来听听。”
瑞安拿出笔记本,把刚学到的潜艇工艺知识复述了一遍。“斯基普说他能够用计算机模拟出它的功率。”他说道。
格里尔扬扬眉毛问,“要多长时间?”
“大概到本周末。我答应如果他星期五拿出结果来,我们就给报酬。两万美元合情合理吧?”
“能搞出点有价值的东西吗?”
“只要他搞到那些背景资料,应该是能的,先生。斯基普是个相当精明的人,我是说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学位不是随便乱给的,他在海军学院读书时是班上的前五名。”
“为他花两万美元值得吗?”格里尔花钱之吝啬是远近有名的,每个铜板都抠得很紧。
瑞安早已想好了如何应付这个问题。“先生,这件事如果按常规办,就得把它交给‘环区匪帮’的某个公司——”瑞安指的是分布在华盛顿特区周围众多的咨询机构。“——他们会敲我们这个数的五至十倍的价钱,而且我们如能在复活节得到数据就谢天谢地了。现在这样办,不等这艘潜艇返航我们就拿到数据了。先生,如果这件事给办糟了,由我付钱。因为我认为你急需这份资料,而对斯基普来说,这正是他的拿手本领。”
“你做得对。”瑞安已经不是第一次打破常规了。前几次结果都很圆满。格里尔是一个注重实效的人。“看来是,俄国人搞出了一艘使用无声拖动装置的新型导弹潜艇。这意味着什么呢?”
“绝无善意。我们依靠自己的攻击潜艇,能够跟踪他们的潜艇。正因如此,几年前他们才会同意我们的建议,把各自的潜艇保持在距对方海岸500海里以外的海域;也因如此,在通常情况下他们总是把导弹潜艇停泊在港口里。这可能会使情况稍有变化。哦,对了,我还不知道‘红十月’号的艇壳是什么材料的呢?”
“钢板。她的躯体太庞大,不能使用钛合金,那样至少造价太昂贵了。他们造一艘A级潜艇花多少钱你是知道的。”
“得不偿失,现在,又花这样大的本钱造这么一个超强度的壳体,而后再装上一个隆隆响的发动化那不是太蠢了!”
“也许你说得对,不过,她的航速我倒不在乎。说到底如果这种无声拖动装置确买有效,他们就可能摸到我们的大陆架上来。”
“来一个低弹道发射,”瑞安接着说。在距目标仅数百英里的地方发射海基导弹,是核战争中较为可怕的一幕。从大西洋到华盛顿的空中距离还不足100英里。尽管低弹道发射的导弹命中率不高,但不到五分钟,就能把好几枚导弹投到华盛顿上空,使总统措手不及。一旦苏联人能如此迅速地干掉总统,整个指挥系统顷刻就会崩溃,然后他们就可以从容不迫地摧毁我们所有的陆基导弹,因为那时握有导弹发射大权的人已经完蛋了。瑞安认为,这就是对一次简单的攻击进行的宏观战略描述。杀人犯不会攻击受害者的双手,而是直捣致命的头部。“你认为这就是建造‘红十月’号的意图吗?”
“可以肯定他们这样想过,”格里尔分析说,“如果是我们,也会这样想的。好吧。我们已经派‘布雷默顿’号去监视她了,如果这次资料能够提供有用的数据,我们再研究对付的办法。你累了吗?”
“从伦敦时间5点30分开始到现在,我一直是马不停蹄。真够累的,先生。”
“瞧,我知道。那好,阿富汗的事我们明天再谈吧。去睡一会儿吧,年轻人。”
“是,是,先生,”瑞安拿起大衣说道。”晚安。”
一刻钟车就到了马里奥特。瑞安不该打开电视机,“星期二晚场橄榄球赛”刚刚开始,“辛辛那提”队对“旧金山”队。这是橄榄球协会中两支最优秀的球队,正打得难解难分。由于住在英国,橄榄球赛对他说来已是久违了。他坚持看了将近三个小时,最后开着电视机昏然入睡了。

声纳监视系统控制室

如果不看工作人员的军服,一般人很容易把这间控制室误认为国家航空和航天局的控制中心,有宽宽的六排控制台,每台都有一个电视屏幕和打字键盘,配有灯光塑料按键、拨号盘、头戴受话器插座、以及模拟数字操纵器。高级海洋总技师迪克.富兰克林坐在15号控制台前。
这里是声纳监视系统大西洋控制室。控制室设在一幢不显眼的普通政府大楼里,四面是封闭的水泥墙,房顶上装有一台大型空调机,楼前修剪齐整、但现在已经发黄的草地上有一个该机构缩写词的蓝色标志。三个入口都有武装海军陆战队军人站岗,但并不显眼。地下室里有两台克雷—2巨型计算机,由20名操作助手管理。大楼后面有一个由三个卫星地面站组成的接收网,都是上下通讯线路。控制台和计算机的工作人员通过卫星和陆上通讯线路同声纳监视系统保持电子联系。
美国和北约组织国家在世界各个海域、特别是苏联潜艇出入公海的必经航道上都配置了高度灵敏的声纳接受器。这数百个水下音响监视传感器接收和发出了大量情报,其数量之大简直令人难以想象。为了帮助本系统的操作人员对这些情报进行分类和分析,就必须设计一整套新的计算机系列——巨型计算机。声纳监视系统的工作完成得相当出色。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舰只能越过这些屏障而不被发现。就连美国和英国的超无声攻击潜艇一般也都能被发现,放置在海底的传感器定期更新。目前,许多传感器都带有自己的信号处理机,对发出的情报进行预拣,以减轻中心计算机的负载,便于对目标进行更迅速、更准确的分类。
富兰克林总技师的控制台负责接收冰岛海岸外一系列传感器发回的信号。他的责任范围是一个宽40海里的海域,两端与东西海域重叠,因此,从理论上讲,声纳屏障上的任何一个海域往往是由三个操作人员同时监测的。每当其中一个人发现了一个目标,他首先通知另两个操作员,然后将敌情报告打入计算机终端,最后在这一层楼面后部的控制室的主控制台上显示出来,高级值勤官有权随时向各有关单位——从水面舰只到反潜飞机——进行联系,调查某一敌情。两次世界大战使英美指挥官们懂得了保持海上交通线畅通无阻的必要性。
尽管这里宁静得象坟墓一样,不仅从不向公众开放,而且也没有军事生活中那些动人的故事,但是,坚守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保卫国家最重要的一分子。如果在一场战争中没有他们,整个民族都要挨饿。
富兰克林靠在转椅背上,叼着一支老掉牙的刺木烟斗沉思着。房间里死一般地寂静。即使周围喧闹嘈杂,他头上那个价值500美元的头戴受话器也能把他同外界有效地隔离开来。
富兰克林当了26年的总技师,他的整个军人生涯都是在驱逐舰和护卫舰上度过的。对他说来,所有的潜艇和潜艇兵,不论他们打什么旗号或穿什么军装,都是他的敌人。
这时,他正扬起一边的眉毛,快秃的脑袋歪在一旁,吸烟的节奏开始乱了,他伸出右手关掉了控制板上的信号处理机,试图在没有计算机噪音干扰的情况下听清楚耳机里传来的声音。但是没有用,海洋背景噪声太大。他重新打开滤波器,再稍微调了一下方位控制器。按照设计,声纳监视系统的传感器可以选择使用个别接受器提供核实方位的数据;他可以通过电子操作先取得一个方位,然后再使用邻近的传感器进行三角测量定位,耳机里的回波很微弱,但是他判断离传感器相去不远。富兰克林查询了他的计算机终端。哦,原来是美国的“达拉斯”号潜艇,总算找到了!他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接着耳机里又传来一个杂波,一种低颇率的噪音,仅仅持续了几秒钟就减弱了,但又没有完全消失。为什么他把机器调到接收方位之前没有发现呢?他放下烟斗,对控制台作了一些调整。
“总技师吗?”受话器里传来高级值勤官的声音。
“什么事,指挥官?”
“到控制室来一趟好吗,我想让你听一种声音。”
“就来,先生。”富兰克林轻轻地站起来。昆廷指挥官原来是一艘驱逐舰的舰长,后来得了癌症,经过顽强搏斗才大难不死,现在只能担任有限职务。富兰克林认为他同癌症的斗争并没有全胜,团为化疗治好了癌症,而他的毛发却几乎掉光了,皮肤变得象羊皮纸一样透明。太惨了!他认为昆廷最一个很厚道的人。
控制室比楼面高出几英尺,便于观察所有操作人员的工作情况和对面墙上的战术概貌示意图。控制室与其他部分用玻璃隔开,这样谈话就不会影响其他操作人员的工作。富兰克林看见昆廷站在指挥台前,从那里他可以同任何一个控制台进行联系。
“你好,指挥官,”富兰克林发现他的体重已有增加。是该恢复的时候了。“要我听什么,先生。”
“在巴伦支海声纳网区域。”昆廷把一副耳机递给他。富兰克林听了足足几分钟,但是始终没有坐下。他同许多人一样,本能地怀疑癌症会传染。
“我打赌他们那儿一定忙得不可开支。我听得出有两艘A级,一艘C级和一艘T级潜艇,另外还有几艘水面舰只。这是怎么回事,先生?”
“还有一艘D级潜艇,它刚刚浮出水面,而且把发动机熄了火。”
“为什么浮出水面,舰长?”
“他们刚才用主动声纳穷追不舍,后来又通过水下音响通信向它问话。”
“啊,搜索训练,这艘潜艇失踪了。”
“有可能,”昆廷使劲揉着眼睛,看来他很疲劳。他干得太猛,体力又不支,还不到他正常情况时的一半。“但是,A级潜艇还在发出脉冲信号,可方向却已改向西面了,跟你听到的一样。”
“哦,”富兰克林沉思片刻。“这么说,他们在搜寻另一艘潜艇,会不会是那艘‘台风’级潜艇?据说是前几天刚启航的。”“我也这么想,但是她不应该向西去,演习区域是在科拉海湾的东北方向。那天我们在声纳监视系统上发现过她,后来又消失了。‘布雷默顿’号现在正在那一带搜索。”
“好狡猾的舰长。”富兰克林说。“关掉发动机以后再沿路返回,完全依靠漂移。”
“对了,”昆廷同意他的分析,“技师,你马上到北角声纳屏障监测台去,想办法找到她。艇上的反应堆肯定还在运转,总会发出一点声音的。负责那个海域的几个操作人员年轻了一些。我带一个来,让他暂时到你的操作台去。”
“是,舰长。”富兰克林点点头。在这些人中,那几个操作人员比较缺乏经验,过去一直在军舰上服役,干声纳监袒系统这一行是需要较多的操作技巧的。不用说,昆廷当然希望富兰克林能把北角组的所有操作台都检查一遍,一边监听他们的波道,一边传授些小技巧。
“听到‘达拉斯’号的声音了吗?”
“听到了,先生很微弱,估计是在它通过我的海域时听到的。它向西北的‘托尔布思’方向驶去了。如果我们在那儿刚好有一架海军的‘猎户星座’式巡逻飞机,我们就正好把它咬住。我们可以搞它一下吗?”
昆廷忍不住笑了,他也是同样不怎么关心潜艇兵的。“不行,‘漂亮海豚’演习已经结束了,总技师。我们只管把行踪记录在案,等舰长返航后通知他就行了。干得不错嘛。你知道‘达拉斯’号潜艇名气很大,按理说我们该监听不到它的。”
“到时候才有意思呢!”富兰克林放声大笑起来。
“发现情况请告诉我,迪克。”
“当然,当然,舰长。请你保重身体啊。”
 

第五天12月7日星期二

莫斯科

海军上将尤里.伊里奇.帕多林的办公室,不是克里姆林宫内最豪华的,但很适合他的需要。每天早晨,他从库图佐夫斯基大街六间房的家中开车出发,7点准时到达办公室开始工作。从这间宽大的办公室的窗户望出去,可以俯视克里姆林宫的围墙;如果没有这堵墙,还能看到莫斯科河的景色,现在河水已经冰封了。40年前,帕多林曾有幸指挥过内河炮艇,横渡伏尔加河往斯大林格勒运送给养,但是他对河上的景色并不想念。他现在是苏联海军总政治部主任,他的工作对象是人而不是军舰。
他走进办公室,向秘书——一个40岁的男人随便地点点头。他的勤务员立刻一跃而起,随着上将进了里面一间办公室,帮他脱下身上的厚大衣。帕多林的海军蓝制服上挂着耀眼的勋表和一枚金星勋章,这在苏联军队中是叫人最眼热的奖赏,它是“苏联英雄”的标志。他在伏尔加河上来回抢渡的时候还是一个长着雀斑的20岁的青年,那枚勋章就是在那场战斗中获得的。他心里想着,那是多么值得怀念的日子!德国法西斯千方百计地要阻断他指挥的队伍,施图卡式俯冲轰炸机和大炮对他们进行了狂轰滥炸,他们在江面上东躲西藏……这场战斗的恐怖残酷,多少人都不堪回首啊。
这是一个星期二的早晨。柏多林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堆来信。勤务员为他准备好一壶茶和一个杯子,杯子是俄国普通的玻璃杯,放在一个金属套架中,但是,他的杯子套架是纯银做的。为了这间办公室和里面供特权人物享用的物品,帕多林曾作了长期艰苦的奋斗。他在椅子上坐下后,先翻阅一下每天早晨送给苏联海军作战指挥官的情报电报和各种情况资料。一个政治军官必须紧跟形势,了解帝国主义分子的动向,才能向部下说明帝国主义的威胁。
过了一会儿,由海军司令部和国防部内部发送的官方邮件到了。海军内部的那些文件他全部能看得倒,而国防部的那些文件都是经过仔细检查的,因为送给苏联武装部队的情报都控制在最低限度。今天这两个地方送来的文件都不多。每星期一下午的例会已经把本周的工作基本上都作了安排。帕多林负责的事务现在几乎也都安排到他的部下手里处理了。他倒上第二杯茶,打开一盒不带过滤嘴的香烟。尽管三年前他发过一次轻微的心脏病,但抽烟的习惯还是没能改掉。他看了看桌上的台历——不错,10点以前没有任何安排。
在那堆邮件的下面,有一封从北海舰队寄来的公函模样的信,左上角的代号说明这封信来自“红十月”号。刚才他不是看到过一份关于这艘潜艇的文件吗?
帕多林把作战处的电文又检查了一遍。这么说,拉米乌斯还没有到达演习海域?他耸了耸肩,导弹潜艇应该是规避前进的,如果拉米乌斯拐弯抹角多绕了一些路,那一点也不足为怪。但是,亚历山大.拉米乌斯的这个儿子是个傲慢自负的人,他有个讨人嫌的习惯:喜欢把他训练出的一些人留在身边,而把另一些人排斥在外,好象是要建立自己的个人崇拜。帕多林觉得,那些被排斥在业务工作之外的人后来都成了优秀的政治委员。而且看来比一般人都具有更高的路线觉悟。不管怎么说,拉米乌斯是个需加注意的舰长。帕多林有时怀疑他身上的海员成分太多,共产党人的气质不足,但另一方面,他的父亲却是模范党员,又是伟大的卫国战争的英雄。不管他是不是立陶宛人,当时人们对他的评价是很高的。那么他儿子又怎么样呢?他多年来的表现无可指责,同样,党性也一直很强。谁都知道他积极参加各种会议,有时写的一些文章还挺有才华。据苏联军事情报总局海军部人员的报告,帝国主义者认为他是一个精通技术的危险的敌人。好,帕多林认为,我们的人应该让那些混蛋害怕。他把注意力又回到了这封信上。
“红十月”号,苏联战舰总算有了一个与之相称的名字!她不仅跟那场永远改变了世界历史的革命同名,而且还跟“红十月拖拉机厂”同名。那时候,帕多林常常在黎明时举目西望,眺望斯大林格勒的这座工厂是否还站立在那儿。它是苏维埃战士同希特勒匪帮浴血奋战的象征。信封上由于标有“秘密”字样,勤务员没有象对其他日常邮件那样把它拆开。上将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拆信刀。他对这把刀很有感情,多年来一直用它拆信件。记得1942年8月一个炎热的夜晚,他指挥的第一艘炮艇被炸沉了,他游到了岸边。一个德国步兵哪里料到这个几乎溺死的水兵还能反抗。帕多林猛地扑到了他身上,出其不意地把匕首插进了他的胸膛。这次偷袭把他的刀折断了一半,后来一个机工把它修整了一下,可再也不适于作匕首了;而帕多林却没有把这个珍贵的纪念品扔掉。
“上将同志,”这封用打字机打出的信原来是这样开头的,后来被划掉了,改为手写的“尤里叔叔”几个字。很多年前,当帕多林还是北方舰队政治部主任的时期,拉米乌斯就一直这样开着玩笑叫他。“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和给我指挥这艘高级潜艇的机会!”他应该感谢我,帕多林心里想。不管你表现怎么样,这样的指挥权绝不是随便就交给……
怎么回事?帕多林愣住了,接着又从头读起。他忘记了刚点着的香烟还在烟灰缸里,一口气看完了第一页。简直是开玩笑!大家都知道拉米乌斯很会开玩笑,但这个玩笑可不是好随便开的。太过分了!他翻到第二页。
“这不是开玩笑,尤里叔叔——马科上。”
帕多林看完信,默默地抬起头望着窗外。此时他看到克里姆林宫围墙上都是一个个安放党的忠诚战士骨灰的壁龛。他不可能误解信的内容,但他还是忍不住又从头读了一遍。他的双手开始颤抖了。
他有一条不经勤务员或秘书的电话专线,直通戈尔什科夫上将。
“上将同志,我是帕多林。”
“早上好,尤里。”戈尔什科夫愉快地答道。
“我必须立刻见你。我这儿有情况。”
“什么情况?”戈尔什科夫警惕地问道。
“必须当面谈。我现在就过来。”
他怎么能在电话上讨论这件事?电话上装有窃听器。

英国“达拉斯”号潜艇

分队长发现,二等声纳兵罗纳德·琼斯又象往常那样陷入了着迷状态。这个中途退学的年轻大学生有气无力地伏在仪表台上,躬着背,闭着眼,脸上毫无表情;他在他的高级盒式录音机上欣赏巴赫的名曲时就是这副模样。琼斯这人可以听出磁带上所录音乐的种种毛病,这个是钢琴弹得不协调,那个是长笛吹得拙劣,那个又是法国号有颤音,等等。他侦听海中的声音时也有同样的分辨能力。在当今全世界的海军中,潜艇兵都被认为是一群生性奇特的人,而潜艇兵自己又把声纳兵看成是怪才。但是,他们的怪癖行为在军队中也是最能得到容忍的。副舰长最喜欢讲的故事是那个同他一起服役过两年的声纳军士长的事,那人在导弹潜艇上的全部经历都用在侦察同一个海域上了。他对每年到这一带过夏的座头鲸了如指掌,每次碰上它们就能叫出它们的名字。退役以后他到了伍兹霍尔海洋学研究所工作,他的才能没有引起人们的兴趣,却令人感到敬畏。
三年前,琼斯在加利福尼亚州理工学院上三年级。这个学院的学生是以善于搞别出心裁的恶作剧而出色的。琼斯干了一次,但是出了问题,闯了祸,学院让他退了学。那时他刚上完三年级的第一学期。现在,他在海军服役以筹措资金重返学校。他公开宣称他的目标是获取控制论和信号处理的博士学位。为了早日离开海军继续学习,他答应获得学位以后到海军研究实验室工作,以此作为报答。汤普森上尉相信了他的话。汤普森在六个月前来“达拉斯”号任职时,看过他所有部下的档案。琼斯的智商高是158,比全艇的其他人高出一大截。他长相温和,一双淡褐色的眼睛,对女人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在海滩上,他有办法把一个班的海军陆战队队员一个个打败。上尉认为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他本人曾经是安纳波利斯学院队的橄榄球明星,而琼斯不过是一个爱听巴赫作品的干瘦小子。那不符合情理。
美国潜艇“达拉斯”号是一艘688级攻击潜艇,现在离冰岛海岸40海里,正驶向代号叫“托尔布思”的巡逻位置,它晚到了两天。一周前,它刚刚参加了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举行的名叫“漂亮海豚”的军事演习。由于北大西洋出现了20年来最恶劣的天气,延误了其他参加演习的舰只的时间,整个演习延长了几天。演习中,“达拉斯”号与英国的“迅确”号编在一个队里,它们利用恶劣的天气突破并打乱了“敌方”的编队。“达拉斯”号和它的舰长——美国海军中一位最年轻的潜艇指挥官巴特.曼库索,又一次获得了“优秀”成绩。演习结束后,又去“迅确”号所在的苏格兰皇家海军基地进行了礼节性访问,美国水兵们欣喜若狂,痛饮了一番,余味无穷……可他们现在的任务却截然不同,是大西洋潜艇角逐中的一次新发展。在以后的三个星期里,“达拉斯”号要负责报告进出“红色一号航线”的所有潜艇的情况。
在过去的14个月里,苏联新型潜艇采用了一种奇怪而有效的战术,摆脱美英潜艇的跟踪。在冰岛西南方向,俄国潜挺将沿着雷克雅内斯海岭向前行进,这条海岭是海底高原伸向深邃的大西洋海域的一根手指,宽的地带有五海里,窄的地方仅有半海里;山脊都是由易碎的火成岩构成,象刀刃一样尖利,山势之雄伟可与阿尔卑斯山媲美。这些山峰处在狂暴的北大西洋海面下约1,000英尺的地方。在6O年代末期以前,很少有潜艇能接近这些山峰,能深入那些无底深谷的更是屈指可数。到了70年代,苏联海军的测量船一年四季都在这个海岭进行全天候活动,经过数千次的巡航,对这个海域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探索。后来就是在“达拉斯”号此次巡逻前14个月的时候,美国潜艇“洛杉矾”号追逐苏联的一艘V—II级攻击潜艇。V级潜艇沿着冰岛海岸驶近海岭后,下潜到了深海区域。“洛杉矾”号一直尾随在后。v级潜艇在穿过第一对海底山峰(俗称“雷神的孪生子”)以前,一直以八节的速度航行。突然,它开足马力向西南方向全速前进。“洛杉矾”号的舰长决心穷追不舍,结果碰得焦头烂额,败兴而归。尽管这种688级潜艇比老式的V级潜艇速度快,但是俄国潜艇却在不减速的情况下持续航行了15个小时。这是事后推断出的。
“洛杉矾”号刚进入海岭时,还没有遇到太多的危险。潜艇都装有高度精确的惯性导航系统,只需一两秒钟就能在数百码以内测定潜艇的位置。但是,V级潜艇的舰长仿佛能够清楚地看见前方错落的山峰,一直紧贴着悬崖峭壁行驶,就象一架钻进峡谷逃避地对空导弹的战斗机一样迅速。“洛杉矾”号却无法一直沿着峭壁追踪,因为一旦航速超过了20节,潜艇上的被动声纳和主动声纳,包括回声测深仪,几乎全部失灵。这样,“洛杉矾”号就得完全盲目地航行。舰长事后报告说,他好象驾驶着一辆玻璃窗上涂满油漆的汽车,靠一张地图和一个秒表掌握方向。这在理论上是行得通的,但是,舰长很快又发现他的惯性寻航系统本身就有几百码的误差。而由于地心引力对“局部垂直面”的干扰,使惯性测距仪的误差进一步扩大。然而,更糟糕的是,他的海图是为水面舰只绘制的。几百英尺以下的物体错位达数海里。直到此时,这才发觉事关重大。山与山之间的距离很快变得比累积导航误差范围还要窄,照这样下去,他的潜艇迟早总要以30节的速度一头撞毁在这些山上。舰长退缩了;V级潜艇溜之大吉。
最初推断认为,苏联人已经设法标出了一条供其潜艇高速行驶的特别航线。俄国的舰长善于出奇制胜是出了名的,而且他们可能还依仗了一种把惯性系统、磁罗盘和陀螺罗盘结合使用的协调导航技术。这种推断从没有得到过应验,几星期以后便真相大白了,原来苏联潜艇是沿着多重航道迅捷通过海岭的。美国和英国的潜艇不得不时时停下来用声纳测定位置,然后再奋起直追。由于苏联潜艇毫不减速,688级和“特拉法尔加”级潜艇屡被甩在后面。
“达拉斯”号已在托尔布思就位,开始对过往的俄国潜艇进行侦听,监视通向美国海军称之为“红色一号航线”的航道入口,想从外面捕捉使俄国人可以在这里如此大胆航行的新装置的任何形迹。在美国人未能仿造这种新装置以前,现在只有以下三种令人不快的选择:继续眼睁睁地看着俄国人跑掉;在这条航线已知的各个出口部署宝贵的攻击潜艇;或看建立一套全新的声纳监视系统。
琼斯的入迷状况持续了十分钟,这在平时是很少见的。通常他能在比这短得多的时间里发现声纳目标。他直起身子,点燃了一支烟。
“发现情况,汤普森先生。”
“是什么?”汤普森倚着舱壁问道。
“不知道。”琼斯拿起一副备用耳机递给他的上司。“你听听,先生。”
汤普森本人准备攻读电机工程的硕士学位,他是声纳系统的设计专家。他紧闭着双眼,全神贯注地听着耳机里的响声,这是一种低频率的隆隆声或沙沙声,非常微弱,难以分辨。听了几分钟后,他放下耳机,摇摇头。
“半个小时之前我在侧向声纳阵列上发现的,”琼斯说。他指的是BQQ—5型多功能潜艇声纳的一个子系统,它的主要部件是安装在艇首的一个直径18英尺的整流罩,主动声纳和被动声纳都能使用。这一系统的一个新式部分是沿着壳体两侧排列的200英尺长的一组被动传感器,是对鲨鱼躯体上感觉器官的机械模拟。“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反复了多次,”琼斯继续说。“这不是螺旋桨的声音,也不是鲸鱼或其他鱼发出的声音,很象水通过管道发出的声音,但是时断时续地夹有一种奇怪的隆隆声,方位是2-5-0,也就是在我们和冰岛之间,所以不可能很远。”
“来看看其形状,也许有所帮助。”
琼斯从挂钩上取下一根带有两个插头的电线,一个插入声纳仪表板的插孔里,另一个插入旁边的示波器插孔里,两人用了几分钟的时间调节声纳控制开关,试图析出这一信号的图象,但是只能得到每次持续仅仅几秒钟的不规则的正弦波。
“不规则。”汤普森说道。“是啊,真是奇怪。听上去很规则,但是看上去又不规则。
明自我的意思吗,汤普森先生?”
“不明自,你的听觉比我好。”
“因为我听的音乐比较美。摇滚乐会毁了你的耳朵。”
汤普森明知他的话是对的,但是一个安纳波利斯大学的毕业生用不着一个普通士兵对他说三道四。他喜欢听贾尼斯.乔普林演奏的音乐磁带,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别人管不着。“下一步。”
“是,先生。”琼斯从示波器上拔掉插头,将它插入声纳仪表板左边,靠近计算机终端的一个仪表板上。
“达拉斯”号在上次大检修期间,为它的BQQ-5型声纳系统配备了一台非常特殊的计算机。它的体积虽然只有一张办公桌大小,但是它的成本却花了500多万美元,每秒钟能运算8,000万次。它采用新研制成的64比特的芯片,并利用最新式的数字处理结构。它的磁泡存储器可宽裕地满足一个潜艇中队的计算需要。在五年之内,这支舰队的每艘攻击潜艇都将装备这种计算机,其目的同大规模声纳监狈系统一样,是用于声纳信号的处理和分析;BC-10型计算机能够排除环境噪声和海中其他的自然声音而对人为的噪声进行分类和鉴别。它能够象鉴别一个人的指纹和声纹那样,通过各种舰只特有的声频特征识别出它们是什么舰只。
这台计算机的程序编制软件同样也很重要。四年以前,一位在加州理工学院地球物理实验室工作、并正在攻读地球物理学博士的研究生,成功地编制出了一套用于地震预测的60万步程序。这个程序就是要解决信号与噪音的问题,它帮助地震学家克服了困难,辨别出哪些是地震仪上常监测到的无规律杂波,哪些是真正预示着地震即将爆发的异常信号。
最先使用这个程序的是国防部的军事技术应用指挥部。他们对这套程序非常满意,认为完全适用于其根据各项军备控制条约来执行监测世界各地核爆炸的任务。海军研究实验室根据自己的需要对这个程序进行了重新设计,虽然不再运用于地震预报,但是用来分析声纳信号却成效显著。海军中把这个程序称做信号算法处理系统。
“信号算法处理系统信号输入。”琼斯打入视频显示终端。
“就绪。”BC-10型计算机立即响应。
“开始运算。”
“正在运算。”
BC-10型计算机虽然有神奇的运算速度,但60万步程序中间有着无数回线间隔着,同时要根据随机断面标准清除掉自然声音,然后将无名信号固定下来,因此运算起来还是需要时间的。计算机运算了20秒钟,这在计算机时间里真是无限长了。琼斯按下一个键,相邻矩阵印刷机就把结果印了出来。
“嗯,”琼斯将印出的结果撕了下来。“‘无名信号判定为岩浆喷出。’我看信号算法处理系统也只会说,吃两片阿斯匹林,半夜再给我来个电话。”
汤普森轻声笑了起来。虽然对这个新系统曾大吹大擂过,但在舰队里知道的人还不太多。“还记得我们在英国时运算报告是怎么说的吗?什么冰岛周围地区有地震活动,同该岛60年代喷发时情况相似。”
琼斯又点上一支烟。他认识最先设计出这个蹩脚的信号算法处理系统的研究人员。这个系统的一个问题在于它总爱分析错误的信号,而从结果上看不出来错出在哪里。此外,琼斯还担心,由于它最初是为探测地震活动而设计的,它是否会把所有的异常现象都解释为地震活动。他认为研究实验室并没有彻底清除掉原系统中的这种偏差,这使他很不高兴。把计算机作为工具使用是一码事,而用它来代替你去思考,那完全是另外一码事。何况计算机总会不断发现谁也不曾听见过的、更没有分过类的各种新的海里的声音。
“先生,起码频率都不对头——没有那么高。我想用R-15再跟踪一下这个信号,怎么样?”R-15是“达拉斯”号低速航行时拖在艇尾的拖曳式阵列被动传感器。
正在这时,曼库索艇长进来了,手里老是端着一杯咖啡。汤普森认为,这位舰长的令人敬畏之处。就是只要一有情况,他就会出现在现场。难道整个艇上的情况他都在监听?
“正巧路过这儿,”他显出很随便的样子。“这么好的天气有什么情况?”说着把身子靠在了舱壁上。他个子矮小,不过五英尺八英寸高,一辈子都在同他的腰围搏斗;现在,由于在潜艇上吃得好而又不锻炼,这场搏斗眼看就要输了。他的黑眼睛周围布满了皱纹,每当他要捉弄一艘舰艇时,这些皱纹总会显得更深些。
汤普森心想:现在是白天吗?工作时刻表安排得很合适,三班倒,一个班六小时。但是几个班之后,要想知道确切的日期就得揿一下手表上的日期显示按钮,否则会把航海日记写错的。
“舰长,琼斯在侧向阵列上发现一种奇怪的声音。计算机说那是岩浆喷出。”
“可琼斯不同意这种说法。”曼库索不用问就肯定地说。
“你说对了,舰长先生,我不同意。虽然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是肯定不是岩浆。”
“你又不相信那个机器了?”
“舰长,信号算法处理系统多数时候都干得很好,但有时也真是‘克鲁奇’。”琼斯这样说就是搞电子学的人最轻蔑的咒骂。“起码频率都不对头。”
“那好,你的意见是什么?”
“说不出,舰长。那不是螺旋桨的声音,也不是我听到过的任何自然产生的声音。除此之外……”琼斯虽然在潜艇上已经工作了三年,但是他仍然对自己居然如此随便地同舰长交谈感到吃惊。“达拉斯”号上的全体人员颇似一个大家底,一个旧时边远地区的那种家庭,因为每个人工作都很卖力。舰长就是父亲;副舰长是一致公认的母亲;其他军官是大孩子,士兵是小孩子。最大的特点是,你如果有话要说,舰长就会听你说。这一点对琼斯非常重要。
曼库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别松劲。不要让这套昂贵的设备白白浪费了。”
琼斯咧嘴笑了。有一次,他曾详详细细地告诉舰长他能够把这一套设备改造成一台世界上最高级的立体声收录机。曼库索对他说这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因为这个舱里光声纳设备一项就值两千多万美元。
“天啊!”初级技师突然在椅子里挺直了身体,大叫起来。“有人在加速前进。”
琼斯是声纳值班监督员。其他两位监视员也注意到了这个新信号。琼斯把他的耳机开关转到拖曳式阵列的插口,那两位军官为他让路,他随手抓过便条本记下时间,然后调节他的各个控制开关,BQQ-5型是这艘潜艇上最灵敏的声纳设备,但是寻找这个目标并不需要它那样的灵敏度。
“妈的!”琼斯轻声骂道。
“是C级。”初级技师说道。
琼斯摇摇头。“是V级潜艇,肯定是V级。空泡的声音很大。已转向30节的速度;在那里兜圈子,根本不在乎会被发现。方位0-5-0。舰长,这一带的海水条件很好,但是信号却相当微弱。这说明离我们不近。”估计距离是琼斯的拿手好戏。“不近”意味着在10海里以外。他继续调节控制开关。“我看这家伙我们认识,就是那艘螺旋桨上有一个弯曲桨叶的潜艇,听起来好象螺旋桨上缠着一根链条。”
“接到扬声器上。”曼库索向汤普森说道,他不想打扰操作人员。上尉立刻把信号接到了BC-10型计算机上。
舱壁上的扬声器音色清晰,功能完善,无论在哪个立体声电器商店里,售价可能都会是四位数以上;同688级潜艇上的其他设备一样,它是用钱能买到的最上乘的东西。琼斯在调节音响控制时,他们听到了推进器产生空泡的啁啾声,弯曲桨叶轻微的刺耳声,以及V级潜艇核反应堆全力运转所发出的低沉的隆隆声。接着,曼库索听到了印刷机发出的声音。
“V-1级,6号艇。”汤普森宣布说。
“完全正确,”琼斯点点头。“V级6号艇,方位还是0-5-0。”他把送话器口承插入头戴式受话器。“驾驶室,声纳室报告,发现目标,一艘V级潜艇,方位0-5-0,目标航速约为30节。”
曼库索探身门外在过道里向总值勤官帕恃·曼尼恩上尉说道:“帕特,射击指挥跟踪组各就各位。”
“是,舰长。”
“等等!”琼斯举起一只手。“又发现一艘!”他拧动了几个旋钮。“这是一艘C级。也在兜圈子。位置偏东一些,方位0-7-3,正转向约28节的速度。这家伙我们也相识。没错,C-II级,11号艇。”琼斯移开一只耳朵上的耳机,看着曼库索。“舰长,俄国佬是不是计划今天举行潜艇比赛?”
“他们可没有告诉我们呀。当然咯,我们这里不是出体育版的,”曼库索轻声地一笑,慢吞吞地摇晃着杯子里的咖啡。他避开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我得到前面去看看。干得不错,伙计们。”
他往前几步走进了总指挥所,航行值班员照常在自己的岗位上,曼尼恩操舵,另外还有一名副值勤官和七个士兵,一个一等射击控制员正把数据从目标运动分析器输入马克117型火力控制计算机。另一名军官进入控制台,指挥跟踪练习。一切正常。全体值班人员都在尽心操作,都很警觉,但也流露出由于多年的训练和经验带来的那种轻松情绪。其他兵种都模仿东方集团的战术,通常都有自己的部队来进行演习,“敌方”或是盟军部队,或是自己的部队,而海军则让攻击潜艇同货真价实的敌人进行演习,而且经常不断,潜艇兵都在实战环境中切实操作,一丝不苟。
“瞧,我们有伴了。”曼尼恩说道。
“还不见得,”查尔斯·古德曼中尉说。“他们始终没有改变方位。”
“驾驶室,声纳室报告。”是琼斯的声音。曼库索拿起话筒。
“我是驾驶室,什么事,琼斯?”
“我们又发现一艘潜艇,先生。A级3号艇,方位0-5-5,正全速航行,发出的噪音就象地震爆发,但是很微弱,先生。”
“A级3号?老朋友了,‘波利托夫斯基’号,久违了,还有别的情况吗?”
“有一个猜测,先生。这艘潜艇的声音在颤抖之后停机了,象是在转弯。我估计它向我们驶来了——没有绝对把握。东北方向还有一些杂波,非常混乱,也无法判别。我们还在侦听。”
“好,干得好,琼斯。继续侦听。”
“放心,舰长。”
曼库索微笑着放下电话,瞅着曼尼恩,说道:“你知道,帕特,有时候我还真以为琼斯是个半仙呢。”
曼尼恩看着古德曼在纸上画出目标的航迹,甩来应证计算机编制的弹道程序。“他真有两下子。但是他总认为我们是为他干活的。”
“眼下我们正在为他干活。”琼斯是潜艇的眼睛和耳朵,这样的人,曼库索是求之不得的。
“怎么停手了?”曼库索问古德曼上尉。
“三个目标始终处在弹道方位上,先生。”这句话可能意味着目标正向“达拉斯”号驶来,也可能指的是俄国人还算不出火力控制方案所需的射程数据,这并不是说哪一方准备开火,而只是这场演习的要求。
“帕特,我们得留出一点海上机动区域。向东航行10海里。”曼库索不紧不慢地下了命令。这样做有两个理由:第一能够确定一条计算目标射程的基线;第二,在深水区可以获得更好的音响效果,为自己开辟一个远距声纳汇聚点。导航员发出了必要的命令,舰长在研究海图,对战术情况进行评估。
巴托洛米欧·曼库索的父亲是伊利诺伊州西塞罗的一个理发师,每年秋天都要关上店门到密执安州的上岛猎鹿。巴特总是跟着父亲去打猎,十二岁那年打到了第一只鹿。从此每年都去,直到进了海军学院。后来他从未去打过猎,身为核潜艇上的一名军官,他学到了更有兴趣的狩猎技术。现在,他猎取的对象是人。
两小时以后,潜艇通信室里的极低频无线电警铃响了。“达拉斯”号同所有核潜艇一样,尾部装有一根长长的导线天线,与设在美国中部的极低频发射器联系。它的频道不同于电视频道数据频带非常窄。电视频道每秒钟发射30帧画幅,每帧包括数千位数据,而极低频无线电发射数据的速度很慢,大约30秒钟发射一个字符。值勤报务员耐着性子等着将信号录到磁带上。录完之后,再用高速把录音播出,记下电文内容,交给拿着密码本等在一旁的通信官。
这种信号实际上不是一般的密码,而是“一次一密表”的密码。密码本每六个月更换一次,发至每一艘核潜艇。密码由随意排列的错位字母组代替信号的每个字母;每个这样的错位字母组由三个字母组成,与另一个密码本中特定的词和词组相对应。通信官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把电文译出,然后送到总指挥所交给了舰长。

大西洋潜艇部队司令致大西洋上各潜艇准备收报可能下达重
大的重新部署的命令大规模的意外的红色舰队行动正在进行
性质不详下一个极低频指令与潜艇情报交换卫星联系

大西洋潜艇部队司令文森特·加勒里中将是曼库索的顶头上司。这位老将显然在考虑重新改组他的部队,这将是一次非同小河的行动。下一个信号一定是十万火急的,当然也是加密的,将要他们特命,上浮到潜望镜天线的深度接受潜艇情报交换卫星的详细指示,这是一颗专供潜艇使用的地球同步通信卫星。
战术情况越来越清楚了,但是其战略影响舰长还无法判断。向东移动10海里后,他们已经完全掌握了三个目标以及几分钟以后出现的另一艘A级潜艇的射程数据。第一个目标是V级6号,已在鱼雷射程之内,一枚马克48鱼雷已经瞄准了它,而它的舰长还不可能发现“达拉斯”号就在它的身边。V级6号现在正是他枪口下的一只鹿——可惜现在不是捕措季节。
尽管“达拉斯”号及其姊妹艇的速度同V级和C级潜艇相当,比体积较小的A级慢10节,但是,它能在几乎无声的情况下以20节的速度航行。这项工程和设计上的胜利,是经过了几十年的艰苦努力才取得的。但是,无声航行只有在同时能够发现目标的前提下才具有实际意义,而声纳设备在潜艇加速航行时往往会失灵。“达拉斯”号上的BQQ-5型声纳设备在航速20节的情况下仅能保持20%的功能。这当然是不能令人满意的。高速行驶的潜艇往往两眼一抹黑,对任何人也不能构成威胁。因此,攻击潜艇的作战方式同战场上的步兵很相似。步兵的战术叫做冲刺——隐蔽,潜艇的战术则叫做速航——漂移。潜艇一旦发现目标,就会快速航行到一个有利的位置,停下来重新确定目标的位置,然后再次全速行驶到射击位置。与此同时,潜艇捕猎的目标也在移动;如果潜艇能在目标前方占据有利位置,那就可以坐等猎物自投罗网。
潜艇兵不仅要熟练地掌握技术,还要有良好的直觉和艺术家的气质,具备执著追求的自信和职业拳师的勇猛。曼库索正是这样一个全才。他花了15年的时间学习这些本领,当他还是一个低级军官时,就注意观察一代潜艇舰长的成长;在经常举行的圆桌讨论会上他听得非常认真,这些讨论会把潜艇战争说成是一种非常人道的职业,这方面的经验教训就是用这种口头方式传了下来。在岸上,他把全部时间用来进行各种计算机模拟训练,参加讨论会,和同事核对笔记,交换意见。在水面舰只和反潜飞机上。他学到了“敌人”——水面部队——捕猎潜艇的种种办法。
潜艇兵在生活中只遵循一条简单的格言:世界上只存在两种舰艇——潜艇和目标。“达拉斯”号将要猎取什么呢?曼库索心里没有数,是俄国潜艇吗?如果真是,那么,俄国人象现在这样到处不断乱窜,完成捕猎任务岂不是易如反掌吗!他和“迅确”号刚刚战胜了一批北约组织的反潜战专家,这些人都是本国依靠来维持自己海上通道的人才。他的战舰和舰组人员表现非常出色。无可指责。他手下的琼斯是整个舰队中前十名最优秀的声纳操纵员之一。不管这次要猎取什么,曼库索都已严阵以待,就象狩猎季节开始的第一天那样,一切杂念俱已抛弃,他将要变成一件可怕的武器。

中央情报局总部

凌晨4点45分,一辆中央情报局的切维牌轿车离开马里奥特驶向兰利,瑞安靠在后座上时断时续地打着瞌睡。他到美国干什么来着?有20个小时了吧?差不多有了。这段时间里他见过了上司和斯基普,给萨利买了礼物,还查看了他租出的房子。这间房子租给了海军学院的一名教官,看来他照料得不错。本来他可以把它租给别人,收取五倍于现在的租金,但是,他不愿意让不三不四的人住在他的家里,教官是堪萨斯州人,好读《圣经》,是一个不错的管家。
过去30个小时了吧?他只睡了五个半钟头的觉,大概有30个小时了,他太累了,顾不上看表。这太不公平了!缺少睡眠是会丧失判断力的。但是,对自己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对中将说更是无济于事。
五分钟后,他来到了格里尔的办公室。
“把你叫醒真过意不去,杰克。”
“呵,没有关系,先生。”瑞安也在言不由衷地敷衍。“出什么事了?”
“来,先喝一些咖啡,今天可得忙碌一天了。”
瑞安脱下大衣扔在沙发上,上前倒了一杯海军常用的饮料。他决定不放咖啡知己,也不加糖,还是喝点纯咖啡,让咖啡因充分发挥作用吧。“这里有什么地方可让我刮刮脸,先生?”
“盥洗间在那边角上,门后面。”
格里尔说着从电传机上撕下一张黄电文纸递给他。“看看这个。”

绝密
格林威治时间10:22:00*********38976
国家保密局信号情报简讯
红色海军作战动态
电文如下
格林威治时间08:31:45国家保密局监听站(删节)(删
节)及(删节)收录到塞米波里宾斯克红色舰队极低频设施广
播的一份极低频密电电文持续时间十分钟六个部分
经鉴定认为该极低频信号代号为“预备”发至红色舰队
海上各潜艇
格林威治时间09:00:00红色舰队司令部通过中央通用电
台及第三号第五号卫星向“所有舰只”发出一项广播使
用波段:高频甚高频超高频电文持续时间39秒
格林威治时间09:10:00和09:20:00重复两次内容相同
475个五字码密码组
信号有效范围如下:北方舰队地区波罗的海舰队地区及地
中海分舰队地区注意电文对远东舰队不起作用重
复一遍不起作用
以上各地区内收电单位已发出大量电悉信号起因及电信
分析后续目前尚未完成格林威治时间10:00:00起国
家保密局监听站(删节)(删节)及(删节)收录到北莫尔
斯克波利亚尔内佩钦加塔林喀琅施塔得及东地中海地区等红
色舰队基地发出的大量高频和甚高频电信红色舰队海上
舰艇亦发出了高频和甚高频电信详情后续
鉴定:下令红色舰队进行一次重大的临时行动并要求舰队各
舰艇上报所在位置及状态
电文完
国家保密局发
格林威治时间10:22:15
电路中断电路中断

瑞安看看表,说道:“国家保密局的伙计们工作真是神速啊,我们的值班军官也是,马上把大家都从被窝里拉起来了。”他一仰脖子把咖啡一饮而尽,走过去又倒了一杯。“信号电信分析怎么说?”
“给。”格里尔递给他另一份电文。
瑞安迅速地浏览一遍。“动用了不少舰只,大概海上的全部力量都要倾巢而出了。但是,在港舰艇的情况不多。”
“那是地面通信,”格里尔说。“在港舰艇可以同莫斯科的舰队作战处进行电话联系。是啊,从这个情报上看,他们真要动用在西半球海上的所有舰艇了,一点不错,全部舰艇。你有何高见?”
“咱们来看一下吧。目前已知巴伦支海海域活动增多,象是一次中型反潜战演习,规模可能还要扩大。但是,这不能解释在波罗的海和地中海的活动为什么会增加。难道他们要搞一次战争演习?”

“不可能。一个月前‘红色风暴’演习刚刚结束。”
瑞安点点头表示同意。“是的,他们通常要花两个月的时间来评估演习所取得的资料。再说,谁会想在这个季节里到那一带海域搞演习呢?现在那里的天气该是很坏的。以前他们在12月里搞过这样重大的军事演习没有?”
“大规模演习一次都没有。不过,年轻人,这些电悉信号大多数发自潜艇,潜艇对天气可一点也不在乎的。”
“那么,如果再加上其他一些假设,这可就是不样之兆了。对信号的内容一无所知吗?”
“一无所知。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使用计算机编制的密码。就算国家保密局那帮家伙能够破译,他们也不会告诉我的。”国家保密局名义上属于中央情报局局长管辖,而实际上它却一贯自行其事。“电信分析就说了这么多,杰克。你得设法根据谁在对谁讲话这一点去猜测其中的意图。”
“是,先生,但是我不知是谁在跟谁讲活——”
“说的就是呀。”
“还有其他什么待命情况?比如说他们的陆军?苏联防空配系?”瑞安问道。
“没有,只有舰队。潜艇、舰只和海军航空兵。”
瑞安伸了一下懒腰。“这样的话,听起来象是一次演习,先生。但是,我们还需要更多一些关于他们目前行动的资料。有没有跟达文波特将军谈过?”
“那是下一步的事,我还没能抽出时间呢。我只是刚到办公室,不过刚刚刮过脸、煮上了咖啡。”格里尔在椅子上坐下,把电话听筒接到桌上的话筒上,然后按了几个号码。
“达文波特少将。”声音有点粗硬。“早上好,查利,我是詹姆斯。看到国家保密局976号简讯了吗?”
“当然看到了,不过,我可不是被它拉下床的。几小时以前,我们的声纳监视网就哇啦哇啦地乱叫了。”
“哦?”格里尔看了看电话,然后看了看瑞安。
“不错,他们在海上的全部潜艇几乎都发动起来了,而且是在同一个时间。”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查利?”格里尔追问道。
“我们也在琢磨。看来大批舰只正驶向北大西洋,他们在挪威海的舰只正朝西南方向全速行驶,另外西地中海也有三艘朝那方向前进。但是,情况尚不明确,还要等几个小时。”
“有哪些苏联舰艇在我们海岸外活动,先生?”瑞安问道。
“把你也叫醒了,瑞安?好啊。有两艘老式的N级潜艇,一艘是经过改装的无线电侦察和对抗潜艇,在海角外搞电子情报搜集;另一艘在金斯湾外,它一直在那里瞎捣蛋。还有一艘Y级潜艇。”达文波特说,“在冰岛以南1,000海里。最初报告说它向北航行。可能有误,如使用的是反方位,抄录错误,等等,正在核查。此人肯定是个糊涂虫,因为那艘潜艇早些时候是向南航行的。”
瑞安抬起头来又问:“其他的导弹潜艇有什么动静?”
“和往常一样,D级和‘台风’级都在巴伦支海和鄂霍次克海,没有发现新动向。对了,我们的攻击潜艇也在那儿,不过加勒里不许它们打破无线电静默。他是对的,所以,我们目前收到的报告都是关于那艘航向不确的Y级潜挺的。”
“我们采取了什么措施,查利?”
“加勒里向他的舰只下达了全面紧急待命命令。随时听候调遣。据说北美防空司令部已处于更严的警戒状态。大西洋舰队司令和太平洋舰队司令的舰队参谋部人员也都起床了,正忙得团团转。这你可以料到。另外从冰岛增派了几架‘猎户星座’式飞机。目前的情况就是这些了。首先我们得弄清他们的意图。”
“好吧,有情况就请告诉我。”
“行啊,得到情报就通知你,我相信——”
“我们也会的。”格里尔挂断了电话,他用一根手指点着瑞安说,“你不会倒在我身上睡着吧,杰克?”
“有这玩艺儿能睡吗?”瑞安晃晃手里的杯子。
“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担心。”
“先生,现在还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有什么,那边现在是下午一点钟吧?说不定是某个将军,也可能是老谢尔盖本人,决定把部下拉出来训练一番。据说他对‘红色风暴’演习的结果不太满意,也可能他想再去惊动几艘舰艇——当然也包括我们的。奇怪,他们没有把陆军和空军卷进去,如果要搞什么勾当,其他兵种肯定会知道,这是毫无疑问的。我们只需要拭目以待,但是,眼下我还看不出有什么值得——”瑞安差一点脱口而出“大惊小怪的”,忙改口说:“没有什么值得格外担忧的。”
“珍珠港事件时你多大?”
“我父亲当时才19岁,先生。他到战后才结婚,而且我不是第一个瑞安。”杰克微微一笑,格里尔对这些都很清楚。“我捉
摸着你本人那时也不到19岁吧。”
“我曾是‘得克萨斯’号老式潜艇上的二等兵。”格里尔根木没有参加那场战争。战争刚开始他就去了海军学院。等他从学院毕业,而后又在潜艇学校完成训练,战争已经基本结束了。战争结束的第三天,他到了日本海岸,那是他第一次参加巡航。“不过,我的意思你是明自的。”
“完全明白,先生。正因为如此,我们现在才会有中央情报局、国防情报局、国家保密局、国家侦察局,等等机构。如果说俄国佬能欺骗我们所有这些人,那我们也许真该读一点马克思了。”
“全部潜艇都驶向大西洋……”
“我倾向于那艘Y级正向北航行的说法。这点情报他们折腾了半天还没有解决。达文波特可能在没有得到证实以前不会贸然相信这个情报。如果伊凡想要硬来的话,那艘Y级就会往南去。那种老掉牙的潜艇携带的导弹射程很有限,所以——,我们只需要保持清醒,坐观动静。先生,幸亏你的咖啡做得很不错。”
“吃点早餐如何?”
“那好。要是现在能把阿富汗那桩事了结,也许我还可能明——今天晚上飞回去。”
“有希望。也许这样你就会学会在飞机上打盹了。”
20分钟以后,早饭送来了。两个人都习惯早餐多吃,而且早餐的质量又格外好。中央情报局自助食堂提供的食物通常很一般,所似瑞安心想,大概是吃饭的人少,夜班厨师时间充裕,才做出这么好的饭菜来;也说不定是他们从街上买来的。两个人一直坐等到六点三刻,达文波特才打来电话。
“一切都清楚了,所有潜艇目前都正向港口方向驶回去了。我们跟踪到两艘Y级、三艘D级和一艘‘台风’级潜挺。据‘孟菲斯’号报告,它监视的那艘D级潜挺就位五天之后,以20节的速度返航了;后来加勒里询问过‘女王鱼’号,情况相同。看来它们都在返航。一架侦察机到过海湾上空,天气晴朗,给我们送回了一些照片。从这些照片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大群水面舰只的红外特征,好象在热腾腾地冒着蒸气。”
“‘红十月’号呢?”瑞安问。
“一无所知。可能我们的情报错了,她还没有出航。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
“你想过没有,他们会不会同她失去联系?”瑞安提出了自己的怀疑。
达文波特已经想到过了。“这可以解释北部出现的活动。但是巴伦支海和地中海的动态又是什么原因呢?”
“两年前,‘白鱼’号就曾给我们带来过那种惊恐,”瑞安指出。“海军作战部部长一气之下,下令在两大洋的全部舰艇进行紧急救援演习。”
“有这种可能,”达文波特承认。发生那样的灾难性事件,诺福克就会血流成河的。“白鱼”号是美国的一艘小型攻击潜艇。长期来以倒霉而出了名。在那次事件中,它的晦气殃及了一大批人。
“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件事并没有两小时以前所想象的那么可怕。如果他们要对我们搞什么名堂,他们就不会把潜艇都撤回去,是不是这个理儿?”瑞安说道。
“看来端安真不愧为你们的分析专家,詹姆斯。”
“否则我就不会聘用他了,查利。”
“不过,这件事还是有点蹊跷,”瑞安继续说道。“为什么要把所有的导弹潜艇都撤回去呢?有这样的先例吗?太平洋上的潜艇撤回没有?”
“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情况,”达文波特回答。“我已经让太平洋舰队司令提供情况,但是还没有回话。至于你的前一个问题,回答是否定的,他们从来没有突然把所有的导弹潜艇一起撤回的先例,但有时会突然全部调动位置。这次可能就属于这种情况。我刚才只是说它们都在向港口方向驶去,并不是说已经进入港口。还要过两天才会真相大白。”
“会不会是担心某艘潜艇失踪了?”瑞安大胆提问道。
“别异想天开了,”达文波特嘲笑道。“在你还是个中学生的时候,瑞安,我们在夏威夷海岸外打捞出一艘苏联G级潜艇,此后,他们一艘导弹潜艇也没有失踪过。拉米乌斯是个相当杰出的舰长,在他手上是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瑞安却不以为然,“泰坦尼克”号上的史密斯船长不也相当杰出吗!
“多谢,查利,给我们提供了这么多情报。”格里尔挂上了电话。“看来你是对的,杰克,目前没什么值得担忧的。还是把阿富汗的资料拿进来吧,换换脑子。办完这件事,我们再看看查利提供的苏联北方舰队的照片。”
十分钟以后,传令兵从档案中心推来一车资料。格里尔喜欢亲自查阅原始资料,这正合瑞安的意。他认识一些分析专家,他们根据资料员筛选过的资料搞研究报告,这样他们的手脚就被束缚了。车上放着通过各种情报来源收集到的资料。但是,对瑞安最有价值的是从巴基斯坦边境的侦听站以及大概是从阿富汗国内战术无线电截获的情报。苏联方面活动的性质和速度并不表明要撤出这一地区,这同《红星报》上最近发表的几篇文章以及苏联境内的情报来源所说似乎不相吻合。他们花了整整三个小时重新研究了全部资料。
最后,瑞安说:“我认为巴兹尔爵士对政治情报过于重视,而忽视了我们从现场侦听点获得的情报。对苏联人来说,不让野战指挥官知道莫斯科的真实意图,当然也不是没有先例的。总的来说,我对情况还不甚清楚。”
中将看着他说,“我聘你是为了得到答案,杰克。”
“先生,事实上莫斯科进入阿富汗是一个失误,这从军事和政治情报报告中我们都可以了解到,这些资料的中心意思是很明确的。按我的分析,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官僚们能想出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所以,野战军官们接到的命令是继续呆下去,而党的高级官员却忙于寻求解决办法,力图从困境中摆脱出来,而又不致丢脸。”
“那好,也就是说,现在我们知道的,就是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是这样,先生,我也不满意,但是讲别的什么只能是撤谎。”
中将哼了一声。在兰利常有这种事情,情报员连问题是什么都没有弄清楚,就提出了各种答案。瑞安对这一套还涉足太浅,不知道的事情他就说不知道。格里尔担心这种情况是否会随着时间而改变,他希望不会改变。
午饭后,国家侦察局的通信员送来一个包裹,里面装着kH-11卫星当天早上两次经过科拉半岛上空时拍下的照片。由于卫星轨道结构的限制和科拉半岛通常恶劣的天气,在一段时期内卫星再不会拍到这样的照片了。第一组照片是在莫斯科发出急报信号一小时后用可见光拍摄的,显示舰队还停泊在海上或拴在船坞里。在红外线照片上,有几艘由于舰内发出热气而变得很明亮,这表明舰上的锅炉或燃气涡轮发动机在运转。第二组照片是卫星又一次飞越当地上空时拍摄的,角度很低。
瑞安仔细检查了每一张放大照片。“天啊!‘基洛夫’号、‘莫斯科’号、‘基辅’号、三艘‘喀拉’级、五艘‘克列斯塔’级、四艘‘克里瓦克’级、八艘‘乌达洛伊’级以及五艘‘快速’级。”
“这象进行搜索救援演习吗,嗯?”格里尔狠狠地瞪了瑞安一眼。“再看这下面,他们所有的快速加油船都跟在后面,这是北方舰队在那里的大部分打击力量。他们需要加油船,这就说明准备在海上要航行一段时间。”
“达文波特本来应该讲得更具体一些。但是,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的导弹潜艇现在正在返航。这张照片里就没有两栖舰只,只有战舰,全是航程远、速度快的新战舰。”
“而且都配有最情良的武器。”
“嗯,”瑞安点点头。“而且几小时内就集结到了一起。先生,如果这是一次事先计划的行动,我们是应该知道的。这次行动肯定是今天才决定的。真有意思。”
“你已经养成了英国人说话保守的习惯,杰克。”格里尔站起身活动一下四肢。“我要你再多留一天。”
“好的,先生。”他看了看表。“可以给我妻子打个电话吗?我不愿让她开车到机场接一架没有我的飞机。”
“当然可以。打完后下楼来,我想让你认识一位以前为我工作过的国防情报局的成员,看看他们在这方面得到了多少有用的数据。如果这是一次演习,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明天你仍然可以带着你的‘冲浪巴比’回家。”
应该是“滑雪巴比”,但是瑞安没再纠正他。
 

第六天12月8日星期三

中央情报局总部

中央情报局局长阿瑟.穆尔原是得克萨斯州最高法院的法官。他的办公室比格里尔的更加宽畅,可凭窗眺望波托马克河谷宜人的景色,室内看来是经过专门装饰的反映了局长原籍的许多特色,显示了美国西南部文化传统的风格。瑞安从前曾来过好几次,呈送情报简报或偶尔转交巴兹尔.查尔斯顿爵士给局长大人的私人信件。这时,他和格里尔中将都坐在靠窗的一张沙发上。格里尔招手把瑞安叫到跟前,交给他一个文件夹。
这是一个四周带白边的红色塑料文件夹,按扣封口。面上贴着一张普通的白纸标签,上面印着“仅供阅读△”和“柳树”字样。这两个代号都没有什么特别意义,是在兰利总部的地下室里用计算机随意选择的名字,这样能够防止外国间谍从代号名称上猜测到文件的内容。瑞安打开文件夹,先看了看索引。很清楚,这份代号“柳树”的文件一共只有三份,每份都有收文人的草签。瑞安手上这份是由局长本人草签的。在中央情报局里,这种只印三份的文件是极为罕见的。对瑞安的忠诚调查是最高级的,“星云”级别,他还从未碰到过这种情况。从穆尔和格里尔严肃庄重的脸上,他猜到他们是该文件的两个收文人;估计另外一个是负责军事行动的副局长罗伯特.里特,他也是得克萨斯人。
瑞安翻过索引页,发现报告是复印的,原件是用手动打字机打的,而且打字人不是职业秘书,因为多处出现叠字情况。如果连南希.卡明斯和其他高级行政秘书都不许看,那么……瑞安抬起了头。
“没关系,杰克,”格里尔说。“刚才已经决定特许你阅读‘柳树’报告。”
瑞安坐下之后,虽然很激动,但还是慢慢地仔细阅读起来。
提供报告的人代号叫“红衣主教”。他是中央情报局的一名最高级的间谍,是个传奇式的人物。他是由另一个已故的传奇人物奥列格·潘科夫斯基在20多年前吸收的谍报员。当时,潘科夫斯基是苏联军事情报总局的一名上校军官,这个情报总局相当于美国的国防情报局,但规模更大,活动力更强。他的职位使他每天都能接触到苏联军队中各方面的情况,从红军的指挥机构到洲际导弹的战备状态,无一不晓。他的情报通常通过一名英国联系人格雷维尔·温送出苏联。这些情报都具有极高的价值,西方国家多年来一直十分看重他的情报,甚至有点过分。1962年古巴导弹危机期间,潘科夫斯基终于暴露了。当时任务艰巨,时间紧迫,他整理送出了情报,正是这份情报使肯尼迪总统了解到苏联的战略系统并不准备打仗,从而使总统能够把赫鲁晓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归功于肯尼迪神经坚定的那著名的一瞬间,正是由于他看到了对方手中的牌,这在历史上并非鲜见。肯尼迪的优势是这名勇敢的间谍给予的,但总统永远也见不到他了。华盛顿曾向潘科夫斯基发出了急报要求,但潘科夫斯基对此未免操之过急了,再加上他已经受到了怀疑,这一切终于断送了他。他为他的叛国行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此前,“红衣主教”首先得知潘科夫斯基在这个人人都受到监视的社会里已成为重点监视的对象,他警告了他,但是已经为时太晚了。当上校明白他已经无法逃离苏联时,他要求“红衣主教”立刻告发他,他用自己的生命去推动他所吸收的一名间谍的事业发展,这就是这个勇士开的最后一个具有讽刺意味的玩笑。
“红衣主教”的工作一定要象他的代号一样秘密。他成了一名政治局委员的高级顾问和心腹,经常作为他的代表出入苏联的军事机构,接触到大量最高层的政治和军事情报。因此他所提供的情报具有特别重大的价值,但是反过来,同样又非常值得怀疑。在中央情报局,他的情况只有极少数几个高级谍报官员知道,但他们感到难以置信的是,成千上万专门监视所有人和所有事的克格勃反间谍官员,居然会没有一个能在某个时刻把他“转过去”!因此,“红衣主教”提供的材料一般都要用从其他间谍和渠道获得的情报进行反复核实。但是,他的情报都经受住了验证。他胜过了众多的小间谍。
在华盛顿,知道“红衣主教”这个名字的只有中央情报局的三个最高行政官员。每个月的第一天,他们都给他的资料取一个新的代号,知道这个代号的人仅仅限于中央情报局最高层的官员和分析专家。这个月的代号就是“柳树”。在万不得已需要把“红衣主教”提供的情报告知局外人时,就象黑手党掩盖其经济收入来源一样,事先要把材料仔细地处理一番,以掩盖其来源。中央情报局为了保护他还制定了许多专门的安全措施。为了防止因密码被破译而暴露“红衣主教”的身份,他的情报一律不通过无线电或陆上通信线路传送,而全部采用专人递交方式。“红衣主教”本人是非常小心谨慎的,潘科夫斯基的命运给了他深刻的教训。他的情报通过一系列的中间人被送到中央情报局莫斯科站站长手里。这个站的站长已经换了12任,而他却一直活动着。其中有个站长是个野战军退役军官,他有个兄弟是耶稣会教士,也是纽约福德姆大学的哲学和神学讲师。他每天早晨都要做弥撒,为这个他永远不会相识的人的安全和灵魂祈祷。“红衣主教”之所以能够一直幸存下来,最好的解释莫过于此。
中央情报局曾经先后四次为他安排了逃离苏联的机会,但他都一一拒绝了。一些人因而认为,这足以证明他已经被转过去了;而另一些人则认为,这恰好证明了他象大多数有成就的间谍一样,是在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某些东西的驱使下干这行的,因此,他也和他们一样,只不过可能略为迷恋干这一事业罢了。
瑞安现在看到的这份情报经过了前后20个小时的辗转传送。拍好的底片经过五个小时才送达莫斯科美国大使馆,立刻交到了站长手里。站长是一个老练的野战军军官,曾经当过《纽约时报》的记者,现在的公开身份是新闻专员。他马上把底片拿到他的私人暗室里显影。从底片到达至显影完毕仅用了30分钟。站长用放大镜把五张底片的内容看了一遍,然后给华盛顿发了一个“特急”电报,说“红衣主教”的信号正在途中。然后,他一边翻译一边用便携式打字机把情报打到紧急电文纸上。这项保密措施达到了两个目的,一是消灭谍报员的笔迹,二是通过翻译整理除去谍报员的语言特征。接着立即将底片焚毁,把报告折叠起来装入一个烟盒似的金属盒里。盒子里装有一枚小型烟火弹,一旦打开盒子的方法不对或受到突然的震动,情报就会自动销毁。过去,曾有两次因盒子不慎落地而毁掉了“红衣主教”的情报。站长再把盒子交给使馆的信使,他已经订好了一张苏联民航直飞伦敦的机票。三小时以后,信使在伦敦希思罗机场转乘一架泛美航空公司的波音747班机飞往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最后转乘东方航空公司的班机到达华盛顿国家机场。早上八点,这个外交邮袋到了国务院,一直守候在那里的一名中央情报局官员取出盒子,立刻驱车把它送到兰利,直接交给中央情报局局长。盒子由中央情报局技术服务科的一名技术指导打开,取出情报,局长首先用他的专用静电复印机把情报复制三份,再把原报告在烟灰缸里烧掉。一些新上任的局长曾经认为这些保安措施滑稽可笑,但是当他们看过第一份“红衣主教”的报告之后,就意识到这些措施是何等必要。
瑞安把报告看完之后,又翻到第二页重新阅读,并且不由自主地轻轻摇了摇头。这份“柳树”文件第一次使他如此强烈地感到,千万不可打听情报的来源。他合上文件夹,把它还给了格里尔中将。
“简直叫人难以置信,先生。”
“杰克,我知道不说你也明白,但是还得说。你刚才看到的东西连总统、巴兹尔爵士都没有看过,就是上帝要看也不行,没有局长本人亲自批准,谁都别想看到它,你明白吗?”格里尔打着官腔对瑞安这样说。
“是,先生。”瑞安徽微地点点头,象个小学生。
穆尔法官从夹克衫口袋里摸出一支雪茄烟,一边点烟一边透过火苗紧盯着瑞安的眼睛。人们都说法官在军队服役时是一个了不起的野战指挥官。在朝鲜战场上他同汉斯·托夫特并肩战斗过,在中央情报局策划的一起神秘事件中起过作用。这就是那艘为中国志愿军运送医务人员和药品的挪威船失踪的事件。这一事件使中国人的进攻推迟了好几个月,挽救了数千名美国和盟军士兵的性命。但那是一场血腥的行动,船上所有的中国医务人员和挪威船员统统失踪了。从简单的战争数学来看,这是合算的,至于它是否道德,那完全是另外一码事。因此,也许还有别的原因,穆尔在那以后不久便离开了政府公职,回到得克萨斯老家当了一名辩护律师。他在司法行业中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很快便由一个有钱的出庭律师上升为上诉法院的著名法官。由于他非常难得地同时具有正直的品德和熟悉非法活动的特长,三年前,中央情报局将他召回。穆尔法官从此藏起了他的哈沸大学法律学学位和高度严谨的思维方法,摇身一变,扮出了一副得克萨斯牛仔的形象。尽管他从未体验过牛仔的生活,但他仍然表演得得心应手。
“瑞安博士,你的意见如何?”穆尔正说着,负责军事行动的副局长走了进来。“你好,鲍勃,来的正好,我们刚给瑞安看过了‘柳树’情报。”
“哦?”里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三个人正好把瑞安围在墙角里。“将军的宠儿有何高见?”
“先生们,我估计你们对这份情报的真实性毫不怀疑,”瑞安谨慎地说道,得到首肯后继续说:“先生,哪怕是迈克尔大天使亲手送交这份情报我也难于相信它的真实性。但是,既然各位先生都说它靠得住,那么……”他们希望听听他的意见,但是,他的结论简直难以令人置信。好吧,反正豁出去了,他决定还是直言相告吧……
瑞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他的评估和盘托出。
“很好,瑞安博士,”穆尔法官点点头,目光敏锐,表现出具有正确的判断力。“首先,我想听你说说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性,然后我想再就你的分析大家辩论辩论。”
“先生,最明显的可能性用不着我们多去考虑。何况,他们本来从上星期五以来就可以那样去做的,但他们没有去做。”瑞安尽量控制着说话的声音,表现出一种以理服人的态度。他训练有素,能够客观地分析问题。他用了十分钟的时间,对想到的四种可能一一作了仔细而详尽的分析。此时,个人的好恶决不能影响他的思考。
“我认为还有一种可能性,法官,”瑞安最后说道。“这可能是个假情报,旨在破坏这个情报来源。这一点,我无法评估。”
“我们已经想到过了。好了,你既然已经讲到了这个地步,也许你还可以提出一些行动建议。”
“先生,海军方面的意见可以由将军告诉你。”
“这我知道,你这小子,”穆尔笑了,“可是你的意见是什么?”
“法官,以这样一个判断为基础来作决定可不那么容易,可变因素太多了,偶然因素也太多了。不过,我觉得还是有所可为的。既然有可能,而且我们又能够考虑到每一个细节,那就不妨一试。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有多大的力量可以动用?那儿有没有我们的舰只?”
格里尔回答说:“我们的舰只很少。我查过了,只有一艘航空母舰‘肯尼迪’号。‘萨拉托加’号机械出了毛病,停在诺福克。不过,英国的‘无敌’号刚参加了北约组织的军事演习,正在这儿,星期一晚从诺福克开来的。据我所知,是怀特上将指挥的一支小型作战舰队。”
“是怀特勋爵吗,先生?”瑞安问道。“是不是韦斯顿的伯爵?”
“你认识他?”穆尔问。
“是的,先生,我们的妻子是好朋友。今年9月,我和他一起在苏格兰猎过松鸡。他说话象个接线员,大嗓门,听说他的名声很好。”
“詹姆斯,你认为我们可以借用他们的舰只吗?”穆尔问道。“如果可以,我们就得把事实告诉他们,但是我们首先得告诉我们自己的人。今天下午1点,国家安全委员会要召开一个会议。瑞安,你准备一下情况报告,由你向他们介绍情况。”
瑞安愣了一下,“时间来不及啊,先生。”
“詹姆斯说你善于在压力下工作,我倒要看看。”他转向格里尔说道:“他的情况报告写好后,复制一份,并准备飞往伦敦,这是总统的决定。要用人家的舰只,就得向他们说清楚情况,也就是说,得把情况告诉他们的首相。这是你的任务。鲍勃,你的任务是核实这个报告,该怎么干就怎么干,但是,千万不能把‘柳树’的情况牵扯进去。”
“明白了,”里特回答道。
穆尔看看手表说道:“先看看会议进行的情况如何,3点半我们再到这里来商量。瑞安,你有90分钟的时间,抓紧干吧。”
瑞安感到纳闷,为什么要这样考验我?中央情报局里在传说,穆尔法官不久就将卸任,舒舒服服地去英国当大使。他为重建英美亲密关系曾长期努力工作,这是对他的最好嘉奖。法官走后,格里尔中将就可能入主局长办公室。他在年龄上占有优势,当然这种优势也不会时间太久的;另外,他在国会山有不少朋友。里特却不具备这些条件。长期以来,他一直公开抱怨某些国会议员泄露他的行动情报和有关他驻外谍报员的情况,说他们转着圈地在地方的鸡尾酒会上吃来喝去,装腔作势来显示自己,却在夸夸其谈中把他的人给坑害了。另外,他同特别情报委员会主席的不和也在日渐激化。
在这种最高领导层面临改组的情况下,突然让我接触到最新的神秘情报……这一切意味着什么?瑞安禁不住暗暗自问。他们不可能选中他接任主管情报的副局长的职位,他有自知之明,他还不具备担任这项工作的经验,当然,再过五六年也许会……

雷克雅内斯海岭

拉米乌斯查看了航行状况登记表。“红十月”号正沿海岭最西边的第八航道向西南方向前进,北方舰队的潜艇兵把这条航道称为“戈尔什科夫铁道线”。现在的航速正好是13节,可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盎格鲁撒克逊人有一种迷信,认为这个数字是不吉利的。他们将以这个速度沿这条航线持续航行20个小时。卡马罗夫就坐在拉米乌斯身后的重差计前,身后放着一大卷海图。这位年轻的上尉军官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表情严肃地在海图上标示着潜艇的位置。拉米乌斯没有惊动他。卡马罗夫对工作很熟悉,再过一两个小时鲍罗丁就会来接替他。
一台高度灵敏的测坡仪,安装在“红十月”号的龙骨中。主要部件是两个相隔100码的大铅锤,通过一个激光计算机装置可以测量出两铅锤之间几分之一埃的距离变化,这种变化以及铅锤的横向运动能显示出潜艇所在位置的引力场的变化。导航员把在潜艇所在位置测到的高度精确的数字同海图上的数字相比较,再使用艇上的惯性导航系统的重差计仔细地算出潜艇所在位置。误差在100米以内,也就是“红十月”号艇身长度的一半。
目前,苏联正把这种质量检测仪安装到所有能够容纳这种设备的潜艇上。拉米乌斯知道,一些攻击潜艇的年轻舰长已经使用这种设备在这条“铁道线”上高速航行。他认为,这对指挥官个人来说当然很得意,但却苦了导航员。他觉得不必鲁莽行事,那封信也许不该写……不,还是该写,这样我们就铁了心了。只要他一直保持无声航行状态,攻击潜艇上的探测设备就别想发现。拉米乌斯使用过所有的各种探测仪,因此他很有把握。他可以去他想去的地方,干他想干的事,不管是他的同胞还是美国人,都对他无可奈何。不然,刚才他发现一艘A级潜艇在他以东30海里的地方驶过时,怎么会报以一笑呢!

白宫

穆尔法官坐在中央情报局的一辆“卡迪拉克”牌桥车里,司机身边坐着一个保安人员,他把一支“尤奇”冲锋枪藏在汽车的仪表板后。司机驾驶着轿车离开了宾夕法尼亚大道,向右驶上了行政大道。这条道是专供在白宫和行政大楼工作的高级官员和记者使用的,它不象一条路,而象一个停车场。司机顺当地把车开进了这个要人停车场上的一个空位。等保镖的目光扫视过整个车场以后,他才跳出车外为局长打开车门。法官下车后径直朝前走去,瑞安追上几步,走在局长左边半步以后的位置上。他突然想起这种下意识的反应正是他在匡蒂科从海军陆战队那里学到的,下级军官与高级军官同行时应该保持这样的前后差距。瑞安不禁想到,自己的地位到底多低。
“以前来过这儿吗?杰克?”
“没有,先生,没有来过。”
穆尔觉得很有意思。“事情就是这样,因为你离得近,反而不会来。如果你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你肯定已经来过好几次了。”一名海军陆战队警卫为他们打开了门,门内的特工人员示意他们进去。穆尔点点头走进了大楼。
“是从这儿去密议室吗,先住?”
“嗯,是情况室,在地下,非常舒适,条件也很好,完全不象讨论情况的地方。你要的幻灯已经送到那儿了,一切就绪。紧张吗?”
“是的,先生,不能不紧张。”
穆尔轻声笑了笑。“放松点,小伙子,总统一直想见见你。他很赞赏你几年前写的那篇关于恐怖主义的报告。后来,我又给他看过你的另外几篇大作,有一篇是关于俄国导弹潜艇的军事行动,还有一篇是你刚写完的那篇,是论述俄国军火工业的管理办法的。总之,我相信你会发现他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你得准备好回答他的问题。他会细心地听你讲,随时会向你提出一些要害问题。”穆尔转身向楼下走去,瑞安跟着他下了三段楼梯,来到一个走廊的门前。法官却向左一转朝另一个门走去。门前站着一名特工人员。
“下午好,法官,总统一会儿就下楼来。”
“谢谢。这是瑞安博士,我为他担保。”
“那好。”特工人员一挥手,请他们进了屋。
情况室完全不象瑞安想象的那样富丽堂皇,大小可能和楼上的椭圆形办公室差不多。四周的墙壁大概也是普通的水泥墙,装饰着一层外表很华贵的木质贴面。这间地下室还是杜鲁门重建白宫时修的。瑞安的讲台就设在进门处的右边,讲台右前方有一张菱形的桌子,桌子后面是投影屏幕。讲台上放着一张纸条,说明桌子中央的幻灯投影机已经装上了幻灯片、对好了焦距,还列出了幻灯片的顺序。这些幻灯片是从国家侦察局取来的。
参加会议的人大多数已经到了,包括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全体成员和国防部长。瑞安知道,国务卿目前正穿梭于雅典和安卡拉之间,设法解决最近的塞浦路斯局势问题。几个星期前,一名希腊学生开车撞死了一个土耳其儿童,几分钟后,一群人一拥而上将这名学生打死了,从而在北约组织南部侧翼这个多事地区引起了一场纷争。当天晚上就有五十人受伤,这两个被认为是同盟国的国家再次剑拔弩张,势不两立。目前,一方面美国国务卿奔波于两国之间,力劝双方平息肝火,另一方面,两艘美国航空母舰已赶到爱琴海游戈侍命。瑞安认为,两个年轻人的死固然是坏事,但也不至于为此而动员全国的军队。
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托马斯.希尔顿上将,以及总统的国家安全事务顾问杰弗里·佩尔特也在坐。佩尔特为人傲慢自负,瑞安几年前曾在乔治敦大学战略和国际问题研究中心同他打过交道。佩尔特此时正坐在桌前处理文件和电文,参谋长们都彼此亲热地交谈着,只有海军陆战队司令抬头发现了瑞安,他离开座位走过去。
“你就是杰克·瑞安吧?”戴维·马克斯韦尔上将问道。
“我就是,先生。”马克斯韦尔的体型活象一个短小、结实的防火栓,头发剪得短短的,威风而精神。他打量了一下瑞安,同他握握手。
“认识你很高兴,年轻人。我很欣赏你在伦敦的作为,有军人的气质。”他指的是那次差点要了瑞安命的恐怖事件。“干得真漂亮,上尉,迅雷不及掩耳。”
“谢谢你,先生。这是我运气好。”
“好军官应该有好运气。听说你给我们带来了有趣味的消息。”
“是的,先生。我相信你不会觉得白白浪费时间的。”
“紧张吗?”上将看出来了,微笑着说道,“放松些,小伙子。这个鬼地下室里的人那个不是象你这样奋斗过来的。”他用手背拍拍瑞安的肚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同海军作战部长司令丹尼尔.福斯特上将悄俏说了些什么,部长扭过头把瑞安打量了一会儿,才又回头去干自己的事。
一分钟以后,总统到了。大家都起立,看着总统走到瑞安右边自己的位置上。他同佩尔特博士简要地说了几句话,然后把眼光落到了情报局长的身上。
“先生们,我们现在可以开会了,我想请穆尔法官给我们谈一些事情。”
“谢谢你,总统先生。先生们,苏联海军昨天开始了军事行动,我们得到了一些有趣味的新情况,今天我请来了瑞安博士给各位介绍情况。”
总统转向瑞安。这个年轻人感到大家都在打量他。“你可以开始了。”
瑞安从讲台里端出一杯冰水喝了一口,讲台上放有一个幻灯投影机摇控开关和几根教鞭,一盏高强度台灯照亮了他的讲话提纲。提纲上错误很多,还有许多修改过的痕迹,他实在没有时间重新整理一遍。
“谢谢你,总统先生。先生们,我叫杰克.瑞安,我要介绍的情况的题目是目前苏联海军在北大西洋的活动,在谈到正题之前,我必须先介绍一下背景情况,希望各位忍耐几分钟。有什么问题,请随时提出。”瑞安按了一下幻灯投影机上的开关,屏幕上方附近的灯光自动暗淡了下来。
“承蒙英国朋友向我们提供了这些照片。”瑞安的话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各位现在看到的这艘潜艇,就是苏轶舰队的弹道导弹潜艇“红十月”号,是由一名英国谍报人员在俄国北部摩尔曼斯克附近的波利亚尔内潜艇基地的船坞里拍摄的。从照片上可以看出这艘潜艇相当庞大,长约650英尺,宽约85英尺,估计水下排水量为32,000吨。这些数字大致相当于一艘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战列舰。”
瑞安拿起教鞭接着说:“‘红十月’号除了在体积上大大超过我们的‘俄亥俄’级‘三叉戟’潜艇外,技术上也有一些不同之处。她的舰载导弹超过我们的24枚,达到26枚;她是在原来的‘台风’级潜艇的原型上发展起来的,原‘台风’级仅载有20枚导弹。‘红十月’号载有新型的SS-N-20海上发射的弹道导弹‘海鹰’式。这是一种射程约为6,000海里的固体燃料弹道导弹,每个导弹带有八个多弹头分导重返大气层运栽工具,每个的当量约为50万吨。这同SS-18导弹所携带的重返大气层运载火箭是一样的,但是每个发射架上的火箭数目要少些。
“各位还可以看到,这些导弹发射管和我们的潜艇一样,安装在指挥塔围壳的前面而不是后面。前水平舵可折叠置入艇身这儿的凹槽,而我们的水平舵安装在围壳上。她有一对螺旋桨,我们只有一个;最后,她的艇身呈扁球形,同我们的圆柱形艇壳比起来,顶部和底部要扁平得多。”
瑞安换上另一张幻灯片,屏幕上出现了上下两个图像,上面是艇首,下面是艇尾。“这几张照片送来时尚未冲洗,是由国家侦察局制作的。请注意艏艉处的这些门。英国人对此感到有些迷惑不解,因此本周早些时候才让我给带到这儿。我们在中央情报局也没能解出这个谜,后来决定向一个局外咨询专家请教。”
“谁决定的?”国防部长怒气冲冲地问。“乱弹琴,这些照片连我都没有看到过!”
“我们星期一才得到,伯特,”穆尔法官说,口气很和缓。“屏幕上这两张照片四个小时以前才制作出来。启用局外专家是瑞安建议的,詹姆斯·格里尔批准,经我同意的。”
“这个人叫奥利弗·泰勒。泰勒博士是前海军军官,现在是海军学院工程学副教授和海洋系统控制研究所正式雇用的顾问。他是分析苏联海军技术的专家。斯基普——我是说泰勒博士——的结论认为,这些门是一种新式无声推进系统的进水孔和排水孔。目前,他在用电子计算机模拟这一系统的作用,到本周未,我们希望能得到这项资料。仅这个推进系统本身就相当有意思。”瑞安扼要地介绍了泰勒的分析。
“好。瑞安博士。”总统向前探着身子说。“你刚才说苏联人造出了一艘我们很难探测到的导弹潜艇,我看这已经不是新闻了。继续说吧。”
“‘红十月’号的舰长名叫马科·拉米乌斯。虽然我们认为他的内部证件上把他写成是大俄罗斯族,但这是一个立陶宛人的名字。他是一位共产党高级官员的儿子,是他们最出色的潜艇舰长。在过去十年中,他一直负责苏联各种级别的新潜艇的试航工作。
“上个星期五,‘红十月’号开始出航。我们并不确切知道其使命,但在通常情况下,他们的导弹潜艇,也就是载有新式的远程导弹的潜艇,总是限在巴伦支海及其附近海域活动,这样可以使它们处在苏联陆基反潜飞机、水面舰只和攻击潜艇的保护范围以内,避免遭到我们的攻击潜艇的威胁。大约在当地时间星期天的中午,我们发现在巴伦支海出现了增多的搜索活动。当时我们认为这是一次局部性反潜演习;但是到了星期一傍晚,看起来象是试验‘红十月’号的新式拖动装置。
“大家已经知道,昨天早上苏联海军的活动大量增加。北方舰队所有的海上舰只几乎全都在海上待命,而且带上了全部快速加油船。同时,从波罗的海舰队基地和西地中海也派出了舰艇增援,更令人感到不安的是,北方舰队的大型核潜挺几乎无一例外地驶向北大西洋,其中包括三艘从地中海开来的潜艇,这三艘是属于北方舰队的而不属于黑海舰队。现在我们认为我们已经知道了所有这一系列活动的原因。”瑞安又换上另一张幻灯片,显示出从佛罗里达到北极之间的北大西洋海域,并有红色标记指出了苏联舰只所在的位置。
“就在‘红十月’号出航的当天,拉米乌斯舰长显然给尤里.伊里奇.帕多林上将寄出了一封信。此人是苏联海军总政治部主任。我们虽然还不知信的具体内容,但是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它的后果。在这封信打开后不到四小时,这项行动就开始了。58艘核动力潜艇和28艘大型水面战舰一起向我们这个方向驶来。四个小时之内就能作出如此规模的反应,确实了不起。今天早上,我们得到了发给这些舰艇的命令的具体内容。
“先生们,这些舰艇的任务是找到‘红十月’号,并在必要时将她击沉。”瑞安稍事停顿,以加强讲话效果。“从这张幻灯片上可以看到,苏联水面舰只已经到达这儿,大约在欧洲大陆和冰岛的中途;而他们的潜艇,尤其是这些,正向西南方向前进,直奔美国海岸。请注意,在美苏两国太平洋沿海并没有出现异常活动,我们只是得到情报说,苏联已命令它在两大洋的各舰队的弹道导弹潜艇返港。
“因此,我们虽然不确切地知道拉米乌斯舰长在信中讲了些什么,但是,从这些行动的样式上,我们可以得出一些结论。看来他们似乎认为拉米乌斯是奔我们来了。假定他的航速约在10至30节之间,那么现在他可能处在从这儿,就是冰岛以南,到这儿——我国海岸外之间的某个地方。各位一定注意到了,不管他在哪儿,都已成功地越过了我们设置的四道声纳监视屏障——”
“请稍等,你是说他们已下令击沉一艘自己的潜艇?”
“是这样,总统先生。”
总统转向中央情报局局长问道:“这个情报可靠吗,法官?”
“可靠,总统先生,我们认为完全可靠。”
“很好,瑞安博士,我们都在洗耳恭听。拉米乌斯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总统先生,我们对这个情报资料的评价结果是:‘红十月’号企图叛逃到美国来。”
一时间,情况室里静得出奇。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全体成员都在仔细掂量,瑞安可以听到投影机内电扇发出的呼呼声。坐在他前面的十个人都惊愕地盯着他,他双手发颤,不由得紧紧地抓住了讲台。
“这个结论非常有意思,博士,”总统微笑着说。“讲讲你的根据。”
“总统先生,从情报上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们把其他所有的导弹潜艇都召回了。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再者,他们还下达了命令,击沉这一艘最新式和最强大的导弹潜艇,而且是朝我们这个方向追来。因此,唯一的结论就是:他们认为‘红十月’号已经离开了规定的海域,向我们这儿驶来了。”
“有道理。还可能有别的什么没有?”
“先生,拉米乌斯可能在信中还扬言要发射导弹攻击我们,攻击他们自己,攻击中国人,或者攻击其他什么人。”
“但是你却不以为然,是吗?”
“是的,总统先生,SS-N-20导弹的射程可以达到6,000海里,也就是说,当拉米乌斯离开船坞时,北半球的任何一个目标都在他的攻击范围以内,在过去六天里他随时可以发射,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再说,如果他以发射导弹相威胁,他就得考虑到苏联人可能会要求我们帮助找到她并把她击沉。一句话,如果我们的监视系统在任何方向发现有人发射核导弹,整个形势立刻就会变得非常紧张。”
“你知道,他也可以同时向双方发射导弹,从而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战。”国防部长提出了他的见解。
“你说得对,部长先生。如果真是那样的活,我们要对付的就是一个十足的狂人,而且实际上还不止一个。我们的导弹潜艇由五名军官共同掌握着发射导弹的权力,必须在五个人都一致同意的情况下才能发射。苏联人同样也有五个人掌握,由于政治上的原因,他们制订的核弹头安全措施甚至比我们的更为周密。难道这五个人或者更多的人都希望毁掉整个世界?”瑞安摇了摇头。“先生,这似乎是很不可能的,而且,在这种情况下,苏联人会考虑通知我们,请求我们援助的。”
“你真的认为他们会通知我们?”佩尔特博士问道。他的语气说明了他的想法。
“先生,这是一个心理学问题,不是技术问题。而我主要是搞情报技术分析的。在坐的先生中有几位曾经同苏联对手打过交道,他们比我更有资格来回答这个问题。不过,要我回答,我认为他们会通知的。这对他们来说,是唯一理智的做法。按照我们的标准,我并不认为苏联人是完全理智的,但是,他们有他们的理智标准。如此危险的赌搏他们也是不会干的。”
“谁也不会。”总统说道,“还会有别的可能吗?”
“可能有几种情况,先生。可能这仅仅是一次大规模的海军演习,目的是检验他们能否在接到命令后立即掐断我们的海上交通线和看我们能否立即作出反应。但是我们有理由排除这种可能性。他们的秋季海军演习‘红色风暴’刚刚结束,再说他们现在动用的全部是核潜艇,似乎没有柴油发动的潜艇。显然这次行动需要快速舰艇。实际上,每年这个季节他们通常是不举行大规模演习的。”
“为什么?”总统问道。
福斯特上将替瑞安作了回答。“总统先生,在这个季节里那一带的天气极为恶劣,就连我们也不在那样的条件下安排演习。”
“上将,我好象记得北约组织刚刚举行过一次演习,”佩尔特反驳道。
“是的,先生,是在百慕大以南,那里的天气可要好得多。整个‘漂亮海豚’演习除了反潜部分在英伦诸岛海岸外进行,其他都在大西洋我们一侧进行。”
“好了好了,还是接着谈苏联舰队还可能要干些什么吧。”总统命令道。
“先生,这绝不可能是一次演习,很可能是真的干起来了。这可能是对北约组织发动的一场常规战争的序幕,第一步是封锁海上交通线。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取得了战略突袭的全面优势。但是,现在他们却这样明目张胆地调兵遣将,这不可能不引起我们的注意,从而给予迎头痛击,这岂不是把已经得到的优势又白白扔掉了吗!而且,苏联的其他兵种也一直按兵不动,没有进行相应的配合行动。陆军是这样,空军除海上侦察飞机外也是这样,太平洋舰队照样在进行例行的训练。
“最后一种可能是企图进行一次挑衅或者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以达到某种声东击西的目的。但是,分析一下就会发现,他们的行动仍然不合情理。在通常情况下,单纯的挑衅是不会在人家前院进行的。总统先生,大西洋现在还是属于我们的。你从这张图上可以看到,在冰岛、亚速尔群岛以及我国整个海岸线上都有我们的基地,而且大洋两岸有我们的盟国;只要我们决定这样做,我们就能在整个大西洋上空建立空军优势。虽然他们的海军在数量上很庞大,而且在某些重要地区也比我们多,但是,他们的指挥能力却不如我们,至少目前还赶不上,更不用说现在又是在我们的海岸外。”瑞安喝了一口水。
“所以,先生们,眼前的情况是,一艘苏联导弹潜艇正在海上,而两大洋上的其他导弹潜艇却全部返港,他们的海上舰队接到命令击沉那艘潜艇,并且冲我们这个方向追来。这就是我所说的,我们的情报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这艘潜艇上共有多少官兵,博士?”总统问。
“我们估计有110个人左右,先生。”
“也就是说,这110个人同时决定叛逃到美国来。这个想法可不赖,但是不太可能吧,”总统不无讽刺地说道。
瑞安早已料到会有这个问题。“这有先例,先生。1975年11月8日,苏联一艘‘克里瓦克’级‘前哨’号导弹驱逐舰,企图从拉脱维亚的里加逃往瑞典的哥得兰岛。舰上的政治委员瓦列里·萨布林带领了一伙造反士兵把军官们全部锁在船舱里,开足马力冲出码头驶向大海。叛逃差一点成功。但是,苏联空中和海上力量的配合攻击,迫使他们在离瑞典领海还不到80海里的地方停止了航行。再有两个小时他们就可大功告成了。萨布林和其他26名水兵经军事法庭审判后,全部枪决了。在最近一个时期,我们也收到好几起苏联舰只,特别是潜艇发生兵变的报告,1980年,苏联一艘E级攻击潜艇在日本海岸外浮出水面,舰长声称艇上失火。但是我们和日本的海军侦察飞机拍下的照片都看不到浓烟或从潜艇上抛出的任何被火烧坏的残物。然而,艇上人员的伤势却充分证实了艇上发生过暴乱的事实。近几年来,类似这样的报告我们收到过好几份,我承认这次事件是一个极端的例子,但是它并不是绝无先例的。”
福斯特上将把手伸进上装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支带塑料吸嘴的雪茄烟,在点燃的火柴后面,他那两只眼睛闪亮着。“我说各位,我差不多相信是这回事了。”
“那好,把你的理由说给我们听听,上将,”总统说道。“因为我还不相信。”
“总统先生,指挥兵变的人大多数是军官,而不是普通士兵。原因很简单,士兵不会驾驶舰艇;而且,军官具有各种优越条件和文化程度,知道叛乱是可能取得成功的。在苏联海军中,这两个因素尤为突出。那么,这次为什么就不会是一群军官在干呢?”
“艇上的其他人都会跟他们走吗?”佩尔特问道。“而且明知他们和他们的家庭不会有好下场也置之不顾?”
福斯特一连吸了几口雪茄,说道:“你下过海没有,佩尔特博士?没有吧?那好,现在让我们打个比方,假设你现在搭乘‘伊丽莎白女王二号’游船作全球航行。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见游船正航行在太平洋上。但是,你知道船的准确位置吗?你不知道,你知道的都是当官的告诉你的。当然喽,如果你懂一点天文知识,你也许能估计出你所在的纬度,误差不超过几百海里;如果善于观察而且还懂得一点球面三角学原理,你甚至还能估计出你所在的经度,误差也不会超过几百海里。我说的没错吧?这些就是你可以在船上看到的。
“而这帮人是在潜艇里,什么也看不见。那么,如果有几个军官,哪怕只是部分军官,干了起来,那会怎么样呢?艇上正在发生的事情艇上人员怎么会知道呢?”福斯特摇摇头。“他们不会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就连我们的水兵,虽然受到的训练比他们要完善得多,也不可能知道。别忘了,他们的水兵几乎都是应征入伍的。一登上潜艇,就同外界完全隔绝了。除了极低频和甚低频通信,其他无线电通信都不起作用,而且电文全部是加密的,必须通过通信军官,所以,通信官必定参与此事,导航员也一样不可少,他们和我们一样,使用惯性导航系统。我们从夏威夷海岸外打捞出来的那艘G级潜艇上得到的就是这种导航系统。这种导航系统使用的数据资料也是加密的。导航员的助手把仪器上的数字读出来,由导航员在密码本上译出实际的数据。红军中陆军使用的地图属于机密文件,这在海军中也是一样。士兵看不到海图,而且又不允许他们打听舰只的位置。这种情况在导弹潜艇上尤其如此,对不对?
“最重要的是,这些潜艇兵都要干自己的工作。你到了海上就有你的一份工作,你就得完成。在俄国潜艇上每天的工作时间是14至18个小时。这些应征入伍的年轻人受过的训练非常简单,学会一两项工作就匆匆出海,而且要学会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苏联人的训练办法是死记硬背,尽量不让他们独立思考。所以,每当舰艇大修时,抄家伙干活的反而都是军官。当兵的既没有时间也不习惯向军官打听他们在干些什么。你干你的事,别人也干他的事,各尽其职。这就是海上纪律的真正含义。”福斯特在烟缸里掸掉了烟灰。“先生,事情就是这样,只要把军官们争取过来,不一定全都争取过来,事情就可以成功。争取十几个持不同政见的人比召集一支上百人的队伍要容易得多。”
“会容易一些,但是要真正做到也并不容易,丹。”希尔顿上将提出了异议。“再说,艇上至少总有一名政治委员,再加上几个情报机关安抽的‘鼹鼠’。莫非你真的认为一个党的驯服工具也会干这种事吗?”
“为什么不可能?瑞安刚才说了,那艘苏联驱逐舰上的兵变就是由政治委员领头于的。”
“没错,可是从那以后,苏联重新调配了各舰艇的领导。”希尔顿并不示弱。
“就连克格勃分子还不断地叛逃到我们这边来呢,哪个不是响当当的共产党员!”福斯特回敬道。显然,他倾向于同意俄国潜艇叛逃的分析。
总统听完了大家的发言,对瑞安说:“瑞安博士。你的分析已经使我信服了,从理论上讲那是可能的。现在你说说,中央情报局认为我们应该如何应付这件事?”
“总统先生,我是一个情报分析人员。而不是——”
“我完全明自你是干什么的,瑞安博士。你的报告我看过不止一遍了,看得出你是个有独到见解的人。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瑞安连穆尔法官也没有看上一眼就脱口而出:“紧紧地抓住她,先生。”
“就这些?”
“当然不,总统先生,也许不那么简单。不过,拉米乌斯可能会在一两天内在弗吉尼亚的某个海角外浮出水面,要求政治避难。我们必须有所准备,先生;我认为,我们应该张开双臂欢迎他。”瑞安看到在坐的头头们都点头同意,终于有人支持了。
“这下你可惹出麻烦来了。”总统和蔼地说道。
“先生,您要我提意见的。事情可能并不象我说的那样简单。几乎可以肯定,这些正向我国海岸驶来的A级和V级潜艇打算沿我们的大西洋海岸建立一条有效的封锁线。”
“封锁,”总统说,“这个词可难听。”
“法官,”希尔顿上将说道。“我估计,你当初一定认为这是一个假情报,旨在暴露为你提供这份情报的高级谍报人员,对吧?”
穆尔法官淡淡地一笑,说道:“这样想过,上将。如果说这是一场骗局,那可真是一个杰作。是我们告诉瑞安这个情报是可靠的,让他在这个前提下作了今天这个情况介绍。如果情报不是真的,由我负全部责任。”瑞安默默地祝福:上帝保佑你,法官;但心里不禁又在嘀咕这份“柳树”情报来源究竟隐藏在什么样的金字招牌底下。法官接着说:“不管怎么说,先生们,无论我们的分析准确与否,我们对苏联人的这次行动必须有所反应。”
“有没有办法证实这个结论,法官?”总统问。
“有,先生,我们正在设法。”
“很好。”总统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瑞安觉得他说话越来越干脆了。“法官说得对,不管他们耍什么花招,我们必须作出反应。先生们,苏联海军正向我们的海岸逼近,怎么办?”
福斯特上将首先回答说:“总统先生,我们的舰队此时已经启航了,凡能开动的都已经出海,最迟明天晚上全部到达海上。原在南大西洋的几艘航空母舰也已召回,所有核潜艇正在重新部署以对付苏联的威胁。从今天上午开始,已经派出P—3C‘猎户星座’式巡逻飞机监视苏联的水面舰只,英国的‘猎迷’式飞机也在苏格兰以西海面协助行动。是吗,上将?”福斯特问希尔顿。
“目前,我们已派出E-3A‘哨兵’式预警飞机同丹的‘猎户星座’式一起行动,由从冰岛起飞的F一15‘鹰’式战斗机护航,到星期五的这个时候,将有一个B-52轰炸机中队从缅因州的洛林空军基地起飞,都携带有‘鱼叉’式空对地导弹,轮番到苏联人头上盘旋。不过你放心,不会动武的。”希尔顿笑笑。“只是要让苏联人明白我们很感兴趣。如果他们继续向我国驶近,我们就要重新部署东海岸的战术空军力量,如果你同意,还可以暗中调动部分国民警卫队和后备机群。”
“这样的行动怎么可能暗中进行呢?”佩尔特问道。
“佩尔特博士,我们原计划本星期六开始在内华达州的内里斯举行一次例行的换防演习,让部分国民警卫队的飞机利用‘红旗’设施进行训练。他们可以不飞内华达而飞到缅因州去。那里的空军基地属于战略空军司令部,相当大,保安措施也很严密。”
“眼下我们手上还有几艘航空母舰可以调用?”总统问。
“目前只有一艘,先生,‘肯尼迪’号。上个星期‘萨拉托加’号拆掉了主涡轮,换一个新涡轮要一个月的时间。‘尼米兹’号和‘美洲’号目前都在南大西洋;‘美洲’号正从印度洋返回,‘尼米兹’号正准备驶向太平洋。真是运气不佳。能不能马上从东地中海召回一艘航空母舰?”
“那不行,”总统摇摇头。“塞浦路斯的局势仍然太敏感。我们真有必要那样做吗?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麻烦事,就我们现在的力量能不能对付他们的水面舰只?”
“完全可以,先生!”希尔顿上将毫不犹豫地答道。“瑞安博士说的对,大西洋是我们的海洋。仅空军就能派出五百多架飞机,海军还有三四百架。如果双方一打起来,苏联舰队就会有好瞧的了,不一会儿就得完蛋。”
“当然。我们要尽量避免出现这种局面,”总统说道,语调平静。“今天早上第一批报道文章已经见报,午饭前《时代》周刊的巴德.威尔金斯也打来电话询问此事。如果美国人民过早地知道了事实怎么办,杰夫?”
“总统先生,就算瑞安博士的分析是正确的,我看我们也无能为力。”
“你说什么,”瑞安立即问道。“我——请你再说一遍,先生。”
“实际上我们总不能去偷一艘俄国导弹潜艇吧。”
“为什么不能!”福斯特问道。“真是,他们的坦克、飞机我们拿到手的也够多的啦,”其他的头头表示同意。
”上将,一两个人驾驶的飞机是一回事,有26枚火箭和100多人的核动力潜艇又是另一回事。当然,我们对叛逃的军官可给予庇护。”
“那你是说,如果这家伙真的开进了诺福克港,”希尔顿接着说,“我们把她送回去!天啊,伙计,它携有200个核弹头啊,说不定有一天他们就可能用这些鬼玩艺儿来对付我们的,伙计。你真要把她还给俄国人?”
“这宝贝儿值十来亿美元呢,上将。”佩尔特踌躇地说。
瑞安发现总统在笑,据说他喜欢激烈的争论,“法官,在法律上这会引起什么后果?”
“这涉及海事法,总统先生。”穆尔顿时显得有点不安。“我从上法律学院到现在,从来没有接触过海事案件。海事法属于国际法,理论上海事法规适用于所有国家。美国和英国的海事法庭通常援引彼此的判例。至于说参加兵变的船员享有哪些权利,我可是一无所知了。”
“法官,我们讨论的既不是兵变,也不是海盗行为,”福斯特说,“我想准确的说应是‘船员的不法行为’。船员反抗合法的当局才是兵变,由军官合谋的越轨行为叫做‘船员的不法行为’。我认为我们犯不着把那些无聊的法律条目扯到一场关于核武器的争论上来。”
“可能会有牵扯,上将。”总统若有所思地说道。“杰夫说的对,这玩艺儿价值连城,是他们的法定财产,而且他们肯定会知道潜艇到了我们手中。我看有一点大家的意见是一致的,参与这场行动的不会是艇上的全体人员,如果是这样,那些不是这次兵变——或者说船员的不法行为——的参与者,事后会要求返回自己的国家,我们就得放他们走,对不对?”
“就得放他们走,”马克斯韦尔上将在一本便笺本上随便乱画着。“为什么就得放他们走?”
“上将,”总统毫不含糊地说,“我们不能,我们不能,决不能监禁或加害于那些仅仅是要求回国还家的人,明白吗?”他环视了一下在坐的各位,“如果他们知道潜艇在我们手里,他们就会要求我们送还。再说,从那些要求回国的水兵那里,他们也会得知潜艇在我们手里。不管怎么说,这么大的东西,我们藏得了吗?”
“可能有办法,”福斯特顺口说道,“不过你说的也对。艇上人员确实是个麻烦问题。我想,我们总有可能里里外外地把她检查一遍吧?”
“你是说来一次检疫,看看她是否适航,或是要证实一下他们有没有把毒品偷运到我国来?”总统笑了笑,“我看检疫倒不成问题。但是,未免有点操之过急了。许多重要的事都得在这之前办好。盟军方面有什么情况?”
“正好有一艘英国航空母舰在我们这里。能不能利用一下,丹,”希尔顿上将问道。
“只要他们肯借,我们就可利用。我们刚刚在百慕大以南搞过一次反潜战演习,英国佬表现很出色,我们可以借用‘无敌’号航空母舰、四艘护航舰及三艘攻击潜挺,这支舰队也正为此被快速召回。”
“他们知道这项新的情报吗,法官?”总统问道。
“恐怕还不知道,除非他们自己已经研究出来了。我们得到这个情报也不过几个钟头。”穆尔没有透露巴兹尔爵士在克里姆林宫有自己的耳目,瑞安本人对此也仅仅东鳞西爪地听到过一些,知之甚少。“经过你同意,我已经请格里尔中将做好准备,直飞伦敦向英国首相介绍情况。”
“为什么不发个——”
穆尔法官一个劲地摇头。“总统先生,这个情报——怎么说呢,必须由专人递交。”在坐的各位个个都瞪圆了双眼。
“格里尔什么时候出发?”
“如果你同意,今天晚上就走。今晚有两架‘要人专机’从安德鲁斯空军基地起飞,是国会的专机。”现在通常是公费旅游季节,议员们开完了会,要到欧洲去进行一些实际调查,顺便就在那儿过圣诞节。
“上将,不能再快一些吗?”总统问希尔顿。
“可以马上搞一架VC-140洛克希德‘星座’式喷气飞机,航速几平同VC-135一样快,半小时之内就能起飞。”
“立刻准备好。”
“是,先生,我马上打电话。”希尔顿起身走向墙角的电话。
“法官,通知格里尔准备启程,让他在飞机上等着,我有封密信,要带给首相。上将,你真的需要那艘‘无敌’号?”
“是的,先生。”
“我会帮你弄到手的。下一步,我们对海上的官兵该怎样讲呢?”
“如果‘红十月’号自己驶进我国领海。那就不需要说什么了,但是,如果我们要同她进行联系的话——”
“对不起,法官,”瑞安说道,“进行联系不仅很可能,而且很必要。他们的攻击潜艇很可能在她到达之前就已经部署在海岸外了,他们的任务就是要找到并击沉她。如果只是为了要救出这些叛逃的军官,我们就必须想办法警告她不要驶近。”
“可我们还没有找到她,你怎么认为他们能找到呢?”福斯特对瑞安的建议很不以为然。
“潜艇是他们造的,上将。他们了解,相比之下,他们找要比我们容易。”
“有道理,”总统说。“这就是说我们要派一个人去向舰队指挥官们说明情况。这不能广播吧,是不是,法官?”
“总统先生,这个情报来源非常宝贵,无论如何不能掉以轻心。我只能说到这里,先生。”
“很好,就派人去一趟吧。另外,我们还得就这件事同苏联谈判。目前他们可以说他们是在自己的领海内航行。什么时候经过冰岛?”
“如果不改变航向,明天晚上就会经过冰岛。”福斯特回答说。
“那好,还有一天的时间,他们可以考虑撤销这项行动,我们也可以核实一下这份报告,证明这不是一个神话。如果到明天午夜时,他们仍不返航,星期五上午我就召见阿尔巴托夫大使。”他转向各位首领。
“先生们,我希望明天下午看到你们就目前局势制订的应急计划。明天下午两点在这里开会。还有一件事:不得泄密!没有我亲自批准,除了今天在坐的各位,这个情报不得外传。谁要是把这件事捅给了新闻界,就提着脑袋来见我。有什么问题,上将?”
“总统先生,为了制订这些计划,”希尔顿回到坐位上说,“我们必须同野战指挥官和部分作战处人员商量。比如布莱克伯恩,少了他是不行的。”布莱克伯恩是大西洋舰队司令。
“让我考虑一下,一个小时以后答复你。中央情报局内有多少人知道?”
“四个,里特、格里尔、瑞安和我。就这些。”
“好,就这么几个人。”最近几个月以来,一连串的泄密事件使总统大伤脑筋。
“是,总统先生。”
“散会。”
总统站起身,穆尔绕过桌子赶到总统前面;佩尔特也留下来了;其他人都离开了情况室。瑞安站在门外等候。
“讲得不错。”马克斯韦尔上将抓住瑞安的手,等其他人走出几码以外,他继续说:“我认为你讲得太棒了,年轻人,不过你确实使丹·福斯特感到坐立不安。哦,比那还精彩;这一回他算是碰到对手了。”身材矮小的上将咯咯地笑了起来。“等我们搞到那艘潜艇以后,也许还能有办法改变总统的主意,让那帮水兵神秘地失踪。你知道,法官曾干过这种事。”瑞安目送着马克斯韦尔摇晃着五短身材离去,而对他的话却感到不寒而栗。
“杰克,再进来一会儿好吧?”穆尔叫道。
“你是历史学家,是吗?”总统看着笔记问道。瑞安这时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笔。
“是的,总统先生。我获得过历史学学位。”瑞安同总统握了握手。
“你很有戏剧方面的才能,杰克。可以当一个不错的审判官。”总统曾经担任过州检察长,享有刚直不阿、不徇私情的名声。当他在事业上刚刚崭露头角的时候,黑手党曾经暗杀过他,他不仅死里逃生,而且丝毫没有动摇自己的政治抱负。“情况介绍得棒极了。”
“谢谢你,总统先生。”瑞安眉开眼笑他说道。
“法官说你认识那支英国特混舰队的司令官?”
瑞安脑子里“轰”地一声响了起来。“是的,先生,是怀特上将。我们一起打过猎,夫人们是好朋友。他家同王室关系密切。”
“很好,我们必须马上派人去向我们的舰队司令官讲明情况,还要去找英国人商量,看能不能借到他们的航空母舰。我估计一定会借到的。法官建议,让达文波特少将和你一起去。今天晚上飞‘肯尼迪’号,然后飞‘无敌’号。”
“总统先生,我——”
“得了,瑞安博士,”佩尔特笑笑说,“办这件事你最合适。你已经知道了这个情报,认识英国的司令官,又是海军情报分析专家,再合适不过了。告诉我,你认为海军方面很想弄回这艘‘红十月’号吗?”
“当然,他们很感兴趣,先生。这是个一睹其真面目的好机会,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驾驶驾驶,然后把它拆开来研究,装上后再来驾驶。这将是有史以来情报战中最辉煌的成就。”
“这话一点不假。但是,他们可能过于急躁了点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先生。”瑞安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十分明白。佩尔特是总统的亲信,可不是五角大楼的红人。
“他们可能会利用这个机会,但我们可能不想让他们利用。”
“佩尔特博士,如果你认为一个身着军装的军官也会——”
“他不是那个意思,至少不全是。他是说,如果那里有人能向我提供非军方的独立见解,那可能对我是有帮助的。”
“先生,你还不了解我。”
“你的报告我已经看过很多了。”总统笑容可掬。人们都说,他脸上动人的魅力,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就象开关一盏聚光灯。瑞安一下子被堵住了,心里明白却又无可奈何。“我喜欢你的报告,你对事情很敏感,善于抓住事实,判断能力也强。是啊,我之所以有今天,其原因之一也是靠正确的判断力。我认为你能够胜任我要给你的任务,问题是你愿不愿意干?”
“到底要我干什么呢,先生?”
“你去了以后,就在那里呆几天,然后直接向我报告那里的情况;不要通过任何别的渠道,直接同我联系,会有人给你必要的合作,我会安排的。”
瑞安一言未发。总统一句话,就把他变成了一个坐探,一个野战军官;更糟糕的是,他要监视的都是自己人。
“不愿意报告自己人的情况,对吗?实际上并不是这样。我说过了我想得到非军方的独立看法。本来可以派一个老练的谍报官员去,但是,我们希望尽可能地控制参与此事的人数。把里特或格里尔派去太显眼了,而你呢,是一个合适的——”
“就没有别的人了?”杰克问道。
“除了他们两个人就没有别人了。”穆尔法官回答说。“苏联人给你立了档案,部分内容我见到过,他们认为你是一个上层阶级的寄生虫,杰克。”
瑞安心里想:我就是寄生虫,在这群人中,我当然是寄生虫。他不为穆尔的激将法所动。
“好吧,总统先生,请原谅我刚才犹豫不决。以前我可从来没有干过野战军官这一行。”
“我知道。”总统豁达大度,因为他胜利了,“还有一个问题,也许是由于我对潜艇一窍不通吧,拉米乌斯完全可以悄悄地溜掉,一句话也不用留,为什么他要预先告诉他们呢?为什么要留下那封信呢,依我看,这会起反作用的。”
这一回轮到瑞安笑了。“你见过潜艇驾驶员吗,先生,没有吧?见过宇航员吗?”
“那当然,我见过一大群航天飞机驾驶员。”
“他们都是属于一类的,总统先生。他留下那封信有两个原因。第一,可能有某件事情把他气疯了,等我们见到他时就会搞清楚的;第二,他相信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都不能阻止他,而且还要他们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总统先生,在潜艇上谋生的人个个都有进取心、自信,而且非常非常精明。他们最喜欢捉弄人,比如捉弄水面舰只的驾驶员。”
“你又得了一分,杰克。我认识的宇航员也是这样,在多数事情上他们很谦逊,但是一谈到飞行,他们就是天皇老子了。我要记住这一点。杰夫,我们回去工作吧。杰克,保持联系。”
瑞安再次同他握握手。等总统和他的高级顾问离开以后,他转向穆尔法官。“法官,你对总统到底说了我些什么?”
“都是事实,杰克。”其实,法官原来准备派一个中央情报局的高级谍报官员去负责这项行动,瑞安不是他计划内的人选。但是谁都知道,当总统的打乱精心安排的计划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法官贤明通达,娴于接受这种事实。“这是你奔向锦绣前程的一大步,不过千万别砸了锅。说不定以后你会爱上这种工作的。谁知道呢!”
瑞安相信他不会爱上这种工作的,他没有想错。

中央情报局总部

在返回兰利的途中,瑞安一直没有说话,局长的车开到地下停车场,两人下车后乘一架专用电梯直接来到穆尔的办公室。电梯的门伪装得很巧妙,看上去就象一块墙壁的镶板;瑞安觉得这倒是方便,但有点神秘,象在演戏。局长直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电话。
“鲍勃,马上到我这儿来一下。”他瞧了一眼站在屋子中间的瑞安,说:“坐不住了吧,杰克?”
“是的,法官。”瑞安冷冷地回答。
“我看得出你对这种侦探工作的态度,可是,整个事情有可能发展到极端敏感的地步。你得到如此信任,受托重任,应该感到受宠若惊。”
瑞安完全懂得这番话的言外之意,这时里特轻快地走了进来。
“什么事,法官?”
“我们有项行动任务。瑞安同查利·达文波特要乘飞机去‘肯尼迪’号,向舰队指挥官们介绍‘红十月’号的情况。总统已经批准。”
“早料到了,就在你们回到这里以前,格里尔已去安德鲁斯空军基地了。瑞安必须去吗?”
“是的,杰克,按照规定你只向舰队司令和达文波特介绍情况,到此为止,对英国人也一样,只告诉挂帅的军官。要是鲍勃证实了‘柳树’的可靠性,可以把资料拿给他们看,但是,只能让他们看到绝对必须看的东西,明白吗?”
“明白,先生。我想有人已经对总统说了,要办成一件事,就得让人家知道事情真相,特别是那些具体经办的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杰克。我们必须设法改变总统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但是别忘了,在没有说服他以前,还是他说了算,他是总头。鲍勃,我们得给他弄点行头,让他看上去象是那么回事。”
“来一套海军军官制服?给他封个官,三杠、普通勋表。”里特把瑞安上下打量了一番。“我看长42就可以,估计一小时内就可以为他准备完毕。这项行动叫什么?”
“这是下一步。”穆尔再次拿起电话,按了五个号码。“我需要两个词……嗯,好的,谢谢。”他在纸上记下了什么。“行了,先生们,这次行动叫‘曼陀林行动’。瑞安,你叫‘马基’,这名字应该好记,因为适逢其时。你去准备行装吧,我们根据这两个词还要编制一套代号。鲍勃,你亲自送他下去办,我还要通知达文波特,让他马上安排飞机。”
瑞安跟着里特向电梯走去。他感到事情进行得大快了,所有的人都太机灵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要干什么,更不知道怎样去干,可是这个‘曼陀林行动’却已经粉墨登场了。瑞安认为他的这个代号特别不合适,他不是什么人的星象家。这个名字应该带有一些“万圣节前”的色彩就好了。
 

第七天12月9日星期四

北大西洋

此时,瑞安正乘着飞机出海去舰上执行任务,在途中他暗自思忖,塞缪尔·约翰逊把海上航行比作“坐牢,还有被淹死的可能”,可他至少可以自慰的是,他是乘安全工具去舰上的。可是别忙,在降落到舰上以前,他还是有可能同飞机一起坠毁、摔成一滩血肉的。杰克弓着身子坐在一架格鲁曼“快轮”式飞机左弦的凹背坐椅上。海军一般地把这种飞机叫作“空中传送车”,是为航空母舰执行输送任务的。机上的坐椅朝着机尾方向,彼此间隔很小,他拱起的双膝几乎顶着了下巴。这种机舱非常适合于装货,坐人可就不怎么样了,机尾的板条箱中装着三吨重的发动机和电子设备的零部件;如果坠机,客舱中的四具尸体无疑将成为这堆昂贵设备的缓冲物。舱内既没有暖气,又没有弦窗,机身是一层薄薄的铝皮,机外200节的风力吹打着双涡轮发动机,发出呼呼的尖叫声。最可怕的是他们正在5,000英尺的高空穿过一个风暴区,“快轮”式飞机象一辆失控的滑行铁道车,以100英尺的幅度上下颠簸着。瑞安感到唯一幸运的是舱里没有灯光,至少没有人能看见他苍白发青的面色。两名飞行员就坐在他的身后,正海阔天空地谈得起劲,声音大得盖过了发动机的噪声。这两个浑蛋还在自寻开心呢!
发动机的噪声小了些,似乎是这样,但他说不准。在机上,有人发给他一个泡沫橡胶耳塞和一件黄色充气救生衣,还教过他坠机时如何行动。但是,象那样马马虎虎地交待几句管什么用,在这样的黑夜里一旦掉下去,谁都料得到幸存的可能性有多大。瑞安讨厌飞行。他曾当过海军陆战队少尉,但是三个月以后,他那个排乘坐的直升飞机在北约组织的一次演习中坠毁于克里特岛,他从此结束了现役生活。他的后背受了伤,差点造成终身残疾,从那以后,他就决定要尽量避免坐飞机。他感到,飞机突然在颠簸着下降,不再上升,大概已经接近“肯尼迪”号了,否则,那就不堪设想了。他们从弗吉尼亚海滩欧欣阿纳海军一级航空站起飞不过90分钟,瑞安却觉得象是过了一个月。他暗自发誓,从今以后,坐民航班机他决不再害怕了。
机头向下倾斜了大约20度,象是在向着一个目标径直飞去,开始降落了,这是航空母舰飞行行动中最危险的时刻。他想起越南战争期间的一份研究报告说过,航空母舰飞行员身上装备有袖珍心电图描记器,监测心动紧张状况,其结果使许多人感到意外,他们神经最紧张的时刻并不是在遭到射击的时候,而是在向航空母舰上降落的时候。特别是在夜间降落的时候。
天啊,还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瑞安自言自语着,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是死是活,几秒钟以后就见分晓。
“肯尼迪”号航空母舰的甲板被雨水浇得十分光滑,在风浪中上下不停地起伏着,舰体四周亮着界灯,从机上望去,宛如一个黑洞。在航空母舰上降落,实际上是一次有控制的坠落,为了减轻降落时的千钧之力,甲板上装有巨大的起落架支柱和减震器。飞机向甲板冲下去,机身猛烈地震动着,最后被拦阻索挡住,停了下来。终于降落了,安然无恙,但愿如此。过了一会儿,飞机又开始向前移动,边滑动边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瑞安发现这种声音是机翼向上折起时发出的。刚才在机上,他可没有想到还会有机翼脱落这种危险,不过到头来都是同样下场。飞机终于完全停止了。接着后舱门打开了。
瑞安解开安全带,急不可待地站起来,一头撞到了低矮的机顶上,顾不上达文波特了,他把帆布包紧紧抓在胸前,急急地冲出了后舱门。他四周看了看,一个身穿黄衬衣的舱面水兵正向他示意,让他到“肯尼迪”号司令塔去。雨下得很猛,他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出海浪足有15英尺高,航空母舰仍在风浪中前进。他向50英尺外一个敞着门亮着灯的舱门跑去,在那儿等达文波特赶上来。少将并没有奔跑,而是迈着标准的30英寸的步子,保持着一个将级军官应有的尊严。瑞安暗暗想,他们此行是半秘密性质的,因而听不到水手长的哨子声,也看不到舰上仪仗队,达文波特可能因此感到心中不快吧。舱门内站着一名海军陆战队下士,下穿条纹蓝裤,上着卡其布衬衣,打领带,还系着一条雷白的手枪带,向他俩敬礼欢迎。
“下士,我要见佩因特将军。”
“将军在司令舱里,先生。需要派人带你去吗?”
“不用了,小伙子,我以前指挥过这艘军舰。跟我来,杰克。”瑞安只好提着两个人的帆布包。
“天哪,先生,你以前也吃过这碗饭?”瑞安问道。
“夜里在航空母舰上降落?当然是,足有200多次。这有什么了不起,”达文波特看来没有料到瑞安会对此感到害怕。瑞安认为他这是故作姿态。
“肯尼迪”号的内部同瑞安度过他短促军人生涯的直升飞机突击舰“关岛”号很相似。仍是常见的海军迷宫,钢制舱壁和一排排管道。所有东西都涂上了一层暗青灰色。管道上有几条色带和模印的缩写字母,大概只有这艘舰上的人才知道它们的含义。瑞安认为,这些东西就象是新石器时代的岩洞壁画。达文波特带着他穿过一个走廊,拐了一个弯,走下一个全钢的梯子。梯子很陡,他差一点摔跟斗。然后他们又穿过一条走廊、又拐了一个弯。此时瑞安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最后,他们来到一个门前,一名站岗的海军陆战队中士向他们行了一个漂亮的军礼,然后为他们拉开门。
瑞安跟着达文波特走了进去,眼前的景象使他惊讶不已。“肯尼迪”号的司令舱简直就象比肯山大楼的豪华房间,右边是一幅整墙壁画,画面之大足以装饰一间宽大的起居室;其他墙上分别挂着五、六幅油画,其中一幅是与这艘航空母舰同名的约翰肯尼迪总统的画像。墙上装饰着华贵的镶板;甲板上铺着厚厚的深红色地毯,摆设着纯民用的栎木家具,铺上锦缎,一派法国式的乡土风格。如果不抬头看看天花板下一排排灰色的管道。简直难以想象这是在一艘军舰上。这些管道同整个房间显得格格不入。
“啊,查理,你好啊!”乔舒亚·佩因特少将从隔壁一间房里走进来,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上的水,一边问道:“一路顺风吗?”
“有点摇晃,”达文波特照实直说。他们握握手。“这位是杰克.瑞安。”
瑞安对佩因特久闻其名,但从未见过面。越南战争时期,他当过“鬼怪”式飞机的驾驶员,后来写过一本论述实施空战的书,叫做《稻田攻击》。这是一本描写真实的书,并非那种哗众取宠之作。他个子矮小,好动,体重不超过130磅。他通晓战术,为人正直不阿。
“是你的部下,查利?”
“不,少将,我在詹姆斯.格里尔手下工作;我不是海军军官,请原谅,我本人不喜欢弄虚作假。这一身军服是中央情报局的主意。”少将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哦?那么,我猜你就是来告诉我伊凡在搞什么名堂的,太好了,我一直盼着有人弄清这个谜。是第一次到航空母舰上来吧?你觉得这种飞行怎么样?”
“在上面审问战俘可能是个好办法。”瑞安尽量装出毫不在子的样子。两位将官听了都开怀大笑起来。接着,佩因特命令把饭送来。
几分钟后,通向走廊的双层门打开了,两个男招待——“伙食管理专家”——走了进来,一个托着食盘,另一个拿着两壶咖啡。三位军官都得到了适合身份的招待。食物很一般,盛在镶银边的盘子里,可瑞安还是吃得津津有味。他已经有12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他在自己盘子里满满地盛上了凉拌卷心菜和土豆色拉,又加上两块黑面包夹咸牛肉。
“谢谢。这就行了。”佩因特向招待说道。他们立正后离开了房间。“好,现在言归正传。”
瑞安急忙吞下了半块三明治,说道:“将军,这个情报是20个小时以前刚得到的。”他从帆布包中取出几个文件夹递给两位将军,接着介绍了20分钟,他一边介绍情况,一边抓紧时机吃下了那两块三明治和一大盘凉拌卷心菜,还把咖啡溅到了自己手写的提纲上。两位将军洗耳恭听,一次也没有打断他的话,但是他们盯着瑞安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天啊!”瑞安刚讲完,佩因特就惊叹道。达文波特则两眼瞪着,面无表情,他正在考虑从内部来检查一艘苏联导弹潜艇有无可能。他的模样使瑞安觉得他一定是个难对付的打牌高手。佩因特接着问:“你真的相信这种说法吗?”
“我相信,先生。”瑞安又倒上了一杯咖啡。要是再有一杯啤酒就咸牛肉那就更好了,不过这已经相当不错了。象这样地道的咸牛肉在英国还吃不上呢。
佩因特身子向后一靠,看着达文波特说:“查利,你告诉格里尔,要给这小伙子上几堂课,譬如说,一个当官儿的可不能象现在这样自找麻烦。难道你不觉得这有点牵强附会吗?”
“乔舒亚,他就是今年六月撰写关于苏联导弹潜艇的巡逻方式报告的那个瑞安。”
“是吗?那份报告写得不错。它证实了我坚持了两三年的观点。”佩因特起身走向房间的一角,望着窗外狂怒的大海。“那么,我们应该采取什么行动呢?”
“行动细节还没有制定出来,我估计他们会指示你找到‘红十月’号并设法同她的舰长建立联系。然后呢?我们就得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将她藏到安全的地方。可是,总统认为我们即使能够搞到她,也无法保住她。”
“什么?”佩因特猛地转过身来,迅捷打断达文波特问道。瑞安花了几分钟的时间解释这个问题。
“我的老天啊!你们交给我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后又说,如果我成功了,也得把他妈的那玩艺儿还给他们!”
“将军,我有个建议,总统也问过我,我们应设法把这艘潜艇保存下来。这是非常值得的。所以,除了中央情报局以外,参谋长联席会议也支持你。当然咯,如果水兵要求回国,我们就把他们送回去,这样,苏联人就会知道潜艇肯定在我们手里。实际上,对方的理由也很清楚。这艘潜艇价值连城,而且是他们的财产。何况,我们又怎么可能把一艘30,000吨的潜艇藏起来呢?”
“要把潜艇藏起来就得把她沉到海底,”佩因特怒气冲冲他说。“你知道,他们肯定也会这样做的。什么‘他们的财产’!这不是什么他妈的客船,是为了杀人而设计的潜艇,是杀我们的!”
“将军,我是支持你的。”瑞安镇静地说。“先生,你刚才说我们交给你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为什么?”
“瑞安,要找到一艘不让人发现的导弹潜艇绝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们用自己的舰艇试验过,要找到也非常勉强。你说这艘潜艇已穿过了东北部声纳监视系统的所有防线。大西洋宽阔得很,一艘导弹潜艇的声迹是很微小的。”
“你说得对,先生,”这时,瑞安可能也感到他成功的希望过于乐观了。
“你在想什么,乔舒亚?”达文波特问。
“相当不错,真的。我们刚结束了‘漂亮海豚’演习,这次演习干得不坏。我是说我们一方。”佩因特补充道。“‘达拉斯’号使对方大吃了一惊,目前,我的反潜水兵工作状态极佳。给我们哪些支援?”
“我离开五角大楼的时候,海军作战部长正在检查大西洋上P-3飞机的分布情况,你可能会再得到一些这种飞机。另外,所有能够出海的船只都已陆续启航。你这是唯一的一艘航空母舰,所以你掌握着全面战术指挥权,对吗?好了,乔舒亚,你是我们最优秀的反潜专家。”
佩因特倒上一杯咖啡。“这么说,我们只有一艘航空母舰。‘美洲’号和‘尼米兹’号离这儿还有整整一周的航程。瑞安,你说你还要飞到‘无敌’号上去,把它也利用起来,是不是?”
“总统正在想办法,需要它吗?”
“当然需要。怀特上将的反潜嗅觉很灵,‘海豚’演习中他们很走运,‘击毁’了我们两艘攻击潜艇,文斯.加勒里大为恼火。这种事情就得靠运气。这样一来,我们手上就不是一艘而是两艘航空母舰了。不知还能不能多弄几架S-3飞机?”佩因特指的是洛克希德“海贼”式舰载反潜飞机。
“为什么?”达文波特问。
“我可以把F-18转移到岸上,这样我们就有地方多载20架‘海贼’式。我不想失去这一部分攻击力量,但是这次行动需要更多的反潜力量,也就是更多的S-3飞机。杰克,你要知道,如果你的分析错了,我们就得去对付俄国佬的那部分水面力量。你知道它们载有多少舰对舰导弹?”
“不清楚,先生。”瑞安明白那一定是很多的。
“我们是唯一的航空母舰,必然成为他们攻击的主要目标。如果他们向我们开火,我们就会孤军作战,那可就要热闹了。”电话铃响了。“我是佩因特……是的,谢谢你。哦,‘无敌’号刚才已经掉头。还配备两艘驱逐舰,太好了。其余的护航舰和三艘潜艇继续返航。”他皱了皱眉头。“当然,我不能责怪他们这样做。这就是说我们还得派护航舰去。不过,还是值得的,我希望他们准备好飞行甲板。”
“可以派一架直升机把杰克送走了吧?”瑞安怀疑达文波特是否明自总统交给他的任务,看来他似乎有意想使瑞安离开“肯尼迪”号。
佩因特摇摇头。“直升机飞不了那么远。也许可以请他们派一架‘鹞’式飞机来接。”
“‘鹞’式飞机是战斗机,先生。”瑞安插话道。
“他们正在试验一种反潜巡逻用的双座‘鹞’式飞机。据说在直升机环形防线外使用后效果相当好。由于我们的一艘攻击潜艇疏忽大意被这种飞机‘干掉’了。”佩因特一仰脖子喝干了杯里的咖啡。
“那好吧,先生们,现在我们到下面的反潜控制室去,想想办法怎样来演这场马戏。大西洋舰队司令肯定要想听听我有什么打算。我看最好还是我自己决定吧。瑞安,我们还要请‘无敌’号派飞机来接你。”
瑞安跟着两位将军走出了司令舱。他呆了两个小时,观察佩因特如何调动他的舰队,简直就象象棋大师那样在摆弄他的棋子。

美国“达拉斯”号潜艇

巴特.曼库索在总指挥所里连续值勤已经20多个小时了,而且上次执勤后又仅仅只睡了几个小时。他一直吃的是三明治,喝的是咖啡。厨师还给他送来了两杯浓汤,让他换换胃口。他正看着手里的冻干浓汤发愣。
“舰长?”他转过身去,看见声纳宫罗杰.汤普森站在他面前。
“什么事?”曼库索说着离开了那张战术示意图,他聚精会神地研究这张示意图已有好几天了。汤普森站在这间舱室的后部,琼斯站在他身旁,手里拿着一块书写板和一个象是录音机的东西。
“先生,我认为你应该看一看琼斯搞出来的东西。”
在这种时候曼库索是不愿别人来打扰他的,长时间的值勤总会使他显得耐心不够。但是,琼斯看上去很兴奋,很急切。“好吧,到海图台前来。”
“达拉斯”号上的海图台是个同BC-1O型计算机连接在一起的新式装置,它将海图投射到一个四平方英尺的电视式的玻璃屏幕上,把“达拉斯”号航行的情况自动显示出来。相比之下画在纸上的海图早就过时了。不过,他们仍然保留着。海图是不能中断的。
“谢谢你,舰长,”琼斯的样子显得比平时更加恭顺。“我知道你现在正忙,但是我认为我已经弄出点名堂来了。那天收到的那个不规则信号一直便我坐卧不安。后来由于其他的俄国潜艇都出动繁忙了一番,我只好不管了,但是为了证实那个信号还在,我又回头收听过三次,第四次收听时信号就完全消失了。我想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搞出来的。先生,你可以在这上面把我们当时的航迹显示出来吗?”
海图台通过BC-10型计算机同艇上惯性导航系统相连接,曼库索亲自输入指令。一输入指令,计算机就开始工作起来……“达拉斯”号的航迹用一条红色曲线显示出来,线上有许多分段号,每段表示15分钟间隔。
“真棒!”琼斯惊叹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计算机画的航迹,不错,行啦。”琼斯从后裤兜里取出一把铅笔。“是这样,我第一次发现这个目标是在9点15分左右,方位是2-6-9。”他放上一支铅笔,橡皮头对准“达拉斯”号所在位置,笔尖向西指着目标。“接着在9点30分第二次听到,方位是2-6-0;9点48分又在2-5-0方位听到。舰长,这里面会有些误差,因为这个目标很不容易跟踪,但是这些误差总应有个平均数。大概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其他潜艇的活动,我只好撇下它跟踪新目标。但是,10点钟我又重新收听了这个目标,方位是2-4-2。”琼斯在“达拉斯”号驶离冰岛海岸向正东方航行留下的那条航迹上放上了另一支铅笔。“10点15分,方位移到了2-3-4,10点30分又到了2-2-7。最后这两个数字可能不准确,先生,信号实在是太微弱了,我的跟踪也就无法很准确。”说到这儿琼斯抬起头,显得有些紧张。
“讲得很好,琼斯,别紧张,你要是想抽烟就抽吧。”
“谢谢,舰长。”琼斯摸出一支烟,用丁烷打火机点着。从来没有这样同舰长接近过。他知道,只要有话对他讲,曼库索都会耐心地听取。他是个随和的舰长,但是,他不喜欢别人浪费他的时间;此时此刻,肯定他更不容别人浪费他的时间。“好,先生,我们来估计一下,它离我们不会很远,是吗?也就是说,它肯定处在我们与冰岛之间。那么,假设它正好处在我们两者的中途,这样,它的航迹大概是这个样子。”琼斯接着又放下几支铅笔。
“慢着,琼斯,哪儿来的航迹?”
“哦,是这样,”琼斯打开书写板说道:“不知是昨天早上还是晚上,反正是刚下岗的时候,我又想起了这个目标。所以,我就以我们驶离冰岛海岸的航向为基线,为它画了一个大概的航迹,这个我会,舰长,我读过航海手册。其实这个很容易,同我们以前在加州理工学院画星体运动的轨迹一样。我在大学一年级的时候上过天文课。”
曼库索忍着没有哼出声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很容易。但是看看琼斯计算出的数字和画出的航迹,似乎确实没有错。“说下去。”
琼斯从衣袋里拿出一个“休利特·帕卡德”牌科研计算器和一张画满铅笔标记和杂乱线条的地图,这张图就象《全国地理》杂志里的地图那样。“你要核实一下这些数据吗,先生?”
“我们要核实的,不过现在我相信你的。这是什么地图?”
“舰长,我知道这样做是违反规定的。但是,这只是我个人对那帮坏蛋采用的航线作的记录。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的潜艇,先生,我说的是实话。我也许计算得不太准确,但是把所有这些数字连起来就形成了一条约为2-2-0的航向,航速约10节。这样,他就正好对着‘一号航线’入口,对吗?”
“说下去。”这一点曼库索已经想到了:琼斯确实发现了重要的问题。
“可是,航迹画出来以后,我就再也无法入睡了,便立即回到声纳舱,把对这个目标的全部录音拿出来。我用计算机运算了好几遍,把无用的海洋杂音、其他潜艇的噪音等等全都过滤掉,然后,用十倍于正常速度的高速把它的声音录了下来。”他把那架盒式录音机放到海图台上,“舰长,你听这个。”
录音中杂音很多,但是每隔几秒钟就可听到一种轧轧声,他们听了两分钟,发现间隔时间很有规律,大约五秒钟一次。此时,站在汤普森身后的曼尼恩上尉,一边看着,听着,一边点头思索着。
“舰长,这肯定是人为的声音,其他的声响都不会那样有规律。在正常速度下听不出有什么名堂,但是一加速我就发现这骗人的家伙了。”
“好极了,琼斯,继续说完。”曼库索说道。
“舰长,你刚才听到的声音是一艘俄国潜艇的音响特征,它正沿着冰岛海岸外的一条沿海航道驶向‘一号航线’。舰长,你可以和我打赌。”
“罗杰,你看呢?”
“我信了,舰长。”汤普森回答道。
曼库索再一次看了看航迹,试图找出别的可能性,但是没有找到。“我也信了。罗杰,从今天起琼斯升为一等声纳兵,下一班交班以前把文字报告写好交给我,推荐信要写得好一些,写完给我签字。罗恩,”他用手指戳戳琼斯的肩膀,“别过意不去。你干得太棒了!”
“谢谢你,舰长,”琼斯高兴得合不拢嘴。
“帕特,请叫巴特勒上尉到总指挥所来。”
曼尼恩走到电话前,通知了轮机长。
“你还能估计出这是潜艇上的什么声音吗,琼斯?”曼库索转过身问道。
声纳乒摇摇头。“不是螺旋桨的声音,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他把磁带倒回来,重新放了一遍。
两分钟后,厄尔·巴特勒上尉走进总指挥所。“你叫我,舰长?”
“听听这个,厄尔。”曼库索又把磁带倒回,放了第三遍。
巴特勒是得克萨斯大学的毕业生,后来又在海军学院学过潜艇和发动机系统。“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琼斯认为是一艘俄国潜艇,我认为他说得对。”
“这个录音是怎么搞到的?”巴特勒问琼斯。
“先生,这个录音比原速度快十倍,是我们BC-10型计算机上过滤了五遍以后录制的。按正常速度录制,听不出什么道道。”琼斯的活说得很有节制,他没有告诉他们,他早就听出问题来了。
“象是一种谐波?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这是一个螺旋桨,那它的直径至少有100英尺,而且每次只能听到一片桨叶的声音。这样有规律的间断说明这是一种谐波。”巴特勒紧锁双眉撇着嘴。“但是,是什么东西的谐波呢?”
“不管是什么,它正向这儿驶来。”曼库索用铅笔敲着图上的“雷神的孪主子”双峰。
“那就证明是俄国潜艇,没有错,”巴特勒也同意了。“那么,他们又在使用新式玩艺儿了。”
“巴特勒先生说得对,”琼斯说。“这种声音听起来确象一种谐波轰隆声。另外,它的背景噪音很奇怪,象是水通过管道时发出的声音。我不明白是什么声音,这盘磁带上没有,可能是计算机把它滤掉了。开始的时候它相当微弱。反正这我就管不着了。”
“这就够好了。你今天干的成绩已经远远超过了一天的工作量。感觉怎么样?”曼库索问。
“有点累了,舰长,一段时间来我一直在琢磨这玩艺儿。”
“如果我们以后再接近这个家伙,你有把握跟踪到它吗?”曼库索知道琼斯会怎样回答。
“包在我身上,舰长!既然我们知道要收听的目标,放心我会逮住这个王八蛋的!”
曼库索看看海图台。“嗯,如果它是向‘双峰’行驶,以大约28至30节的速度通过这条航线,而后再回到他的基本航向上以10节左右的速度航行,那么……它现在的位置大约在这儿,离我们已经相当远了,如果我们现在以最高航速前进……48小时以后我们就可以到达这个位置,这样就赶到了它的前面。对吗。帕特?”
“差不多,先生,”曼尼恩上尉表示赞同,“你的估计是它以
最高航速通过这条航线,然后再减速——有道理,它穿过那段鬼门关用不着无声航行。它可以这样毫无顾忌地航行四五百海里之后,为什么不关掉发动机呢?要是我也会这样做的。”

“好,我们就按照这个分析试一试。先发报请示同意我们离开‘托尔布思’位置跟踪这艘潜艇。琼斯,高速航行一旦开始,你们声纳兵就会有一段空闲时间。你把这盘磁带装到模拟器上,让所有声纳兵都熟悉它的声音。但是,你要好好休息一下,你们大家都要好好休息。当我们重新开始搜寻这家伙的时候,我要求你们拿出百分之百的精力投入工作。先痛痛快快地洗个淋浴,这是你应该享受的,然后好好睡一觉。等追踪开始,就要长时间地艰苦工作了。”
“不用担心,舰长,我们会帮你逮住它的,保证逮往。你想把磁带留下吗,先生?”
“当然。”曼库索取出磁带,一看大吃一惊,抬起头问道:“你为此牺牲了一盘巴赫的曲子?”
“这一盘不怎么样,先生。我还有一盘克里斯托弗·霍格伍德演奏的,比这盘好多了。”
曼库索把磁带放进衣袋,“你可以走了,琼斯。干得漂亮。”
“乐意效劳,舰长。”琼斯转身离开了总指挥所,心里盘算着晋级会给他增加多少薪金。
“罗杰,你手下的人这两天要保证好好休息。到时候跟踪追击,可有苦头吃了。”
“是,舰长。”
“帕特,立刻上浮到潜望镜深度,向诺福克报告。厄尔,你研究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这种声音的。”
“好的,舰长。”
曼库索开始拟电文;曼尼恩上尉把水平舵转到仰角,把“达拉斯”号的潜望镜天线伸出海面。从500英尺以下的海底上浮到波涛汹涌的海面下,用了五分钟。潜艇在海浪的冲击下开始摇晃,虽然其程度对水面舰只说来简直微不足道,但是水兵们却都感觉到了。曼尼恩把潜望镜和电子支援措施天线升起,这种天线是供探测雷达信号而设计的宽频带接收器使用的。他在潜艇四周海面五海里范围之内没有发现任何东西;电子支援措施仪表上除了显示出远处的几架飞机以外,也没有发现其他情况。这些飞机离他们很远,没有什么可重视的。接着,曼尼恩升起另外两个天线柱,一个是象芦苇似的超高频接收天线,另一个是新式的激光发射机。这根天线可以不断旋转,自动跟踪位于大西洋上空专供潜艇使用的通信卫星的载波信号;通过激光发射器,他们可以在不暴露潜艇所在位置的情况下大密度地发报。
“准备完毕,先生,”值班报务员报告说。
“开始。”
报务员揿动了一个按键,几分之一秒内信号就输送完毕,由光生伏打电池接收下来并通过超高频发射机送出,经抛物面天线反射到诺福克大西洋舰队通信司令部。通信司令部的报务员收到信号以后,也揿动一个按键,将发来的信号发射到卫星上,送回“达拉斯”号。这是鉴别电文是否发生错乱的简单办法。

“达拉斯”号的报务员将收到的信号同刚发出的信号进行比较后说道:“一模一样,先生。”
曼库索命令曼尼恩除了电子支援措施和超高频天线之外,其他一切全部落下。

大西洋舰队通信司令部

在诺福克,“达拉斯”号发来的电文已经由综合通信部最高机密处的计算机录制下来,电报的第一行标出了一次密码本密码顺序的页数和行数。一位军官在他的计算机终端上打入相应的号码,计算机立刻送出一份译出的电文。他再次检查了是否有错乱之处,确信没有之后,他撕下电文向房间另一头走去,文书军士正坐在那里的电话机前。军官将电报交给他。
文书军士打上相应的收报地址,通过陆上通信专线发到半英里外的大西洋潜艇部队司令作战部。这是一条装在钢导管中的光纤通信线,埋在一条铺石路面的街道下面。为了保证安全,每周要对这条线路检查三次,就连核武器活动的秘密也不如这种日常战术通信保守得严密。

大西洋潜艇部队司令作战部

作战室里响起了一阵铃声,电文发到了“绝密”电传机上。电文前标有一个“Z”字,表示这是“火急电文”。
Z12月9日格林威治时间04:14
绝密
发报:美国“达拉斯”号潜艇
收报:大西洋潜艇部队司令

上报:大西洋舰队总司令
//N00000//
红色舰队潜艇活动
1.报告12月7日格林威治时间09:00左右发现异常声
纳目标并在红色舰队潜艇活动突然增加后消失。事后鉴
定目标为红色舰队核动力潜艇或核动力舰队弹道导弹潜
艇通过冰岛海岸航线驶往一号航线。航向西南航速10节
下潜深度不详。
2.证实目标具有异常的,重复一遍,异常的音响特
征。异于已知任何红色舰队潜艇。
3.请求批准离开托尔布思跟踪侦察,估计该潜艇使
用了具有独特声响特征的新式拖动装置。相信很有可能
将其测定验明。
一名中尉军官把电文送到了文森特·加勒里中将的办公室。
自从苏联潜艇开始大规模行动以来,大西洋潜艇部队司令官就没有离开过他的岗位,总感到有不祥之兆。
“‘达拉斯’号发来‘火急电文’,先生。”
“嗯嗯。”加勒里接过黄页电报读了两遍。“你认为这个电报是什么意思?”
“说不上,先生。看来他好象听到了什么,也费了时间琢磨了一番,现在想去再敲住它。他似乎认为他们发现了异常情况。”
“那么,我怎么回答他呢?说说看,先生。说不定将来有一天你也要当将军得自己作决定呢。”加勒里心想,他不太可能有这样的前途。
“先生,‘达拉斯’号目前的位置非常理想,苏联水面舰只到达冰岛海域后它正好进行跟踪。我们需要它留在原地。”
“标准的书本答案。”加勒里抬起头冲着年轻人笑了笑,决定不让他说下去了。“再说,‘达拉斯’号的舰长是一个很有能力、相当称职的军官,他要不是真正认为掌握了情况,他是不会来打扰我们的。电文说得不具体,可能是因为战术‘火急电报’不可能写得太复杂,也可能他认为我们了解他的良好判断力,可以相信他的话。‘具有独特声响特征的新式拖动装置’,这可能是一派胡言,但是,毕竟是他在现场,而且正等着我们答复。告诉他我们同意了。”
“是,先生。”中尉嘴上回答着,转过身去心里却在想,这个干瘪老头大概是靠抛硬币来作出决定的。

“达拉斯”号潜艇

Z12月9日格林威治时间04:32
绝密
发报:大西洋潜艇部队司令部

收报:美国‘达拉斯’号潜艇
A.美国‘达拉斯’号潜艇Z12月6日格林威治时间
04:14电悉
B.大西洋潜艇部队司令即时回电2000.5
行动区域规定//N04220//
1.批准A项要求
2.从9日格林威治时间05:00至14日00:01,B、
E、G区域为B项规定的无限制行动区域。必要时报告。
加勒里中将签发。
“真他妈的痛快!”曼库索暗自笑道。加勒里就是这点好,只要你提出问题,不论他同意与否,不等你收下天线,他都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当然,曼库索也想过,如果琼斯的分析有误,追踪一无所获,他就得费神作番解释。加勒里撤过不止一个舰长的职,使他们从此离开军舰到陆上任职。
曼库索明白这无疑也是他的最后下场。从他在安纳波利斯学
院学习的第二年起,他就盼望着有一天能当上攻击潜艇的舰长。现在他已经如愿以偿。他也知道他以后的事业将要走下坡路。在海军其他部队里,第一次当舰长就是第一次;如果你走运,又碰上有一群能干的部下,还可能步步高升,最终当上个海上舰队司令官。不过,潜艇兵没有这份福气。不管他在“达拉斯”号干得好还是坏,他都会很快地失去它。他只有这唯一的一次机会。以后怎么样呢?他认为他至多不过能当上一艘导弹潜艇的舰长。他以前在导弹潜艇上服过役,十分清楚指挥导弹潜艇、哪怕是新型的“俄亥俄”级导弹潜艇,都枯燥乏味得很。导弹潜艇的任务就是东躲西藏。而曼库索希望成为一名猎手,当了猎手之后才离开这一行才叫来劲呢。指挥过导弹潜艇以后又会怎么样呢?也许能捞到一个“一级水面舰只舰长”的职务,比如指挥一艘漂亮的加油船。说不定他还能混上个中队司令官,坐在汽艇的办公室里催交情况报告,充其量一个月出一次海,主要任务就是给那些不想见到他的潜艇舰长找点麻烦。也许,他也可以在五角大楼谋个一官半职——那多有意思!曼库索懂得为什么一些宇航员登月归来后便从此一蹶不振的原因;他和他们一样,为当舰长苦苦奋斗了
好多年,可是一年之后“达拉斯”号就不再是他的了;他不得不把“达拉斯”号让给别人。不过,目前他还占有它。
“帕特,落下所有天线柱,下潜至1,200英尺。”
“是,先生。落下天线柱,”曼尼恩发出了命令,一名上士推上了液压澡纵杆。
“电子支援措施和超高频天线柱已落下,先生。”值班上士电工兵报告。
“很好。潜水官,下潜深度1,200英尺。”
“是,1,200英尺。”潜水官回答。“水平舵下倾角15度。”
“下倾15度。”
“下潜吧,帕特。”
“是,舰长。全速下潜。”
“是,全速下潜。”操舵兵伸手拧开了信号器。
曼库索观察着部下在操作。他们的操作象机械一样准确无误。但是,他们并不是机器,而是人,是他的人。
在潜艇尾部的反应堆舱里,巴特勒上尉指挥着轮机军士们的操作,及时地发出一个又一个命令。反应堆的冷却剂水泵开始快速运转;大量高压热水进入交换器,把热量转换成外层环回管道中的蒸气,当冷却剂回到反应堆中时已被冷却和浓缩,从而促使
反应堆分离出更多的中子,加速裂变反应,释放出更大的能量。交换系统的“外层”或称非辐射性环回管道中的饱和蒸汽,再通过一组一组的控制阀门推动高压涡轮机的叶片。“达拉斯”号巨大的铜螺旋桨迅速旋转起来,推动潜艇向前、向下行驶。
轮机兵都镇静地操作着。随着整个推进系统释放出越来越大的能量,轮机舱里的噪音也明显升高。机械师一刻不停地检查着各种仪器,保证机器正常运转。所有水兵都照常默默而准确地工作着,全神贯注,没有人闲聊。如果把医院里的手术室同潜艇上的反应堆舱相比,手术室简直就象一个浪人窝。
在前舱,曼尼恩从深度计上看着潜艇下潜到600英尺以下。一旦到达900英尺,潜水官就要让潜艇开始平驶,使下潜准确无误地到达指定的深度。曼库索舰长准备让“达拉斯”号下潜到温跃层以下,也就是冷热不同水温层的分界线以下。同一水层中的海水总是处在等温层中。在较热的水面区与较冷的深水区之间有一个相对平展的水层,是个半渗透性的屏障,能够反射声波。那些确能突破温跃层的声波大都也会被海水所吸收。因此,只要在温跃层以下,尽管“达拉斯”号以30节的高速航行,噪音达到最高点,水面声纳还是难以探测到;但同时,它自己也几乎变成了瞎子。不过,在这样的深海里是不会撞上什么物体的。
曼库索拿起有线广播系统的麦克风。“我是舰长。现在,我们已开始全速航行,将持续48小时。两天前,有一艘俄国潜艇从我们身边溜过去了,我们要赶到前面去,希望能截住它。这艘俄国潜艇所使用的显然是一种以前没有人碰见过的新式无声推进系统,我们必须争取赶到它的前面去,等它再次从我们旁边经过时就跟上它。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它的声音。这一回我们会弄清它的真面目。好,现在我要求大家好好休息,到达目的地以后就要开始长时间艰苦的追踪;到时候,我希望每个人都要拿出百分之百的精力去工作。这次行动可能是非常有趣的。”他关上麦克风。“今晚放什么影片?”
潜水官等深度计的指针在指定深度上停了下来才回答。他是艇上的军士长,同时负责管理“达拉斯”号上的有线电视系统。食堂里有三台盒式录像放映机,分别同军官餐室和各个水兵居住舱的电视机相连。“舰长,你决定一下吧,一个是故事片《回到绿野》,还有两个是橄榄球赛,一个是‘俄克拉何马’队对‘内布拉斯加’队,另一个是‘迈阿密’队对‘达拉斯’队。这两场球赛都是在我们演习时进行的,先生。所以,看录像就象在现场看比赛一样。”他笑了笑。“广告节目也不少。厨师已经在做爆玉米花了。”
“好!我要所有人都消遣一下,放松放松。”曼库索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从来得不到海军录像带,当然罗,今年陆军要比他们吃香……
“早上好,舰长。”副舰长沃利.钱伯斯来到总指挥所。“有情况吗?”
“来,沃利,我们到后面的军官餐室去,我让你听个东西。”曼库索从衬衣口袋里取出录音带,带着钱伯斯向艇尾走去。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在“达拉斯”号东北方向200海里处的挪威海。“科诺瓦洛夫”号正以41节的航速向西南方向疾驶。图波列夫舰长独自坐在军官餐室里,拿出两天前收到的电文又看了一遍,悲愤交集,他的教官居然干出那种事来!他简直惊呆了。
他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给他的命令含意非常明确因为政治委员曾指出过,他曾经是叛徒拉米乌斯的学生,命令的含意就更清楚了。要是这个自私的家伙叛逃成功,他本人的日子也就很不好过了。
这么说来,马科不仅欺骗了“科诺瓦洛夫”号,也欺骗了其他的所有人。图波列夫还一直傻头傻脑地在巴伦支海海域偷偷摸摸地设伏,而马科却早已经背道而驰了。图波列夫可以肯定,他们每个人都成了马科的笑料。多么可憎的变节投敌行为!对祖国造成了多么可伯的威胁!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太不可恩议了!马科有四间一套的住房、一座别墅,还有自己的“日古利”牌桥车,什么都有了,而他图波列夫连私人汽车还没有呢,好不容易当上了舰长,现在却又受到了威胁。他要能保住已经得到的一切,那就谢天谢地了。
他想,我必须杀死自己的朋友。是朋友吗?是的,他不能否认马科曾经是他的好朋友和好老师。他到底是怎么啦?
是为了娜塔利娅.波格达诺娃。
不错,肯定是因为她。那是件大丑闻。他们在一起吃过多少次饭?娜塔利娅为有这么多可爱、强壮的大儿子又欢笑过多少回?他摇摇头。一个如此善良的女人,竟然死在一个混帐的外科医生手里,只因为他是一个中央委员的儿子,谁也奈何他不得。建设社会主义已经历了整整三代人的努力,可是这类无法无天的事仍然屡见不鲜!但是,这些都不足以解释马科这一疯狂的举动。
图波列夫伏在他从驾驶室带回的海图上,仔细地琢磨着。他可能要在指挥岗位上坚持五天;如果轮机不出毛病,而且马科溜得不是太快的话,也许还用不了五天。马科不可能逃得太快。他是一只狐狸,而不是一头公牛。图波列夫料到其他的A级潜艇可能会先他赶到堵截海域,但是没有关系,这个任务还得由他去完成。他要赶到马科的前面,等他过来。马科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溜过去,“科诺瓦洛夫”号将在那儿恭候;“红十月”号的未日就要到了。

北大西洋

一分钟以前,空中出现了一架英国FRS.4海上“鹞式”飞机。它在“肯尼迪”号左舷外正侧方上空盘旋了一会儿,飞行员估量了一下着陆点、风速和海浪状况。然后,他把航速保持在与航空母舰相同的30节上,一个漂亮的右侧滑就稳稳地降落到了舰体中部、司令塔前的甲板上,正好落在飞行甲板的中央。一群甲板水兵立刻向飞机跑去,其中三人扛着沉重的金属轮挡,另一人很快地将金属梯子安放在已经打开舱盖的座舱外;四个水兵拉着一根长长的加油管走到飞机旁。显然,他们都想表现一下美国海军飞机勤务的神速本领。飞行员身穿桔黄色飞行服和黄色救生衣,把飞行帽放在前座的后背上,走下了金属梯。他很快地打量了一下身边的水兵,确信他的战斗机没有落到一群笨蛋手里后,才向司令塔跑去。他在舱门口见到了瑞安。
“你是瑞安吧?我叫托尼.帕克,厕所在哪儿?”瑞安给他指了指方向,他便一溜烟地跑去了,留下身着飞行服、已手提帆布包的瑞安呆呆地站在那儿。他的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白色塑料飞行帽,不停地摇晃着。他一边看着水兵们为“鹞”式飞机加油,一边心里想,这些人准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过了三分钟帕克才回来。“中校,”他说,“有一样东西从来也没有装到过战斗机上,那就是要命的厕所。他们先让你灌足了咖啡和茶水,然后送你上天,憋得你走投无路。”
“我知道那种滋味。你还有别的事要办吗?”
“没有了,先生。飞来的途中你们的将军通过无线电对我交待过了。看来你们的小伙子已经把油加好了。现在起飞吗?”
“这个放在哪儿?”瑞安举起帆布包问道,他估计大概得由自己抱在胸前了。他已经把情况介绍提纲放在飞行服里面,紧贴着胸膛。
“当然放在行李箱里。来吧,先生。”
帕克轻快地向战斗机走去。黎明的天色很昏暗,在大约一二千英尺高空蒙着一层厚厚的乌云,还没有下雨,但看来就要下了。海面上仍然翻滚着八英尺高的风浪,灰蒙蒙的大海上到处卷起层层白浪。瑞安可以感觉到“肯尼迪”号正在行驶,真想不到这样的庞然大物也能被驱动。他们来到了“鹞”式飞机前,帕克一手拿过瑞安的行李包,另一只手伸到机腹下摸到一个凹入的把手,一拧一拉,打开了一个象小型电冰箱大小的行李箱。帕克把包寨进去,关上门,再试试锁杆是否关牢。一个穿着黄色衬衫的甲板水兵上前同飞行员攀谈起来。舰尾部,一架直升机开始隆隆发动,另一架“雄猫”式战斗机正向舰体中部的飞行弹射器滑去。上空,30节的阵阵海凤正呼啸而过。航空母舰真是一个嘈杂喧闹的地方。
帕克挥挥手叫瑞安上梯子。杰克讨厌飞行,也同样讨厌爬梯子。他几乎是从舱口跌到了舱里的坐椅上。他急忙坐好,让一个甲板水兵一一系好四点固定装置的皮带,戴上飞行帽。水乓指指插座,提醒他接上机内通话器。看来美国水兵对“鹞”式飞机还确实很了解。插头旁边就是开关。瑞安打开开关。
“听得见吗,帕克?”
“听见了,中校。坐好了吗?”
“差不多了。”
“好的,”帕克转过头检查了发动机进气道的情况。“开始发动了。”
舱盖仍然向上开着。三个水兵拎着很大的二氧化碳灭火器站在飞机近旁,随时准备扑灭发动机一旦爆炸所引起的火灾。十多个水兵站在司令塔下观看着这架外国飞机。随着一声轰鸣,“佩加休斯”型发动机转动起来了。紧接着落下了舱盖。
“准备好了吗,中校?”
“就看你的了。”
“鹞”式战斗机的体形并不大,但是发出的声音肯定是最大的。帕克扳动推力方向控制器,瑞安全身立刻感到了发动机产生的声浪。机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机头倾斜,然后震动着升到了空中。瑞安看到一个水兵正站在司令塔下向他们挥手。“鹞”式战斗机斜滑到左舷外,开始升高,于是飞离了司令塔。
“起飞不坏。”帕克说道。他操纵着推力控制器,“鹞”式战斗机开始向前飞行,瑞安几乎没有感觉到飞机在加速,只看到“肯尼迪”号飞快地向身后退去。几秒钟之后,他们已经飞出了“肯尼迪”号的内层护航圈。
“我们飞到这些乌云上面去吧。”帕克说。他一拉操纵杆,飞机径直向云层飞去。在穿过云层的几秒钟里,瑞安的视野从原来的五海里一下降低到了五英尺。
杰克打量着座舱四周,到处是各种飞行控制器和仪表。飞行速度已达到150节,而且还在继续加快;飞行高度已达到400英尺。不难看出,这架“鹞”式飞机是一架教练机,不同的是它的仪表盘经过了改装,增加了可以安装在机腹下的探测吊舱的读出仪表,这是穷对付的办法。不过,据佩因特将军介绍,这个探测装置的效果还相当不错。他猜测那个象电视屏幕一样的仪器是一部前视红外热探测器的读出器。飞行速度表上的指针指到了300节,爬高度指示器显出飞机的迎角为20度,而实际感觉似乎不止20度。
“马上穿透云层,”怕克说。“出来了!”
在耀眼的阳光下,瑞安看到现在他们已上升到26,000英尺的高空。瑞安始终不习惯飞行,原因之一就是,无论地面上天气多么恶劣,飞机到达一定的高度时总会见到太阳。阳光非常强烈,但是天空的颜色明显地比地面上看到的浅蓝色要深得多。躲开了低空的湍流,飞行立刻变得象民航班机一样平稳了。瑞安笨拙地戴上护目镜,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现在感觉好多了吧,先生?”
“好多了,上尉,比我原来的估计好得多。”
“你指的是什么,先生?”帕克问。
“我是说比乘坐商办航班有意思。视野开阔得多,这一点太重要了。”
“可惜我们的油不富裕,不然我可以给你表演几个特技飞行动作。‘鹞’式战斗机几乎什么动作都能做,你尽管提就是了。”
“那没关系。”
帕克变得健谈起来。“你们的将军说你不喜欢坐飞机。”
“鹞”式飞机突然旋转起来,瑞安慌忙抓住坐椅的扶手。转了整整三圈才恢复了水平飞行。他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啊,英国式的幽默感。”
“这是你们的将军给我的命令,先生。”帕克有点抱歉地解释道。“我们并不想让你觉得‘鹞’式飞机是破烂货。”
瑞安琢磨着是哪一位将军,佩因特还是达文波特?也可能是两人合计的。云层顶部就象一片起伏的棉田,他在民航班机上透过一英尺见方的舷窗从来没有领略过这样的美景,他坐在后坐上,就仿佛坐在机舱外的云堆里。
“可以提一个问题吗,先生?”
“当然可以。”
“出了什么紧急情况?”
“什么意思?”
“你看,先生,他们让我们的军舰调转头来,接着就命令我到‘肯尼迪’号上把一个大人物接到‘无敌’号上去。”
“哦,这不能讲,帕克。我要给你的上司送情报去。我只是个邮差。”瑞安撒了一个谎,翻来复去地说了三遍。
“对不起。中校。跟你说,圣诞节一过,我妻子就要生孩子了。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先生,我想回到她身边去。”
“你住哪儿?”
“查塔姆,就在——”
“我知道。我眼下就住在英国,在马洛,伦敦的上游。我的第二个孩子就是在那儿怀上的。”
“在那儿生的吗?”
“只是在那儿怀上的。我妻子说那些旅馆的床真怪,她每次都是在那上面怀上的。帕克,我要是跟你打赌,准赢。头胎总是会晚产的、别着急嘛。”
“你说你住在马洛?”
“对,今年初我们还在那儿造了一幢房子。”
“杰克.瑞安——约翰.瑞安?是同一个——”
“正是。上尉,这个你不必告诉任何人。”
“明白,先生,我还不知道你原来是海军军官。”“正因此不能对任何人说。”
“是,先生。刚才转了几圈多有冒犯,实在抱歉。”
“没事儿。想必将军们也会开开小玩笑的。我听说你们同我们的人刚刚搞过一次演习。”
“是的,中校。你们的一艘‘白鱼’号潜艇被我击沉了,是我和探测兵一起击沉的。那天晚上,我们用前视红外热探测器在接近海面处发观了它,马上在它周围投下了许多噪音发生器。我们事先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们有新式装备,你知道这没有什么不公平。‘白鱼’号的舰长因此而气急败坏,我很能理解,原希望到诺福克港后能见见他,可是直到我们启航的那天他也没有到。”
“你们在诺福克玩得痛快吗?”
“痛快,中校。我们有幸在切萨皮克湾,就是你们叫做东海岸的地方打了一天猎。”
“是吗,我也在那儿打过猎。打得怎么样?”
“成绩不错。半小时不到我就打了三只野鹅。可惜只限猎三只——真没道理。”
“捕猎季节都快过了,半个小时你还能打到三只鹅?”
“我就是靠射击这门手艺吃饭的嘛,中校。”帕克说道。
“今年9月,我在英国同你们的将军一起打过松鸡。我原来一直用的是一支‘雷明顿’牌自动步枪,可他们非让我用双筒猎枪不可。如果你拿着自动步枪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就会把你当作恐怖分子看待。我只好用两支‘珀迪’猎枪,用起来不顺手,一共打到15只松鸡。那种打猎方式显得太懒惰,一个人专门给我装子弹,另外还有一帮打猎侍从负责轰赶猎物,整个松鸡家族大概都快被我们灭绝了。”
“我们每英亩面积上的猎物比你们多。”
“你们的将军也这样说。到‘无敌’号还有多远?”
“40分钟。”
瑞安看了看油表,燃料已消耗了一半,如果在汽车里,他就该想到要加油了。半个钟头就耗费了这么多油。可是帕克似乎毫不在乎。
这架“鹞”式空中传送车在英国“无故”号上降落时的情景同它在“肯尼迪”号上降落时完全不同。飞机穿过云层下降时又开始剧烈颠簸。瑞安觉得他们又碰上了昨天晚上经历的那场风暴的前缘;坐舱上雨水如注,成千上万的雨滴敲打着机身,噼里啪啦,莫非是在下冰雹?他看看仪表,发现飞机下降到1,000英尺高度又开始平飞,而他们仍然笼罩在云层之中。不一会儿,飞机缓慢下降,终于在100英尺高度飞出了云层。“无敌”号航空母舰的体积还不到“肯尼迪”号的一半。他看到舰体在15英尺高的海浪上不断摇晃。帕克同上次降落一样,先在航空母舰左舷外上空盘旋片刻再向右斜滑,向20英尺下的涂色着陆圈降下。尽管这次着陆很艰难,瑞安还是睁眼看着飞机安全着陆,舱盖随之打开了。
“你就在这儿下吧,”帕克说。“我得把飞机滑到升降机上去。”梯子已经准备好,他顾不上解衣脱帽就出了机舱。一个水兵取出了他的帆布包,带着瑞安走到司令塔下,迎接他的是一名少尉军官。
“欢迎你,先生。让我帮你脱下飞行服吧。”瑞安想,眼前这个年轻人可能还不满20岁。
少尉站在一边,瑞安解开拉链,取下飞行帽,脱去救生衣和工作服,而后从帆布包里取出了自己的军帽。他几次差一点跌倒在甲板上,因为“无敌”号好象随着顺流在翻腾行进。难道是顶头风和涌浪?在冬季的北大西洋上,不会有什么大了不起的事的。少尉拎起了帆布包,瑞安则用手紧紧地按住情报资料。
“带路吧,少尉。”瑞安一扬手说,年轻人三步并作二步地爬上了梯子,杰克不得不气喘吁吁地拼命追赶,心想这样的跑法真够他呛。坐飞机已经弄得他的内耳嗡嗡作响,再加上舰体又在不停地晃动,他感到头晕,身体不由自主地东碰西撞。那些职业飞行员是怎样熬过来的?
“司令台到了,先生。”少尉用手拉开了门。
“你好,杰克!”韦斯顿第八代伯爵、中将约翰·怀特声音洪亮地叫道。中将50岁,身高体壮,脖子上的白围巾更显得他红光满面。杰克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年初,从那以后,他妻子卡西和伯爵夫人安东尼娅就成了亲密的朋友,并且一起加入了一个业余音乐家组织。卡西.瑞安弹得一手好钢琴;44岁的托妮.怀特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有一把意大利造琴世家瓜奈里家族造的小提琴。约翰.怀特对自己的爵位并不看重,只把它当作逢场作戏的需要。他完全凭借自己的功绩在皇家海军中建立了自己的事业。杰克迎上前去握住他的手。
“你好,将军。”
“这次飞行感受如何?”
“很不一般。我以前从来没有坐过战斗机,更没有坐过这种妄想同蜂鸟交尾的飞机。”瑞安含笑说道。司令台的暖气烧得暖烘烘的,很舒适。
“好极了,来,到舰尾我的舱里去。”怀特示意少尉离开。少尉把帆布包交给杰克后转身出了舱门。将军带瑞安经过一段不长的走廊,来到了左边的一个小舱室。
舱室异常简朴,同英国人爱好舒适的习气和怀特的贵族地位很不相称。里边两个舷窗上挂着窗帘,摆着一张书桌和两把椅子,唯一带有人情味的装饰是他妻子的一张彩色照片。一张北大西洋海图占据了整整一面舱壁。
“看来你累了,杰克。”怀特挥挥手让他坐到有软垫的椅子上。
“是累了,从——昨天早晨6点开始我就一直没有停过,连时差我都搞不清楚,我的表大概还是欧洲时间。”
“这儿有一封你的电报,”怀特从衣服口袋里抽出一张字条递给他。
“格里尔致瑞安。‘柳树’证实无误,”瑞安读道。“巴兹尔问候你。完。”“柳树”情报已得到证实,是谁证实的呢?可能是巴兹尔爵士,也可能是里特。管他是谁呢,在这个问题上他可不想去打赌。
杰克把电报塞进衣袋里。“这是个好消息,先生。”
“干吗穿军服?”
“这不是我的主意,将军。你知道我为谁干活吧!他们认为这样不那么显眼。”
“倒是挺合身的。”将军拿起电话让人送些吃的来。“杰克,家里人都好吗?”
“都好,谢谢你,先生。我出发的前一天,卡西和托妮正在奈杰尔.福特家演出。我没能参加。你知道,如果他们再提高一步,一定会创纪录的。象你妻子那样优秀的小提琴手并不多见。”
炊事兵送来满满一盘三明治。英国人喜欢在面包里夹黄瓜。这种口味杰克始终难以理解。
“说说看,出了什么紧急情况?”
“将军,你刚刚给我的这封电报的意思是,我可以向你和你的三名军官说明情况。这是一个非常紧急的情况,先生。您酌情挑选三名军官吧。”
“连我这支个舰队也调了头了,看来情况是够紧张的。”怀特考虑了一下,拿起电话命令三名军官到他舱里来。他挂上电话说:“卡斯泰尔斯上校、亨特上校和巴克利中校,他们分别是‘无敌’号的舰长、舰队作战军官和舰队情报军官。”
“不叫上参谋长吗?”
“他回国了,家里死了人。来点什么就咖啡一起喝好吗?”怀特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瓶白兰地酒。
“多谢,将军。”他确实感谢将军的这瓶白兰地酒,这样喝起来就来劲了。将军很大方,给他倒了满满一杯,也许是想让他说话更随便一点。怀特虽然是瑞安的朋友,但毕竟结交不久,而他当英国水兵的时间却要长得多。
三名军官同时到达,其中两人带着金属折叠椅。
“将军,”瑞安开始说道。“最好你先留下这瓶白兰地酒,等听完我的介绍,也许我们大家都要喝一杯的。”他把剩下的两个文件夹递给他们,凭着记忆介绍了15分钟。
“先生们,”他最后说道,“我必须强调一点,这个情报必须严格保密。眼下,除了在坐的各位以外,谁也不准知道。”
“真可惜,”卡斯泰尔斯说道。“这本来是一个绝妙的海上故事。”
“我们的任务是什么?”怀特手里拿着照片,又给瑞安斟上了一口白兰地。他瞄了一下酒瓶,然后把它放回到书桌抽屉里。
“谢谢,将军。我们目前的任务是找到‘红十月’号,以后怎么办还说不清楚。我估计要找到她已经相当困难了。”
“高明的见解,瑞安中校。”亨特说。
“告诉一个好消息,佩因特将军已请求大西洋舰队司令调拨几艘美国军舰归你指挥,大概包括三艘1052级驱逐领舰和两艘‘珀雷’级燃气轮机导弹驱逐领舰,每艘都有一两架舰载直升机。”
“怎么样,杰弗里?”怀特问道。“是个没有料到的好消息。”亨特表示同意。
“这些军舰一两天之内即可到达。佩因特将军要我转告你,他充分信任你的舰队和全体官兵。”
“一艘完整无缺的俄国导弹潜艇……”巴克利自言自语地说道。瑞安笑了。
“这主意不错吧,中校?”至少一个人已被他说服了。
“如果这艘潜艇驶向英国怎么办?这不就成了英国的行动了?”巴克利直率地问道。
“我想是这样。但是,从海图上看,如果拉米乌斯想驶往英国,那么现在他应该已经抵达那儿了。我看到过总统给首相信的复印件。为报答你们的帮助,我们获得的资料将一视同仁地提供给皇家海军和我国海军。我们是一家人嘛,先生们。问题在于我们能否办到。”
“亨特,你的意见呢?”将军问。
“如果这个情报准确的话……我估计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大概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一方面,这艘潜艇千方百计地躲避我们的探测;另一方面,我们有大量的反潜工具可以投入搜索,而且‘红十月’号可能去的地方也是有限的。当然首先是诺福克,而后还有纽波特、格罗顿、金斯湾、大沼泽地港或者查尔斯顿。我认为象纽约那样的民用港口可能性不大。问题是,伊凡已把它的全部A级潜艇都派出来了,它们肯定会先于‘红十月’号到达你们的海岸外,那怎么办?说不定他们心里已有具体的目标。而我们要再过一天才知道。所以,我认为俄国人也有一半成功的可能性。他们完全可以在离你们的海岸很远的地方展开行动,这样,不论他们干什么,贵国政府也找不到有力的法律根据来反对他们。总之,我认为苏联人占有优势,他们不仅更了解这艘潜艇的能力,而且总的任务也简单得多。这就使他们比较落后的探测能力大大地得到了弥补。”
“为什么拉米乌斯不加快航速?”瑞安问道。“这是我未能搞清楚的一个问题。他越过冰岛沿岸外的声纳监视系统线以后,就可进入深海盆地,那他为什么不全速航行,直奔我国海岸呢?”
“至少有两个原因,”巴克利回答道。“你能看到多少作战情报资料?”
“我执行各种单独任务,也就是说总是东奔西跑,办完一件又办下一件。举例说,我对苏联的导弹潜艇比较了解,但是对攻击舰艇就知之不多。”端安不必说他是中央情报局的。
“那好,你知道苏联人各部门之间的分工是很严密的。所以,拉米乌斯对他们攻击潜艇的活动区域可能并不了解,至少不完全了解,因此,如果他快速航行,就要冒碰上游戈的V级潜艇的风险,还没弄清情况就被人家击沉了。第二,如果苏联人真的请求美国人帮助怎么办?他们可以说一伙反革命水兵哗变,夺取了一艘导弹潜艇。接着,美国海军探测到一艘导弹潜艇从北大西洋直奔美国海岸而来。你们的总统将作何决断?”
“是啊,”瑞安点点头。“我们就要把它炸得粉身碎骨。”
“说的是啊。拉米乌斯只有悄悄地航行,按他知道的去做,不能越雷池一步啊。”巴克利最后说。“是祸是福,反正他是精于此道的。”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得到有关这个无声拖动系统性能的资料?”卡斯泰尔斯希望了解。
“我们希望在最近一两天内。”
“佩因特将军要我们负责哪一个海域?”怀特问。
“根据他们诺福克提交的计划,你们在右翼。他希望‘肯尼迪’号负责沿海一侧,对付他们的水面部队;希望你们负责沿海以外的海域。佩因特认为拉米乌斯有可能经格陵兰--冰岛--联合王国海底盲区南下,深入大西洋盆地,然后在那里静静地等待一段时间。他在那儿比较有利,可以躲避探测;如果苏联派舰队追捕他,他可以依仗舰上足够的给养潜伏下来,赢得时间,一直等到苏联舰队迫于技术上和政治上的原因而不得不离开我国海岸。另外,将军还希望你们这支打击力量能在那里威胁他们的侧翼。这个计划还有待大西洋舰队总司令批准,许多细节也有待制定。比如,佩因特要求派一些E-3‘哨兵’式飞机支援你们。”
“让我们在大冬天到大西洋中呆上一个月?”卡斯泰尔斯心有噤悸。在福克兰群岛战争期间,他是“无故”号的副舰长,在波涛汹涌的南大西洋上连续熬过了好几个星期。
“有E-3飞机支援应该高兴嘛。”将军笑道。“亨特,你搞个计划,看看怎么使用美国给我们的那些军舰,还有,怎么才能控制住最大的海域。巴克利,你搞个评估报告,分析一下我们这位朋友拉米乌斯将如何行动。假设他还是那个我们现在已开始了解和喜爱的精灵鬼。”
“是,先生。”巴克利同其他人一起站起。
“杰克,你在这儿要呆多久?”
“不知道,将军,大概要等到他们把我召回‘肯尼迪’号。我看,这次行动开展得太快了,谁也不真正知道我们到底应该干些什么。”
“那好,何不让我们暂时操一会儿心呢?看你累坏了,睡一会儿吧。”
“说得太对了,将军。”瑞安觉得白兰地的后劲上来了。
“那边的小舱里有一个帆布床,我让人给你搭好,你就暂时睡在那里。如果有你什么事,会叫醒你的。”
“承蒙关照,先生。”杰克感到怀特将军真是一个大好人,他的妻子也是个很讨人喜爱的人。不到十分钟,瑞安已躺在帆布床上酣然入睡了。

“红十月”号潜艇

每隔两天,副舰长就把幅射胶片剂量计收回,这已经成了半正规检查的一个项目。首先,他逐一检查每个水兵的鞋是否擦亮,铺位是否整理好,床脚箱是否按水兵手册的要求摆好,然后收回两天前发的旧胶片剂量计,发给新的剂量计,而且,照例还要简单地叮瞩他们保持军容整齐,做名副其实的新苏维埃人。这一套鲍罗丁已经干得很熟练,有条不紊。今天同往常一样,他花了两个小时依次检查了所有的居住舱。检查结束后,左臀的口袋里已经塞满了旧剂量计,右边口袋里的新剂量计也已分发一空。他带着那些使用过的剂量计来到医疗室。
“彼得罗夫同志,我给你带礼物来了。”鲍罗丁解下皮口袋放到医生的桌子上。
“太好了。”医生微笑着抬起头看着副舰长。“舰上的年轻人个个身强力壮,我除了看看医学杂志外几乎无事可做。”
鲍罗丁离开医生走了。医生将剂量计按顺序摆好。每个剂量计上都有一个三位数的号码。第一个数字表示剂量计的编组序列,如果发现有辐射,就可以根据这个序列知道事故发生的大概时间。第二个数字代表水兵的工作位置;第三个代表水兵各自的居住舱,这个数字系统比过去使用的定人定号码的办法更方便。
显影检查的程序非常简单,就象看着菜谱做菜一样。彼得罗夫不用功脑子就能顺利完成。他首先取下头顶上的白色灯泡,换上红色的,然后锁上办公室的门,从舱壁的托架上取下显影架,接着打开塑料盒,取出底片胶带固定到显影架的弹簧夹子上。
彼得罗夫拿着显影架走进里间的实验室,把它挂在唯一的病历箱的把手上,然后就把化学药水倒入三个方形的大水盆里。虽然他是个合格大夫,但是他学过的无机化学知识差不多已经忘光了,这些化学显影剂是什么物质,他再也记不清了。一号水盆倒入一号瓶里的药水;二号水盆倒入二号瓶里的药水;三号水盆他还记得,应该倒人清水。彼得罗夫一点也不着急,因为离午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而他的日常工作又实在让人感到腻味。这两天他一直在阅读关于热带病的医学课本。他同艇上别的人一样急切地盼望着去古巴观光一番。说不定哪个水兵碰巧会染上某种起因不明的疾病,那么,他的工作就会变得很有意思了。
彼得罗夫把买验室的定时器拧到75秒的位置上,然后把胶带浸入一号水盆,同时按下记时器的开关。他注视着红灯下的定时器,心里却在想古巴人是否还制作甘蔗酒。好些年前他也到过古巴,而且爱上了这种外国酒。当然,伏特加仍是他最喜欢的酒,他毕竟还是一个地道的苏联公民嘛,只是偶尔地想换换口味。
定时器响了,他拎起显影架,小心翼翼地抖掉胶片上的水珠,以免化学液体溅到军服上。是硝酸银吧?好象是的。他把架子放进二号水盆,又上好了定时器。真他妈的令人遗憾,事先谁都不知道行动命令的内容,不然他就把那套热带军服带来了。就这样子到古巴去,准会把他热得汗流如注象头猪。那地方的野蛮人从来不洗澡,15年过去了,是否会有点长进呢?他得瞧一瞧。
定时器又响了,彼得罗夫第二次提起显影架、抖抖水,然后把它放进清水盆,好了,又完成了一件讨厌的工作。为什么没有人从梯子上摔下来,把哪儿折断呢?他希望见到一个真正的病人,他好使用一下那台民主德国造的X光机。他不信任德国人,不管他们是不是马克思主义者。但是话又说回来,他们制造的医疗设备确实不错,这里的X光机、高压消毒锅以及大部分药品都是德国货。时间到了,彼得罗夫取出显影架,把它固定到X射线读数屏幕上,打开了开关。
“怎么一回事?”彼得罗夫不禁倒抽了一口气。他得好好想想。他的胶片已经部分感光,模糊不清。编号是3-4-8:第三组剂量计,医疗室、厨房和艉部的军官居住室。
这种胶片剂量计大小只有两厘米见方,采用可变灵敏度,通过胶片上的十条纵向线显示放射线辐射的程度。彼得罗夫发现他的胶片的前四格已经感光,轮机舱的水点达到五格,而一直在艏部工作的鱼雷兵辐射污染程度只有一格。
“婊子养的!”波得罗夫尽管清楚地记得每一刻度代表多少拉德,但他还是拿出医生手册一一核查。幸好这十个刻度的换算是使用对数的。结果,他受到的辐射是12拉德,轮机兵是15至25拉德。两天内接受12至25拉德的辐射并不危险,不会真正危及人的生命。不过……彼得罗夫还是谨慎地把胶片留在了实验室,自己回到外间办公室。他拿起了电话。
“拉米乌斯舰长吗?我是彼得罗夫。请你到艇尾我的办公室来一下,好吗?”
“好的,就来,医生同志。”
拉米乌斯从容不迫地向艇尾走去。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问题。启航的前一天,当彼得罗夫上岸采办药品时,鲍罗丁就在X光机上将这些胶片剂量计感了光。
“怎么啦。彼得罗夫?”拉米乌斯随手关上了门。
“舰长同志,艇上出现了辐射渗漏。”
“胡说,如果发生渗漏,艇上的仪器肯定会立即发现的。”
彼得罗夫从实验室里取出胶片交给舰长。“你看看吧。”
拉米乌斯把胶片举到灯下,从上到下把全部胶片看了一遍。皱起了眉头。“有谁知道这件事?”
“你和我,舰长同志。”
“不要告诉别人,对谁都不要讲。”拉米乌斯顿了顿。“会不会是这些胶片本身——出了毛病,会不会你在冲洗过程中搞错了?”
彼得罗夫使劲地摇摇头。“不会的,舰长同志。这些胶片只有你、鲍罗丁同志和我接触过。你也知道,在启航的前三天,每批胶片我都做过抽样检查。”彼得罗夫并没有按规定抽样检查,而只是检查了剂量计箱子里最上面的一层。不过,谁遇到这事也不会承认的。实际上这并不是抽样。
“看来最大辐射量是……10至20拉德吧?”拉米乌斯有意估计得低一些。“涉及哪些人?”
“布尔加宁和苏热波伊。前舱的鱼雷兵受到的辐射都在三拉德以下。”
“那好,医生同志,这可能是反应堆舱出现了一个微小的——注意,彼得罗夫——是微小的渗漏,最多不过是有点漏气。以前也出过这种毛病,没有死过人。我们很快就会找到修好的。但是这个小小的秘密必须保守,决不能无缘无故地把全艇官兵搞得惊慌失措。”
彼得罗夫点点头表示同意。但是他知道1970年“伏罗希洛夫”号核潜艇上发生过类似事件,死了一些人,“列宁”号破冰船上死的人要多一些。当然,这两起事件都发生在很久以前,更何况他相信拉米乌斯是一个善于处理问题的人。难道不是这样吗?

五角大楼

“E”号楼是五角大楼最外层、也是最大的环形楼。从它的外侧窗户看到的不是终年不见阳光的后院,因此,国防部最高级官员的办公室都设在那里,其中包括参谋长联席会议作战处处长的办公室,他的代号为“J-3”。此时,他不在办公室里,而在一般人叫做“坦克”的地下室里,因为那里四面都是金属墙,墙壁上装着电子噪音发生器,可以干扰其他的电子装置。
他下到这间地下室已经24个小时了,但是,从他的外表上却看不出来。绿色的军裤依然中缝分明,卡其布衬衣上还看得出洗衣店熨过的折痕,衣领笔挺,打着领带,别着一枚金质海军陆战队领带夹,端正整洁。埃德温.哈里斯中将既不是外交官也不是军事学院的毕业生,但是,他却扮演着调解人的角色。这种身份对一个海军陆战队的军官说来很不相称。
“真他妈的见鬼!”大西洋舰队司令布莱克伯恩上将骂道。他的作战军官皮特.斯坦福少将也在场。“就这样去开展一次军事行动?”
参谋长们都在这间地下室里,谁也没有想到会这样进行军事行动。
“可是,布莱基,我已经告诉过你这是谁的命令。”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希尔顿上将说,听声音他很累了。
“这我知道,上将。但是,这次任务主要是一次潜艇行动,是不是?我现在必须把文斯.加勒里叫来,你呢,应该让萨姆.道奇开始准备。丹和我都是战斗机飞行员出身,皮特是反潜战专家,这次行动还需要一名潜艇驾驶员。”
“先生们,”哈里斯冷静地说,“目前,总统要我们提交的计划只需要说明如何对付苏联人的威胁。我们暂把那艘叛逃的导弹潜艇放一放,行不行?”
“我同意,”斯坦福点点头。“眼下要我们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
于是,八个将级军官都把注意力转回到了地图台上。58艘苏联潜艇、28艘水面军舰及一大群加油船和补给舰无疑正向美国海岸驶来。面对这种情况,美国海军只有一艘航空母舰可以使用,“无敌”号不算在内。苏联的威胁相当大。苏联舰只上共带有300多枚水面对水面巡航导弹。虽然这些导弹主要都是反水面舰艇武器,但是其中1/3据信带有核弹头,足以摧毁美国东海岸的全部城市。如果以新泽西州海岸外某处为发射点,这些导弹的射程足以覆盖以诺福克到波士顿之间的广大区域。
“乔舒亚·佩因特建议我们把‘肯尼迪’号部署在沿海海域,”布莱克伯恩上将说。“他想以这艘航空母舰为基地展开反潜行动,把舰上的轻型攻击机转移到岸上,换上一批S-3反潜飞机。他准备把‘无敌’号部署在外海侧翼。”
“我不同意,”哈里斯中将说。皮特.斯坦福也不同意,并且他们早就商量好了由哈里斯提出一个反计划,“先生们,如果我们只有一个飞行甲板,那么就应该把它真正作为航空母舰来使用,而不能把它改造成一个超大型反潜平台。”
“说下去,埃迪。”希尔顿说。
“我们应该把‘肯尼迪’号部署到沿海以外,”他把模型上位置的标记移到了亚速尔群岛以西的位置上。“乔舒亚的攻击机群保留不动,把‘无敌’号部署在沿海负责反潜任务。英国人设计的这艘航空母舰就是于这个的,对吧?应该是相当在行的。‘肯尼迪’号是攻击型的航空母舰,它的任务是给苏联人造成威胁。所以,如果这样部署,就能达到威胁的目的。它可以在苏联舰载水面对水面导弹的环形防线以外展开攻击——”
“更有利的是,”斯坦福插话说,指着地图上的一些舰只,“还可以威胁到这一带的后勤舰只。如果损失了这些加油船,他们就别想回家了。因此,为了对付这种威胁,他们就得重新部署力量。首先,他们必须把‘基辅’号从靠近海岸的地区调到海岸外,以增强空防力量,同‘肯尼迪’号抗衡。我们的S-3反潜飞机可以海岸为基地,仍然可以巡逻原来的那些海域。”说着,他沿海岸外500海里处画了一条线。
“不过,这样一来,‘无敌’号岂不是要孤军奋战了。”海军作战部部长福斯特将军指出。
“乔舒亚要求给英国人提供一些E-3特种电子设备飞机。”布莱克伯恩看了看空军参谋长克莱尔·巴恩斯上将。
“要什么给什么,”巴恩斯说道,“从明天黎明开始,我们的‘哨兵’式飞机就可以到达‘无敌’号上空。如果你们把它调到沿海一带,我们就能提供24小时空中保护。如果需要,我还可以投入一队F-16战斗机。”
“那么,你有什么要求呢,马克斯?”福斯特问道。没有人叫他克莱尔。
“依我看,你的‘萨拉托加’号航空母舰上的飞机现在正闲着无事。到星期六,我将把600架战术战斗机部署在从多佛至洛林一带。我的那些飞行员对反舰战不熟悉,为了应急,只好匆匆地多少学一点。所以,我要求把你的飞行员派来同我们合作,并且需要你的‘雄猫’式战斗机。我喜欢把战斗机和装载导弹结合使用。从冰岛派一个中队,再从新英格兰派一个中队跟踪伊凡熊到我国海岸。我负责增派,如果你们需要,我还可以把一些加油飞机派到拉日斯,为‘肯尼迪’号上的飞机助一臂之力。”
“布莱基,你看呢?”福斯特问道。
“就这样说定了。”布莱克伯恩点头应道,“我只担心,‘无敌’号没有足够的反潜能力。”
“所以我们要增派一些,”斯坦福说。“中将,如果把‘塔腊瓦’号从小克里克拉出来,把‘新泽西’号的人马搬上去,再增加十来架反潜直升机和七八架‘猎兔狗’式飞机,你看如何?”
“好主意,”哈里斯立刻表示。“这样我们就有了一支由两艘航空母舰组成的不可忽视的打击力量,同他们的编队正面抗衡。‘肯尼迪’号隐蔽在东侧,数百架战术战斗机在西侧,把它们逼进一个三面合围的圈子里。这样实际上就为我们提供了更大的反潜巡逻能力,这要比其他方案强。”
“‘肯尼迪’号在那里能独当一面吗?”希尔顾问。
“这你放心,”布莱克伯恩回答说。“我们能吃掉任何力量,大概一个小时之内就可以干掉他们四个编队中的任何两个。马克斯,最靠近沿岸的两个编队由你去收拾。”
“你们这两个角色把这场戏排练了多久?”海军陆战队司令马克斯韦尔上将向作战军官问道,大家哄然笑了起来。

“红十月”号潜艇

总工程师米列克辛把反应堆舱清理干净,然后开始检查渗漏问题。拉米乌斯和彼得罗夫在场,执勤轮机军官和一个名叫斯维亚多夫的年轻上尉也在场,三名军官手里都拿着盖革计数器。
反应堆舱相当大,它容纳了巨大的圆桶状反应堆钢制密闭容器。反应堆虽已停上了工作,但是密闭壳仍然是热的。在反应堆舱的每个角上都画着一个红圈,圈内装着自动幅射探测器,前后舱壁上还挂有好多个。在潜艇上,只有这个舱最干净,钢质的甲板和舱壁都涂上了一层洁白的油漆,一尘不染。原因很简单,即使所有探测器全部失灵,反应堆冷却剂的任何细小的渗漏都能让人一目了然。
斯维亚多夫沿着密闭壳一边的铝梯爬上去,用计数器的活动探计检测每一根导管的焊缝。手提式计数盒上的报警器开到了最大音量,以便舱里的每个人都能听到警报声,斯维亚多夫戴着一副高灵敏度的耳机。这个年仅21岁的年轻人心里很紧张。只有傻瓜在寻找辐射渗漏时才感到轻松泰然。苏联海军中流传着一个笑话,说的是如阿去辨别一个人是不是北方舰队的水兵,只要看他在黑暗处会不会发光就知道了。在岸上这确实是个笑料,但是此时此刻却不然。他知道为什么让他担任这个检测任务,因为他最平凡,最没有经验,是一个最无足轻重的军官。他竭力控制着颤抖的双膝,费劲地检查着所有的反应堆管道。
计数器不是充全没有声音,每当不规则粒子通过电离气体管道发出“咔”的声音时,斯维亚多夫的腹部也随之引起一阵抽搐。每隔几秒钟,他就扫一眼幅射强度刻度盘——没有记录到任何异常情况,一切都在安全范围以内。反应堆的密闭壳共有四层,每层都用几厘米厚的硬质不锈钢做成。四层钢板构成的三个夹层中部装满防止中子和丙种粒子逃逸的物质,第一层中是钡水合剂,第二层是铅板,第三层是聚乙烯。这种钢板、钡、铅和塑料的结合体有效地遏制了核反应所产生的危险成分,只有大约几度的热量能透过这层防护体。目前刻度盘显示出的辐射量比索契海滩上的幅射量还要低,这使他大为放心。检查结果,只有一只灯泡附近的辐射读数稍高一点。上尉脸上露出了微笑。
“同志们,幅射读数全部在正常范围以内。”斯维亚多夫报告说。
“再检查一遍,”米列克辛命令。“从头开始。”
20分钟以后,斯维亚多夫作了同样的报告。这晚他已经被聚集在反应堆舱顶部的热空气烤得汗流浃背,手脚都累酸了,狼狈地爬下了梯子。
“抽支烟吧。”拉米乌斯建议说。“干得很好,斯维亚多夫。”
“谢谢,舰长同志。舱顶的灯和散热管太多,热得很。”上尉把计数器交给米列克辛,下方的刻度盘记录了累计辐射量,也在安全范围以内。
“可能有些剂量计受过污染,”总工程师说,满脸不高兴。“这绝不是第一次了。一定是工厂或者码头供应处的一些家伙干的恶作剧,我们那些苏联军事情报总局的朋友们真该好好地调查一番。‘破坏分子’!开这种玩笑的家伙应该尝尝子弹的味道。”
“也许是,”拉米乌斯笑道。“记得‘列宁’号发生的那次事件吗?”“列宁”号是一艘核动力破冰船,因为反应堆出了事故,在船坞里困了两年,无法使用。“船上的一个厨师有几口结了厚垢的平底锅,一个工程师简直是个疯子,建议直接用蒸汽去清洗。这个白痴走到底舱的蒸汽机前,把平底锅放在一个检验阀门下,打开了阀门。”
米列克辛转动着眼珠说道:“想起来了!当时我还是文职工程师。厨师是船长请来的,是个哈萨克人——”
“喜欢马肉就荞麦粥,”拉米乌斯说。
“——那个傻瓜对舰艇一窍不通,结果自己送了命,还害死了三个人,整个轮机舱受辐射污染长达20个月。船长去年才获释出狱。”
“不过,我敢打赌,厨师的平底锅肯定洗得很干净。”拉米乌斯说道。
“那当然,马科·亚历山德罗维奇,那几口锅再用50年也没有问题。”米列克辛粗声粗气地笑了起来。
彼得罗夫认为,这种事情不该当着年轻军官的面讲,反应堆渗漏有什么好笑的,一点也不可笑。不过,大家都知道米列克辛很有幽默感。他同反应堆打了20年的交道,可能也和舰长一样,对潜在的危险已经麻木了。不过,这个故事却有它的含意,绝不能让任何非轮机人员进入反应堆舱。
“好了,”米列克辛说道,“现在检查发电机舱里的管道。走吧,斯维亚多夫,我们少不了你这双年轻力壮的腿啊!”
后面一个舱里装置了热交换器蒸汽发电机,涡轮发电机组和一些辅助设备。隔壁一个舱里是主涡轮机,因为现在使用的是电动的“毛虫”系统,涡轮机目前处于静止状态。但是,带动涡轮的蒸汽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受到污染,因为只有内循环系统中才有核辐射,而且具有快速而危险的核辐射的反应堆冷却剂也不可能蒸发。发电机组属于外循环系统,蒸汽也是用未受污染的水煮沸而成的。只有热交换器上有许多配件和阀门,是冷却剂最有可能渗漏的地方。可是,内外循环水虽然都经过热交换器,但从来不会混到一起的。
这里的管道更加复杂,需要50分钟才能检查完毕,而且绝热性也不如前舱管道好,斯维亚多夫两次差一点被烫伤。他检查完第一遍以后,脸上已经汗流如注了。
“读数全部安全,同志们。”
“很好,”米列克辛说道。“先下来休息一会儿,再检查第二遍。”
斯维亚多夫真想对他的上司回敬几句,但是他说不出口。作为一个有事业心的年轻军官和共青团员,就是付出再大的努力也是应该的。他小心地爬下梯子,接过米列克辛递给他的第二支烟。米列克辛是个优秀工程师,头发已经花白,对自己的下属也很关怀。
彼得罗夫搬来一把折叠椅。“坐下,上尉同志,歇歇腿。”
上尉一屁股坐了下来,伸出双腿活动活动关节。高级海军水下航行学校的教官曾经对他说,他到这儿来工作真是走运,因为拉米乌斯和米列克辛是北方舰队中两名最优秀的教官,在他们手下工作的水兵无不对他们的善良和工作能力表示钦佩。
“真该给这些管道增加绝热设备,”拉米乌斯说。米列克辛摇摇头。
“那样检查起来就太困难了。”他把计数器递给舰长。
“完全没有危险,”舰长读着累计数字说。“照料一座花园受到的辐射也比这个多。”
“那倒是,”米列克辛说。“煤矿工人在井下受到氡气的辐射就比我们多。不用说,肯定是胶片剂量计的质量问题。为什么不取出一批胶片全检查一遍呢?”
“办不到啊,同志,”彼得罗夫回答说。“我们这次巡航已经延长了时间,要那样的话,就会有好几天没有剂量计可用。我怕这是违反规定的。”
“你是对的。不管怎么说,剂量计只是我们那些仪器的辅助手段。”拉米乌斯用手指指舱房四周画着红圈的监测器。
“那么,你到底要不要再检查一遍?”米列克辛问。
“我看还是应该再检查一遍。”拉米乌斯说。
斯维亚多夫暗暗诅咒,低头看着甲板。
“安全工作永远不会过分。”彼得罗夫引用了这条原则。“非常遗憾,上尉。”其实,医生心里丝毫不感到遗憾,相反地他一直非常担心。现在,他才感到宽心得多了。
一小时以后,复查完毕。彼得罗夫立刻把斯维亚多夫带到前舱,给他服些盐片,喝些茶水,恢复体液平衡。上级军官离开后,米列克辛命令重新启动反应堆。水兵们彼此交换着眼光,纷纷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军官们刚刚用仪器检查完这些“有放射性的”舱室,军医开始时吓得脸色苍白,现在一言不发。不少轮机兵都心神不定地摸摸自己的辐射剂量计,反复地看手表,计算着离下岗还有多长时间。
 

第八天12月10日星期五

英国“无敌”号航空母舰

瑞安在一片漆黑中醒来了。舱壁的两扇小小的舷窗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他晃了几下脑袋,好使自己清醒清醒,估摸一下周围正在发生的情况。“无敌”号正在海上航行,但却有些异样。他从床上起来,掀帘朝舷窗外望去,只见舰尾一抹落日余辉,几朵云彩匆匆掠过。他看了一下表,又吃力地作了一番心算,最后断定此时是当地时间傍晚六点。这说明他睡了大约六个小时。照说,他觉得相当不错了。但由于喝了一些白兰地酒,感到头有些微微作痛,浑身肌肉也发僵,所谓“好酒不留宿醉”也只是说说而已。他做了几下仰卧起坐,活动活动筋骨。
隔壁有间小小的浴室——不,是厕所,他纠正自己。瑞安朝脸上撩了一些水,漱了漱口,可不想照镜子。但是又想,还再照一照。不管是真是假,他穿的总还是目己国家的军装,瞧上去总得象个样子。他花了一分钟梳了梳头发,整了整军装。中央情报局的裁缝手艺真不错,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得这么合体。整装完毕后,他出了舱门朝司令台走去。
“觉得好些了吗,杰克?”怀特将军指给他看一个放满了茶杯的盘子。那只是些茶,不过吃饭前得先用它。
“谢谢,将军。这几个钟头的觉可真管用。我想我是按时来吃晚饭了。”
“是早饭,”怀特哈哈笑着纠正他。
“你说什么——嗯,对不起,将军?”瑞安又晃了晃脑袋。他还有些昏头昏脑的。
“那是日出,中校。命令有变,我们又在向西航行了。‘肯尼迪’号正高速向东行驶。我们要在沿海驻扎。”
“谁下的命令,先生?”
“大西洋舰队司令。我猜想乔舒亚准不大高兴。你眼下还要和我们在一起,而在目前情形下,让你睡上一觉似于是合乎情理的。你看来确实需要睡一会儿。”
也许是睡了18个小时,瑞安思忖着。难怪他觉得浑身发僵。
“你看上去确实好多了。”怀特将军坐在皮转椅上说道。他站起来抓住瑞安的胳膊,领他向舰尾走去。“现在去吃早饭。我一直在等着你。亨特上校将会向你介绍修正后的命令。他们告诉我,将会有几天晴天。护航任务正在重新部署。我们要和你们的‘新泽西’号编队协同行动。再过12个小时,我们的反潜行动就要真的开始了。你刚才多睡那一会儿,很有必要,伙计。你会非常需要的。”
瑞安用手抹了一下脸。“我可以刮刮脸吗?先生?”
“我们仍然允许留胡子。等吃完早饭后再刮吧。”
英国“无敌”号上住舱区的标准不及“肯尼迪”号上的,但也相去不远。怀特有个专用就餐区。身穿白制服的炊事兵熟练地端来早餐,并为亨特安排好了个座位,他没过几分钟就到达。他们开始谈话,仆役随即离去。
“过两小时,我们将和你们的两艘‘诺克斯’级驱逐领舰会合。我们已在雷达上看到他们了。再过36个小时,还有两艘1052级驱逐领舰,加上一艘加油船和两艘‘珀雷’级驱逐领舰,也将来与我们会合。它们正在从地中海回国的途中。连同我们自己的护卫舰,一共是九艘军舰。我想,这是一支相当可观的力量。我们将在离海岸500海里一带活动,而‘新泽西’号—‘塔腊瓦’号联合部队将在我们以西200海里处。”
“‘塔腊瓦’号?我们要一大帮海军陆战队干什么?”瑞安问。
亨特简略地解释了一下。“那个主意不坏。有趣的是,‘肯尼迪’号正全速朝亚速尔群岛前进,倒留下我们来保卫美国海岸。”亨特笑了笑。“皇家海军执行这样的任务,这大概还是第一次;自从我们指挥‘无敌’号以来,这肯定是第一次。”
“我们面临的问题是什么呢?”
“第一批A级核潜艇将于今夜抵达你们海岸,其中四艘将先期到达。苏联水面部队已于昨天夜里经过冰岛。这批水面部队编成三组。一组以‘基辅’号航空母舰为中心,有两艘巡洋舰和四艘驱逐舰。第二组,可能是这批部队的旗舰,以‘基洛夫’号航空母舰为中心,还有三艘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第三组以‘莫斯科’号航空母舰为中心,还有三艘巡洋舰和七艘驱逐舰。我推测苏联人是想用‘基辅’号和‘莫斯科’号的编队逼近海岸活动,而‘基洛夫’号则在外海保护它们;可是‘肯尼迪’号现在重新作了部署,他们也得重新考虑了。不管怎么样,整个这支部队带有大量的水面对水面导弹,而我们的位置很可能非常暴露。为了帮助解决这个问题,你们的空军已奉命派出一架E-3‘哨兵’式飞机,将在一个小时以后抵达这里,同我们的‘鹞’式飞机一道演习;在我们到达更西的位置以后,我们还会得到陆基的空中支援。总的来看,我们的地位并不怎么令人满意,而伊凡的则更不如意。至干寻找‘红十月’号的问题又怎么样呢?”亨特耸了耸肩。“我们如何进行搜索,就要看伊凡怎么部署了。目前我们正在进行一些跟踪训练。领队的那艘A级核动力潜艇在我们西北方向80海里处,正以40多节的速度行驶着,我们有一架直升机在追踪——总的情况大致就是如此。”舰队这位作战军官结束了他的介绍。“你想跟我们一起到下面舱里去吗?”
“将军呢?”瑞安想去看看“无敌”号的战斗情报中心。
“当然一起去。”
30分钟以后,瑞安来到了一间光线幽暗、安静无声的舱室。四壁密密麻麻地排满了电子仪器和玻璃标图板,大西洋中到处都有俄国潜艇。

白宫

上午10点59分,苏联大使提早一分钟走进了椭圆形办公室。此人是个矮胖男子,有着一张斯拉夫人的宽脸庞,目光敏锐,连赌博行家都会为之称羡,但是一切都深藏不露。他是个职业外交家,在西方世界许多地方任过职,在共产党的外事部门已干了30年了。
“早上好,总统先生,佩尔特博士,”阿列克谢·阿尔巴托夫彬彬有礼地向这两个人点头问好。他立刻注意到,总统坐在办公桌后边。以前他每次来时,总统总是绕过桌子来和他握手,然后坐在他的旁边。
“请自己用咖啡,大使先生。”佩尔特用手一指。阿尔巴托夫对这位总统国家安全事务特别助理十分了解。杰弗里·佩尔特是乔治城大学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的研究员——是个敌手,一个温文尔雅有教养的敌手。阿尔巴托夫十分注意正式场合人们举止的细微之处。今天佩尔特站在他上司一边,不愿意和这头俄国熊凑得太近。阿尔巴托夫自己没有去倒咖啡。
“大使先生,”佩尔特开了腔,“我们已经注意到苏联海军在北大西洋活动大增,这一情况令人不安啊。”
“喔?”阿尔巴托夫眉毛一抬,表示惊奇,但这骗不了谁,连他自己也清楚。“我对此一无所知。你们知道,我从未当过水兵。”
“咱们还是废活少说好吗,大使先生?”总统说。阿尔巴托夫对这句粗活感到意外,但还是克制住不溢于言表。美国总统说这种话。使他显得很象俄国人,而且象苏联官员们一样,似乎需要有个象佩尔特这样的行家在身边圆圆场。“你们目前有将近100艘海军舰艇在北大西洋活动或者在朝那个方向进发。纳尔莫诺夫主席和我的前任在几年前曾达成协议,未经事先通知,不得在该地区进行此类活动。这一协议的目的你也明白,是为了防止可能出现过分刺激对方的行动。这一协议一直有效——迄今仍然有效。
“现在,我的军事顾问们告诉我,目前正在发生的一切看上去非常象一场战争演习,甚至,可能是一场战争的先兆。叫我们怎么说得清到底是什么呢?你们的军舰现在正从冰岛以东通过,很快就将进入可以威胁我们通往欧洲的贸易航线的位置。这一形势至少是令人不安的,极而言之,则是一场严重的全然无端的挑衅。这场活动的范围还没有公诸于众。但情况会发生变化,而一旦情况有了变化,阿列克谢,美国人民就会要求我本人采取行动。”总统停顿了一下,等着回答,但是阿尔巴托夫只是点了点头。
佩尔特接着总统的话说。“大使先生,多年来一直是东西方合作典范的一项协议,贵国认为已经可以抛之一边了,那你们怎么能期望我们不把这一行动看成是挑衅呢?”
“总统先生,佩尔特博士,我真的对此一无所知。”阿尔巴托夫装着一片至诚,但是他在撒谎。“我会马上和莫斯科联系弄清事实的。二位有什么话要我传递的吗?”
“有。你和你的莫斯科上司将会明白,”总统说,“我们将部署我们的舰艇和飞机来监视你们的活动。为了慎重,我们必须这样做。我们不想干涉贵国军队可能进行的任何合理行动。我们无意进行挑衅,但是,根据我们的协议,我们有权了解正在发生的情况,大使先生。只有了解清楚以后,我们才能给我方官兵发布恰当的命令。希望贵国政府不妨考虑一下,双方如此众多的舰艇和飞机,又如此紧密靠近,这本身就是一种危险的形势。各种意外事故难免会发生。一方或另一方采取的行动,在其他时候看来似乎并无恶意,但现在则可能会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码事。有些战争就是这样开始的,大使先生。”总统向后靠了靠,好让这种看法在阿尔巴托夫的脑际萦绕片刻。总统继续说道,但比较温和了。“当然,我认为这种可能性极少,不过,要存这样的侥幸心理岂不是有点不负责任吗?”
“总统先生,您总是把您的观点阐述得十分清楚,可是您知道,那片海域是谁都可以自由通过的,并且——”
“大使先生,”佩尔特打断了他的话,“打个简单的比方。你的孩子在自己的前院玩耍,而你的隔壁邻居却拿着上了子弹的猎枪在他自己的前院里巡逻。在我们这个国家,这种行动从法律上讲是合法的。可尽管如此,难道这不也是一件令人担心的事吗?”
“可不是,佩尔特博士,可是你说的情况却是两码事——”
这次是总统打断了他的话。“确实不同。当前的形势要远为危险得多。这是破坏协议,我认为特别令人不安。我曾希望我们将进入一个美苏关系的新时代。我们已经解决了贸易上的争议问题,我们刚缔结了一项新的谷物协定。你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我们一直在前进,大使先生——难道就到此为止了?”总统摇了摇头,强调指出,“我希望不是,可是这要看你们了。我们两国的关系只能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
“大使先生,我相信我没有让你感到不安。你知道,我习惯于坦率陈言。我这个人不喜欢外交上逢场作戏,装模作样那一套。在当前这样的时刻,我们必须迅速而明确地交换意见。我们面临着危险的局势,我们必须共同努力,迅速地加以解决。我们的军界领导人极为关切,我今天就要知道贵国的海军想干什么。我希望在今晚7时以前得到答复。要是做不到,我将通过热线直接要求莫斯科作出答复。”
阿尔巴托夫站起身来。“总统先生,我将立即把您的要求转报回去。但是请记住——华盛顿和莫斯科两地的时差问题——”
“我知道周未刚刚开始,苏联是工人的乐园,但我想贵国的有些领导人可能还会在工作。那好吧,我不再留你了。再见。”
佩尔特送走阿尔巴托夫以后,回到总统办公室重又坐下。
“也许我对他太强硬了一点?”总统说。
“是的,先生。”佩尔特认为强硬得有些过分,他并不喜欢俄国人,但倒很欣赏外交场合交锋时要讲究方式。“我想我们可以说你已成功地把你的信息传了过去。”
“他是知道的。”
“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不知道我们知道。”
“那好啊,”总统作了个怪相。“这场游戏真他妈的太妙了!想想看,过去我把黑手党分子投进监牢以后,我的事业还不是干得挺好挺稳当……你认为他会上我的钩吗?”
“‘合理行动’?他在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他的手抽动了一下?抓住这几个字做文章就象一条大马林鱼对一条小鱿鱼紧追不放一样。”佩尔特走过去为自己倒了半杯咖啡,看到这套瓷咖啡具很漂亮,饰有金边,心里很高兴。“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说?是合理行动……可能是一项救援任务。如果他们把它叫作舰队演习,那他们就要承认违犯了事先通知的协议。如果把它叫作一项救援行动,那这一行动的水平,采用的速度,以及对此保守秘密,这一切也都无可厚非了。他们的新闻界从来不报道这类事情的。我猜测他们会把这叫做一项救援行动,比如说,一艘潜艇失踪了,甚至可能还会说这是一艘导弹潜艇。”
“不,他们还不致于这么干。我们还有一项关于不准导弹潜艇驶入距海岸500海里以内海域的协定。阿尔巴托夫可能早已收到该对我们怎么说的指示,可他总还要尽可能地拖延一番。也有那么一点可能他真是一无所知。我们知道他们的情报在各部门之间限制是很严格的。你是不是认为我们太看重他的这种糊弄人的本事啦?”
“我看不是,先生。”佩尔特说,“为了要把谎撤得叫人相信,就必须知道一些真实情况,这是外交上的一条原则。”
总统微笑了。“那好,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耍这场把戏。我希望我这个姗姗来迟的反应不会使他们失望。”
“不会的,先生。阿列克谢本来有点担心你会把他踢出门去呢!”
“我不只一次转过这个念头。他的外交魅力对我从来不起作用。说到俄国人,他们就常使我想起我曾起诉过的那些黑手党头目。全一样,都是没有教养,粗俗肤浅,无耻缺德的。”总统摇了摇头。他不停他说着,又象一头鹰那样了。“不要走远,杰夫。乔治.法默一会儿就要到我这儿来,但是我们的朋友回来时我要你在座。”
佩尔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思考着总统刚才说的话。他心里承认,总统的话可谓是一针见血。对一个受过教育的俄国人来说,最不堪忍受的侮辱莫过于说他不文明。没有教养——然而这同一个人能够坐在莫斯科国家大剧院的镀金包厢里眼泪汪汪地看《鲍利斯.戈杜诺夫》,但戏一演完,他却可以立刻转过身来连眼都不眨一眨就下令处决或监禁100个人。但总统也太尖刻不饶人了,佩尔特希望自己知道怎样去磨磨这些棱角,在美国军团发表讲话是一回事,同一个强国的大使晤谈则是另一回事。

中央情报局总部

“‘红衣主教’遇到麻烦了,法官。”里特坐了下来。
“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穆尔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瑞安没有看到莫斯科情报站站长写的那张浮签,上面说“红衣主教”为了要把最新情报送出去,他在半途绕开了从克里姆林宫通往美国大使馆的递送环节。这个间谍上了年纪之后变得大胆起来了。“情报站站长究竟说了些什么?”
“‘红衣主教’可能得了肺炎,住院了。这也许是真的,可是……”
“他老了,而那里又正是冬天,可是谁相信巧合呢?”穆尔低头看了看办公桌。“要是他们把他搞去了,你猜想,他们会干些什么呢?”
“他会无声无息地一命归天,那要看谁把他搞去了。要是克格勃,他们可能要从中搞出点儿什么名堂,特别是在我们的朋友安德罗波夫离开克格勃之后,克格勃的威望不如以前了。不过我不这样想,因为只要涉及谁是他的后台问题,就会引起一场不小的争吵。如果是军事情报总局把他搞去了,情况也是一样。不,他们会折磨他几个星期,严刑拷问,然后悄悄地把他干掉。公开审判反作用太大了。”
穆尔法官皱起了眉头。听起来好象是医生们在讨论一个行将就木的病人。他甚至还不知道“红衣主教”长的什么样,档案里有他的照片,但他从来没有看过这张照片。这样事情比较好办。作为一名受理上诉法庭的法官,他从来不必正面去看被告,而只要超然地翻阅一下法律就行了。他努力使自己在中央情报局里也同样行事。穆尔知道,这可能会被看作是胆小,辜负了人们对一个中央情报局局长的期望。然而,甚至间谍也会衰老,而老人就会良心发现,产生怀疑——这些,年轻人是很少为之困扰的。是离开“公司”的时候了。将近三年了,已经够了。他已完成了他所应该做的事情。
“告诉情报站站长暂时放一下。关于‘红衣主教’的问题什么也别查问。要是他真的病了,那我们还会听到他的消息的。如果不是,要不了多久我们也会搞清楚的。”
“对。”
里特成功地证实了“红衣主教”的报告。一名间谍报告说,舰队增派了政治官员已经出航了。另一名报告说,指挥该水面部队的是一名科班出身的水兵,戈尔什科夫的密友,他已飞往北莫尔斯克,在舰队启航前几分钟登上了“基洛夫”号。那个据说是设计“红十月”号的造舰技师应该和他一起出发了。一名英国间谍报告说,水面舰只所携各种武器的起爆器是从岸上的普通仓库里匆匆运上舰的。最后,还有一份未经证实的报告说,北方舰队司令科罗夫海军上将,不在他的指挥所,去向不明。这些情报加在一起,足以证实“柳树”报告,而且还有更多的情报不断送来。


美国海军学院

“斯基普吗?”
“是,你好,将军。一块儿吃点什么?”泰勒朝桌子对面的空椅子摆了摆手。
“我从五角大楼给你带来了一个消息。”海军学院的院长坐了下来,他从前当过潜艇军官。“今晚7点半约见你。他们就说这些。”
“太棒了!”泰勒正好用完午餐了。从星期一以来,他几乎是通宵达旦地一直忙于编制那项模拟程序。约见意味着他今晚就能使用空军的那台克雷-2型计算机了。他的程序就要编制好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先生,我不能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白宫

下午4点,苏联大使又来到白宫。为了避开新闻界的注意,他被带进白宫对面的财政部大楼,然后经由一条鲜为人知的地道进入白宫。总统希望这样做能让他感到忐忑不安。阿尔巴托夫来到,佩尔特也匆匆赶到了。
“总统先生,”阿尔巴托夫立正报告说,总统这才知道他曾从过军。“我奉命前来向您转达我国政府的歉意,由于时间急迫,未能及时通知您。我们的一艘核潜艇失踪了,可能是迷航了。我们正采取紧急救援行动。”
总统沉着地点了点头,作了个手势请大使坐下。佩尔特坐在他旁边。
“这件事真叫人有点为难啊,总统先生。您知道,在我国的海军中同贵国海军一样,核潜艇上的职务是极为重要的,因此,那些被选任上艇的人员都是属于受过最好的教育和最受信任的官兵。在这次具体事件中,有几名水兵——都是军官——是党的高级官员的儿子。有一名还是一位中央委员的儿子——当然,我不好说是哪位。苏联海军作出巨大努力来寻找他们的子弟,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也得承认,这总归是有些无纪律吧。”阿尔巴托夫显出一副尴尬相,装得很到家,象是在吐露家里的一桩大秘事。“就这样,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你们的人把它叫做‘全体出动’的行动。你肯定知道,这个行动实际上是在一夜之间采取的。”
“我明白了,”总统同情地说。“这就让我感到放心一点了,阿列克谢。杰夫里,我想今天够晚的了,给我们大家弄点儿喝的怎么样?来点波旁威士忌好吗,阿列克谢?”
“好,谢谢,先生。”
佩尔特向墙边的花梨木酒柜走去。这个酒柜是件考究的古董,里面是个小酒吧,还有一个冰桶,这是每天下午都要准备在那里的。总统常常喜欢在晚饭前喝上一两杯,这又使阿尔巴托夫想起了他的同胞。佩尔特博士充任总统的酒吧侍者已是老手了。没过几分钟,他端着三杯酒过来了。
“对你说实话,我们也非常怀疑这是一次救援行动,”佩尔特说。
“我不知道我们该怎么让我们的年轻人也来干这种工作。”总统呷了一口酒。阿尔巴托夫则大口地喝着。他在当地的鸡尾酒会上常说,比起他本国的伏特加来他更爱喝美国的波旁威士忌,也许这是真的。“我想,我们已经丢失了两艘核舰艇了。你们丢失了几艘,三艘?四艘?”
“我不知道,总统先生。我想,这方面的情报你要比我灵。”总统注意到,这是他今天头一次讲实话。“我当然能同意你的看法,这种任务既危险,要求又严格。”
“艇上有多少人,阿列克谢?”总统问。
“不清楚,估计100来个吧。我从来没有在军舰上呆过。”“可能大多数都是年轻人,就象我们的水乒一样。由于我们之间的相互猜疑就得让我们这么多的优秀青年去冒如此大险,而且我们知道,他们之中有些人是回不来的,这对我们两国来说确实是非常遗憾的。可是——不这样有什么办法呢?”总统停顿了一下,转身向窗外望去。南草坪上的白雪正在融化。该走下一步棋了。
“也许我们能提供些帮助,”总统试探着提议道。“是啊,也许我们能利用这一不幸事件多少减少一些相互之间的猜疑。也许我们能把它变成好事,显示一下我们的关系确实得到了改善。”
佩尔特转过身去摸找他的烟斗。在他们多年的交情中,他总也无法理解总统怎么能老是侥幸成功。佩尔特是在华盛顿大学与总统结识的,当时他在那里主修政治学,而总统则是法科预科学生。当时这位行政首脑曾是戏剧协会的主席。业余的戏剧表演艺术确实有助于他的法律职业。据说,至少有一名黑手党大人物被他的三寸不烂之舌送进了监狱。总统提到此事时说这是他真诚的行动。
“大使先生,我愿意向你们提供美国的援助和各种资源来搜寻你们失踪的同胞。”
“那太感谢您了,总统先生,但是——”
总统举起一只手。“哪有这么多但是,阿列克谢。要是这样的事情我们都不能合作,我们还能希望在更重要的事情上进行合作吗?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去年,我们的一架海军巡逻飞机在阿留申群岛外出了事,你们的一艘渔轮”——那是一艘搜集情报的拖网渔船——“打涝起了机上的人员,救了他们的命。阿列克谢,我们欠了你们一笔债,一笔人情债,而美国不愿意让人说成是忘恩负义的。”他停顿了一下,以增强说话的效果。“你知道,他们可能全都死了。我想,一次潜艇事故中的幸存机会,恐怕同一次飞机失事差不多。可至少水兵们的家属将会知道。杰夫,我们有没有什么专门的潜艇救援设备?”
“凭着我们给海军的全部经费,完全应当有。我给福斯特打个电话问问。”
“好。”总统说。“阿列克谢,要是期望通过象这样的小事就能减轻我们之间的相互猜疑,那是过奢了。你我两国在历史上一直是作对的,还是让我们以此来作为一个小小的开端吧。如果我们能在太空中和维也纳的会议桌上握手,那或许我们也可以在这里握手,我们在这儿一谈妥,我就马上向我的指挥官下达必要的指示。”
“谢谢,总统先生。”阿尔巴托夫掩饰着他的心神不安。
“请向纳尔莫诺夫主席转达我的敬意,并向失踪人员的家属致以慰问。我感谢他,也感谢你,把这一消息通知我们。”
“好,总统先生。”阿尔巴托夫站了起来,握手告别后离去了。美国人到底居心何在,他已经警告过莫斯科,将此称作救援行动,他们就会要求提供帮助。现在正是他们愚蠢的圣诞节期间,而美国人都一心向往有个愉快的年终。给这一行动起个什么别的名称不行,偏要叫这个,也真是——让那套外交礼仪见鬼去吧!
同时他也不得不钦佩美国总统,是个奇才,十分坦率,但又非常狡诈。他一般很友好,但又随时可以抓住空子给你来一下。他想起了他祖母讲过的故事,讲吉普赛人如何暗中调换孩子的事。美国总统很有俄国人的特。
“好,”总统等门关上以后说,“现在我们可以非常密切地监视他们了,而他们没得话说。他们在说谎,我们知道——可是他们不知道我们知道。其实我们也在撒谎,他们肯定也在怀疑,但怀疑的不是我们要撒谎的原因。天啊!今天上午我曾对他说,情况不明是危险的!杰夫,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们有那么多的海军舰艇在我们沿海活动,我很讨厌。瑞安是对的,大西洋是我们的海洋。我要让空军和海军象他妈的盖毯子一样地盯住他们!那是我们的海洋,我非要让他们知道不可。”总统喝干了杯中的酒。“至于那艘潜艇,我要我们的人密切注视着;水兵中不营谁想叛逃,我们都要妥为照料。当然,要悄悄儿的。”
“那当然。实际上弄到那些军官同弄到那艘潜艇一样,也是个极大的成功。”
“可是海军还是想要潜艇。”
“我简直不明白,我们怎么才能既搞到潜艇,又不干掉艇上的人员,我们做不到。”
“做不到。”总统用蜂音器告诉秘书。“把希尔顿将军给我找来。”

五角大楼

空军计算机中心在五角大楼的副地下室。室内温度大大低于华氏7O度,这使得泰勒那条腿在用金属和塑料修补的接头处发痛。不过他已习惯了。
泰勒坐在控制台前。他刚刚对他的程序做完了试验性运行,这个程序命名为“海鳝”,这种动物很凶恶,生活在大洋的礁石间。斯基普·泰勒对目己编制程序的能力感到自豪。他从泰勒实验室的档案中取出了陈旧的“恐龙程序”,把它改编成普通的国防部计算机语言——“艾达”(以拜伦勋爵的女儿艾达.洛夫菜斯夫人的名字命名),然后再固定下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件工作要干一个月。他却只用四天就完成了,他几乎是夜以继日地干,这不仅因为可以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而且也因为这一项目是业务上的一个挑战。他悄悄地结束了工作,确信他还能从容地应付那个难以办到的最后期限。现在是晚上8点。“海鳝”程序刚刚通过了元值的试验,没有失败。他已准备就绪了。
以前他只是在照片上见过克雷-2型计算机,他现在能有机会使用它,感到很高兴。克雷-2型五组不带任何附件电源的组合装置,每组大致都呈五边形,大约六英尺高、四英尺宽,最大的一组是主机处理程序存储库;其他四组是记忆存储库,呈十字形组合配置在最大的那组周围。泰勒打入指令,输进了他的几套变值。对于“红十月”号的长度、最大宽度和高度,他每项都输入十个互不相连的数值。然后再打入六个差别不大的数值,表示潜艇的体形、舰台与棱镜分析系数。有五套潜函维数,这样就可以组合成3万多个数值排列。然后他输入18个动力度值,包括了各种可能的发动机系统。克雷-2型接收了这些信息,把每一数据都归到其适当位置。一切准备就绪,可以运算了。
“可以了。”他对系统操作员、一名空军军士长说。
“好。”军士长把“XQT”打入了他的终端设备,克雷-2型开始工作。
泰勒走到军士长的控制台前。
“这是你输入的一个非常长的程序,先生。”军士长把一张10美元的钞票放在控制台上面。“和你打赌,我的计算机10分钟之内就能计算好。”
“不可能。”泰勒把他的一张10元钞票放在他的旁边。“15分钟吧,慢慢干。”
那咱俩折中一下吧?”
“好的。附近有厕所吗?”
“出门向右拐,先生,走到大厅,在左边。”
泰勒往门口走去。他走路的样子不可能很漂亮,这使他很苦恼,可是四年都过去了,这也就算不得什么了。他还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车祸发生在一个寒冷的明净的夜里,在康涅狄格州的格罗顿,离舰船修造厂大门只有一个街区的地方。星期五凌晨3点,为准备新的出海命令而连续工作了20小时之后,他驱车回家。那个造船厂的民工,也已工作了很长时间,中途在一家他常去光顾的酒吧间下了车。他在那里喝多了一点,这是警察局后来证实的。他上了车,发动了引擎,闯过了一个红灯,以每小时50英里的速度横撞在泰勒的汽车上。对他来说,这次车祸送了他的命,而斯基普比他走运些。那是在一个十字路口,斯基普的行车方向亮的是绿灯,当他看到那辆“福特”汽车的前端离他的左侧车门不到一英尺时,要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他已不记得自己被撞进当铺玻璃窗里去的情景了,接着的一个星期,他住在耶鲁—纽黑文医院里,在死亡线上徘徊,这段时间对他也是一片空白。他记得最清楚的是他醒来的时候——他后来才知道,八天以后他才醒过来——看到他的妻子吉恩正握着他的手。那时,他的婚后生活一直不顺心,这对核潜艇军官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他醒来第一眼看见她时,她的样子实在不能恭维——两眼充血,头发蓬乱——但她从未象此刻这样漂亮过,他此刻才体会到,她是多么重要,要比失去半条腿重要千万倍!
“斯基普?斯基普·泰勒!”
这位前潜艇兵吃力地转过身去,看见一名海军军官正朝他跑来。
“约翰·科尔曼!你可好啊?”
泰勒注意到,现在是科尔曼上校了。他们曾两次在一起服役。在“蒂肯西”号上共事过一年,又在“鲨鱼”号共事过一年。科尔曼是个武器专家,曾指挥过两艘核潜艇。
“家里怎么样。斯基普?”
“吉恩很好。现在有五个孩子了,还有一个也快出生了。”
“真该死!”他们热烈地握了握手。“你这个家伙总是那么不好对付。听说你在安纳波利斯执教。”
“是的,还干点工程方面的副业。”
“你现在在这儿干什么?”
“我在空军计算机上搞一套程序。为海洋系统控制研究所检查一种新舰艇的结构。”掩饰得非常妙。“他们让你干什么啦?”
“在作战二处,我是道奇将军的参谋长。”
“真的?”泰勒又没有想到。萨姆·道奇海军中将目前负责作战二处。海军潜艇战作战处副处长办公室在行政上负责全面管理潜艇行动。“你忙吗?”

“你还不知道!乱了套了。”
“什么意思?”星期一以来泰勒就没有看过新闻,也没有读过报纸。
“你开什么玩笑哟?”
“星期一以来,我一直在搞这套计算机程序,每天要工作20个小时,而且我不再能看到那些作战文件了。”泰勒皱了皱眉头。那天在海军学院他倒听到过一些消息,但没有留意。他这个人就有本事把全部心思都扑在一个问题上。
科尔曼看了一下走廓两头。现在是星期五晚上,已经很晚,就剩下他们两人了。“我想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的俄国朋友计划搞什么重大的军事演习。他们的整个北方舰队都出海了,也许开到了附近。他们到处都部署了潜艇。”
“要干什么?”
“我们还拿不准。看来好象是在进行一次重大的搜索与救援行动。问题是,在搜索什么?此刻,他们有四艘A级核潜艇正以最高航速向我们海岸驶来,它们后面还有一群V级和C级潜艇也正疾驶而来。最初我们担心他们要封锁贸易航线,可是他们飞快地驶过了那些航道。他们肯定是在朝我们的海岸驶来,不管他们在忙着干什么,我们都会得到大量情报的。”
“他们出动了一些什么舰艇?”
“58艘核潜艇,还有30艘左右的水面舰艇。”
“天啊!大西洋舰队司令准要发疯了!”
“你知道,斯基普。舰队出海了,全部舰艇都出海了。我们所有的核武器都在匆匆忙忙地重新部署。全部洛克希德P-3飞机不是在大西洋上空飞行,就是在朝那个方向飞去。”科尔曼停顿了一下。“你用不着再经过忠诚调查了,是吗?”
“当然用不着,因为我做的工作就是给‘水晶城’那帮家伙干的。我曾写过一份评估新的‘基洛夫’号的报告。”
“我想着那就象是你的大作。你任何时候都是一名出色的工程师。你知道,那个老头儿还常常谈起你在那艘老‘蒂肯西’号上为他干的那件事。也许我能让你进去了解一下正在发生的事情。啊,我去问问他。”
泰勒从爱达荷的核潜艇学校毕业后第一次参加巡航时就是和道奇在一起。有台辅助反应堆设备需要修理,而且工作比较复杂,他通过走后门搞到了一些配件,动了一些脑筋,创造性地完成了,而且比估计的时间还提前了两个星期。为此,他和道奇还得到了一封热情的嘉奖信。
“保证老头儿会乐意见到你的。你这儿的活儿什么时候能完成?”
“大概半小时。”
“你知道到哪儿去找我吗?”
“作战二处搬家了吗?”
“还在老地方。你干完了就给我打电话。我的分机是78730,好吗?我得回去了。”
“好的。”泰勒目送他的老朋友走了之后,继续向男厕所走去,寻思俄国人可能要干什么。无论他们要干什么,都足以使一个三星将军和他的四杠上校在圣诞节期间的一个星期五夜晚忙个不停。
“11分53.18秒,先生。”军士长报告说,一边把两张钞票装进了口袋。
计算机打印出了200多页资料,资料的封面页上印着一个大致象铃形那样的速度解答曲线,这道曲线下面则是噪音预测曲线。每个专题的解答则分别印在后面的纸上。那两道曲线有些零乱,但还能看得清。速度曲线说明大部分答案都在10到12节的范围内,整个速度范围是从7至18节。噪声曲线却低得令人惊奇。
“军士长,你这是一台什么鬼机器呀!”
“哦,你可以相信它,先生。完全可靠,整整一个月了,一次电子故障都没有出过。”
“我可以用一下电话吗?”
“当然可以,随你用哪台,先生。”
“好的,军士长。”泰勒拿起了离他最近的那台电话机。“喔,请把那套程序清除掉。”
“好的。”他打入了几条指令。“‘海鳝’已经……清除。希望你已留了一份,先生。”
泰勒点点头,一边拨着电话号码。
“作战二处A,科尔曼上校。”
“约翰吗,我是斯基普。”
“好极了!嗨,老头儿想见你。马上来吧!”
泰勒把计算机印出的资料放进他的公事包,锁好。他再次向军士长道了谢,朝克雷-2型看了最后一眼,然后一瘸一拐地出了门。他还得再到这儿来的。
他没能找到还开着的电梯,只好沿着缓坡费劲地往上走去。五分钟后,他发现走廊里有一名海军陆战队士兵守卫着。
“你是泰勒中校吗,先生?”那名卫兵问。“请你出示一下身份证好吗?”
泰勒给卫兵看了他的五角大楼通行证,心想这里可能有多少个一条腿的前潜艇军官。
“谢谢,中校。请沿走廊向前走。你认识那个房间吗,先生?”
“知道,谢谢。下士。”
道奇中将正坐在办公桌旁看电报。道奇是个小个子,斗志旺盛,他曾指挥过三艘不同的舰艇,后来又促成了“洛杉矶”级攻击潜艇的研制计划,从而就出了名。现在他是“大海豚”,是个同国会干仗的老将军。
“斯基普·泰勒,你看上去气色不错,小伙子。”道奇走过去同泰勒握手时偷偷地瞧了一眼他的腿。“听说你在海军学院干得很不错嘛。”
“还好,先生。他们甚至让我去观察那场特别安排的球赛的实力。”
“嗯,他们没有让你去观察陆军队,这太遗憾了。”
泰勒演戏似地垂下了头。“我观察过陆军队,先生。今年他们实力太厉害了。听说过他们的中前锋没有?”
“没有。他怎么样?”道奇问。
“他选择到装甲部队服役,而他们却早早地把他打发到诺克斯堡去了——不是去学习关于坦克的业务,而是把他当作一辆坦克。”
“哈!”道奇笑了。“约翰说你有了一帮孩子了。”
“老六的预产期是2月底。”泰勒不无骄傲地说道。
“老六?你不是天主教徒,也不是摩门教徒,是不是?你是怎么孵出这么些个小鸟的?”
泰勒朝他的老上级装了一个苦相。他从来也弄不懂海军核部队里的这种偏见。那是里科弗发明的一个说法,瞧不起有一个以上孩子的父亲,把他们说成是孵小鸟。有几个孩子究竟有什么错呢?

“将军,我既然不再是核部队的人了,在夜间和周未总得找些事儿干干。”泰勒色迷选地弓着眉毛,“听说俄国佬在耍什么花招。”
道奇马上严肃起来了。“他们肯定在耍花招,58艘攻击潜艇——北方舰队的全部核潜艇——倾巢而来,还有一大批水面舰艇和大部分后勤舰艇也跟在后面。”
“他们在干什么?”
“也许你能告诉我。到我里面的密室去。”道奇带领泰勒进了一间房间,他在那里看见了一个新装置,那是一块投影屏幕,上面展示了从北回归线至北极浮冰地带的北大西洋洋面,上面布满了成千艘船只舰艇。商船是白色的,带有表明国籍的旗帜;苏联的舰船是红色的,它们的形状表明各是哪种舰船;美国和盟国的舰艇则是蓝色的。大洋上挤得密密麻麻。
“天哪!”
“一点不错,你看见了吧,小伙子,”道奇点点头,神色严峻。“你的忠诚调查是怎么样的?”
“绝密级,还可参与某些特别事情,先生。关于他们的军事设备资料,只要我们有,我都可以看;我还兼职为海洋系统控制研究所做许多工作。”
“约翰说,你对他们刚刚派到太平洋去的新的‘基洛夫’号作过评价——顺便说一句,干得不赖。”
“这两艘A级核潜艇是在向诺福克驶去吧?”
“看来是。而且他们正在猛烧中子往那儿赶呢。”道奇指点着。“那艘正朝长岛港驶去,好象是要封锁新伦敦的人口,而那艘,我想是往波土顿驶去的。这些V级潜艇跟在后面不远。他们已经把大多数的英国港口置于监视之下了。到星期一,在我们的每一个重要港口外面,他们都会部署两艘或看两艘以上的潜艇。”

“我不喜欢这种阵势,先生。”
“我也不喜欢。你看,我们的舰艇也近乎百分之百地出海了。这事儿可真有意思,虽然——他们正在干什么还看不大出来。我——”科尔曼上校进来了。
“我知道你会让这个浪子进来的,先生。”科尔曼说。
“说话客气点儿嘛,约翰。他以前是个相当不错的潜艇驾驶员,我好象还记得那会儿呢。好啦,闲话少说,起初看起来好象他们是要封锁海上交通线,可是他们一直开过去了。那么这些A级潜艇要干什么呢,他们可能是打算封锁我们的海岸。”
“西海岸情况怎么样?”
“没事儿,风平浪静,只有例行活动。”
“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泰勒提出异议。“你不要忽视那半支舰队。当然。要是想发动战争,也用不着把每艘舰艇都开足马力来宣战的。”
“俄国人是帮狡猾的家伙,斯基普。”科尔曼指出。
“将军,如果我们开始向他们射击——”
“我们能打掉他们。”道奇说。“他们的舰艇发出这么多的杂波,我们几乎可以把所有这些舰艇的位置都测定得很准确。他们也必然懂得这一点。正是这一点使我认为他们不是在干什么真正的坏事。他们也够机灵的,把事情办得不声不响,尽量不要让我们有那种想法。”
“他们说什么了没有?”泰勒问。
“他们的大使说,他们丢失了一艘潜艇。因为艇上有一帮大人物的孩子,所以他们组织了一场全面救援行动。他们非这样做不可。”
泰勒放下公文包,走近屏幕。“我看得出这是搜索和救援的阵势。可是为什么要封锁我们的港口呢?”他扫视了一下屏幕的上端,止住了话头,敏捷地思索着。“先生,这里看不出有任何导弹舰艇啊。”
“它们在港口里——全部在港口里,在两个大洋里都是这样,最后一艘德尔塔级潜艇几个小时以前靠上了码头。这也是很狡猾的一招。”道奇说道,再次看了看屏幕。
“是全部吗,先生?”泰勒尽量随便地问道。他刚刚想起了什么。屏幕上显示的是在巴伦支海的“布雷默顿”号,而不是它要搜寻的目标。他等了几秒钟,但没有人回答他,于是他转过身来看看两个一直在细心听他讲话的军官。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小伙子?”道奇平静地说。对于萨姆·道奇,轻声的问话可能就是一种警告。
泰勒对此想了几秒钟。他曾对瑞安保证过。他能不能想出一个回答来。既不会泄露真情,又能表明他的意图呢?能够的。一定能做到。斯基普.泰勒的性格中有好寻根究底的一面,一旦他干上了什么事,就会锲而不舍地干下去。
“将军,他们在海上有一艘导弹潜艇吗,完全新造的?”
道奇站得笔直。即使这样,他还得仰起脸看着那个年轻人。他说话了,声音冷冰冰的。“你究竟从哪儿得到这个情报的,中校?”
泰勒摇了摇头。“将军,很抱歉,我不能说。这是保密的,先生。我想这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我去努把力让你也知道此事。”
道奇退而采取不同的方针。“你曾为我工作过,斯基普。”将军颇不高兴。他破例给他的前部下看了一些东西,因为他很了解他;但同时又感到遗憾,因为他曾竭力想保持支配地位,却未如愿以偿。从法律上来说,泰勒是个文职人员,尽管他穿着海军蓝制服。更叫人心里感到不是滋味的是,他知道一些不能让人与闻的事情。道奇给了他一些情报,而泰勒却没有投桃报李。
“先生,我保证。”斯基普道歉地说。“我一定尽力让你知道此事。决不食言,先生。我可以用一下电话吗?”
“在外面办公室。”道奇冷淡地说,其实室内就有四部电话。
泰勒走到外面,在秘书办公桌旁坐了下来。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按瑞安留下的名片拨了电话号码。
“艾克雷斯。”一个女人的声音答应道。
“请瑞安博士接电话。”
“瑞安博士这会儿不在。”
“那么……请给我接格里尔将军。”
“请等一会儿。”
“是詹姆斯·格里尔吗?”道奇站在他的身后。“你是在为他工作吗?”
“我是格里尔,你是斯基普·泰勒吗?”
“是的,先生。”
“你给我弄到那个情报了?”
“是的,先生,我弄到了。”
“你在哪儿?”
“在五角大楼,先生。”
“好,我要你马上开车来我这儿。你知道怎么走吗?大门口有卫兵等着你。动身吧,小伙计。”格里尔挂上了电话。
“你在为情报局工作?”道奇问。
“先生——我不能说。对不起,先生,我有情报要去送一下。”
“我的情报?”将车追问道。
“不是,先生。我来这儿前就已经有了。这是实话,将军。我将设法把这个情报带回来告诉你。”
“给我打电话,”道奇命令道。“我们通宵都在这儿。”


中央情报局总部

驱车上乔治.华盛顿大道比他原来想的要容易。那条破旧的公路上挤满了买东西的人,簇簇人群,缓缓而行。他从右边的出口驶离,一会儿就到了通往中央情报局的路口岗哨处。路障杆正横放着。
“你是泰勒.奥利弗?”卫兵问。“请出示身份证。”泰勒给他看了五角大楼的通行证。
“好,中校。请把车直接开到正门去。有人在那儿接你。”
汽车开过几个大都是空荡荡的停车场,两分钟后就来到正门口。停车场地面滑溜溜的,昨天融化的雪已结成了一层薄冰。那名等他的武装警卫要帮他下车,但泰勒不喜欢别人帮忙。他摆脱了卫兵自己下了车。在有遮檐的正门口又有一个人在等他。有人招呼他们直接去乘电梯。
他发现格里尔将军正坐在他办公室的壁炉前面,好象要睡着了。斯基普不知道这位情报局副局长几小时前刚从英国回来。将军醒来了,命令便衣保安人员退了出去。“你想必就是斯基普·泰勒。过来坐下。”
“这儿的炉火着得还挺旺的,先生。”
“我不该去找那份麻烦。瞧着瞧着我就睡着了。当然,我这会儿还是可以睡上会儿的。那好吧,你给我带什么情报来了?”
“我可以问一下杰克在哪儿吗?”
“当然可以。他出去了。”
“哦,”泰勒打开公文包,取出那份计算机印的资料。“先生,我对这艘苏联潜艇的性能作了模拟运算。我可以问一下这艘潜艇的名字吗?”
格里尔轻声笑了笑,“行啊,你该知道了。这艘潜艇名叫‘红十月’号。你得原谅我,小伙子。这两天可把我忙坏了,一累,我就要失礼。杰克说你十分精明,你的档案上也这么说。好,你现在告诉我,那艘潜艇要干什么?”
“行,将军,这里的数据有好多种答案,而且——”
“要简短的答案,中校。我不会用计算机,但有人替我用。”
“在7至18节的速度范围内,最佳选择是10至12节。根据这个速度范围,可以计算出发出的噪音水平大致与Y级潜艇以6节航速行驶时发出的噪音相同,但是还得把反应堆装置的噪音这个因素考虑在内。此外,噪音的特点也不同于我们过去常听到的那种。这些多叶轮模拟推进器发出的不是正常的推进噪音,好象是不规则的谐波隆隆声。杰克对你说过这个了吗?这是由轴隧里的后压波引起的,与水流相撞击,就发出了隆隆声。显然,对此还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我们的人花了两年时间想找出个办法来,结果他们发现了一条新的流体动力学原理。轴隧里水的流动同慢转的喷气发动机里的空气一样,不过,水不象空气那样压缩。因此,我们的人就会有办法发现某些与以往不同的东西。不过他们还得去适应一套全新的音响特征,此外,还有个低信号强度的问题。所以说,你们现在要侦查那一艘潜艇,将比侦查他们的任何舰艇都要困难。”
“喔,这就是这些资料要说明的问题。”格里尔用手指快速地翻完了那份资料。
“是的,先生。你最好叫你自己的部下检查一遍。这个模拟程序能再作一些改进。我的时间不多。杰克说你急着要呢。我可以提一个问题吗,先生?”
“说说看。”格里尔向后靠去,揉了揉眼睛。
“嗳,‘红十月’号在海上吗?在海上,是不是?他们正千方百计地要马上找到它,是吗?”泰勒问道,显出不知情的样子。
“嗯,象是这么回事儿。我们想不出来那些门是干什么用的。瑞安说你可能有办法弄明白,我看他说得对。这笔钱,你该挣,中校。这份资料也许正好使我们能找到她。”
“将军,我认为,‘红十月’号总是要寻求什么,甚至也许是打算叛逃到美国来。”
格里尔的脑袋一转。“你根据什么这样认为?”
“俄国佬一支重要舰队正在展开行动,他们在大西洋里到处都有潜艇,看起来象是要封锁我们的海岸。据说这是为了寻找一艘失踪的潜艇而进行的救援行动。那好,可是杰克星期一给我看了一艘新型导弹潜艇的照片,今天我又听说,他们其他的导弹潜艇全部都已被召回港口。”泰勒笑了笑。“这倒有点奇怪,无巧不成书啊,先生。”
格里尔转过身去,注视着炉火。
“‘红十月’号要叛逃,是不是?”泰勒追问道。
要是将军睡眠充分一些的话,他本来可以唬住泰勒不许乱说的。可现在呢,他却回答错了。“是瑞安告诉你这个的?”
“先生,从星期一以来我就没同杰克说过话,这是真的,先生。”
“那么,你又是从哪里得知这个情报的?”格里尔厉声问道。
“将军,我以前穿过蓝制服,我的许多朋友也还穿着,我听说了一些事。”泰勒规避道。“一小时以前,碰巧整个情况都给接上了茬。俄国佬从来没有一下子把全部导弹潜艇都召回过,我懂得,我以前搜捕过它们。”
格里尔叹了一口气。“杰克和你想的一样。他现在正跟着舰队出海了。中校,要是你把这个情况告诉了任何人,我就把你另一条腿架到壁炉上去。你听明白我的话了吗?”
“当然听明白了,先生。那对这艘潜艇我们该怎么办呢?”泰勒暗自笑了一笑,心里在想,作为海洋系统控制研究所的高级顾问,他肯定有机会看到真正的俄国潜艇。
“放她回去。当然要在我们对她彻底检查以后。不过,还可能会发生许多事情,以致我们根本见不到她。”
斯基普愣了一会儿才听明白跟他说的这番话。“放她回去!究竟是为什么?”
“中校,你认为这个方案到底是不是可行?你认为潜艇全体人员都巳决定投奔我们了吗?”格里尔摇了摇头。“有把握的估计是,只是军官们决定叛逃,可能还不是全体军官,估计他们力图在不让水兵们知道真情的情况下跑到这边来。”
“哦,”泰勒思忖着。“我想这倒是讲得通的——可是为什么要把她送回去呢?这儿不是日本。要是有人把一架米格25开到这儿来,我们不会把它送回去的。”
“这不象留下一架迷航的战斗机。那艘潜艇价值十亿美元,要是再把导弹和弹头算进去就更多了。而且总统说,从法律上讲,这是他们的财产。所以,如果他们发现我们留下了这艘潜艇,他们就会把她要回去,而我们就不得不把她送回去。那么,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留下了这艘潜艇呢?那些不想叛逃的潜艇人员会要求我们放他们回国去。不管谁请求,我们都得送他回去。”
“先生,你知道,谁要是真想回去,那他就会倒他妈的一辈子的霉——请原谅我这么说,先生。”
“还他妈的一辈子也倒不完呢。”泰勒并不知道格里尔是个海员出身的军官,也会象水手一样地骂人。“有些人会想留下,而大部分都不想留下,他们有家眷。接下来你会问我,我们可不可以安排一个全艇人员失踪的情况。”
“我想到了这点。”泰勒说。
“我们也想到了。可是我们不会这么干。杀害100个人?即使我们想这么干,在这年月也无法隐瞒啊。哼,我看即便是苏联人也没办法。再说,这种事情根本不是人们在和平时期能干得出来的。这就是我们和他们之间的一个区别。这些理由孰主孰次,随你看。”
“如此说来,除了艇上的人员问题之外,我们可以把潜艇留下……”
“是的,要是我们能把潜艇藏起来,那就好了。猪要是长上了翅膀也会飞。”
“有许多地点可以藏匿潜艇,将军。在切萨皮克湾这儿我就可以想出几个地方来,要是我们能让潜艇绕过合恩角,那就有几百万个小环礁可利用,而这些环礁都是我们的。”
“可是艇上人员会知道的,我们放他们回国后,他们就会告诉上司,”格里尔耐着性子解释着。“而后莫斯科就会要求把潜艇送回去。哦,当然咯,我们会有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来进行安全检查和检疫,弄清楚他们不是想把可卡因偷运进我国。”将军哈哈笑了。“一位英国将军提议我们援引古老的奴隶贩卖条约。有人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这么干过,就在我们要卷入战争之前,夺了一艘偷越封锁线的德国舰只。反正不管怎样,我们又将得到大量情报。”
“最好留下那艘潜艇,驾驶一下,再把她拆开……”泰勒平静地说,注视着栎木柴火上桔黄色的火焰。我们怎么能留下这艘潜艇呢?他思索着,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一个想法闯进了他的脑海。“将军,要是我们能把艇上的全体人员打发走而不让他们知道我们留下了那艘潜艇,那会怎么样呢?”
“你的全名是不是奥利弗.温德尔.泰勒?那好,小伙子,如果你也叫哈里·霍迪尼,而不是取的最高法院法官的名字,我就——”格里尔看着这位工程师的脸。“你在想什么?”
泰勒在解释,格里尔在专心地听着。
“要做到这一点,先生,我们必须马上让海军参与此事。具体地说,我们需要道奇将军的合作;而且,如果我对这艘潜艇的速度计算是精确的话,那我们就得爽爽快快地采取行动。”
格里尔站了起来,绕着沙发椅走了几圈,活络活络血脉。“有意思。可时机的选择很难掌握。”
“我没有说这么做容易呀,先生,我只是说,我们可以那样做。”
“给家里打个电话,泰勒,告诉你的妻子,你不能回家了。要是我今夜一宿不得睡觉,你也甭想睡了。我的办公桌后面有咖啡。首先我要给局长打个电话。然后我们同萨姆·道奇谈谈。”


美国“步鱼”号潜艇

“步鱼号,我是黑鸥四号。我们的燃料正在减少,必须返回库房。““猎户星座”式飞机的战术协调员报告说。他伸了个懒腰,他在控制台前已经工作了十个小时了。“要我们给你们弄点儿什么吗?我讲完了,请回答。”
“好的。请送两箱啤酒来。”伍德中校回答说。这是P-3c巡逻机和潜艇人员之间流行的玩笑话。“谢谢你们告诉我们情况,那我们就在这儿分手吧。完了。”
上空,洛克希德“猎户星座”式飞机加大了马力,调头朝西南方向驶去。机上人员晚餐时每人都多喝了一两杯啤酒,说这是替他们在潜艇上的朋友们喝的。
“戴森先生,下潜200英尺,前进一。”
伍德中校朝标绘图走去,舱面军官发出了适当的命令。
美国潜艇“步鱼”号位于诺福克东北900海里处,正等待着两艘苏联A级潜艇的到来;从冰岛过来的一路上,一直有反潜巡逻飞机轮班追踪着它们。“步鱼”号曾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一艘战功卓著的海军潜艇的名字,现在轮到给一艘不起眼的潜艇起这个名字了。它已在海上呆了18个小时了,它刚在纽波特纽斯舰船修造厂进行了长时间的大修。艇上的几乎全部设备,不是从制造商的板条箱里直接取出来的,是经詹姆斯河上熟练的造船装配工整个重装过。但这并不是说每件设备都运转得非常好。上星期大修后试航时,不少部件都这样那样地出了毛病。伍德中校想,这就是常见的质量低劣的情况。“步鱼”号上的人员也都是新的。伍德在华盛顿坐了一年办公室以后,这是他第一次被调任为指挥官。绝大多数水兵都是初出茅庐的新手,他们刚刚离开新伦敦的潜艇学校,正在适应初次潜艇航行。那些生活在蓝天下呼吸着新鲜空气的人,要学会在32英尺直径钢管内的生活规律,那是需要经过一些时日的。即使有经验的水兵,对于新艇和新军官也要有个适应过程。
“步鱼”号在大修后的试航中,最高航速曾达到33节。这对于一艘舰艇来讲,是很快的速度。但还不及它要侦听的A级潜艇。同所有的美国潜艇一样,它的优点是隐蔽性好。A级潜艇无法获悉它的位置,而且很容易成为它攻击的目标;由于“猎户星座”式巡逻机给它提供了准确的距离信息,要瞄准A级潜艇就更容易了。在正常情况下,通过被动声纳测位来推断目标的正确位置还要花一些时间呢!
副舰长兼射击指挥协调员汤姆·雷诺兹少校漫不经心地看着战术标绘图。“距离近的一艘36海里,远的一艘40海里。”它们在标绘图上的标号是“步鱼—诱饵一号”和“步鱼—诱饵二号”。大家都觉得用这种称号很有意思。
“速度是42节吗?”伍德问。
“是,舰长。”在“黑鸥四号”宣布它打算返回基地之前,雷诺兹一直守在无线电交换机前。“他们正全力驾驶着这两艘潜艇呢,简直是不要命了。冲我们这边开过来了。我们还不好同时对付这两艘……嘘!你想它们要干什么呀?”
“听大西洋舰队司令说,他们大使说他们正在搜寻与救援一艘失踪的潜艇。”他的说话语气说明了他对这一说法的态度。
“搜寻与救援,嗯?”雷诺兹耸了耸肩。“啊,也许他们认为他们在‘安乐角’外面丢了一艘舰艇。因为他们要不赶快减低航速,那儿就会是他们的葬身之地。我从未听说过A级潜艇这么驶近我们的海岸。你听说过吗,先生?”
“没有。”伍德皱了皱眉头。A级潜艇的问题是,它们航速快而噪声大。苏联的战术概则似乎要求它们主要起防御作用;作为“截击潜艇”,能够保护自家的导弹潜艇;由于其航速快,能够攻击美国的攻击潜艇,然后逃避对方的反击。伍德认为这一概则并不有效,对他无所谓。
“也许他们想封锁诺福克。”雷诺兹说。
“你说的可能有道理。”伍德说。“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要稳坐不动,让他们快速从我们旁边开过。他们越过大陆架界线的时候,必须减速,这样,我们就可悄无声息地尾随在它们后面。”
“是。”雷诺兹说。
两人都考虑到,如果他们非要射击的话,他们就会发现A级潜艇可真是不好对付。关于用于制作A级潜艇艇壳的钛的强度,不管它是否真能承受得住几百磅高爆炸药的直接接触,大家早已议论纷纷了。为此已经研制了一种新型聚能弹头,可安装在马克48鱼雷上,同时可用来对付“台风”级潜艇同样坚实的艇身。这两个军官对此不再多想了,因为他们接受的任务是跟踪侦察。


“波利托夫斯基”号潜艇

“步鱼—诱饵二号”就是苏联海军的“波利托夫斯基”号A级攻击潜艇,它是以沙俄舰队总工程师的名字命名的;叶夫根尼·波利托夫斯基总工程师曾航行在世界的洋面上,所向披靡,最后在对马海峡以身殉职。他以他的技术和与历史上任何一名军官同样的献身精神为沙皇的海军服务。可是在他的日记里(多年后在列宁格勒发现的),这位才华出众的军官以最激烈的言词抨击了沙皇政权的腐败堕落与挥霍无度,这与他在至死方休的航行中所表现出来的无私的爱国主义恰成严酷的对照。这使他成了苏联海军官兵竭力仿效的真正英雄,国家为了纪念他以他的名字来为最伟大的工程成就命名。不幸的是,这艘“波利托夫斯基”号的运气,并不比波利托夫斯基面对日本海军上将东乡的炮口时要好。
美国人根据“波利托夫斯基”号的音响特征将其编为A级3号,这是不正确的,因为它是第一艘A级核动力潜艇。这艘小小的纺锤形攻击潜艇在最初的造舰者进行的试验中曾于三个小时后达到43节。但仅一分钟后,这个试验就因一场令人难以置信的不幸事故而中断了:一条50吨重的露脊鲸不知怎么无意中游到潜艇的航道上来了,算它倒霉,“波利托夫斯基”号一头撞到了它的侧面。猛烈的撞击撞碎了艇首壳板达十平方米,撞掉了声纳的圆罩,把鱼雷发射管撞歪了,还差一点淹没了鱼雷室。这还没有把因撞击而遭到损坏的从电子设备到厨房炉灶的几乎全部内部系统计算在内,而且据说,要不是那个有名的“维尔纽斯”院长而是别人在指挥的话,那么这艘潜艇肯定会葬身茫茫大海之中。那条鲸鱼的一块两米长的肋骨现在已被长期陈放在北莫尔斯克的军官俱乐部里,作为对苏联潜艇强度的有力确证。事实上,这次受损使潜艇不得不进行了一年多的修理;当它再次出海时,已经有两艘A级潜艇在服役了。“波利托夫斯基”号在第二次试航进行了两天之后,又遭到了一次严重事故,高压涡轮机完全失灵。为了调换涡轮机,又用了六个月的时向。后来还发生过三次较小的事故,从此,这艘潜艇就水远背上了倒霉艇的大名。
轮机长弗拉基米尔·贝丘科考夫是一名忠诚的共产党员,而且保证自己不再信神,可是他又是一名水兵,因此极为迷信。过去,他所在的船只下水时和以后的每次航行都要求神赐福。那个仪式可真令人难以忘怀,有长胡子的牧师,有缭绕的香烟,大家还喃喃地哼唱着祈神的圣歌。后来的出航就没有任何仪式了,而他不由得只寄希望于其他什么。他需要一种好运气。现在贝丘科考夫艇上的反应堆出了毛病,他正在伤脑筋呢。
A级潜艇上的反应堆装置很小,因为它必须要适应较狭小的艇身。就其体积而言,这个反应堆的功率还是很大的,在过去的四天多中,这个反应堆一直在以全额定功率运转着。他们正以四十二三节的速度朝美国的海岸疾驶,这是这个工作了八年的反应堆所能允许的最高速度。“波利托夫斯基”号应当进行全面的检修了,计划在今后的几个月里要换上新的声纳装置、新的计算机和重新设计的反应堆控制设备。贝丘科考夫认为,把潜艇开得这么狠,即使眼下一切都运转正常,那也是不负责任、不顾后果的。没有一艘A级潜艇上的反应堆被使用得这么狠过,就是新的A级潜艇也不能这样啊。而在这艘潜艇上,各项设备都快要开始散架了。
主高压反应堆冷却泵开始出现不妙的颤动迹象了。这是轮机长特别担心的事情。艇上有个备用冷却泵,但这台泵的额定功率较低,开动这台泵就意味着速度要减低8节。A级潜艇反应堆的高功率,不象美国人想的那样是使用钠冷却系统取得的,而是以比任何在舰反应堆系统都要高得多的压力来运转,并使用一种循环热交换系统而达到的。这种热交换系统把反应堆的总热效率提高到41%,要比任何其他潜艇的热效率高得多。可是这样做的结果,就要使全功率运转的反应堆监测仪表都达到了红线——而这一次,红线可不只是个符号了。它意味着真正的危险。
这种情况,加上颤动的冷却泵,使贝丘科考夫深深地感到忧虑。一个小时以前,他曾恳求舰长减速九个小时,好让他那帮技术熟练的轮机兵进行一番修理。当时好歹可能只是轴承出了毛病,而他们有备用的。冷却泵设计得十分易于安装。舰长动摇了,打算同意这一请求,可是政治委员却出面干预了,他指出他们接到的命令是紧迫而又明确的;他们必须尽快赶到指定的阵位;不那样执行就是“政治上不强的表现”。事情就是这样。
贝丘科考夫想起舰长当时的神色就很心酸。如果一个指挥官的每一道命令都得经过政治小人批准,那么还要指挥官干什么呢?贝丘科考夫从小就是个忠诚的共产党人——可去他妈的!潜艇上派有专家和工程师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党果真认为物理学法则可以由那些高高在上的和住在莫斯科郊外别墅里的一些官老爷们随心所欲地推翻吗?轮机长暗自咒骂着。
他独自一人站在主控制台前。主控制台在反应堆和热交换器蒸汽发电机舱后面的轮机舱内,热交换器蒸汽发电机正好位于潜艇的重心处。反应堆耐受的压力达到每平方厘米20公斤,大约每平方英寸2,800磅。这一压力中只有一小部分来自冷却泵。高压力引起冷却剂的高沸点。在这种情况下,水被加热到摄氏900度以上,这个温度足以产生蒸汽,这些蒸汽聚集在反应堆密闭壳顶部;气泡把压力作用于下面的水,防止产生更多的蒸汽。蒸汽和水两者互相调节,保持着准确的平衡。由于铀燃料棒中发生的裂变反应,水就有了放射性,非常危险。控制棒的功能是调节裂变反应。而这种控制又是非常微妙的。控制棒至多只能吸收1%弱的中子流,但这已足以做到允许或阻止裂变反应的发生。
贝丘科考夫睡着了都能背出全部这些数据来。他能凭记忆画出整个轮机舱的完全精确的示意图来,并能立即理解仪表读数上最轻微变化的重大意义。他挺直了身子站在控制台前,眼睛定时地巡视着众多的刻度盘和仪表,一只手放在快速停堆开关上,另一只手放在紧急冷却开关上。
他可以听出机器的颤动。那一定是轴承出了毛病,磨损越来越不均匀,情况越来越糟糕了。如果是曲轴轴承坏了,冷却泵就会失灵,他们就得停下来。这将是个紧急事件,但并不真有危险。那将意味着,修理这台冷却泵(如果他们能够修理的话)将需要几天的时间而不是几个小时了,要耗光那宝贵的时间和备用的零件。那可就够糟的了,而更糟的而且贝丘科考夫还不知道的是,颤动正在冷却剂内产生压力波。
为了利用新研制的热交换器,A级潜艇上的反应堆装置就必须使水迅速地通过其许多循环管和折流板。这就要求有一台能承担150磅全系统压力的高压泵——几乎是西方反应堆中被认为是安全系数的十倍。整个轮机舱在高速运行时一般地噪音就很大。再装备有功率如此强大的泵,那简直就象是个锅炉厂了:冷却泵的振动妨害了监测仪器的运行。贝丘科考夫注意到,振动使仪表上的指针抖动不止。他是对的,但又错了。压力仪表确实因为30磅的超压力波冲击着整个系统而在不停地振动,但轮机长没有看出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值班的时间太长了。
在反应堆密闭壳内,这些压力波快达到了使一件设备发生共振的频率。在密闭壳内表面大致的中段处是一个钛结构装置,这是后备冷却系统的一部分。如果冷却剂受损,而且快速停了堆,那密闭壳里外的阀门就会打开,或者用钡水合剂来冷却反应堆,作为最后的办法,用能在密闭壳内排进排出的海水来冷却反应堆,而其代价就是要毁掉整个反应堆。这样的事情曾有过一次,虽然代价高昂,但低级轮机军官的这一行动,却防止了因灾难性的熔化而毁掉一艘V级攻击潜艇的事故。
今天,密闭壳的内部阀门和艇体上的相应装置都关闭着。这些阀门都是用钛制成的,因为阀门必须在长时间地承受高温之后仍然保持可靠的性能,也因为钛极耐腐蚀(高温水具有极强的腐蚀力)。这里没有得到充分考虑的是,钛金属也受到了强烈的核辐射,在持久的中子轰击下,这种特殊的钛合金也不能完全保持稳定。日久天长,这种金属就会变得脆弱。微弱的水压波正冲击着阀门内的碰撞装置。随着冷却泵的颤动频率发生变化,阀门也就开始接近碰撞装置的摆动频率。这使碰撞装置越来越猛烈地撞击其挂环。碰撞装置边缘的金属开始逐渐损坏。
轮机舱前端的一名值勤准尉首先听到了一阵低低的嗡嗡声沿着舱壁传来。起先他以为这是从有线广播扬声器里反馈回来的噪声,他想核查一下,但他等得太久了。碰撞装置碎裂了,掉出了阀门排气管口。碰撞装置并不很大,直径只有10厘米,厚度只有5毫米。这种装置叫作蝶形阀,看上去就象一只蝴蝶,悬挂在水流中快速转动着。如果这是用不锈钢造的,它就会重得掉到密闭壳的底部。可它是用钛制造的,既比钢的强度大,又比钢要轻得多。冷却剂液流把它往上冲向排气管。
向外流动的水把碰撞装置冲进了排气管,排气管的内径为15厘米。排气管是用不锈钢制造的,为了易于在狭窄的机舱里调换,是两米一段两米一段地焊接起来的。碰撞装置被推动着迅速冲向热交换器。排气管在这个地方有一个下向45度的拐弯,碰撞装置冲到这里立即被卡住了。这把管道堵了一半,压力的冲击还没来得及把它冲走,接二连三的事就发生了。流动的水流有其自身的势头。在被堵截的情况下,它在管道内产生了后压力波。全系统压力瞬间就骤然增至3,400磅,导致排气管发生了几毫米的弯曲。增大的压力,一处焊缝的横偏,以及多年积累的高温对钢质的腐蚀作用,使焊缝遭到损坏,出现了一个铅笔尖大小的小孔。逸出的水立即变成蒸汽,在反应堆舱和相邻的舱室引起了一片惊慌。焊缝开裂迅速扩大,最后反应堆中的冷却剂象卧式喷泉似地不断喷射出来。一股气流毁坏了邻近的反应堆控制导线管。
一场灾难性的冷却剂流失事故就此开始了。
三秒钟后反应堆的压力就完全降了下来。许多加仑的冷却剂猛然化为蒸汽,向周围的舱室弥漫开来。主控制台上的许多警铃立刻响了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弗拉基米尔·贝丘科考夫遇上了最最可怕的事情。轮机长训练有素的自然反应就是伸手揿下快速停堆开关,但是反应堆密闭壳里的蒸汽已使棒控制系统失灵。没有时间采取措施了。贝丘科考夫顿时明白,这艘潜艇注定要完蛋了。接着他打开了应急冷却剂控制装置,让海水涌进反应堆密闭壳。这自然引起了全艇的无比惊恐。
在前面的驾驶舱,舰长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样的紧急事件。“波利托夫斯基”号正在150米深的水中航行。他必须立即把潜艇升到海面上去。他大声命令把压载水舱的水全部排掉,操作水平舵全力浮升。
反应堆紧急事故的发展是受物理学法则支配的。由于反应堆里已没有冷却剂来吸收铀棒的热量,核反应实际上已停止——没有水来减弱中子流了。但是,问题并没有解决。因为剩余的衰变热足以使舱室里的所有东西都融化掉。流进密闭壳的冷水吸收了热量,但也使许多中子减低了速度,留在于反应堆堆芯里。这就引起了失控反应,从而产生了更多的热量,超过冷却剂所能吸收的极限。先是冷却剂流失,而后情况就变得更糟,变成了冷水事故。这样,用不了几分钟全部堆芯就会融化掉,而“波利托夫斯基”号正需要那几分钟才能浮上水面。
贝丘科考夫坚守在轮机舱他的岗位上尽一切力量干着。他知道,他个人的生命已几乎肯定是保不住了,但他还必须为舰长争取时间使潜艇浮上水面。他受过处理这种紧急事故的训练,他大声发出口令执行着任务,但这只能使情况变得愈加险恶。
他的值勤电气技师把电力控制盘的开关从总电源扭到了紧急情况,因为涡轮交流发电机里的剩余蒸汽电源再过几秒钟就要停了。顷刻间,潜艇就要完全依靠备用电池供电了。
驾驶舱里,水平舵尾缘上电控平衡调整片的电源断了,自动回到了水力发电控制开关。这样,不但小小的平衡调整片有了动力,而且水平舵也有了动力。这时潜艇立即以15度仰角向上浮升,仍在以39节的速度前进着。压载水舱里的水已被压缩空气全部排尽,潜艇变轻了,象爬高的飞机那样浮上来了。受惊的驾驶舱人员顿觉他们的潜艇以45度仰角向上浮升,而且角度越来越大。没过多会儿,他们都只顾忙于使自己站稳,顾不上想方设法来解决发生的问题了。此时这艘A级潜艇以50海里的时速几乎垂直地向上浮升着。艇上的人员和所有没有固定的物件都向艇尾倒去。
在艇尾的发动机控制舱里,一个水兵撞着了总配电盘,他的身体造成了短路,全艇都断电了。一个正在前面鱼雷舱里清点救生设备的厨师,拼命奔向太平室,一边还在手忙脚乱地穿海上救生服。他虽然只有一年的经历,但很快就已明白了呜呜的譬报声和潜艇本身从未有过的动作说明了什么。他按照在潜艇学校学到的知识,使劲地拉上了舱门,开始操作应急操纵系统。
“波利托夫斯基”号象鲸鱼冒出海面那样蹿出了大西洋海面,露出了3/4的艇身,然后又猛地沉下去了。


美国“步鱼”号潜艇

“指挥塔,我是声纳室。”
“我是指挥塔,我是舰长。”
“舰长,你最好听一听这个。‘诱饵二号’刚出了什么怪事。”“步鱼”号的声纳军士长报告说。伍德几秒钟后就来到了声纳室,戴上插在录音机上的耳机。伍德舰长听到了一阵猛撞声,发动机的噪音停止了。几秒钟以后,听到了压缩空气的爆炸声,接着是潜艇迅速下沉时发出的断断续续的艇体爆裂声。
“出了什么事啦?”伍德马上问道。


“波利托夫斯基”号潜艇

在“波利托夫斯基”号的反应堆中,失控的裂变反应实际上已湮灭了流入的海水和铀燃料棒。棒的碎屑聚落在反应堆密闭壳的后壁上,那里马上就出现一个一米宽的放射性熔渣粘坑,足以形成其自身的临界质量。裂变反应仍然不见减弱,这次是直接作用在坚硬的不锈钢密闭壳上。任何人造的东西都不可能长时间地经受得住5,000度高温的直接接触。十秒钟之后,密闭壳壳壁损坏了,铀物质大量散出,冲击着后舱壁。
贝丘科考夫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他看到前面舱壁上涂的漆变黑了,他最后一瞬间看到的是一团蓝白色的热光中燃烧着一堆黑色物质。轮机长的尸体顷刻之间就气化了。大量熔渣又掉到另一个后舱壁上。
在潜艇前部,几乎呈垂直角度的潜艇在水中平缓了下来。压载水舱的高压空气,由于底部进水而逸出,压载水舱里立即进满了水,潜艇的角度也平了下来,于是没入了水中。潜艇前部的水兵们尖声大叫起来。舰长不顾自己的腿已断,挣扎着站起来,设法控制局面,想把部下组织起来,及时逃出潜艇。可是,这艘以叶夫根尼·波利托夫斯基名字命名的潜艇同他的恶运一样,遭到了灭顶之灾。只有一个人死里逃生。那个厨师打开太平室舱门逃了出来。按照他在训练中所学到的,他去封住太平室舱门,好让后面的人可以利用逃生,可是一个浪头把他打离了艇身,潜艇向后滑去了。
在轮机舱里,由于潜艇的角度改变,熔化的棒芯掉到了舱面。炽热的物质先是灼烤了钢制的舱面,烧穿以后,又落到了钛制的艇体上。五秒钟以后,轮机舱裂开了一个口子。“波利托夫斯基”号最大的舱室里很快就灌满了海水。这使潜艇完全失去了它仅有的一点储备浮力,接着又变成了锐俯角,这艘A级潜艇就此开始于它最后的一次下潜。
正当舰长再次让驾驶舱里的人员执行他的命令时,艇尾下沉了。舰长的头撞在一台仪表控制台上。生还已无望,他同部下一起同归于尽了。“波利托夫斯基”号向后下沉,当潜艇沉到海底时,螺旋桨还在乱转着。


美国“步鱼”号潜艇

“舰长,1969年那会儿,我在‘屠刀’号潜艇上。”“步鱼”号的声纳军士长说,他指的是在一艘柴油机动力潜艇上发生的骇人听闻的事故。
“正是那种声音。”他的舰长说。此刻他正在收听直接声纳输入信号。没错,海水正哗哗地涌进那艘潜艇。他们已听到了压载水舱重又灌满了水,这只能说明此时海水正涌入潜艇的内部舱室。如果他们相离得再近一些,他们可能还会听到那艘遭到厄运的潜艇里官兵的尖声呼救。伍德心中不知是悲是喜。海水不断地涌进潜艇,令人心惊胆战。潜艇里的官兵都要死了。那是俄国人,他的敌人,但同他一样,都是人。而现在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搭救他们了。
他看到,“诱饵一号”在继续前进,丝毫也没有去注意尾随的姐妹艇发生了什么事情。


“波利托夫斯基”号潜艇

九分钟后,“波利托夫斯基”号沉落到了2,000英尺深的洋底。潜艇猛烈地撞击在大陆架边缘的硬沙海底上,内部舱壁经受住了,这是这艘潜艇建造者的一大功劳。从反应堆舱往后的所有舱室都灌满了海水,全艇半数人员都在那里死去了;但前面的舱室还没有进水,而这种情况更糟。由于艇尾的贮气库无法使用,又只有应急电池供电来开动复杂的环境控制系统,那里的40名官兵只有有限的一点空气。他们没有迅速地死于汹涌的北大西洋海水中,而只能慢慢地窒息而死。
 

第九天12月11日星期六

五角大楼

一名一级女文书军士给泰勒打开了门,他走了进去,发现哈里斯将军一个人正伏在一张铺着海图的大桌子前,思考着如何部署那些微小的舰艇模型。
“你一定是斯基普·泰勒吧。”哈里斯抬起头来说道。
“是的,先生。”泰勒尽量让他那条假腿立正站着。哈里斯迅速地走过来与他握手。
“格里尔说你过去常打球。”
“是的,将军,在安纳波利斯我是橄榄球队的右堵截手。那些年月真叫人高兴啊。”泰勒微微一笑,攥了两下拳头。哈里斯的块头结实得象一座铁塔。
“那好,如果你过去常打球,那你可以叫我埃德。”哈里斯在他胸前捶了一下。“你是78号,全美橄榄球队队员,对吗?”
“是二队队员,先生。我很高兴有人还记得我。”
“那时我在海军学院临时干过几个月,赶上了两场比赛。我永远不会忘记一个优秀的攻击前锋。我组织了蒙大拿州全州运动联合会,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这条腿怎么啦?”
“是个喝得醉醺醺的司机撞的。我很走运,他可完蛋了。”
“这个狗杂种活该!”
泰勒点头表示同意,但是他又想起警察说过,那个喝醉酒的造船装配工是有妻室儿女的。“现在大家都在哪里?”
“参谋长们正在开情报汇报例会——嗯,平日每天都开,星期六不开。他们过几分钟就该下来了。这么说,你现在在安纳波利斯教工程,是吗?”
“是的,先生,我一方面在教书,一方面还得了工程学博士学位。”
“叫我埃德,斯基普。今天上午你要告诉我们怎样才能保住那艘迷失的苏联潜艇吗?”
“是的,先生——埃德。”
“给我讲讲吧,不过我们得先来点咖啡喝喝。”两人便向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走去。桌子上放着咖啡和炸面饼圈。哈里斯喝着咖啡,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块涂果子冻的炸面饼圈,听这个年轻人谈了5分钟。他这个块头就得需要大量的食物才能顶得住。
“这个王八蛋,”泰勒刚讲完,哈里斯就骂道。他走到海图那边。“这很有意思,你的想法在很大程度上要靠计谋。我们必须让他们远离我们实行计划的地方。就在这里附近,你说呢?”他轻轻地叩着海图。
“是的,将军。问题是,从他们目前象要行动的情况来看,我们可以在他们驶向大海的方向实行这个计划——”
“来它个以假乱真。我喜欢这个办法。不错,我喜欢这个办法。但是丹·福斯特不会愿意丧失我们自己的一条舰艇的。”
“啊呀,这笔买卖值得一做!”
“我也这样认为,”哈里斯表示同意。“但是那些舰艇不归我呀。我们完成计划以后,如果搞到那艘苏联潜艇,把它藏在那里呢?”
“将军,就在这里。在切萨皮克湾有一些好地方。约克河有个深水地区,在帕图克森特,也有个深水地区。这两个地方都属于海军,在海图上都标明‘禁止入内’。潜艇的长处就是它们是不被看见的东西,只要找到一个足够深的水区,把水舱灌满水就行了。当然,这是暂时的。也许太平洋上的特鲁克群岛或者夸贾林环礁可以作为比较长期的地点,这两个地方很理想,离任何地方都很远。”
“难道苏联人永远不会注意到那里突然出现了一艘潜艇供应船和300名潜艇技术人员吗?再说,那些岛屿事实上不再属于我们了,记得吗?”
泰勒没有想到此公如此不开窍。“嗨,几个月之后他们真地发现了,那又怎么样呢?他们会干什么呢?向全世界宣布这件事吗?我想不会。到那时,我们将据有我们所需要的一切情报,而且我们总能在一次合适的记者招待会上提出这些叛逃军官的名字。对他们来说那会怎么样呢?不管怎样,可以设想,我们搞到这艘潜艇后,不久就会把她拆散,反应堆将送到爱达荷进行检验,导弹和弹头将被取走,电子设备将送到加利福尼亚测试。中央情报局,国家保密局和海军将会就密码的装置问题煞费脑筋苦战一番了。这艘被拆光的废艇就将被送到一个合宜的深水地点沉没,不留一点痕迹。我们无需对此水远保密,只保密几个月就可以了。”
哈里斯放下杯子。“对不起,我刚才有点吹毛求疵,请别见怪。我明白你已经胸有成竹。很好,我想这件事是值得认真考虑的。这件事意味着要协调许多有关部门,但这对我们已经在做的事并无什么妨碍。好,我赞成你的意见。”
三分钟以后,参谋长们都来到了。泰勒还从来见过这么多的高级将领济济一堂。
“你想见见我们大家吗,埃德?”希尔顿问道。
“是的,将军。这是斯基普·泰勒博士。”
海军上将福斯特第一个走过来同他握手。“你给我们搞的那份有关‘红十月’号性能的资料,我们刚听到介绍。干得不错,中校。”
“泰勒博士认为,如果我们搞到这艘潜艇,我们应该保住她,”哈里斯毫无表情地说。“他认为他有办法做到这一点。”
“我们已考虑过把艇上全体人员干掉,”马克斯韦尔司令说。“但总统不允许我们这样做。”
“先生们,如果我告诉你们有办法把那些潜艇人员送回国而又不让他们知道我们搞到了这艘潜艇,那会怎么样呢?这是问题的症结,对吗?我们必须把他们送回俄罗斯母亲那里。我认为有办法做到,剩下的问题是在哪里隐藏这艘潜艇。”
“请讲下去。”希尔顿说,面露怀疑神色。
“好,先生,我们必须迅速行动,各就各位。我们需要西海岸的‘阿瓦伦’号。‘神秘’号已在查尔斯顿的‘鸽子’号上。我们需要它们。我们还需要一艘我们自己的旧导弹潜艇,这艘导弹潜艇我们要舍得把它毁掉。这可是个硬碰硬的问题。然而,真正棘手的问题还是时机的选择——我们必须找到那艘潜艇。这也许是最困难的任务。”
“也许不是,”福斯特说。“加勒里海军上将今天上午报告说,‘达拉斯’号可能巳经跟踪上她了。这个报告和你的设计模拟非常吻合。过几天我们就会知道更多的情况。接着说吧。”
泰勒又作了十分钟的说明,因为他还得回答问题,利用海图来解释时间和空间的种种限制。他讲完之后,巴恩斯将军就去给军事空运司令部司令打电话。福斯特离开会议室打电话到诺福克,希尔顿则到白宫去。


“红十月”号潜艇

除了那些值勤的军官外,所有的军官都在军官餐室。桌子上放着几壶茶,谁也没喝。门又锁上了。
“同志们,”彼得罗夫报告说。“第二批胶片剂量计被污染了,比第一批更糟。”
拉米乌斯注意到彼得罗夫心绪慌乱,神色狼狈。这不是第一批剂量计,也不是第二批,而是出航以来的第三批和第四批剂量计了。他挑选的随艇医生选得好。
“坏胶片,”米列克辛咆哮着说。“这是在北莫尔斯克的一个龟孙子——或许是个帝国主义的间谍在搞我们的鬼,这是典型的敌人干的勾当。等抓住这个狗娘养的,我非亲手毙了他不可——不管他是谁!这种事情是叛国行为!”
“规章制度要求我报告这一情况,”彼得罗夫说。“即使仪器显示出平安无事。我也得报告。”
“医生同志,你坚持规章制度是有目共睹的。你做得对,”拉米乌斯说。“现在,规章制度规定我们还要进行一项检查。米列克辛,我要你和鲍罗丁亲自办理此事。首先检查一下辐射侦检仪器本身。如果它们工作正常,我们就可确定这些胶片剂量计是有毛病的,或者已经受到反射。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就此事故打的报告就会要某个人的脑袋。”喝醉酒的造船厂工人被送往古拉格的事是众所周知的。“同志们,我认为,这事跟我们毫不相干。如果有渗漏的话,米列克辛同志几天前就会发现的。就这样吧,我们大家手头都有事要干。”
半小时以后,他们全都回到了军官餐室。在这里过往的水兵都注意到了这一情况,他们早已低声议论纷纷了。
“同志们,”米列克辛宣布说。“我们发现一个重大问题。”
军官们,特别是那些年轻的军官们,脸色有点苍白。桌子上放着一个盖革计数器,已被拆成许多小小的零件。在计数器旁边放着一个从反应堆舱舱壁取下的辐射探测器,它的检验表罩也被取掉。
“阴谋破坏行为。”米列克辛责骂道。这是一个可怕的字眼,足以使任何一个苏联公民不寒而栗。房间里死一般寂静。拉米乌斯注意到斯维亚多夫紧紧地绷着脸。
“同志们,从机械的角度来说,这些仪器是很简单的。大家知道,这个计数器有十个不同的调定值,我们可以选用十个灵敏调整度来侦检微小的渗漏情况,也可确定出重大的渗漏数量。拨动选择器,就可使其中一个电阻器增值。这种仪器连小孩都能设计和维修。”这位总工程师轻轻地叩着选择器刻度盘的底面。“现在的情况是,原来的电阻器已被剪断,焊接上了新的电阻器。1至8的调定值具有相同的阻抗值。我们出航的前三天,同一个造船厂技师检查了我们所有的计数器,这儿是他的检验单。”米列克辛轻蔑地把检验单扔到桌上。
“或者是他,或者是另一个间谍阴谋破坏了这一台和我检查过的所有其他计数器。干这种事对一个有熟练技术的人来说,一个小时也用不了。这是就这种仪器而言。”总工程师把那个固定探测器翻了过来。“你们看,导电部件都已被断开。除了测试器电路,这也是重新接上的。我和鲍罗丁从前舱壁把这个探测器拆了下来。这是件技术活儿,只有专业人员才能干。我认为是个帝国主义特务阴谋破坏了我们这艘潜艇。首先,他使我们的辐射侦检仪器失灵,然后他可能设法让热导管低渗漏。看来,同志们,彼得罗夫同志是正确的。我们可能有渗漏。对不起,大夫。”
彼得罗夫尴尬地点了点头,这样的客套是在意料之中的。
“总的辐射情况怎样,彼得罗夫同志?”拉米乌斯问道。
“受辐射最大的当然是轮机人员,数量最大的是米列克辛同志和斯维亚多夫同志,有50拉德。其他轮机人员是20到45拉德。但是在人向前走动时,累积辐射量就迅速降低。鱼雷兵只有5拉德左右,多数低于5拉德。军官们(工程师除外)是10到25拉德。”彼得罗夫停顿了一下,心想要讲得明确一些。“同志们,这些辐射量都不是致命的剂量。实际上一个人可以承受到100拉德而不会有任何近期的生理上的影响,达到几百拉德也还能活着。我们现在确实面临一个严重问题,但还不是有生命危险的紧急情况。”
“米列克辛,你有话说吗?”舰长问道。
“轮机设备是我管理的,我有责任,但到现在为止,我们还不知道有渗漏。这些胶片仍然可能是有毛病的,或者是受到过破坏的。这完全可能是那个死敌对我们玩弄的恶毒心理战术,旨在破坏我们的土气。鲍罗丁会帮助我,我们将亲自修理这些仪器,并对所有的反应堆系统进行一次彻底检查。反正我这把年纪也不会有孩子了。眼下,我建议我们应该停止反应堆运转,用电池组继续工作。检查最多需要四个小时。我还建议我们应该把反应堆的值班时间减少到两小时一次。同意吗,舰长?”
“当然可以,同志。我知道没有你不能修理的东西。”
“对不起,舰长同志,”伊万诺夫大胆地说道。“我们是否应当向舰队司令部报告这一情况呢?”
“绐我们的命令是不能打破无线电静默。”拉米乌斯说。
“如果帝国主义者能阴谋破坏我们的仪器……假如他们事先知道给我们的命令,并想方设法逼我们使用无线电,从而探出我们的方位,那怎么办呢?”鲍罗丁问道。
“这是可能发生的事。”拉米乌斯回答说。“我们首先应该确定一下我们是否有问题,然后再看看问题的严重性如何。同志们,我们有优秀的水兵,有舰队中素质最好的军官。我们会留意自己的问题的,我们会解决这些问属,并继续我们的使命。我们大家都想去古巴玩一玩,我要满足大家——让帝国主义阴谋见鬼去吧!”
“讲得很好,”米列克辛赞同地说。
“同志们,我们要保守这个秘密。没有理由让全体水兵为这个可能是无事生非的事闹得心神不定,顶多也不过是我们自己完全可以解决的事。”拉米乌斯结束了这次会议。
彼得罗夫感到有些忐忑不安,斯维亚多夫正竭力保持镇定,他家里有爱人,而且希望有朝一日能有几个孩子。这个年轻的海军上尉曾经受过刻苦的训练,懂得反应堆系统内的全部活动,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他也知道该怎么办。聊可慰藉的是,他知道,书本上可以找到的解决反应堆问题的大多数办法,都是这间舱室里的一些人所写的。纵然如此,某种看不见、感觉不到的东西正在侵袭他的机体,任何明白事理的人都不会对此感到高兴。
会议散了。米列克辛和鲍罗丁向艇尾的工程仓库走去。一名值勤准尉电工跟着他们一起去取一些有关部件。他注意到,他们正在翻阅辐射探测器的维修指南。过了一小时到他下班时,全体水兵都知道反应堆又关闭了。这个电工与他邻铺位的一个导弹维修技师交换着意见。他们一起讨论到底是什么原因影响了六台盖革计数器和其他仪器的工作,他们的结论显然是一致的。
潜艇水手长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讨论,而且对他们的结论自己也思考了一番。他在核潜艇上已呆了十年。尽管如此,但他没有受过教育,因此把反应堆舱里的活动都看作是类似巫术的东西。它使潜艇行驶,但他不知其所以然,不过他肯定这里面有邪。现在他在怀疑,是不是那些他从未看到过的在钢桶里的魔鬼已经解脱出来了?不到两个小时,全体水兵都知道出了毛病,而他们的军官还没有想出办法来对付。
可以看到,从厨房向水兵舱室端送食物的炊事员们尽量在艇首多逗留些时间。拉米乌斯注意到,在驾驶舱里,站着值班的人员比平时更频繁地倒动着双脚,一到换班时间,便匆匆向潜艇前部跑去。


美国“新泽西”号战列舰

海军准将扎卡里.伊顿在回想,干什么都得慢慢习惯。当他的旗舰建造时,他还在浴缸里开小船呢。回首当年,俄国人曾经是盟友,但只是权宜可以利用的盟友,有着共同的敌人,而没有共同的目标。他认为就象今天的中国人一样,当时的敌人是德国人和日本人。他在20年的生涯中,曾多次去过这两个国家。他第一次指挥的一艘驱逐舰曾常驻在横须贺港。那是一个奇妙的世界。
往事休絮,且来述说他的旗舰吧。他的旗舰相当大,在10英尺高的波涛上行进,才刚能使他想起他是在海上,而不是在办公室。能见度约为10海里,大约在800海里外的某个地方,是俄国舰队。他的战列舰正要去和它们相遇,就象在非常古老的年代那样,仿佛航空母舰从未一道出现过似的。驱逐舰“卡伦”号和“斯特普”号都在能见度之内,离舰首5海里。再往前,巡洋舰“比德尔”号和“温赖特”号正在执行雷达巡逻任务。水面行动编队正在踏步不前,而不是象他喜欢的那样向前行驶。在新泽西海岸外,直升机突击舰“塔腊瓦”号和两艘驱逐领舰正疾驶而来,加入战列,舰上配备有10架AV-8B“猎兔狗”式战斗轰炸机,14架反潜直升机,来增强他的空中力量。这对伊顿是有用的,但却不事他主要关心的。“萨拉托加”号的空军联队已飞离缅因州外出活动,随行得还有一大批正在刻苦学习海上攻击项目的空军飞机。在他东面200海里处是英舰“无敌”号,正在积极进行反潜巡逻;在“无故”号以东800海里处是“肯尼迪”号,隐藏在亚速尔半岛外的锋面。使海军准将感到有点讨厌的是,英国佬也在帮忙。美国海军何曾需要别人来帮助捍卫美国的海岸线呢?他们并没有欠我们什么人情债非来不可啊。
苏联人分成三个编队,“基辅”号航空母舰部署在最东南,对付“肯尼迪”号战斗编队。伊顿未来的任务是对付“莫斯科”号编队,“无敌”号对付“基洛夫”号编队。有关这三个编队的资料正源源不断地给他送来,由他的作战参谋人员在舱下的编队指挥官作战控制中心摘要整理。苏联人要干什么呢?他思忖着。
伊顿知道他们正在寻找一艘失踪潜艇的事,但是他并不相信。要是苏联人声称他们有一座桥想要出售,难道这也能相信?他想,也许苏联人想要表明,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就可以随意向我们的海岸寻衅;也许他们想炫耀他们拥有一支远航舰队;也许想为再次炫耀开创个先例。
伊顿可不喜欢他们这样做。
他也不太关心指派给他的任务。他有两项不能完全兼顾到的任务。密切监视苏联潜艇的活动就够困难的。“萨拉托加”号的“海贼”式飞机虽经请求,但仍不能在他的区域里活动,而大多数“猎户星座”式飞机却在较远的接近“无敌”号的地区活动。他自己的反潜装备仅够本地区的防御之用,顾不上主动去搜寻潜艇,“塔腊瓦”号的到来将改变这种状况,但是也要改变他的警戒配置。他的另一个任务是,对“莫斯科”号编队建立和保持探测联系,发现任何异常活动,要立即向北大西洋舰队总司令报告。这项任务还有点道理。如果他们的水面舰艇有什么不当之举,伊顿就有办法来对付它们。现在要决定的问题是,跟踪它们应保持多大的距离。
问题在于他应当靠近呢还是远离。近,指的是20海里——大炮的射程。“莫斯科”号有10艘护航舰,没有一艘能经得住他发射两枚16英寸的炮弹。在20海里处他可以选用全尺寸的或次口径的炮弹,次口径炮弹由安装在总指挥塔顶部的激光指示器导向目标。前一年的试验已经确定,他能保持每20秒发射一枚炮弹的稳定射速,用激光来转移火力,从一个目标转到另一个目标,直到全部目标被击中为止。但是这将使“新泽西”号及其护航舰暴露在苏联舰艇的鱼雷和导弹火力之下。
如果远离的话,在50海里处,他仍能发射软壳炮弹,这种炮弹由舰载直升机上的激光指示器导向目标。这样就会使直升机暴露在地对空导弹的火力之下,或招致可能载有空对空导弹能力的苏联直升机的射击。为了帮助解决这个问题,“塔腊瓦”号携有两架“阿帕切人”式攻击直升机,机上载有激光器、空对空导弹及机用空对地导弹,这些都是反坦克武器.可用来很好地打击小型军舰。
虽然他的舰艇将暴露在导弹的火力之下,但他并不为他的旗舰担心。如果苏联人没有携带核弹头,他们的反舰导弹是不能重创他的旗舰的,因为“新泽西”号有厚度在一英尺以上的B级装甲板。但是,反舰导弹却能毁坏他的雷达装置和通讯设备,更糟的是。这些导弹对他那舰壳很薄的护航舰来说将是致命的。他的那些舰艇都装备有“渔叉”式和“战斧”式反舰导弹,但是数量却不尽令人满意。
要是有一艘俄国潜艇在追猎他们该怎么办?据伊顿所知不会有,但是准也说不准可能在某个地方隐藏了一艘。哦,是啊,他不可能事事都操心啊。一艘潜艇就可能把“新泽西”号击沉,不过也不是那么容易,得费点劲。如果苏联人真要搞什么鬼,他们就会打第一炮,但是这样,伊顿也就会有足够的准备,他可以发射导弹,打几发炮弹,同时要求空援。他相信这些情况都不会发生。
他断定俄国人是在进行某种试探。他的任务就是告诉他们,这些海域里的鱼雷是危险的。


加州北岛海军航空站

在飞机货运管理员、两名空军军官和六名海军军官的密切注视下,一辆特大型牵引挂车以每小时两英里的速度缓缓爬入C-5A“银河”式运输机的货舱。奇怪的是,只有那几名海军军官通晓全部装卸工序,而他们谁也没有佩戴空军徽章。这辆挂车的重心精确地标有记号,他们监视着这个记号慢慢靠近刻在货舱舱面的一个特定数字。这项工作必须准确无误。任何差错都可能严重破坏飞机的配平,危及机组人员和乘客的生命。
“好,就停在那里,”军阶较高的军官叫道。司机巴不得把车停下。他把钥匙留在起动器上,调整好所有的制动器,然后走下车来。另外有人将从美国的东海岸把它从飞机上开下来。管理员和六名航空兵立即投入工作,他们把钢缆拉到栽重车和挂车的吊环螺栓那里,把重载物捆牢。货物要是一移动,情况就非同一般了,飞机就会毁掉,而C-5A运输机又没有强射座椅。
货运管理员等地勤人员将工作全部干妥之后,才走到驾驶员那边。他是一个25岁的中士。尽管C-5A运输机的名声不太好,但他还是很喜爱这种飞机。
“上尉,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叫深潜救生器,中士。”
“背面写着‘阿瓦伦’号,先生,”中士指着说。
“是的,这是它的名字。这是一种潜艇用的救生艇,如果潜艇出了什么事,就把它放下去把水兵救上来。”
“哦。”中士在沉思。他曾空运过坦克、直升机、一般的货物,从前有一次还在他的“银河”式运输机上(他把这架飞机看成是他的)运送过整整一营部队呢。他空运一艘舰艇这还是头一遭。他推想,既然它有名字,那它就是一条舰艇了。真了不起,“银河”式运输机什么事都能干!“先生,运到哪里去?”
“诺福克海军航空站。我也从来没去过那里。”驾驶员仔细地观看着怎样缚牢这艘潜艇。已经捆上12根钢缆了,再捆上12根就会捆得紧紧的,纹丝也动不了了。“估计这次飞行要5小时40分,全部用内装燃料。今天我们正好碰上了顺风的喷气流。在我们抵达东海岸前天气该是没问题的。我们要耽搁一天,然后在星期一上午返回。”
“你们的小伙子们活儿干得相当快,”资深的海军军官艾姆斯上尉走过来说道。
“是的,上尉,再过20分钟,”驾驶员看了看他的表。“我们必须准点起飞。”
“别着急,上尉。如果在飞行中这玩艺儿动了窝。我想咱们就全都报销了。我的人呆在哪儿?”
“在前面上层舱,就在驾驶舱后面,可容纳15个人左右。”艾姆斯上尉当然知道,只是没说罢了。他曾数次把深潜救生器运过大西洋,还运过太平洋一次,每次都是C-5A运输机运的,不过都不是同一架罢了。
“请问,这是什么要紧事啊?”驾驶员问道。
“不知道,”艾姆斯说。“他们要我和我的深潜救生器呆在诺福克。”
“你真的要把这个小玩艺儿潜到水下去,先生?”货运管理员问。
“我就是干这一行的。我曾把它下潜到4,800英尺,将近一海里。”艾姆斯对他的小艇是很有感情的。
“水下一海里,先生?天哪——嗯,对不起,先生,我是说,那不是有点危险吗?我指的是水压。”
“没有什么。我在‘特里伊斯特’号上曾下潜了2万英尺,那下面可真有意思呐。你可以看到各种各样奇怪的鱼。”艾姆斯虽然是个完全称职的潜艇兵,但他最初喜爱的工作是搞研究。他得过海洋学学位,除了核动力潜艇NR-1外,他在海军的所有深潜器上都指挥过或服过役。“当然,要是出了什么毛病,那水压还是会伤害你的,但是它来得神速,你根本没法知道。如果你的伙计们也想下去看看,我也许可以给你们安排一次。海底那是别有洞天啊。”
“那好,先生。”中士回身去对手下人吼了一通。
“你在说着玩吧,”驾驶员说。
“为什么不能去?这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一直带老百姓下潜,请相信我,这比乘这架该死的白鲸在半空中加油危险要少得多。”
“嗯嗯。”驾驶员半信半疑。这种事他已干过几百次,完全是家常便饭了;令他吃惊的是,居然有人认为这种事是危险的。当然,还得小心谨慎,就是每天早晨开车不是也要小心在意嘛。他知道,这种小型潜艇一出事故,里面的人肯定还不够鱼虾美餐一顿的。他断定,那里什么事都会发生的。“你自己不乘这样的潜艇下海吧,是吗?”
“嗯,我们通常在潜艇救难舰‘鸽子’号或‘圃鹀’号之外工作。我们也能在正规的潜艇之外操作。你在挂车上见到的那个小玩意儿,就是我们的对接救生器。我们可以套在潜艇尾部太平室的上面,潜艇就可把我们带到我们需要去的地方。”
“这是否与东海岸的紧急情况有关?”
“猜得好,但是没人正式对我们说过。文件上说俄国人的一艘潜艇失踪了。如果是这样,我们可以下去看看。也许能救上一些幸存者。我们一次能救出20到25个人,我们对接救生器的设计也适用于俄国潜艇。”
“规格相同吗?”
“十分接近。”艾姆斯眉毛向上抬了一下。“我们要准备应付各种紧急情况。”
“真有意思。”


北大西洋

雅克-36型“锻工”式垂直起降歼击机半小时前已飞离“基辅”号,先是由感应式陀螺磁罗盘导航,现在由飞机粗短的方向舵翼上的电子支援措施发射架来导航。维克多·萨弗罗夫上尉的飞行任务并不容易。他要去对付美国的E-3A“哨兵”式雷达监视飞机,其中的一架三天来一直跟踪着苏联舰队。这架预警飞机非常谨慎,一直在萨姆导弹射程之外的上空盘旋,但又跟得很近,经常保持着对苏联舰队的监视,向指挥基地报告苏方的每一个行动,和每一次无线电发射情况。这就象是一个窃贼在窥视某个人的公寓,而又无可奈何。
萨弗罗夫的任务是要对此采取一点行动。当然,他不能射击。斯特拉博海军上将在“基洛夫”号上给他的命令是很明确的。但是他携有两枚“环礁”式热自导引导弹,他相信这两枚导弹会叫帝国主义者看了知道厉害。他和海军上将都希望这会教训他们一下:苏联海军不喜欢周围有帝国主义者窥探,而且意外事故是可能发生的。这项任务是值得花力气去完成的。
这要花大力气。为了不让机载雷达发现,萨弗罗夫不得不尽量使飞机飞得又低又慢,低到距离波涛汹涌的大西洋海面只有20米,照这样飞法他会在海面回波中迷失方向。他的速度是200节,这倒很能节省燃料,因为他所装载的燃料对他的任务来说是很紧张的。同时这也使得他的飞行非常危险,因为飞机要穿过浪尖浑浊动荡的气层急速前进。海面低垂的薄雾使能见度降低到几千米。他想,这就更好了。是这次任务的性质选择了他,而不是由他去挑选任务,因为他是少数几名在低空飞行方面有经验的苏联飞行员之一。萨弗罗夫不是自愿当上海军飞行员的。他开始是在阿富汗驾驶执行正面飞行任务的攻击直升机,当了一年受罪的学徒后,就转去驾驶固定翼飞机。萨弗罗夫是个超低空飞行的行家里手,由于需要搜捕那些象旱地耗子那样躲藏在崇山峻岭中的土匪和反革命分子,他学会了这种本领。这种技能使舰队对他发生了极大的兴趣,于是把他调来执行海上任务。而他只好服从,无权表示自己的意见。几个月之后,他也就没有怨言了,因为他享有的特权和津贴较前更多。他成了几百名合格的苏联航母飞行员中的一员,这减轻了他由于失去驾驶新式的米格-27型飞机的机会而受到的打击;倘若走运,那艘巨大的新航空母舰真能建成的话,他就会有机会驾驶那种类型的海军飞机了。萨弗罗夫可以等待这种机会的到来,如能成功地完成几项象这次那样的任务,也许还有可能指挥一个中队呢。
他不再胡思乱想下去了——这次任务的严格要求也不允许他再这样幻想。这是一次真正的飞行。他还从未驾驶过飞机来对付美国人,只是对付过他们向阿富汗匪徒提供的武器。他的一些朋友死于那些武器。这次他要亲自来教训这些帝国主义者,真是太好了。
雷达的信号越来越强了,在他的弹射座底下,一台磁带录音机正在不断地录下美国飞机的信号特性,供技术人员想出办法来干扰和挫败这架美国自吹的空中火眼金睛。这架飞机只不过是由豪华客机707改装而成,让一名第一流的战斗机驾驶员来驾驶,简直很不相称!萨弗罗夫检查了他的航图,他得马上找到这个目标。然后他检查了燃料。他在几分钟之前已扔掉了他最后一个副油箱。他现在只有内装燃料。涡轮风扇发动机正在大量吞吃油料,这是他必须密切注视的。他计划只要剩下五到十分钟的油料,就可以返回舰上。这难不倒他,他已在航空母舰上降落过百余次了。
就在那里!他的一双鹰眼在一点钟方向的高度上发现了太阳照射在金属上的闪光。萨弗罗夫把操纵杆推回,轻轻地加大油门,使他的“锻工”式飞机进入爬升状态。一分钟以后,他爬上了2,000米的高度,他现在可以看见那架“哨兵”式飞机了,它的蓝漆机身和越来越睛的天空混为一体。他在它的尾翼下方向上爬升,很幸运,尾翼使他避开了不断转动着的雷达天线。好极了!他要在它边上炫耀几下,让它的机组成员看看他的“环礁”式导弹。并且……
一瞬间,萨弗罗夫发现对方有一架僚机。
有两架僚机。
离他左右侧各50米处,有两架美国F-15“鹰”式战斗机。一名头戴脸盔的驾驶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雅克-106,雅克-106,请回话。”单边带无线电通讯网络发出了地道的俄语。萨弗罗夫没有回话。在他还没有发现他们时,他们就已从他的发动机进气罩上辨认出了他的机号。
“106,106,你正在靠拢的是‘哨兵’式飞机。请告知你是谁和你的意图。我们看到有架偏离航道的战斗机向我们飞来,不免有点着急。因此派了三架飞机尾随你飞了100公里。”
三架?萨弗罗夫转过头来。第三架“鹰”式飞机携带着四牧“麻雀”式导弹正在离他六引擎的尾翼50米处紧紧咬住他。
“我们的人都夸你真有本事,飞得那么低,那么慢,106。”
萨弗罗夫上尉气得直哆嗦,他上飞了4,000米,离那架美国预警飞机还有8,000米。他在爬升途中每隔30秒检查一下他的六个引擎。想必这些美国人一直跟在背后,藏在雾霭之中,根据“哨兵”发出的命令飞入航道。他发誓要坚守航向,他要教训一下这架预警飞机!
“改变航向,106!”一个冷漠无情的声音说道,也许还带有一丝嘲讽的意味。“106,如果你不改变航向,我们就要认为你的任务是有敌意的。考虑一下吧,106。你现在处在你们舰艇雷达有效探测范围以外,尚未进入我们的导弹射程。”
萨弗罗夫朝左面看了看。那架“鹰”式飞机正在改变航向,他左面的那架也改变了航向。难道这是一种姿态,减少对他的压力,并希望他作出某种回礼吗?或者它们是否要为跟在他后面的那架(他检查了一下,它还跟在后面)让路,以便它开火呢?这些帝国主义罪犯要干什么,这是难以预测的;而他离开它们导弹射程的边缘至少还有一分钟的距离。萨弗罗夫决不是一个懦夫,也不是个傻瓜。他推动操纵杆,使飞机往右倾几度飞行。
“谢谢你,106,”那声音表示感谢。“你要知道,我们机上有几个培训的报务员,其中有两名是女的。我们不想让她们第一次出来就感到慌乱。”话一下子说得太多了。萨弗罗夫揿了一下操纵杆上的无线电开关。
“要不要我来告诉你们怎么对待你们的女人,美国佬?”
“你说得不文明啊,106,”答话声音很温和。“也许长时间的海上飞行已使你感到紧张不安。你的内装燃料一定快用完了。飞了一天,真够心烦的,再加上风势又不顺,变来变去的。你需要查对一下方位吗?请回答。”
“不用,美国佬!”
“返回‘基辅’号的航线是185,真的。在这么远的北部使用磁罗盘一定要小心谨慎,这你知道。去‘基辅’号的行程是318.6公里。我预先通知你,有一股来自西南方向的冷锋正在迅速移动,再过几个小时,就会不太好飞了。你需要一架护航机送你回‘基辅’号吗?”
“猪猡!”萨弗罗夫骂了自己一句。他关上无线电,咒骂着自己缺乏纪律。他已让美国人伤了自尊心。跟大多数战斗机驾驶员一样,他也过于自尊了。
“106,我们没有记录你最后的通话。我的两架‘鹰’式飞机正往那个航向飞呢,将在你上方编队,留意看你能否安全返航。祝你愉快,同志。‘哨兵-11月’号讲完了,不必回答。”
这位美国上尉把脸转向上校,再也装不出一副正经的面孔了。“天啊,那样讲话,我还以为我会给憋死哪!”他从塑料杯里呷了一口可口可乐。“他真的以为他可以从我们头上偷偷地溜走哩。”
“万一你不曾注意,确实飞进了他的“环礁”式导弹一英里的射程之内,而我们又没有受权向他开火,要是他向我们发射一枚‘环礁’式导弹,那就会把我们全毁了,”上校咕哝着。“迫使他改变航向,干得漂亮,上尉。”
“乐意效劳,上校。”驾驶员看着他的屏幕。“好,他的六引擎飞机载着‘眼镜蛇3’式和‘眼镜蛇4’式导弹,正回到他娘那里去呢。他要是回到家,心里准会非常别扭,如果他真能回到家的话。他即使没有扔掉那些副油箱,现在燃料也快用完了。”他想了一想。“上校,如果他们再这样干,我们就把这家伙带回家,怎么样?”
“搞一架‘锻工’式飞机,干什么?海军大概是想搞一架来玩玩吧,他们没搞到多少伊凡的军事装备,不过‘锻工’式飞机只是一堆破烂货。”
萨弗罗夫真想用隔火板去挡发动机,但他克制住了自己。他这一天已经暴露了他个人够多的缺点了。此外,他的“雅克”俯冲时只能打破一个马赫,那些‘鹰’式飞机能够直线俯冲,而且拥有足够的燃料。他看见它们都带着快速组装整合燃料箱。凭着这些燃料箱,它们能够飞越所有的海洋。该死的美国人,他们也真太傲慢了!该死的他自己的情报官!是他告诉他,他可以悄悄地飞到“哨兵”式飞机头上!让那些装备有空对空导弹的“逆火”式轰炸机去追逐它们吧!他们能够对付那架超大型客机,在它的护航战斗机作出反应之前,他们就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来到它跟前。
他明白,这些美国人说有冷锋将至,这不是在撒谎。在他快到“基辅”号时,海面上刮起一股冷风暴,往东北方向呼啸而去。在他快进入队列时,这两架“鹰”式飞机即往后退去。一个美国驾驶员迅捷地飞过来向他挥手告别,萨弗罗夫打手势向他还礼,他微微地点了点头。这两架“鹰”式飞机便双双向北返航了。
五分钟后,他降落在“基辅”号上,气得发白的脸色还没有缓过来。机轮刚一停止转动,他就跳到航空母舰的甲板上,迈着笨重的脚步去见他的中队长了。


克里姆林官

莫斯科市的地铁系统名不虚传。由于收费低廉,人们想到哪里去,几乎都可以乘坐这种现代化的、安全的、装饰华丽的电气铁路系统去。如果发生战争,这些地下隧道就能作为莫斯科居民的防空洞。这个第二用途是尼基塔.赫鲁晓夫努力的结果。30年代中期开始建造时,他曾向斯大林建议深挖这些隧道。斯大林批准了这个建议。建设防空洞的考虑于是就提前了几十年:那时核裂变仅仅是一种理论,核聚变根本还没有想到过。
从斯维尔德洛夫广场到旧机场的这条路线靠近克里姆林宫,在这条路线的一条支路上,工人们挖了一条隧道,后来这条隧道用一块10米厚的钢筋混凝土堵塞隔断。这条隧道长100米,通过两座涡轮升降机与克里姆林宫相连。过去有段时期,这里曾成了紧急指挥中心,政治局从这里就能控制整个苏维埃帝国。这条隧道也是一条从莫斯科悄悄出走到小飞机场的捷径。政治局委员们可以从这个小飞机场飞往他们在日古利花岗岩巨石底下的最后退避处。对西方来说,这两个指挥所都已不是秘密,早已为人所知,而克格勃却满有把握地报告说,西方武库中的任何武器都休想穿透这两处把政治局与地面隔开的几百英尺厚的岩石。
这一事实并没有使海军上将尤里·伊里奇·帕多林感到多少慰藉。他现在正坐在一张10米长的会议桌的末端,面对着10名面孔严峻的政治局委员,这些就是作出战略决策影响着国家命运的内圈人物。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军官。军人要向这些人作汇报。坐在他左首的是海军上将谢尔盖·戈尔什科夫,他非常巧妙地摆脱了与那桩事的牵扯,甚至还出示了一封反对委派拉米乌斯指挥“红十月”号的信。帕多林作为总政治部主任,曾经成功地阻止了拉米乌斯的调动,他指出,戈尔什科夫提出的指挥候选人有时迟交党费,在正式会议上经常发表一些与他这一级军官身份不相称的意见。实际情况是,戈尔什科夫提出的候选人没有拉米乌斯干炼,戈尔什科夫是想让拉米乌斯担任他自己的作战参谋人员,而这一职位是拉米乌斯多年来一直避开,始终不愿去担任的。
党的总书记和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主席安德烈·纳尔莫诺夫把目光转向帕多林,面部毫无表情;他从未如此,除非他有意想表露,而这种情况是很难得有的。纳尔莫诺夫在安德罗波夫患心脏病期间就巳继承了他的职位。关于此事有过一些谣传,但是在苏联谣传是司空见惯的。自从贝利亚时代以来,就不曾有过保安头子如此接近权力的情况,党的高级官员们想要忘掉这件事,现在却再也忘不掉了。使克格勃就范花了一年时间。这是一项必要的措施,以保障党的高级官员的特权不被安德罗波夫集团拟定实行的改革所削弱。
纳尔莫诺夫是个出色的国家工作人员。他初露头角时是个工厂的管理人员,享有提前完成定额名气的工程师,一个有成绩的人。他利用自己和别人的才干稳步高升,飞黄腾达,对那些他必须报答的人给予报答,对那些可以忽视的人则不予理睬。他的共产党总书记的地位并不完全牢靠,因为他还刚开始管理党的事务,他所依靠的同事是个松垮的联盟关系,不是朋友,同这些人是交不上朋友的。他继承这把交椅是由于党机构内的各种制约关系,而不是由于他个人的才干。以后若干年内,他的地位还将依靠协商一致的办法,直到他的意志能主宰政策之时为止。
帕多林可以看到纳尔莫诺夫的黑眼晴由于抽烟而发红。这地下的通风设备从未正常运转过。总书记从会议桌的另一头瞟着帕多林,在决定该说些什么,说哪些会使这个集团的成员们、这十个年老、冷漠的人感到满意的话。
“将军同志,”他冷冷地开了腔。“我们已从艾尔什科夫同志那里听到,有可能找到和摧毁这艘叛逃的潜艇,能够阻止它最后犯下难以想象的罪行。我们是不满意的,但是把我们这艘最宝贵的潜艇交给了这个混蛋指挥,这是个天大的判断错误,对此我们也很不满意。同志,现在我想从你这里知道的是,艇上的政委出了什么事,你那里到底采取了什么安全措施来防止这种丑事发生!”
从纳尔莫诺夫的声音里听不出有什么恐惧,但帕多林知道,他心里肯定存在着。那些希望另一个人坐主席这把交椅的人到头来可能把这个“天大的错误”安到这位主席的头上——除非他真有办法使自己摆脱。如果这意味着要帕多林的皮,那可就是这位将军的难题了。纳尔莫诺夫以前是剥过人皮的。
帕多林几天来已为此作好准备。他曾经历过连续几个月的紧张战斗,也同几艘舰艇一起下沉过,但都能死里逃生。如果说他的身体现在较为弱,可他的意志却不减当年。不管他的命运如何,帕多林已决心不失尊严地去面对这一切。他想,如果他们认为我是个傻瓜,那我将是个英勇无畏的傻瓜。不管怎么样,他已生无所求,死不足惜。“总书记同志。”他开口说道,“‘红十月’号上的政治军官是伊万·尤里耶维奇·普廷上校,他是一个坚定、忠诚的党员。我简直不能相信……”
“帕多林同志,”国防部长乌斯季诺夫打断说。“我们姑且认为,你也不能相信拉米乌斯这个家伙会有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变节行为。难道你现在还期望我们相信你对这个人的判断吗?”
“最令人不安的是,”党的理论家米哈伊尔·亚历克山德罗夫补充说,他代替了已故的米哈伊尔·苏斯洛夫,在纯洁党的理论方面甚至比那个已故者更为坚定,“总政治部对这个叛徒怎么会如此容忍。这简直令人吃惊,尤其是他处心积虑地要在整个潜艇部队里建立他的个人崇拜,甚至在政治权力方面看来也是如此。你现在可耻地一心想要忽略这个显然是背离党的政策的问题,这样看来,你作出的判断是不会非常合理的。”
“同志们,你们的指责是对的。说我批准拉米乌斯任舰长犯了严重错误,还有我们同意让他来挑选大多数‘红十月’号的高级军官。但也要看到,几年前我们就是决定这样做的,让军官在一艘舰艇上服役多年,并给舰长很大权力来行使其指责。这是个业务问题,不是政治问题。”
“我们已经考虑过这一点,”纳尔莫诺夫回答说。“的确如此,这件事上该受谴责的不止一个人。”戈尔什科夫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担这句话的意思十分清楚:他使自己摆脱这件丑闻的努力已告矢败。纳尔莫诺夫为支撑自己的交椅,并不在乎要多少人的脑袋。
“主席同志,”戈尔什科夫提出异议,“舰队的效率……”
“效率?”亚厉克山德罗夫说,“效率嘛,这个半立陶宛人倒是非常有效地利用了他所挑选的军官在戏弄我们的舰队,弄得其他舰艇就象刚被阉割的牲口一样到处乱蹿。”亚历克山德罗夫指的是他最初在国营农场干的工作。人们一般认为,位居首席理论家的人,要有个象样的早期经历,而有这样经历的人在莫斯科多如牛毛。可是政治局不能没有他或象他这样的人。意识形态的头头总是左右局面的重要人物。那么现在撇开他自己的看法不说,他该站在哪一边呢?
“最有可能的解释是普廷被害了,”帕多林继续说。“军官中只有他留有妻室儿女。”
“那是另一个问题,将军同志。”纳尔莫诺夫抓住这个话题说,“为什么那些官兵中没有一个结过婚呢?难道这不说明问题吗?我们政治局委员一定要事必躬亲吗?你们自己不能好好想想吗?”
帕多林心想,好象就是你要我们这样做的。“总书记同志,我们大多数潜艇指挥官都喜欢在军官餐室里看到年轻、来婚的军官。执行海上任务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单身汉不会分心。况且艇上的高级军官个个都是有很好声望和可嘉履历的共产党员。拉米乌斯奸诈不可靠,这现在谁也不否认。我也乐于亲手宰了这个狗娘养的——但是他欺骗的好人不止我们在座的几个。”
“的确如此,”亚历克山德罗夫说道。“现在我们已陷入这种困境,怎样摆脱呢?”
帕多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一直在等着这句问话。“同志们,我们还有一个人在‘红十月’号上,不论是普廷,还是拉米乌斯舰长,都不知道,他是总政治部的一个暗探。”
“什么?”戈尔什科夫问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亚历克山德罗夫笑了。“这是我们今天听到的第一件聪明事。说下去。”
“此人以士兵身份作掩护,他绕过所有的业务渠道和政治渠道,直接向我们报告。他的名字叫伊果尔.洛杰诺夫,今年24岁,是一个……”
“24岁!”纳尔莫诺夫喊道。“你居然把这一重任委托给一个孩子?”
“同志,洛杰诺夫的任务是混入应征入伍的水兵中,偷听他们的谈话,识别可能的叛徒、间谍和破坏者。他看上去确实还较年轻,他要和年轻人一起服役,他本人必须年轻。实际上他是基辅培养政治军官的高级海军学校毕业生,也是军事情报总局情报学院的毕业生。他是喀山列宁钢铁厂厂长阿卡迪.伊万诺维奇·洛杰诺夫的儿子。你们这里许多人都认识他父亲。”纳尔莫诺夫也和其他人一样点了点头,眼里闪现出感兴趣的神色。“只有很少几个优秀分子才被选上担任这种任务。我本人曾亲自找他面谈过。他历史清白,无疑是个爱国者。”
“我认识他父亲,”纳尔莫诺夫肯定地说。“阿卡迪·伊万诺维奇是个可尊敬的人,他培养了几个好儿子。给这孩子的命令是什么?”
“总书记同志,就是我刚才说的,他平时的任务就是监视那些水兵,汇报他所看到的情况。他做这件工作已有两年了,他很善于做这种事。他不向艇上的政委汇报,只向莫斯科或者我的一名代表汇报。情况真正紧急时,他才将接受的命令向政委传达。如果普廷活着——同志们,我不相信他还活着——他可能会参与这项阴谋,那么,洛杰诺夫就会知道,就不会向他传达了。因此,情况真正紧急时,给他的命令就是毁艇逃生。”
“这可能吗?”纳尔莫诺夫问。“戈尔什科夫,你说呢?”
“同志们,我们所有的舰艇,尤其是潜艇,都载有能把本身炸沉的烈性炸药。”
“遗憾得很,”帕多林说,“一般地都不装有引信,而且只有舰长才能引爆。自从‘前哨’号导弹驱逐舰发生事故以来,我们这些总政治部的人不得不考虑到确实存在着发生这种事故的可能性,而一旦发生,携有导弹的潜艇所受的损坏将会是最严重的。”
“啊,”纳尔莫诺夫说,“他是一名导弹技工。”
“不,同志,他是艇上的厨师。”帕多林说。
“真亏你想得出!他整天都在煮土豆啊!”纳尔莫诺夫举起双手挥舞着,他那原来充满希望的神态顿时消失了,露出了明显的怒色。“你现在就想挨子弹吗,帕多林?”
“主席同志,以这个职务作掩护之妙,你简直难以想象。”帕多林并没有畏缩,要让这些人看看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在‘红十月’号上,军官们的居住舱室和厨房都在艇尾,水兵的住舱位于艇的前部,因为没有另外的餐室,他们都在那里用餐。导弹舱就在这两者之间。他是炊事兵,每天必须来回跑许多次,他在任何一个地区出现都不会使人感到不正常。食物冷藏库在邻近低层导弹舱的前部。我们的计划不是让他去引爆那些炸药。我们考虑到了舰长有可能拆除炸药的引信。同志们,这些措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说下去,”纳尔莫诺夫咕哝道。
“戈尔什科夫同志先前说过,‘红十月’号载有26枚‘海鹰’式导弹。这是些固体燃料火箭,有一枚装置了导弹自毁部件。”
“自毁部件?”纳尔莫诺夫感到不解。
直到此刻,与会的其他军官(没有一个是政治局委员)都保持缄默。帕多林没有料到战略火箭部队司令员维辛科夫将军站出来说话了。“同志们,那些部件若干年前就由我的办公室设计出来了。你们知道,我们在试验导弹时,在上面就装置有自毁部件,如果导弹偏离航道,就会自动引爆;要不然导弹就可能落在我们自己的某个城市头上。我们作战用的导弹一般是不带自毁部件的,原因很明显,帝国主义者可能有办法在飞行中引爆它们。”
“如此说来,我们这位年轻的军事情报总局同志要爆炸这枚导弹了。弹头的情况怎样?”纳尔莫诺夫问。作为一个受过训练的工程师,他往往会为一番技术论述而岔开话题,也往往会欣赏一番精采的论述。
“同志,”维辛科夫继续说道,“这枚导弹的弹头上装备有加速计。因此,在导弹没有达到预定的全速之前,加速计不可能解除保险。美国人也用这种系统,并且也出于同样的理由用它来防止阴谋破坏。这些安全系统是绝对可靠的。你可以从莫斯科电视发射台的顶部把一枚重返大气层运载火箭扔到一块钢板上而不会起火。”这位将军指的是那座庞大的电视塔,纳尔莫诺夫当中央电信部部长时,曾亲自监督这座电视塔的建筑。维辛科夫过去是一名精明干练的政工人员。
“至于固体燃料火箭嘛,”帕多林接着说道。他心里明白他欠了维辛科夫的情,不知维辛科夫会向他提出什么样的回报,但愿自己能活到可以报答他之时。“一个自毁部件可同时把三级火箭点燃。”
“导弹就这样发射出去了吗?”亚历克山德罗夫问。
“不,院士同志。上面那级可能,如果它能冲破导弹发射管口的话。”这样导弹舱就会进水淹没,使潜艇下沉。即便不是如此,前两级火箭中任何一级的热能也足以使整艘潜艇化为一滩铁浆,其力量是潜艇下沉所需的20倍。洛杰诺夫已受过训练如何绕开在导弹发射管口的警报系统来引爆自毁部件。拨好定时器,然后逃跑。”
“不就是要他摧毁这艘潜艇吗?”纳尔莫诺夫问。
“总书记同志,”帕多林说,“要一个年轻人明知肯定要死而去尽职,这未免苛求了吧。这样指望,我们就不现实了。他至少必须有逃生的可能,否则人的弱点就会导致失败。”
“有道理,”亚历克山德罗夫说。“对年轻人就是要用希望而不是恐惧去激发他们。这样,年轻的洛杰诺夫就会希望得到大大的奖赏。”
“会得到的,”纳尔莫诺夫说。“我们要尽一切努力去救出这个年轻人,戈尔什科夫。”
“如果他真是可靠的话,”亚历克山德罗夫说。
…“我知道我的生命有赖于此,院士同志,”帕多林说,他的背依然挺直。他没有得到口头上的回答,只见半数与会者点头同意。他从前曾面对过死亡,如今他已届垂暮之年,走上了人生的最后里程。


白宫

阿尔巴托夫下午4点50分走进椭圆形办公室。他发现总统和佩尔特博士坐在总统办公桌对面的安乐椅里。
“来,过来,阿列克谢。喝咖啡吗?”总统指了指他办公桌角上的一个盘子。阿尔巴托夫注意到他今天没有喝咖啡。
“不,谢谢,总统先生。我可以问……”
“我们认为我们找到了你们的潜艇,阿列克谢,”佩尔特回答道。“他们刚把这些文电送来,我们现在正在核查呢。”这位顾问举起一叠用小环装订的活页电报纸。
“我可以问一问在哪儿吗?”这位大使的脸上毫无表情。
“在诺福克东北大约300海里处。我们还没有确切地找到它的位置。我们的一艘舰艇注意到这个地区发生了水下爆炸——噢,不是这个情况,是一艘舰艇录下了音,几小时后检查录音带时,他们认为听到的是一艘潜艇爆炸下沉的声音。对不起啊,阿列克谢,”佩尔特说道。“你应该知道没有翻译我是看不懂这些材料的。你们的海军也是用他们自己的语言谈话吗?”
“军官们不愿让文职人员看懂那些材料啊,”阿尔巴托夫笑了笑,“有人开了这个头,也就这样自然沿袭下来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的舰艇和飞机反正在搜索这个地区。”
总统抬头向上看了一眼。“阿列克谢,几分钟之前我同海军作战部部长丹·福斯特谈过话。他说甭指望有什么人能活下来。那里水深超过1,000英尺,而且你也知道那里是什么样的天气。他们说那艘潜艇正好就在大陆架边沿。”
“在诺福克峡谷,先生,”佩尔特补充道。
“我们正在进行彻底的搜查,”总统继续说道。“海军已投入一些专门救援器材、搜索设备和别的等等。如果找到这艘潜艇,我们就派人下去,希望那里可能还有人活着。据海军作战部部长对我说,如果内隔板——我想,他管它们叫舱壁——未受损害的话,那是可能会有幸存者的。他说,另一个问题就是他们的供气问题。时间对我们非常不利。我们购买所有这些设备不知花了多少钱,而就在我们海岸边上的那么一个鬼东西都找不到!”
阿尔巴托夫默默地记下了这些话。这些话可以写上一份很有价值的情报报告了。总统偶而让……
“顺便问一问,大使先生。你们的潜艇究竟要在那里干什么?”
“我不知道,佩尔特博士。”
“我相信那不是一艘导弹潜艇,”佩尔特说道。“我们有一项协议,就是导弹潜艇不得驶入离海岸线500海里的水域。那艘遇难舰艇我们的救援船当然是要检查的。如果我们了解到这确实是一艘导弹潜艇的话……”
“你的意思我注意到了。不过那些水域可是公海啊。”
总统转过身,温和地说:“芬兰湾也是公海,阿列克谢,我相信,黑海也是公海。”说到此,总统停了一会儿,让对方作番回味。“我衷心希望我们不要再回到过去的那种形势。我们谈的是关于导弹潜艇的事吧,阿列克谢?”
“是的,总统先生,我真的不知道。当然,我也希望不要出现那种情况。”
总统现在可以看到这个谎言用词是多么巧妙。他很想知道苏联人是否会承认那里有一名无视上级命令的舰长。不会的,他们可能会声称这是一次导航误差。
“很好。不过我们怎么也要进行我们自己的搜查与救援行动。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知道我们谈论的是什么样的舰艇。”总统突然显得有些难过。“福斯特还谈了一桩事,如果我们发现尸体——对不起,星期六下午谈这种令人不快的事——我估计你们会要求把他们运回国的。”
“我没有接到关于这个问题的指示,”大使猝不及防,如实地回答说。
“他们很详细地对我说明了一个人死于这种情况将是什么形状。简单地说,他们告诉我,由于水压,他们都会被压变了形,样子很难看。但是他们都是人,尽管死了,但还是应该受到应有的礼遇。”
阿尔巴托夫承认了这一点。“那好,如果可能这样做到的话,我相信苏联人民是会感谢这种人道主义的姿态的。”
“我们将尽力而为。”
阿尔巴托夫想起了美国人有艘第一流的舰艇,名字叫做“格洛乌探险者”号。中央情报局为了从太平洋底层找到苏联的一艘G级导弹潜艇这个特殊目的,建造了这条臭名昭著的探测舰艇。这条舰艇已被保存在舰库里,无疑是在等待再有一次这样的机会。这次行动是在离美国海岸几百海里即离美国最大的海军基地300海里处进行的,苏联根本无法阻止。
“先生们,我相信国际法规定将会得到遵守,即关于舰艇的残骸和舰艇人员尸体的规定。”
“那当然,阿列克谢。”总统笑了,挥手指了一下他办公桌上的备忘录。阿尔巴托夫尽力克制着自己,他象个小学生那样被领上了这条路,竟然忘记了美国总统曾经是一名干练的法庭上的策略家,而且完全懂得法律上的那一套把戏。在苏联可训练不出这样的人。为什么就这样轻易地低估了这个杂种呢?
总统也在努力克制自己。他不常看到阿列克谢惊慌失措的样子。他是个机灵的对手,不容易看到他失去镇静。此刻笑出声来就会破坏氛围。这份司法部长的备忘录是上午才送来的。内容如下:
总统先生,
根据你的要求,我已商请海事法部门首长审查了国际法有关沉没的或漂流的船只所有权问题,并请他审查了有关这类船只的救助法律。在这方面有大量的判例法。达尔马斯诉斯塔索斯案即是简单一例(补编84F,828页,1949年美国海事案例770[S.D.N.Y.1949]):
“本案不涉及任何外国法律的问题,因有明文规定:
‘救助问题属于国际法范畴,一般不取决于个别国家的国内法。’。“本案的国际依据是《1910年救助公约》(布鲁塞尔),该公约编纂了各国海事法和救助法带有国际性的条文。美国《1912年救助法》,第37号法令,第242条(1912年),美国注释法典第46卷,第727-731节,以及第37号法令,第1668条(1913年),批准了这项公约。”
“国际法一定会得到遵守,阿列克谢。”总统保证说。“每一条都会得到遵守。”他想,我们无论搞到什么,都要送到最近的诺福克港口,移交给一名工作已经过量的收受遇难船只残骸的美国联邦政府官员。如果苏联人提出什么索还要求,他们就可以在海事法庭,即诺福克的联邦地区法院起诉。如果胜诉了——在被教助财产的价值确定以后,在美国海军得到了一笔也是由法院决定的相应的救助酬金之后,就可以把这艘遇难舰艇归还给其合法的物主了。当然,该联邦地区法院在作最后的核查时可以有11个月的时间来结案。
阿尔巴托夫将把此事电告莫斯科,不管这样做会不会有什么好处。他肯定总统一定会幸灾乐祸地玩弄荒诞的美国法律制度。使之对他有利,因为他一直在表明,根据宪法,他作为总统是不能干预法院工作的。
佩尔特看了看表。另一件出人意外的事该发生了。他不由得钦佩这位总统。对一个几年前在国际事务方面知之有限的人来说,他学得是很快的。这个外表单纯、谈吐文静的人在面对面的情况下总是处于最佳精神状态。他当过检察官,有着终生受用不尽的经验,但还是喜爱搞纵横捭阖、折冲尊俎那一套。他摆布起人来真可谓不费吹灰之力。电话铃响了,佩尔特拿起话筒,正等着呢!
“我是佩尔特博士。是的,将军,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只有一个人?我明白……诺福克?谢谢你,将军,这是个非常好的消息。我马上告诉总统。有情况请通知我们。”佩尔特转过身来。“我们找到一个人,还活着,确实还活着!”
“是那艘迷航潜艇的幸存者吗?”总统站了起来。
“嗯,是一个苏联水兵。一小时以前被一架直升机救上来,他们正要把他送往诺福克基地医院。他们是在诺福克东北290海里处把他救上来的。我想那就对头了。那条舰艇上的官兵说,他巳奄奄一息,但医院已为他做好了抢救准备。”
总统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格雷斯,马上给我接丹·福斯特……将军,我是总统。他们救上来的那个人送到诺福克要多久?还要两个小时?”他皱起了眉头。“将军,你给海军医院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是我说的,他们必须尽最大努力抢救那个人。我要求对待他就象对待我自己的儿子一样,听清楚了吗?好。我要求每小时汇报一次有关他的情况。我要最优秀的人来办理这件事,要最优秀的人。谢谢你,将军。”他挂上电话。“全都办妥了!”
“也许我们太悲观了,阿列克谢,”佩尔特嘁嘁地说。
“我们可以去看望我们的那个人吗?”阿尔巴托夫立刻问道。
“当然可以,”总统回答道。“你们使馆里有一名大夫,是吗?”
“是的,有个大夫,总统先生。”
“把他也带去。他会受到很好的礼遇,我会关照的。杰夫,他们还在搜寻其他的幸存者吗?”
“是的,总统先生,眼下这个地区有12架飞机,还有两艘舰艇正在路上。”
“好!”总统拍了一下巴掌,劲头十足,就象小孩子在玩具商店里。“好,如果我们还能找到几个幸存者,我们也许就能给贵国送件很有意义的圣诞礼物了,阿列克谢。我们将尽一切力量,请相信我。”
“那就非常感谢了,总统先生。我要立刻把这个好消息报回国内。”
“不会那么快,阿列克谢。”总统举起一只手。“我说,现在倒是需要我们干一杯。”
 

第十天12月12日星期日

声纳监视系统控制室

在诺福克的声纳监视系统控制室,图象信号越来越难以辨认了。美国根本还没有可以在深海地带追踪潜艇的技术。声纳监视系统接受器主要都放置在浅水阻塞点以及水下狭长隆起地带和高地的底部。北约国家的战略就是直接依据这种有限技术水平来制订的。如果同苏联发生大战,北约国家就会使用格陵兰—冰岛—联合王国这道声纳监视系统屏障,作为庞大的绊网,这是一种防盗警报系统。如果苏联潜艇接近这道屏障,盟国的潜艇和反潜巡逻飞机就会出动搜索、攻击,并把这些苏联潜艇击毁在这道防线之外。
然而,这道屏障最多只能阻挡一半数量的进攻潜艇,而对那些得逞溜进防线的潜艇,就得用不同的方法来对付。那段深海地带太宽太深,平均深度超过两英里,因此,不能象浅水阻塞点那样,到处可以放置传感器。这种情况双方都可以利用。北约的任务就是要保住大西洋两岸的联系,使跨洋贸易不致中断;而苏联的任务显然是要阻断这种贸易。在这片广阔的大洋上,必须到处布满潜艇,才能控制住众多可能的运输线路。因此,北约组织在声纳监视系统屏障以远的战略,是配备巨大的护航队,每个护航队周围要配备驱逐舰、直升机和固定翼飞机。这些护航队要设法建立一个宽度约为100海里的保护圈。在这个保护圈里,敌潜艇不得驶入,如果驶入了,就得穷追猛打,直到把它们摧毁,或者只将它们赶走远离,不得妨碍护航队的快速前进。因此,虽然声纳监视系统的目的在于使一大片固定的海洋区中立化,但深海地带的战略还是要建立在机动性的基础上,要有一个活动的保护区,保护这个极其重要的北大西洋的航行。
这是一项完全明智的战略。但是在现实情况下,这个战略还无法得到考验。而不幸的是,眼前这项战略基本上不起作用。苏联所有的A级和V级核动力潜艇早已配置在沿海一带,最后的一批C级核动力巡航导弹潜艇、E级核动力导弹潜艇和N级核动力潜艇,也都刚刚抵达就位,因此,昆廷海军中校正在注视着的主屏幕上,布满的不再是分散的小红点,而是大圆圈。每个点或圈标明一艘苏联潜艇的位置。一个圈代表一个估计位置,这是相据潜艇以所发出的响声不被众多正在开动的传感器探测到的速度行驶推算出来的。有些圈宽度为10海里,有些达50海里;如果有某艘潜艇再次在某处被精确地测定,那就得搜索78至2,000平方海里的地区,而那里的舰艇又真他妈的多!
搜索潜艇主要是P-3C“猎户星座”式巡逻飞机的任务。每架飞机都携有声纳浮标设备,这是从机上扔下的可在空中疏开的主动声纳和被动声纳设备。如果一个声纳浮标探测到某一物体,它就向其母机报告,然后自动沉下,以免落入敌方手中。声纳浮标设备的电力有限,因此探测的范围也有限。更糟糕的是,它们的补给有限。声纳浮标的库存已在接近耗尽,十分令人不安,而且它们的经费不久就得削减。此外,每架P-3c巡逻飞机还携有前视红外扫描器,以确定核潜艇的热性能;携有磁力异常探测器,以确定象潜艇那样大小的一块黑色金属所引起的地球磁场干扰的地点。磁力异常探测器装置只能探测一架飞机航道的左右600码范围内的磁扰,而且要做到这一点,飞机还得低飞,既消耗燃料,又限制机上人员的目视搜索范围。前视红外扫描器大致也有同样的限制。
因此,那种用来测定声纳监视系统首先探到的目标位置的技术,或用来“清除”护航队准备通过的一片海洋的技术,根本不能用来在深海地带进行任意搜索。
昆廷探过身去。一个圈刚刚变成了一个点。一架P-3C巡逻飞机刚刚放下了一个爆炸回声探测装置,测出了一艘E级攻击潜艇的位置在大浅滩以南500海里。一个小时以后,他们对那艘E级潜艇已经有了一个大致可靠的射击方案,于是就把那艘潜艇的名字写在巡逻飞机的马克40反潜鱼雷上。

昆廷吸饮着咖啡。咖啡因一过量他的胃就受不了啦。他想起了他曾为此受了四个月化疗的罪。如果要发生一场战争的话,这可能就是一种发动方法。他们的潜艇会一下子都停下来,也许就象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偷偷地潜到大洋中去摧毁护航队,而是在靠近海岸的地方进行攻击,就象过去德国人干的那样……这样一来,美国的传感器就全放错了地方。一旦潜艇停止不动,屏幕上的点就会逐渐变成圈,越来越大,使寻找潜艇踪迹的任务更为困难。潜艇的发动机只要不发出声音,对向欧洲官兵匆匆运送救生物资的过往商船和军舰来说,这些潜艇就会是看不见的陷阱,潜艇就象癌症,就象他刚刚竭力支撑过来的疾病。这些看不见的恶性血管会找个地方蹲下来,然后向外扩散,而在他的屏幕上,这些恶性肿瘤会越长越大,一直要到他派出飞机把它们打掉。但是他现在不能去发动进攻,只能观察着。
“一小时最大的摧毁概率——运算,”他在计算机操作台上打了这一行字。
“23,”计算机上马上显示出了答案。
’昆廷哼了一声。24小时以前,摧毁概率是40,即在得到射击命令之后一小时内可能进行40次摧毁。现在,只有一半多一点,而且还要打很大的折扣,因为这是在假设一切都顺利的情况下计算的数字,而这种乐观的状态只有在小说的虚构中才能找到。他马上断定,这个数字将在10以下,不包括那些友好潜艇所进行的摧毁数字,那些友好潜艇根据严格命令不得暴露自己的位置跟踪着俄国潜艇。他在“鲟鱼”号、“大鲹鱼”号和“洛衫矶”号潜艇上的老伙伴们正按照自己的规则执行着自己的反潜战任务,各有各的一套。他想把他们当作朋友,但总是没法实现。在他在海军中服役的20年里,潜艇从来就是敌人。战时,它们成为有益的敌人,但在一场战争中,普遍认为,根本就没有友好潜艇那回事。

B-52轰炸机

轰炸机机组人员都知道俄国人的确切位置,海军“猎户星座”式飞机和空军“哨兵”式飞机一直在跟踪着他们,已有不少时日。前天他们得悉,苏联人从“基辅”号航空母舰上派出了一架武装战斗机,飞向最近的一架“哨兵”式飞机。它可能负有攻击任务,可能没有。但不管怎样,这是一种挑衅。
四个小时以前,凌晨3点30分,由14架飞机组成的飞行中队飞出了纽约州普拉茨堡,排出的条条黑色烟雾逸入黎明前灰暗的云霭之中。每架飞机都载足了燃料和12枚导弹,总重量远远不到52型飞机的设计载弹量。这样就可以稳当地作远程飞行。
轻载远航正是他们所需要的。知道俄国人在哪里只是战役的一半,要击中他们则是另一半。这项任务在概念上很简单,可执行起来相当困难。B-52轰炸机曾执行过轰炸河内的使命,被萨姆导弹击中过,他们从那里得出了教训,要防范严密的目标,最好的办法是从四面八方同时集中过来,“就象一头发怒的熊用膀子一下子围抱上来,”中队长当时介绍情况就是这么说的,对自己的这种诗的语言不无得意之感。这就是说,让中队的一半飞机大致对着目标直飞过去,而另一半飞机则绕着飞,但要小心,不得飞入雷达的有效搜索范围,所有飞机都必须根据暗号准确地掉过头来。
这些B-52轰炸机根据指挥这项任务的“哨兵”式飞机的命令,提早10分钟就转了过来。“哨兵”式飞机的航向本来是冲着苏联的编队,但驾驶员在空中多绕了一圈,一下就飞到了一条商用航线上。掉头时,他把敌我识别应答器的转钮从正常位置转到国际位置上来。在他前方50英里,是一架747客机,在他后方30英里,是另一架客机;这样,在苏联雷达屏上显示出来的是三架完全一样的“波音”产品——无害航行。
海面上仍然漆黑一片。看不出俄国人处于紧急待命中。他们的战斗机恐怕只能根据目视飞行规则行动,驾驶员认为黑暗里在航空母舰上起降是非常冒险的事情,碰上坏天气,就更加危险了。
“机长,”电子战军官在机内通话机上叫道。“收到长短波段发射信号,他们正是在我们料想的地方。”
“好。可以收到应答信号吗?”
“没问题,不过,他们大概以为我们是泛美航空公司的客机,还没用射击控制的装置,只是例行的对空搜索。”
“目标距离?”
“1-3-O英里。”
差不多到时候了。这次的任务是一个中队的飞机要同时飞向125英里的圆圈内。
“准备就绪了吗?”
“有他好瞧的。”
驾驶员松了一口气,等着入口处发出信号。
“闪光,闪光,闪光了。”数字无线电波道出现了信号。
“对啦!让他们知道我们在这儿,”机长命令道。
“好。”电子战军官将他的控制机载干扰系统的扳钮开关和拨号盘上的安全塑料盖揭掉。他首先加大这个系统的功率,这得用几秒钟的时间。52型飞机的电子设备都是70年代的老设备,要不然这个中队不会属于副队,不过倒都是很好的训练工具。上尉希望能得到提升,去驾驶现正开始离开加利福尼亚罗克韦尔装配线的新型B-1B轰炸机。轰炸机机头和翼梢的电子支援措施发射器,在这10分钟内已将苏联的雷达信号记录了下来,鉴别出它们的确切频率、脉冲重复频率、功率和每个发射机的性能特征。这一套对上尉可完全是新玩意儿。他是最近刚从电子战军校毕业的,全班第一名。他想了下该先做什么,然后从记得的各种方法中选择了一种并非他最擅长的干扰方式。

“尼古拉耶夫”号巡洋舰

在125海里以远的“喀拉”级导弹巡洋舰“尼古拉耶夫”号上,一名雷达执勤准尉正在研究一些反射到荧光屏上的光点,这些光点好像在他的队形外形成了一个圆圈。刹那间,他的荧光屏上出现了20个幽灵似的斑点,忽闪忽闪地到处乱窜。他大呼告急,一秒钟后,另一个同行也叫了起来。舰上值班军官马上跑过来查看荧光屏。
等他到了跟前,干扰方式已经改变。只见六条线象车轮的辐条围着主轴在慢慢旋转。
“测定频闪光的位置。”值班军官命令道。
现在出现了许多斑点、线条和闪光。
“不止一架飞机,同志,”执勤准尉不停地调整他的频率装置。
“攻击警报!”另一名执勤准尉叫了起来。他的电子支援措施接收器报告了那种通常是为空对舰导弹侦察目标的机载搜索雷达装置的信号。

B-52轰炸机

“我们的目标防护坚固,”52型飞机上的武器军官报告。
“我已固定住了前三枚导弹。”
“知道了。”驾驶员说。“再坚持10秒。”
“10秒。”武器军官回答。“关上开关……好了。”
“好,中止干扰。”
“电子对抗系统已关上。”

“尼古拉耶夫”号巡洋舰

“导弹探测雷达已停止。”战斗情报中心军官向刚刚从指挥台走过来的巡洋舰舰长报告说。在他们周围,“尼古拉耶夫”号上的水兵都在奔向战斗岗位。“干扰也停止了。”
“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舰长问。在晴朗的天空下,他那漂亮的飞剪型舰首的巡洋舰曾受到威胁——而现在却说一切都没事了?
“至少有八架敌机包围着我们。”
舰长仔细观察了现已正常的亚波段对空搜索荧光屏。上面有许多光点,主要是民用飞机。可另半圈则必然是敌机。
“他们可能发射导弹吗?”
“不会的,舰长同志,要不然我们会侦察出来的。他们对我们的搜索雷达干扰了30秒钟,又用他们的搜索系统对我们照射了20秒钟。以后就全都停止了。”
“那么说,他们向我们挑衅了,现在又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是吗?”舰长大声叫着。“他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入萨姆导弹的射程?”
“这一架和这两架如果不改变航向,四分钟后就可进入射程。”
“用咱们的导弹控制系统照射他们,教训一下这些狗杂种。”
军官下达了必要的指示,心中可没弄清要拿什么教训谁。在2,000英尺的高空,B-52飞机中有一架是EC-135,它的计算机电子传感器把这艘苏联巡洋舰发出的全部信号都记录了下来,并把它们一一分开,这样就能更好地知道如何来进行干扰。这是第一次对新式的SA-N-8导弹系统进行仔细查看。

两架F-14“雄猫”式飞机

“雄猫”式飞机身上的00代号表明这架是中队长的专用飞机;双舵尾上画着的黑桃A说明他指挥的中队是第41号战斗队“黑桃A”。驾驶员是罗比·杰克逊中校,他的无线电呼号是“黑桃1号”。
杰克逊根据“肯尼迪”号上一架E-2C“鹰眼”式飞机的指令,正率领一双机小队执行任务。“鹰眼”式飞机是海军仿空军机裁警戒与控制系统的较微型飞机,近同空中传送车,空中传送车是一种双桨飞机,它的圆顶雷达罩使它看起来象是一架正受飞碟胁迫的飞机。天气很坏——12月间的北大西洋总是这种阴沉沉的天——但是向西飞,应该会好起来。杰克逊和他的僚机驾驶员巴德·桑切斯中尉正通过厚厚的云层,队形不太规范。能见度很低,但两人都没忘记,每架“雄描”式飞机都有两名机组人员,而且飞机价值3,000多万美元。
他们执行的任务正是“雄猫”式飞机的专长。F-14是全天侯截击机,有越洋航程,两个马赫的速度,并有由雷达和计算机组成的射击控制系统,可以用“不死鸟”远程空空导弹同时自动跟踪和攻击六个不同的目标。现在每架战斗机都配有两枚“不死鸟”导弹,并有一对AIM-9M“响尾蛇”热效应导引头。他们要找的对象是从“基辅”号航空母舰起飞执行任务的杂种雅克-36型“锻工”式垂直与短距起降歼击机。前一天,伊凡骚扰了“哨兵”式飞机,现在又决定去接近“肯尼迪”号编队,无疑是以侦察卫星收集的数据来制导飞行。苏联飞机突然出现了,它们的距离比察看“肯尼迪”号所需的距离要短50英里。华盛顿认为,伊凡在大洋这一侧也闹得有点太不象话了,于是批准佩因特将军婉转地回敬一下。
杰克逊估计,他和桑切斯能够对付,即使是敌众我寡,苏联飞机全不是“雄猫”式的对手。“锻工”式更不在话下——至少在我飞行时是这样,杰克逊想。
“黑桃1号,你的目标在你12点钟方向的高度,距离现为20英里,”在机后100英里处传来那架“鹰眼”式飞机“蜂鸟1号”的报告声。杰克逊没有回答。
“克里斯,收听到什么了吗?”他问他的雷达截击引导军官克里斯琴森少校。
“有时出现闪光,但是全用不上。”他们正在用被动系统追踪“锻工”式飞机,这次用的是红外传感器。
杰克逊本想用他强大的火控雷达把目标照亮,但“锻工”式飞机的电子支援措施发射架马上就会察觉并向驾驶员报告说,他们的死亡证明书已经写好,尚未签署。“基辅”号怎么样了?
“没动静。‘基辅’号编队处在全面的发射控制之下。”
“真机灵,”杰克逊说。他猜,战略空军司令部对“基洛夫—尼古拉耶夫”号编队的袭击,使他们学得要更加小心从事。大家都还不知道,战舰不论使用哪种雷达系统,往往使一种称作发射控制的保护性措施不起作用。这是因为,在雷达波束对发射机产生回波信号这段距离几倍远的地方,雷达波束就会被探测到,所以敌人会比操作员更早地得到情况。“你认为那些家伙可以不求助他人就能夺路返回吗?”
“如果回不成,你知道该怪谁了。”克里斯琴森咯咯地笑了起来。
“够他们受的。”杰克逊点头称是。
“好了,我收到了红外线探测。外面云层一定是薄了点。”克里斯琴森全心贯注在仪表上,忘了看看舱外的景色。
“黑桃1号,我是蜂鸟1号,你的目标在你12点钟方向的高度,距离现为10英里。”这次报告是通过保密无线电电路传过来的。
不赖,那破玩意儿竟还搞到了“锻工”式的热性能,杰克逊想,特别是那发动机很小,效率又不高。
“雷达开动了,机长,”克里斯琴森告知说。“‘基辅’号刚打开短波段对空搜索雷达。他们肯定看到我们了。”
“没错,”杰克逊用大拇指按下了送话器。“黑桃2号,向目标照射——照。”
“明白,主机。”桑切斯回话。现在什么都不用躲避了。
两架战斗机都启动了功率强大的AN/AWG-9雷达。还有两分钟即可截击。
“锻工”式飞机尾翅上的电子支援措施威胁信号接收器收到了雷达信号后,立即发出音乐声调,驾驶员只能用手关掉耳机,并在每个控制板上亮起一盏红色警告灯。

“翠鸟”飞行小队

“‘翠鸟’飞行小队,我是‘基辅’号,”航空母舰的空中作战军官叫道。“我们看到两架美国战斗机自后向你快速逼近。”
“知道了。”俄国飞行小队长看了看他的反射镜。他没有料到这点,本来他也希望别碰到这种情况。他的命令是对方不开火就不采取行动。他们刚刚都飞出了云层。太糟了,在云层中他会感到安全些。
“翠鸟3号”的驾驶员萨弗罗夫上尉装好了四枚“环礁”导弹,心想:美国佬,这次甭美啦。

“雄猫”式飞机

“等一下,黑桃1号,你应随时保持目视搜索,”“蜂鸟1号”对他说。
“明白……目标已在视线之内!”杰克逊和桑切斯一下子冲出了云层。“锻工”式机群在他们前面几英里,“雄猫”式飞机以250节的速度优势正迅速赶上。俄国驾驶员保持着完好的密集队形,杰克逊想,但是谁都会开飞机。
“黑桃2号,听我口令,加力燃烧,三、二、一——开始!”
这两名驾驶员同时推进发动机操纵装置,接通了加力燃烧器,将原油倾入他们新式F-110发动机在机尾的喷管内。两架飞机受到双重推力一下子就冲向前,迅速超过了一个马赫。

“翠鸟”飞行小队

“翠鸟,警报,警报,美国人已增速,”“基辅”号发出警告。
“翠鸟4号”在座位上转过身来。他看到“雄猫”式飞机在他后面一英里,一对航空火箭似的东西向他奔来,后面是两道黑烟。阳光将一个座舱盖照得一闪一闪,看起来简直就象火光——
“他们要射击!”
“什么?”小队长又看了看反光镜。“没有,没有——保持队形!”
“雄猫”式飞机在上方50英尺呼啸而过,它们拖的爆音听起来就象是爆炸声。萨弗罗夫完全按照战斗训练的本能操作,急忙拉回操纵杆,对着飞离的美国战斗机发出四枚导弹。
“3号,你干了什么?”俄国小队长问。
“他们在攻击我们,你没听到吗?”萨弗罗夫不满地说。

“雄猫”式飞机

“他妈的!黑桃小队,你们后面跟着四枚‘环礁’导弹。”“鹰眼”式的指挥员说。
“2号,向右转,”杰克逊命令。“克里斯,开动电子对抗措施。”杰克逊自己猛向左转,桑切斯向右转。
杰克逊后座的雷达截击引导军官按动按钮,开动机上的防卫系统。就在“雄猫”式飞机在空中横滚回避时,从它尾部射出一串曳光弹和气球来,这是红外模拟器或雷达模拟器,用来诱惑跟踪的导弹的。于是这四枚导弹全都对着杰克逊的战斗机而来。
“黑桃2号没事了,黑桃2号没事了。黑桃1号,你后面仍有四枚导弹跟踪,”“鹰眼”式机上的声音说道。
“明白,”杰克逊非常冷静,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的“雄猫”式飞机正以每小时800多英里的速度飞行,而且还在加速。他盘算着,不知“环礁”导弹的射程是多少。他的后视雷达警告灯不断地闪着。
“2号,在后面咬着它们!”杰克逊命令道。
“明白,主机。”桑切斯来个跃升上坠倒转,对着想躲避的苏联战斗机俯冲下来。
杰克逊转过头来,看到两枚导弹引导失灵,直冲天空。第三枚被诱发击中一枚曳光弹,无害地爆炸了。第四枚的红外导引头则一直追着黑桃1号发光的尾喷管,直穿过去。导弹击中了黑桃1号右侧的尾翼。
冲撞力把战斗机掀得完全失去控制。导弹炸开含硼表面时,爆炸力大部分在空中消耗掉了。但右尾翼已被完全炸掉,右侧的稳定器也一起完了..左尾翼上全被碎片打成了洞,而且从后面打穿了座舱盖,击中克里斯琴森的飞行盔。右发动机的火警信号灯立即亮了起来。
杰克逊从机内电话上听到了呼呼声,立即把右边发动机的开关都关上,并打开机内灭火器。然后,他把还在大力燃烧的左舷发动机切断。此时,这架“雄猫”式飞机呈反螺旋飞行,变几何形双翼向外转变角度,成为低速布局,这使杰克逊可以控制副翼,于是他迅速使飞机回到正常姿态。现在他的高度是4,000英尺。时间紧迫。
“好啦,宝贝,”他高兴地说,猛地加大油门,又可以进行空气动力操纵了。但这位前试飞员用劲过猛,飞机翻了两个滚后才保持住水平飞行。“好家伙!克里斯,你没事吧!”
没有回声。他没法回头四顾,因为后面还有四架敌机在紧追不舍。
“黑桃2号,我是主机。”
“明白,主机。”桑切斯已瞄准了那四架“锻工”式飞机。它们刚刚向他的指挥官开了火。

“蜂鸟1号”

“蜂鸟1号”上的指挥员正在迅速思考着。“锻工”式飞机保持着队形,无线电线路上全是俄国人在谈话。
“黑桃2号,我是蜂鸟1号。退出战斗,重复一遍,退出战斗,不要开火,重复一遍,不要开火。请回答。黑桃2号,黑桃1号在你9点钟的方向上,在你下方2,000英尺处。”这个军官骂了一声,看了看同他一起工作的一个士兵。
“太快了,先生,真他妈的太快了。我们录下了这些俄国佬的谈话。我听不懂,但听起来象是‘基辅’号乱作一团了。”
“不光是他们,”那个指挥员说,心里也拿不准让黑桃2号退出战斗是不是对,黑桃2号肯定不认为这样做是对的。

“雄猫”式飞机

桑切斯顿时一怔,颇为惊讶。“明白,退出战斗。”他把拇指松开揿纽。“见他妈的鬼!”他把操纵杆往回一扳,飞机猛地翻了个斤斗。“主机,你在哪里?”
桑切斯的战斗机飞到了杰克逊的下面,慢慢地盘旋着,检查着机外损坏的情况。
“火灭了,机长。右舵和稳定器全完了。左侧尾翼——他妈的,通孔啦。可是看起来应该还连在一起。等一等,克里斯倒下了,机长。你可以同他讲上话吗?”
“不能,我已试过。返航吧。”
桑切斯最为高兴的莫过于把这些“锻工”式飞机全都在空中击毁,他那四枚导弹要干起来,轻而易举。但是,他也同大多数驾驶员一样,有高度的纪律性。
“明白,主机。”
“黑桃1号,我是蜂鸟1号,谈淡你的情况,请回答。”
“蜂鸟l号,如果不再掉什么玩意儿,我能对付得了。请让他们准备好医生,克里斯受伤了,不知伤势如何。”
用了一小时才飞回“肯尼迪”号。杰克逊的战斗机摇摇晃晃,完全不能保持飞行姿态,他不得不随时进行调整。桑切斯报告说后座舱有些动静,杰克逊满心希望,可能只是内部电话掉下来。
桑切斯奉令先着陆,然后这片甲板就可以全留着等杰克逊中校了。最后快着地时,那架“雄猫”式飞机简直难以驾驭。驾驶员奋力控制,还是重重地碰到了甲板面,撞到了一号钢丝网上,右侧的起落架立即散架,这架3,000万美元的战斗机向旁一滑,直滑到竖起的栏杆上。上百人拿着灭火器从四面八方奔往现场。
座舱盖靠紧急液压动力打开。杰克逊解开带子,不顾一切地走过去扶他的后坐飞行员。他们是多年的契友啊。
克里斯还活着,可是飞行衣的前襟上好像拨溅了一夸脱血。先到的海军卫生兵给他脱去头盔时,看到他头上还在喷血。后一个卫生兵推开杰克逊,给这个受伤的飞行员缚上了一个领圈。他们把克里斯琴森轻轻地抬起放上担架,跑向司令塔。杰克逊犹豫了一下就马上跟了上去。

诺福克海军医疗中心

海军医务部队的兰德尔·泰特上校走过通道去会见俄国人。他看起来要年轻些,不象有45岁,因为他满头黑发,一根灰发也没有。他是摩门教徒,就学于布里格姆·扬大学和斯坦福医科学院。他加入海军是因为他不愿整天蹲在沃萨奇山脚的办公室里,而想多看看世界。今天他已如愿以偿。不过,他还一直避而不干任何迹近外交职责之事。自他当上了贝塞斯达海军医疗中心内科主任后,他知道没法逃避这种事情了。他是几小时前刚飞抵诺福克来处理这桩事件的。俄国人驱车到来,他们可是不慌不忙。
“早上好,先生们。我是泰特医生。”他同他们一一握手,带他们进来的上尉走回电梯。
“伊万诺夫医生。”最矮的那个人说。“我是大使馆的大夫。”
“斯米尔诺夫上校。”泰特知道他是助理海军武官,是个职业情报官员。在直升机上,五角大楼的一位情报官员已向他介绍了情况。这位情报官员此刻正在医院的军营食品店喝咖啡呢。
“医生,我是瓦西列·佩奇金,大使馆二等秘书。”此人是个克格勃的高级官员,披着外交宫外衣的“合法”间谍,“可以看看我们的那个人吗?”
“当然。请随我来。”泰特领他们走下走廊。他已连续干了20小时。作为贝塞斯达的业务主任,这是他的业务范围。他得适应各种艰苦的情况,首先,作为医生,得学会怎样不睡觉。
这整个一层楼都是为重病号设计的,在建造诺福克海军医疗中心时就想到了战争伤亡的问题。三号病号特级护理组是间25平方英尺的房子,只在走廊这面的墙上开了窗子,窗帘都已打开。一共有四张床,只有一张床上有人。躺在里边的这个年轻人几乎被全部裹住。氧气面具罩在脸上,看到的只是厚厚的一头麦黄色乱发,身体其他部分完全被包着。床旁是一个静脉注射架,两瓶流液合成一管一直通到被单下。一个护士象泰特一样,穿着外科绿色工作服,站在床脚头。她的碧蓝色眼睛盯着病人头上的心电图描记器读数,不时低下头来在病历图表上作记号。离病床较远处有一架机器,干什么用的一下子还看不出来。病人已失去知觉。
“他的情况?”伊万诺夫问。
“很危急,”泰特回答。“他能活着到这里简直是个奇迹。他在水中至少呆了12个小时,可能更长,也许有20个小时。他当时只穿了件橡皮的海上救生服,周围是那样的气候和水温,按理,他是活不下来的。刚入院时他的体温是摄氏23.8度。”泰特摇了摇头。“医学文献里我看过体温过低的病例,但这是我亲眼见到的最低的一例。”
“预后怎么样?”伊万诺夫向房间里看了看。
泰特耸耸肩。“难说,可能是50对50,也可能不是。他还处于完全休克状态。他的身体素质很好。从这里你看不到,但是他体格很壮,象个田径运动员。他的心脏特别好,大概就是凭着这个才活到我们这儿的吧。我们现在已大致控制住了体温过低的现象。问题是,体温下降时,许多器官都会跟着出问题。我们不得不单独地而又相互联系地努力卫护全身上下的各种机体组织,防止其本身防卫能力遭到破坏。如果说有什么会使他死亡的话,那就是这个休克。我们一直给他用电解液治疗,这是正常的作法。但是他一直处于死亡线上,已有好几天了,至少我——”
泰特抬头一看,另有一人正从大厅走过来。他看起来比泰特年轻,个头高些,绿色工作服外套了件实验室白衣。他拿着一张金属图表。
“先生们,这位是上尉医生唐姆森,他负责治疗这个病人。是他接受你们这位士兵入院的。杰米,现在情况怎样?”
“痰化验后表明是肺炎。不是好消息。更坏的是血液构成一点没有好转,白血球计数在下降。”
“好极了。”泰特靠着窗暗自想道。
“这是从血液化验机上拿下来的单子。”詹姆森递过那张图表。
“我可以看看吗?”伊万诺夫走了过来。
“当然。”泰特举着那张图表好让大家都能看见。伊万诺夫从来没用过计算机控制的化验机,看了好几秒钟才看出了头绪。
“情况不好。”
“一点也不好。”泰特表示同意。
“我们得首先对付肺炎,不好办啊。”詹姆森说。“这年轻人身上哪儿都出了问题。如果肺炎真要是好不了……”他摇了摇头。
“用凯弗林呢?”泰特问。
“是,”詹姆森从口袋里取出个小药水瓶来。“只要他受得了。据我猜测,他落入水以前就已患有轻度肺炎。我听说在俄国一直有发生抗青霉素菌株的情况。你们那里常用青霉素,是吗?”詹姆森低头看着伊万诺夫。
“是的。这个凯弗林是什么?”
“是种高级药品,一种合成抗菌素,对抗菌株很起作用。”
“现在就用,杰米。”泰特下令。
詹姆森绕过拐角走进病房。他将抗菌素注入一个100cc的静脉注射瓶内,挂在架上。
“他多年轻啊,”伊万诺夫说。“一开始就由他负责治疗我们那个士兵的?”
“他叫艾伯特·詹姆森.我们叫他杰米,29岁,哈佛大学毕业,班上第三名。毕业后就来我们这里。他在内科和病毒学方面有教育管理委员会的证书。相当不错。”泰特忽然感到,同俄国人打交道很不自在。他受的教育和在海军服役时期学到的都是说这些人是敌人。这没关系。几年前,他曾宣过誓,对待病人要一视同仁。他们相信这点吗?他们是不是认为,因为这个士兵是俄国人,他会让他死去?“先生们,我希望你们能理解,我们在尽最大努力来治疗你们的士兵,不惜任何代价。如果有办法把他活着送还你们,我们一定设法办到。但是我现在不能作出任何保证。”
这些苏联人明白这点。佩奇金在等待莫斯科的指示,同时,他已查过泰特的情况,发现他虽然是个宗教狂,但却是个德才兼备的好医生,是政府部门中的一个佼佼者。
“他说了什么没有?”佩奇金随便问了一声。
“没有,我来后一直没有。杰米说,他们给他暖和过来后,他处于半苏醒状态时,嘴里曾咕哝了几分钟,当然,我们给录了下来,请一个会讲俄语的军官听。好象是关于一个褐色眼睛的女孩什么的,没有什么意思。大概是他的心上人吧——他长得挺漂亮,大概老家有个女朋友。讲的很不连贯。象他这种情况的病人,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能听听录音吗?”佩奇金说。
“当然可以。我让他们送来。”
詹姆森绕过拐角走了过来。“办好了。每六小时输一克凯弗林,希望能起作用。”
“他的手脚怎么样?”斯米尔诺夫问道。这位上校懂得一些有关冻伤的知识。
“那个我们倒不担心。”詹姆森回答说。“我们给他把手指、脚趾全都包上了棉花,以防浸坏。如果过两天他能活下来,会出现庖疹,可能还会损坏一些什么组织,但那都是些微不足道的问题。你们知道他的名字吗?”佩奇金迅速地转回头去。“他来到时身上没戴任何身份证明牌,衣服上也没有舰名。没有钱包,没有身份证,口袋里连一个硬币也没有。这对给他开始诊治倒是无所谓的,但是,如果能看到他的病历,我会心里踏实些。如果能知道他对什么过敏或还有什么潜在病情,那就好了。我们不希望他因为对药物过敏而陷入休克。”

“他穿的是什么?”斯米尔诺夫问道。
“橡皮的海上救生服,”詹姆森答道。“感谢上帝,找到他的那些人没给他脱下来。他一到,我马上给割开拿下来。里面是衬衫、裤子、手绢。你们的人不戴身份证明牌吗?”
“戴,”斯米尔诺夫回答。“你们怎么找到他的?”
“我是听说的,那纯属运气。一艘驱逐舰的一架直升机巡逻时发现他在水中。他们机上没有救援器具,只好用海水染色剂在那个地方作了记号然后回舰。一个帆缆军士长自告奋勇去找他。他们把他和一个救生筏筒装上了直升机飞了回去。驱逐舰急忙向南随行。军士长先将救生筏踢下去,然后自己对着筒子跳下去。倒霉的是他把两条腿都摔坏了,但他还是千方百计地把你们那个士兵拉进了救生筏。一小时后,驱逐舰把他们救了上去,然后直接用飞机送到这里。”
“你们那个士兵的情况怎样?”
“他会好的。左腿情况不是太坏,右腿胫骨碎得很厉害,”詹姆森继续说。“得几个月才能好呢。暂时跳不成舞啦。”
俄国人认为,这些美国人是有意把他们士兵的身份标志除去的。唐姆森和泰特则怀疑这个人可能想叛逃而是自己把身份标志搞掉的。他脖子上有一条红的印痕,说明曾用劲扯掉什么。
“如果允许,”斯米尔诺夫说,“我想看看你们的士兵,当面道谢。”
“当然允许,上校,”泰特点点头。“你真周到。”
“他一定是个勇敢的士兵。”
“水兵尽份内责任罢了。你们的士兵也会这样做的。”泰勒心中却想,这可就难说了。“先生们,我们之间有分歧,但是海水却不管这些。大海——嗯,她可不管我们悬的是什么国旗,一律吞没。”
佩奇金回过头来,透过窗子使劲看,想看清病人的脸。
“我们能看看他的衣物吗?”他问。
“当然。不过也看不出什么。他是个厨师。我们只知道这点。”詹姆森说。
“厨师?”佩奇金转过身来。
“监听录音带的军官——显然,他是位情报官员,对不对?他看到他衬衫上的号码后说,这是厨师的号码。”三个数字表明这个病人曾是港内值勤人员,而他的战斗岗位是损害防控。詹姆森不懂,俄国人为什么要把他们的士兵都编上号码。难道是为了确定他们不可越职吗?他注意到,佩奇金的头快碰到玻璃窗格上了。
“伊万诺夫医生,你是不是想亲自照料一下这个病人?”泰特问。
“允许吗?”
“允许。”
“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佩奇金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同他谈话?”
“出院?”詹姆森弹了下手指,“先生,要他不到一个月就出院唯有一个办法,就是把他放在救护箱里。至于是否能恢复知觉,那谁也不知道。这个小伙子可是个重病号啊!”
“可是我们必须同他谈话!”这个克格勃人员不满地说。
泰特不得不冲着他说:“佩奇金先生,我懂得你的心情,想同你们的士兵交谈一下——但是,他现在是我的病人,有碍于他的治疗和康复的任何事情,我们都不会去干,再说一遍,决不会去干。我是奉命飞到这里来处理这件事的,他们告诉我这是白宫的命令。嗯,詹姆森医生和伊万诺夫医生将会协助我,这很好,不过,这个病人现在由我负责,而我的任务就是要使他活着、健康地走出这所医院,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你们在这里会受到欢迎照顾的,只是这里由我说了算。”泰特停了一下,外交可不是他的擅长。“告诉你们,你们想轮流坐守在旁边,我没意见。但是你们必须遵守规定。就是说,先得洗干净,换上消毒衣,听从值班护士的吩咐。够公平的了吧?”
佩奇金点了点头,心里想,美国医生认为他们就是上帝。
詹姆森正在忙于仔细查看血液化验机出的结果,没理会刚才说的那一套。“先生们,可以告诉我们他在哪一类潜艇上吗?”
“不能。”佩奇金马上项了一句。
“杰米,你在想什么?”
“白血球计数下降,还有其他一些指标,都表明他受到了辐射。体温过低会掩盖严重的症状。”詹姆森突然盯着苏联人。“先生们,我们必须知道,他是不是在一艘核潜艇上?”
“是的。”斯米尔诺夫回答,“他是在一艘核动力潜艇上。”
“杰米,把他的衣服拿到放射科,让他们检查一下扣子、拉练,还有任何金属的物体,证实一下是否已受沾染。”
“是。”詹姆森去拿病人的衣物。
“我们可以参加吗?”斯米尔诺夫问。
“可以,先生,”泰特答复他们,心想,这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啊。这个小伙子不得不离开一艘核潜艇,不是吗?这些人为什么不把这事立即告诉他呢?难道他们不想让小伙子痊愈吗?
佩奇金在考虑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们难道不知道他是从一艘核动力潜艇上下来的吗?当然——他一直想让斯米尔诺夫装着漏嘴说出这个人是从一艘导弹潜艇上落水的。他们想用这个受辐射污染的事来搅混这个问题。这对病人不会有伤害,倒可给他的的阶级敌人制造点混乱。很聪明,他一直认为美国人很聪明。他一小时后就该向大使馆报告了——报告什么呢?他怎么才能知道这个水兵是谁呢?

诺福克海军舰船修造厂

美国“伊·艾伦”号导弹潜艇韶华已逝,行将走完它的历程。它于1961年服役,载着海上发射的“北极星”弹道导弹,在茫茫不见太阳的海域中无休止地进行巡逻,为全艇官兵和国家服务了20多年,现在已达到投票年龄了。而这对潜艇来说,则意味着很老了。它的导弹管已经装满了压舱物,几个月以前就封上了。在五角大楼的官僚们讨论它的未来期间,它身边只剩了一个象征性的维修队。有人曾谈到用复杂的巡航导弹系统把它改造成象俄国新“奥靳卡”级那样的核动力导弹潜艇,但最后认为那样做耗资太大。“伊·艾伦”号的工艺是20多年前的老工艺。它的S5W反应堆年头太久了,无法再用。几十亿个中子核辐射曾轰击过它的金属密闭壳及内部装置。最近的试验分析表明,金属的特性已因过时而变质,变得极度脆弱易损。整个系统顶多再能用三年,换新的反应堆耗费太大。“伊·艾伦”号巳衰老,注定要完蛋了。
维修队是由它的最后一个作业班组成的,主要是些即将退休的老把式,掺上一些需要学习维修技术的小青年。“伊·艾伦”号作教学之用还是满可以的,特别是用来学习维修,因为它的许多设备都已陈旧而不能利用了。
加勒里将军那天一早就登上这艘潜艇。军士长们都认为这种情况特别不妙。许多年前,他曾是它的第一任舰长,每当舰艇要报废之前,舰队司令们总要来看看他们早年指挥过的舰艇。他认出了一些老军士长,问他们这艘潜艇还有没有可用之处。对一个爱它的士兵来说,军士长们做了肯定的答复。一艘潜艇在水手们的眼中不光是一部机器。在同一个舰船修造厂,按同样的设计图,由同样的一批人建造的一百条舰船中,每一条都有自己的特性——说实话,大多数是些不好对付的特性。但是,当它的水手们熟悉掌握了这些特性后,每每谈及时,特别是在回忆时,都是很动感情的。加勒里将军在“伊·艾伦”号上从头至尾走了一遍,停下来用他那患了关节炎而骨节肿大的双手抚摸着他曾使用过的潜望镜,他曾用它来证实在这钢体之外确实还存在二个世界,还难得地用它来策划对追逐他潜艇的舰只或路过的油船进行“攻击”,不过这些都是演习。他在“伊·艾伦”号上当过三年舰长,曾交替使用自己和其他军官的水兵,设法驶出了苏格兰霍利湾。他心中想,那真是—段美好的时光。视野多么开阔,比坐在办公室看着一群没精打采的助手跑来跑去强多了。这是海军的老章程,要么升上去,要么离开。当你真正熟悉掌握了而且真正爱上了某件东西时,那件东西也就离开了你。这有助于锻炼组织意识。你得把位子让给后来的年轻人——但是,天哪!要是能再年轻起来,指挥一艘新舰该有多好啊。而现在,他只有这个机会,对诺福克的这个光秃秃的老家伙作一次礼节性访问,看上几小时。
它会干好的,加勒里知道。它会出色地完成使命的。他曾希望他的战舰不是这样的结局,但是,当你面对现实时,一艘战舰得到体面结局的情况是极为少有的。纳尔逊的“胜利”号,即在波士顿海港的“宪法”号,是唯一得以保存下来的战舰,受到了荣誉待遇。大多数战舰都被作为目标给击沉,或是被拆散后制作剃刀刀片。“伊·艾伦”号要为一个目的去殉职。一个难以想象的目的,也许真是可以实现的目的。当他转回大西洋潜艇司令部时,他心里在想。
两个小时以后,一辆卡车开进了“伊·艾伦”号停泊的船坞。当时值勤的军需长注意到,这辆卡车来自欧欣阿纳海军一级航空站。他心想,奇怪。更奇怪的是,走出来的那个军官既没有佩戴海军徽章,也没有佩戴空军徽章。他首先向军官们敬了个礼,然后向值勤军需长敬了个礼。此时,另两名军官正在发动机舱监督修理工作。这位从海军一级航空站来的军官跟着给手下的人员安排任务,让他们通过甲板舱口把四枚形似弹头的物体装上潜艇。这些东西很大,刚刚能通过鱼雷舱和弹射舱的舱口,努力了一番才把它们放好。然后把它们放在塑料集装托板上,再用金属带扎稳。电工长看着年轻土兵干着这项呆板工作,心里动了一下,这些东西莫非是炸弹。但是又不象,它们太轻了,显然是普通的金属片制成的。过了一小时,又来了—辆卡车,上面装着一只加压水箱。潜艇上的人员都已撤离,艇内已小心地通了风换了气。接着,三名士兵将管子分别插入这四个物体。完毕后,他们再次为艇体通风换气,并在每个物体附近留下侦毒器。此时,在场的水兵们才注意到,他们的船坞和隔壁的一个船坞全都由全副武装的海军陆战队把守着,防止任何人走过来看“伊·艾伦”号艇上的动静。
等装好了,或者说填好了,不管是什么吧,总之,一切都完成后,一位军士长又到底下过细地检查了金属片。他在小纸本上写下了模印的首字母缩略词PPB76A/J6713。文书军士长查了查目录看是代表什么,他很不喜欢查到的东西——PavePatBlue76,这是一种炸弹,而“伊·艾伦”号上竟放上了四枚。它曾经装载过爆炸力强大的导弹弹头,这次的炸弹虽然没那么大的爆炸力,但水兵们都认为,大有不祥之兆。没有人下令,但是大家都会意,于是吸烟信号灯熄灭了。
加勒里不多会儿就回来了,同资深的水兵都分别谈了话。年轻的水兵则各自带着装备被送上了岸,并且被告诫说,他们对外要说没有看见、感到、听到,换句话说,就是没有注意到“伊·艾伦”号上有什么异常情形。这艘潜艇的通海阀将被打开送入海中沉没。就是这些。华盛顿做出的某种政治决定——如果你胆敢将这件事告诉什么人,别忘了,正如有人说过的,你得在麦克默多海峡值勤20年。
感谢文森特·加勒里让诸位老军士长都留在了舰上。一方面是为了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同这个老相识巡航一番,向这位朋友告别。而更多的原因是,加勒里说了,这样做是很重要的,这些老把式们都记得,他的话曾是很有权威的。
日落时,军官们都集合起来。最低的军衔是海军少校。两名四杠海军上校同三名老军士长负责反应堆,还有两名四杠上校负责导航,两名海军中校负责电子仪器。其余的人都将各就各位来处理操作一艘复杂战舰所需的各种专业工作。艇上人员总共不到正常定额的1/4,这可能会引起老军土长们的反对。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把这些军官的经验考虑在内。
一名军官将掌握水平舵,军需长听后大为震惊。他同电工长谈了此事,电工长却不以为然。他说,毕竟真正开心的还是驾驶
舰艇,而军官们只能在新伦敦才能驾驶。等舰艇开出后,他们要干的就是来回走走,象煞有介事的样子。是这样,军需长同意这种看法。可是他们掌握得了吗?如果掌握不了,电工长认为,他们将接管过来——军士长的任务不就是保护军官们不弄错吗?接着他们心平气和地辩论起谁该当轮机官。这两个人经验相当,资历也相同。
23时45分,美国“伊·艾伦”号最后一次出航了。没有拖轮帮忙,舰长热练地缓缓转动着发动机,将它驶离了船坞,沿直线而行。军需长叹服了。他以前曾同舰长一起服役过,那是在“飞鱼”号上和“威尔·罗杰斯”号上。后来他对他的铺友说,“没有用拖轮,什么也没有用。”“那个老家伙还真有一手。”一小时后,他们已驶过弗吉尼亚角,并准备下潜。十分钟后,他们已经无影无踪了。在水下1-1-0航道上,这个由军官和军士长组成的小班子,在人手缺少的情况下驾驶着他们的老潜艇,进入了规定的路线。“伊·艾伦”号象战士一样做出了响应,以12节的速度行驶着;机械虽巳陈旧,但却无声无息地行驶着。
 

第十一天12月13日星期一


A-10“霹雳”式战斗机

这比驾驶DC-9飞机开心多了。安迪·理查森少校驾驶DC-9飞过l万多小时,而驾驶A-10“霹雳Ⅱ”式强击战斗机却只有600来个小时,但他非常喜欢驾驶这种小型的双发动机飞机。他属于马里兰空军国民卫队第175战术战斗机大队。他的中队的飞机通常是从巴尔的摩东面一个小型军用机场起飞。但两天前,当他的机组组成后,第175大队和其他六支国民警卫后备空军大队一齐往战略空军司令部所属缅因州洛林空军基地集合。这个基地在此之前早已忙个不停了。理查森和他的四机小队午夜起飞,半小时之前刚在l,000英里外的大西洋上空加了油;眼下正以400节的速度在100英尺的高度贴着黑黑的水面飞行。
在这四架战斗机后面100英里处,90架飞机正在3万英尺的高空跟随飞行。在俄国人看来,这很象是一次重大进攻,是一批正在执行一项重要攻击任务的武装战术战斗机机群。事实上的确如此,不过这也是一场佯攻,真正的任务由低空飞行的四机小队执行。
理查森喜爱A-10飞机。驾驶过它的飞行员挖苦但又亲昵地管它叫“野猪”,或干脆叫它“公猪”。为了抢速度和动作灵活,差不多所有的战术战斗机都有漂亮的外型。“公猪”可不是这样。它也许是美国空军造出来的最难看的飞机了。双舵机尾下悬挂着两台涡轮风扇发动机,象是添加上去的。这是倒退到30年代的设计样式。为给笨重的起落架留出空间,直板板的双翼不带一点后掠角,甚至中部还弯拱着。机翼下部有不少可以放置军械的支点,主要的武器是专为对付苏式坦克而在机身内设计的GAU-8型30毫米旋转式机关炮。
为了执行今夜的飞行任务,理查森飞行小队为飞机上的“复仇者”机关炮装足了贫化铀炮弹,还多带了两枚反坦克武器“岩眼”式集束榴霰弹。夜间低空导航与红外瞄准器安装在机腹上。除一处外,所有装备武器的地方都挂上了油箱。
在国民警卫队中,第175大队是第一批装备了夜间低空导航与红外瞄准器的。这是一种由电子系统和光学系统合成的小型导航瞄准器,能使“公猪”夜间超低空飞行搜索时看清目标,并在风挡上设计有平视显示器。这样,夜间飞行就变得如同白昼一样,因此这次飞行任务也就说不上有什么危险了。紧挨着导航瞄准器的,还有个更小的装置。它的作用同机关炮的炮弹和“岩眼”榴霰弹都不一样,它是专门要在今夜派用场的。
这次飞行到底有多大危险,理查森根本不放在心上,他喜欢危险的飞行。三个同事中有两个和他一样,都是民航驾驶员,另外那个同事过去干过喷撒农药的行当。四个人在低空飞行方面都具有丰富实践经验。因此,这项任务由他们四个人搭档,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一名诲军军官花了一个多小时作了情况介绍。他们将对苏联海军进行一次查看。理查森从报纸上得知俄国人要搞什么名堂:当他从情况介绍中听到俄国人派舰队到离美国海岸这么近的地方进行故意挑衅时,他对俄国人的胆大妄为感到震惊。令他愤怒的是,俄国人一架蹩脚的小型日间战斗机昨天竟向一架美国“雄猫”式海军飞机开了火,险些要了一名军官的命。然而,海军却无动于衷,毫无反应,理查森对此感到不解。“萨拉托加”号上的航空大队的大多数飞机都停在洛林基地的水泥跑道上,旁边是B-52袭炸机、A-6E“入侵者”式战斗机和F-18“大黄蜂”式战斗机,离它们几英尺远的地方停放着军械车。理查森想,他的任务恐怕只是个开头,是个非常微妙的头一步!等俄国人紧盯着在萨姆导弹射程边缘处飞行的正要进行重大进攻的机群时,他的四机小队将一下子冲进他们的雷达探测范围之内,从俄国舰队的旗舰——核动力作战巡洋舰“基洛夫”号上飞掠而过,给他们传送个信息。
没有想到的是,这项任务交给了国民警卫队。眼下在东海岸,调动了近1000架战术飞机,其中大约1/3是这样那样的后备役军人。理查森猜想,这就是信息的一部分吧。让第二线飞行员参与一项非常艰巨的战术作战行动,而正规空军中队却在洛林、麦圭尔、多佛和皮斯以及从弗吉尼亚州到缅因州的几个其他基地上,加足了油,了解了情况,准备就绪,在跑道上待命。将近1,000架飞机呀!理查森笑了。可找不到那么多的目标啊。
“前锋主机,我是哨兵-三角洲。目标的方位是0-4-8,距离50英里。航向1-8-5,航速20。”
理查森没有用加密无线电报告收到了通讯联络。这次飞行是处在发射控制之下的,稍有一点电子干扰就会惊动苏联人。目标跟踪雷达也被关掉了,只有无源红外与微光电视传感器在工作着。理查森迅速朝左右望了望,心里思忖着,第二线飞行员,见鬼去吧!小队里每个人至少都已飞行了4,000小时,超过大多数正规飞行员,也超过大多数宇航员。他们的飞机是由那些喜爱修理飞机的人维修的。事实上,理查森中队飞机的常备率比任何正规空军中队都要好,而且事故要比那些在英国和韩国驾驶“野猪”的好卖弄的新手要少。他们会让俄国佬瞧一瞧的。
理查森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这肯定要比每天驾驶着DC-9为美国空军往返于华盛顿到普罗维登斯和哈特福德之间有意思多了!理查森曾是一名空军战斗机驾驶员。他在八年前离开了军队,因为他向往高薪水,一心追求商业航空公司飞行员浮华的生活方式,他没有赶上去越南,而商业飞行也用不上他的那种飞行技术,超低空掠飞的激动场面更是无从谈起。
据他所知,“公猪”从未用来执行过海上攻击任务。这又是一部分信息。“公猪”将出色地完成任务,这是不足为怪的。它的反坦克武器能有效地对付舰艇。炮弹和“岩眼”式集束炸弹是专为穿透装甲坦克设计的。所以,用它们来对付薄壳的战舰,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只可惜现在不是要真动手,而现在差不多该是有人出来教训伊凡一顿的时候了。
机上威胁信号接收器上显现出雷达传感器发出的闪光,这是短波段雷达,很可能是用来进行水面搜索的,它的功率不大,还收不到回波。苏联目前还没有空中雷达平台,由于地表的弯突,他们的舰载雷达发射器作用就受到了限制。雷达波束刚从理查森头上掠过,他巳接触到模糊的边缘波。如果是在50英尺而不是100英尺的高度飞行,他们会更有把握不被发现,但是,命令没有让他们飞50英尺。
“前锋小队,我是哨兵-三角洲。疏开队形后插上去!”机载雷达与控制系统发出了命令。
A-10战斗机从几英尺的间距疏散开,组成间距为数英里的攻击队形。命令是要他们疏散后相互保持30英里的距离。大约过了四分钟,理查森核对了一下他的数字表。“前锋”小队准时到达。在他们后面,这次重大进攻机群中的“鬼怪”式和“海盗”式战斗机马上就要掉过头来向着苏联人飞过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该很快就会看到苏联人了……
平视显示器显现出投影地平线上有几个小凸起,这是外线护航的U级和S级驱逐舰。那位介绍情况的海军军官给他们看过这些战舰的轮廓和照片。
“嘟嘟!”威胁信号接收器叫了起来。X波段导弹制导雷达的波束刚从理查森的飞机上方掠过,但没发现目标;现在雷达正在对目标再次进行探测。理查森打开电子对抗干扰器。现在离驱逐舰只有五英里了。40秒。伙计们,别出声。他在心里说。
理查森操纵着飞机开始猛烈地急转弯飞行,忽而上,忽而下,忽而左,忽而右,让人看不出规律。这只是开个玩笑,但要让伊凡不得安宁。如果真要动起手来,等一阵子密集的反雷达导弹发射出去后,他的“公猪”就会紧随着猛扑上去,同时“野鼬鼠”式飞机也将加入混战,协助摧毁苏联的导弹控制系统。说时迟,那时快。一艘担任掩护的驱逐舰隐隐出现在理查森飞机的航向上,他推起方向舵,在距驱逐舰1/4英里处飞了过去。离“基洛夫”号还有两英里,还有18秒钟了。
平视显示器上影象越来越清晰了。“基洛夫”号的桅杆、烟囱和雷达组成的金字塔状图影占满了显示器。看得见巡洋舰上闪闪的信号灯了。理查森继续向右转舵。他们应该在距离巡洋舰300码的地方飞过。远了不行,近了也不行。他驾驶的“公猪”要从舰首掠过,其他三架分别从舰尾和舰身两侧掠过。他不想飞得太近。理查森少校作了检查,看看炸弹和机关炮的控制器是否都在保险位置上。忘乎所以,那可就太愚蠢了。在一场真的攻击中,大概就在这个时候他应该扣动扳机开炮了,一长串密集炮弹会穿透“基洛夫”号前部导弹舱薄薄的装甲,引起萨姆导弹和巡航导弹的爆炸,燃成一团巨大的火球,把“基洛夫”号的上层结构象一张薄薄的报纸一样剪开来。
距离目标500码处,队长理查森把手放在了紧挨着夜间低空导航与红外瞄准器的照明弹发射开关上。
好!理查森急速地拉开开关,射出六枚高亮度镁光照明弹。几秒钟内,“前锋”小队的四架飞机都发射出照明弹。刹那间,“基洛夫”号被笼罩在一片蓝白色的镁光中。理查森拉起操纵杆,从作战巡洋舰上方斜刺爬升上去。耀眼的光亮使他眼睛发花,但他还是看见了苏联战舰优美的轮廓。“基洛夫”号此时正在波浪滔滔的海上吃力地作着转弯。甲板上,水兵们象蚂蚁般地跑来跑去。
我们要是动真格的,你们全都得见阎王去,明白吗?
理查森打开无线电开关。“前锋主机向哨兵—三角洲通话。”他不用暗语说道。“罗宾汉,罗宾汉。前锋小队,我是主机,向我靠拢,重新编队。我们返航。”
“前锋小队,我是哨兵—三角洲。太漂亮了!”指挥官回答。“请留意:基辅’号有两架‘锻工’式飞机在空中,在你们东面30英里,正飞向你们。要赶上你们还得加速。有情况再告。完毕。”
理查森很快用心算了一算。他们是赶不上来的,即便能够赶上来,还有第107截击机大队的12架“鬼怪”式飞机在恭候哩。“真见鬼,主机!”撒农药出身的“前锋”四号小心翼翼地回到位置上。“看见那些可恨的家伙了吗?真他妈的,我们招惹他们了吗?”
“注意,‘锻工’式飞机,”理查森告诫说。说完,他在氧气面罩里咧嘴笑了。第二线飞行员,见鬼去吧!
“让它们来好了,”“前锋”四号接着说。“它们哪个杂种敢靠近我,敢靠近我的机关炮,他们就甭想活着回去!”四号有点太过分了,理查森不喜欢这样,但这老兄确实懂得如何驾驭他的“公猪”。
“前锋小队,我是哨兵—三角洲。‘锻工’式飞机已经返飞,你们没有阻碍了。完毕。”
“明白,完毕。好啊,伙计们!我们可以放心地返航了。我敢说,我们这个月的工钱已经挣到手了。”理查森瞥了一眼,知道自己确实是在用公开频率讲话。“女士们,先生们,巴里·弗兰德利机长向你们致意,”他开始说道,引用的是空军内部对英国航空公司公共关系开的玩笑。这个玩笑在第175大队流传至今。“希望你们对飞行感到愉快,谢谢你们乘坐‘野猪’航空公司的飞机。”

“基洛夫”号巡洋舰

“基洛夫”号巡洋舰上,斯特拉博上将从战斗情报中心跑上司令台,太晚了。他们在一分钟前才从外线护航舰那里得知低空偷袭飞机的到来。现在照明弹已经落到了这艘作战巡洋舰的后面,有几发还在海面上燃烧着。驾驶台上,斯特拉博视线所到之处,水手们一个个都手忙脚乱的。
“上将同志,它们飞到我们上空之前六七十秒时,”战舰舰长报告说。“我们正在跟踪盘旋飞行的进攻飞机,而这四架飞机——我们想是四架——突然从我们雷达探测范围下面冲了出来。尽管它们进行了干扰,我们的导弹还是瞄准了其中的两架。”
斯特拉博皱起眉头。做到那一步还不能算好。如果这是一场真的袭击,“基洛夫”号至少也要被重创。美国当然乐意用两架战斗机的代价换得一艘核动力巡洋舰。如果所有的美国飞机都这样来攻击……
“美国佬的气焰也太嚣张了!”舰队政治委员骂道。
“要是向他们寻衅,那就太傻了,”斯特拉博板着面孔说。“我知道,这种事迟早会发生的,但我原先估计‘肯尼迪’号会来这么干。”
“这是个差错,一次驾驶误差,”政委答道。
“是啊,瓦西里。不过这回可绝不是差错。他们刚刚送来一个信息,让我们知道,我们离他们的海岸1,500公里,而我们却没有有效的空防;他们在西面有500多架战斗机,正伺机朝我们猛扑过来。与此同时,‘肯尼迪’号象一只恶狼,正从东面偷偷地逼近我们。我们的处境可不妙啊!”
“美国人不会这么鲁莽。”
“你能肯定吗,政委同志?能肯定吗?如果它们当中的一架飞机犯了‘驾驶误差’,把我们的一艘驱逐舰打沉,那怎么办?我们还来不及报告,美国总统就打直通电话向莫斯科道歉,那怎么办?他们发誓说,那是一次意外事故,还保证一定要惩处肇事的飞行员,那又怎么办?难道你以为,在离帝国主义分子的海岸这么近的地方,他们的心思会这么好猜测吗?我可不这么看。我认为,他们是在找碴儿,好进攻我们。到我的舱室里来一下,我们得研究研究。”
两个人向舰尾走去。斯特拉博的舱室布置十分简朴。墙壁上唯一的装饰是一幅列宁向赤卫军发表演讲的画。
“我们的任务是什么,瓦西里?”斯特拉博问。
“为潜艇提供支援,协助它们进行搜索——”
“完全正确。我们的任务是支援,不是进攻性作战。美国人不让我们呆在这里。客观地说,我能够理解这一点。我们拥有这么多导弹,对他们是个威胁。”
“可我们接受了命令不去威胁他们,”政委提出异议。“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袭击他们的本土呢?”
“还有,当然啦,帝国主义分子知道我们是爱和平的社会主义者!但想看,瓦西里,他们可都是我们的敌人啊!当然,他们不相信我们。当然,只要有一点点机会,他们便希望进攻我们。他们装出帮忙的样子,却已经在干预我们的搜索了。他们不要我们呆在这里——而我们要是被他们的挑衅行为激怒了,那我们就中了他们的圈套。”上将低下头,眼睛盯着写字台。“好吧,我们不那么干。我要命令舰队停止一切可能被看作是挑衅的行为,哪怕是最轻微的。除正常的直接巡逻外,停止一切空中行动。对他们的分舰队,靠近我们的,我们也不去进行骚扰。我们只使用常规的导航雷达。”
“还有呢?”
“还有,我们要忍辱负重,逆来顺受。不管他们怎么挑衅,我们概不理睬。”
“有人会说这是怯懦的表现,上将同志。”政委提醒说。
斯特拉博对此早有所料。“瓦西里,你怎么还不明白?他们在佯攻我们的时候就已经欺骗了我们。他们诱使我们启动我们最新式、最秘密的防御系统,这样他们就能收集到有关我们雷达和火控系统的情报。他们在调查研究我们战斗机和直升机的性能,舰艇操纵的灵活性。最糟的是,他们在调查研究我们的指挥和控制手段。我们必须阻止这种情况才行。我们肩负的使命太重要了。如果他们继续挑衅,我们就作出反应,仿佛我们的使命确实是和平的——对他们来说那是和平性质的使命——并证明我们是无辜的。还有,我们要让他们成为侵略者。如果他们还继续向我们挑衅,那我们就得留心他们采用的是什么策略,决不能让他们从我们这儿捞到好处。或许你会认为他们在阻止我们完成使命吧?”
政委嘴里咕哝着表示同意。如果完不成任务,让人指责自己怯懦倒是一桩小事。如果找到了叛逃的潜艇,他们就会成为英雄,至于还发生了些别的什么事情,那就不重要了。

“达拉斯”号潜艇

值班有多长时间了?琼斯想。只要按一下数字手表的按钮就会知道。但是,这位声纳兵并不想这么做;要是做了,情绪更会低落了。我,还有我这张多话的嘴——一点不错,舰长,我这个笨蛋!他心里骂道。他探测到了20海里开外的那艘潜艇,也许就差一点儿没有把它的位置测准——该死的大西洋宽达3,000海里,至少得有60个寻踪直径的长度!现在,琼斯不仅需要运气,而且还需要点别的什么。
不错,他差事干完之后,确实痛痛快快地淋了一次浴。一般说来,在缺少淡水的舰艇上进行淋浴,那无非是用几秒钟的时间把全身淋上一淋,用一分钟左右的时间抹抹肥皂,然后再用几秒钟时间把肥皂沫冲去。洗倒是洗干净了,可总不能令人满意。这比过去要好多了,那些老水兵总是这样说。琼斯经常反驳说,那时水兵们还得划桨呢,不是柴油烧完了,就是蓄电池没电了,反正都得划桨。对于在海上漂泊了几天的水手来说,谁都想痛痛快快地淋一次浴。你让水不停地流淌着,那是一股又美妙又温暖的水流。曼库索舰长喜欢让水兵们从这种美的享受中得到乐趣,作为对他们良好表现的奖励。这使得大伙儿觉得工作有了点儿奔头。在潜艇上,有点额外的钱无处可花,再说那儿既没有啤酒,也没有女人。
老电影片子呢?他们正在这方面努力。潜艇的图书馆还不错,只要你有时间,可以到那些乱书堆里自己去挑选。“达拉斯”号上有两台“苹果”计算机和几十套娱乐用的游戏程序。琼斯在潜艇上是玩电子游戏的头把手。当然,计算机也用于训练,而且大部分时间是用于实习考试和程序控制的学习。
“达拉斯”号在大浅滩以东的一个海域里来回搜索着。通过“一号航线”的舰只往往都从这里经过。他们以五节的速度行驶着,后面拖着BQR-15拖曳式阵列声纳。他们探测到了各种目标。最先要算是俄国海军的潜艇,有半数曾高速从这里驶过,其中许多艘被美国的潜艇跟踪着。一艘A级核潜艇在不到3,000码的地方以40多节的速度加速驶过。当时琼斯想,这可太容易发现了。A级核潜艇发出的噪音很大,只需用玻璃杯顶在船壳上就听得见。琼斯不得不把扩音器的音量调到最低,免得噪音把耳朵震聋。只可惜不能开火。选定位置很简单,计算火力定位也很容易,连小孩用一把老式计算尺也可以干。那艘A级核潜艇早成了战利品。接着就是V级核潜艇,最后是C级和N级核潜艇。凉斯一直在监听着西面的水面舰只,其中许多舰只正以20节左右的航速行驶,它们劈风斩浪,发出各种各样的噪音。它们离得很远,琼斯也就不去理会了。
两天来,他们一直在努力捕捉那个特定目标,琼斯忙来忙去,总共才睡了一个多小时。唉,这是他们花钱雇了我,该着啦。想到这里,琼斯有点黯然。但这可不是头一回了,以前他也碰到过;不过苦差事一干完,他的心情就会愉快起来。
大孔径拖曳式阵列固定在一根1,000英尺长的缆索末端。琼斯说那是钓鲸鱼用的。这是他们的最灵敏的声纳装置,它还能防止偷袭者对“达拉斯”号的跟踪。潜艇声纳通常除了艇尾以外可以对各个方向进行探测,艇尾区域就被称作“静锥区”,或叫“声纳聋区”。BQR-15可就不同了。琼斯通过它收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随时可收到潜艇和水面舰只发出的声音,偶尔也收到低空飞机的声音。一次在佛罗里达州海岸外演习时,他收听到鹈鹕俯冲入水的声音,直到舰长升起潜望镜观察后才辨别出那是鹈鹕的声音。后来在百摹大,他们又遇上了正在交配的座头鲸,它们发出的声音真叫人心荡神驰。琼斯自己录了一盘磁带,为的是到了海滩上用:那里的一些女人听了觉得很有意思,竟有点儿神不守舍。他自己不由得笑了起来。
来自水面的杂波可真不少,信号处理器把大部分过滤掉了。琼斯每隔几分钟便把它们从他的频道上排去,以便收到不受干扰的声音,防止处理器把太多的声音过滤掉。机器是不会讲话的,琼斯很想知道,信号算法处理系统的计算机集成电路板内会不会把那种不规则的信号滤掉了。计算机都有这个问题,确切地说是编制程序的问题:你让计算机这样运算,它却大摆乌龙。琼斯常常自己动手编制程序,从中取乐。他认识学院里几个为私人计算机编制电子游戏程序的人,其中一个人设计了“西尔拉线内式系统”,赚了一大笔钱……
又在白日做梦了,琼斯,他自嘲道。连续几个小时什么都听不到,真够累人的。他想,要是允许声纳兵值班时看书,那该多好啊。可他一点也不糊涂,他不会把值班时看书的想法当作建议提出来的。汤昔森先生可能会同意,可舰长和所有资深军官却是些老古板,有一套死板的老规矩:要每时每刻,精神绝对集中地观察各个仪表。琼斯并不认为这个规矩怎么着。声纳兵的情况不一样,他们很容易疲劳。为了克服疲劳,琼斯准备了音乐录音带和电子游戏,而他一听起来,一玩起来就要入迷。尤其是对CH-OPLIFTER。一个人总得喜欢点什么,他想,迷上点什么东西,一天至少那么一次吧。在有些情况下,值班时是可以干点别的事情的。就连卡车司机这些文化程度不大高的人,他们还有收音机和录音机,为的是使自己不致于犯困。然而,耗资将近10亿美元建造起来的核潜艇上面的水手们却……
琼斯俯身向前,把耳机紧贴在头上。他把那页他乱画了半天的纸从便笺簿上撕去,又在新的一页上记下时间。接着,他调整了增益开关,已经快到最高标度了,随后又关掉了处理器。来自水面的声音乱七八糟,他快要不耐烦了。他忍耐了片刻,打开人工噪声抑制器将最令人讨厌的高频噪音滤去。啊哈,琼斯从心里叫了起来。也许是信号算法处理系统把我搞糊涂了——不过,现在做结论还太早。
琼斯打从声纳学校第一个考试合格后,就一直急于要在哥哥面前显示一番。哥哥是学电机工程的,获得过硕士学位,现在是录音行业的一名顾问,在他名下已有了11项专利。但“达拉斯”号上的这些设备恐怕得让他瞠目结舌,自叹不如了。海军里使用的数字示音系统比任何商用技术要领先好几年,可惜的是,它们同核装备一样,全都是保密的……
“汤普森先生,”琼斯轻声说道,看也不看周围一眼,“能否请示舰长向东一些行驶,减速一两节?”
“舰长,”汤普森走出去,在过道里转告了这一要求。15秒钟后,有关新航向和发动机速度的命令便下达了。又过了10秒钟,曼库索来到了声纳室。
舰长这一阵子可太辛苦了。两天前就已经看得出,他们原来发现的目标行动起来不象他们估计的那样,既没有走那条航线,也没有减速。曼库索舰长的估计是出了些偏差,但他对来者的航向也估计错了吗?如果这位朋友没有走那条航线,那又意味着什么呢?琼斯早就猜着了,它是一艘导弹核潜艇,而导弹核潜艇的舰长从不快速行驶。
琼斯象往常那样躬身坐在桌前,左手沉着地操纵着机器,缆索末端声纳的拖曳式阵列此时正处于东西向位置上。他的那枝香烟在烟灰缸里慢慢地燃烧着,没顾得上理会。声纳室的一架自动换带录音机在连续地录着音,磁带是每小时换一次,录好后供以后上岸进行分析。旁边还有一架录音机,它录下的磁带是“达拉斯”号用来核实目标的情况的。琼斯伸手打开了这架录音机,然后转过头来,发现舰长在一旁低头注视着他。琼斯脸上露出一丝倦意的微笑。
“是它,”他低声道。
曼库索用手指了指扬声器,琼斯摇了摇头。“太微弱,舰长,我现在几乎听不到。大致是在北面,我想。我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准确判断出来。”曼库索朝琼斯手指着的强度指针望去,快到0.3——就差一丁点儿。每过50秒钟左右指针就摆动一下,但只是微微地一动。琼斯作的记录尽是些气呼呼的话,“真他妈的,信号算法处理系统的滤波器把这部分声音滤掉了!!!!!我们需要的是杂音更少的扩音器,效能更好的手工滤波控制!!”他写道。
曼库索心想,这多少有些可笑。他看着琼斯,仿佛是在看着自己的老婆在生多米尼克;他测定指针摆动间隔的时间,仿佛是在测算自己老婆的挛缩间隔。但是,紧张的程度是与此无法相比的。他曾对父亲描述过,那种紧张劲儿只有猎季第一天的氛围可比,你听到树叶在沙沙作响,而你心里明白这不是人发出来的声音。不过,现在要比那种紧张要好些。他眼下追猎的是人,是象自己一样呆在潜艇里的人……
“声音在增大,舰长。”琼斯靠在椅背上,点燃了一枝香烟。“它在向我们驶来。我估计它的方位是3-5-0,再准确一点说可能是3-5-3。还是很微弱,不过它就是我们要找的那家伙。我们终于把它找到了。”琼斯决定冒犯地问一句。他也算够有耐性的了。“是等一等还是追上去,先生?”
“等一等。没有道理去惊动它。我们要让它安安稳稳地开到我们这儿来,而我们再来一次我们拿手的‘水里钻穴’,接着我们紧紧地跟在它的后面,对它的尾部进行录音。我需要录一盘有关它装置情况的磁带,让BC-10作一次信号算法处理系统扫瞄,通过指令越过处理计算。我要对这个目标进行分析而不是译释。每两分钟进行一次。我要对它的特性进行录音,形成数字,从各方面反复研究。我要清楚地掌握有关它的一切情况,它的推进器的噪音,发电机的特性,以及它的机械。我要确切地知道它是什么潜艇。”
“它是一艘俄国潜艇,先生。”琼斯说。
“俄国的哪一艘潜艇啊?”曼库索笑着说。
“是,舰长。”琼斯现在明白了。他还得再值两个小时的班,但眼看就要结束了,差不离了。曼库索坐下来,拿起那付备用的耳机,偷偷地从琼斯那里拿了一根香烟。他一直在努力戒烟,已有一个月了。假如是在岸上,可能还好戒一些。

英国“无敌”号航空母舰

瑞安现在穿了一身皇家海军制服,这是临时的;他接受任务时只有身上穿的那一套制服和两件衬衫。由此可见任务是多么地匆忙和紧急。他的全部服装都在洗涤,因此,他只好穿上一条英国造的裤子和一件运动衫。他想,这是特有的情况——现在谁也不知道我在这里。他们把他忘记了。总统那里没有送来任何消息——他倒是从来没有期望从他那里收到消息。佩因特和达文波特巴不得忘掉他曾在“肯尼迪”号上呆过。格里尔和法官可能干出什么傻事来,也可能对政府出钱让瑞安外出漫游玩赏而感到开心。
这可不是漫游玩赏。杰克·瑞安觉得自己又禁不住要晕船了。“无敌”号现在是在马萨诸塞州海岸外等待俄国的水面舰队,并在卖劲地搜寻这一海域里的赤色潜艇。它在永不平静的海上绕着圈子航行。每一个人都在忙碌着,只有他例外。飞行员们每天起飞两三次,同从岸上起飞的美国空军和海军同事们一道演习。那些舰艇是在演习水面作战术。怀特将军在早餐时说过,这是“漂亮海豚”演习的延长和继续。瑞安不喜欢干临时差事。大家对他当然都很客气。确实,热情的招待快让他受不住了。他可以进入指挥中心,他留心观看英国人怎样搜寻潜艇,而且有人非常详细地向他一一解释,实际上他只听懂了一半。
现在瑞安一个人正在怀特的舱室里看书,这里成了他在舰上的家。里特想得很周到,他把一份中央情报局人员研究报告塞进了瑞安的行李袋中。这份文件的题目是“迷路的孩子:东方集团叛逃人员心理简介”,300页,是由一个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学家组成的委员会编写的。这些人是为中央情报局和那些帮助叛逃人员适应美国生活的情报机构工作的。瑞安敢肯定,这些情报机构也帮助中央情报局发现其危险分子。这并不是说中央情报局里有很多危险分子,但是,中央情报局干的每一件事都有两个方面。
瑞安觉得这份文件很有意思。他从未认真想过为什么会有叛逃者。他猜想,铁幕那边恐怕是叫人无法忍受了,所以凡是有理智的人,总要抓住一切机会投奔西方。然而,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他看得出,事情的确不那么简单。逃过来的都是很不寻常的人。一些人可能意识到共产主义下的生活并不公平,因而向往公正、信仰自由,渴望有机会实现个人的发展;另一些人则可能从书本上读到资本家如何贪婪地剥削群众,了解到当一个剥削者也有好处,因而唯一的想法就是要使自己富起来。瑞安觉得这很有意思,具有讽刺意味。
另一类叛逃者却是假的,是骗子,是一些打进中央情报局提供假情报的人物。然而,这种角色双方都可以利用。这样的人最终可能真的成为叛逃者。美国啊,瑞安笑了,对那些一向在苏联惨淡经营的人来说可能是很有诱惑力的。但是,那些打进来的人,大多数都是些危险的敌人。正因为如此,叛逃者绝对不可信任,绝不可信任。一个选择了另一国的人,还会再这样干的。即使是唯心论者也会扪心自问,他们因背弃自己的祖国而忍受着良心上的极大痛苦。一位医生在解释这一点时说,最使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伤心的惩罚就是流落异国。一个爱国者,活在这个世界上,却远离自己的家园,这比生活在古拉格更折磨人。瑞安对此感到十分好奇,但觉得道理的确如此。
文件的其余部分谈的是这些人的安置问题。不少苏联人叛逃后几年就自杀了。有些人干脆在自由面前反而无所适从了,正如被长期监禁的人一样,他们在自己的生活不再听命于极为有组织的控制后往往不能正常地生活,因而又犯下新的罪行,期望这样便可以回到安全的环境中去。几年来,中央情报局逐步完善了一套对付这种问题的措施。文件后面所附图表说明,严重的失调情况已有了明显的下降。瑞安从容地看着这份文件。他在乔治敦大学攻读历史学博士学位时,曾经挤时间旁听了心理学课程。学习结束时,他大着胆子提出怀疑:精神病科医生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他们只不过在一起商定一些大家都可以援用的意见和办法……瑞安插了摇头。有时他老婆也是这样说。卡罗琳·瑞安是眼外科临床医师,目前正根据一项交流计划在伦敦的圣盖伊医院里工作。她认为,什么事情都是有定规的。如果有人眼睛出了毛病,她要么给他治疗,要么就不给他治疗。瑞安又把文件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得出结论认为,一个人的头脑应另当别论,应该把每个叛逃者当作独立的个人来看待,由一个具有同情心的情报官员细心地处理。这个官员既要有时间,又要愿意给他很好的照顾。瑞安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胜任这个工作。
怀特将军走了进来,“厌烦了,杰克?”
“不完全是这样,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和苏联人进行联络?”
“今天晚上。你们那些小队子在‘雄猫’式飞机事件中把他们治得够戗。”
“那好啊。也许人们会醒悟过来,免得发生真正够戗的事情。”
“你认为会这样吗?”怀特坐了下来。

“这个……将军,要是他们真的是在搜寻一艘下落不明的潜艇,那是会的。不然的话,他们到这儿来就完全是为了其他什么目的,那我就猜错了。更糟糕的是,我不得不背着错误判断的包袱一直到死。”

诺福克海军医疗中心

泰特感觉好一些了。詹姆森医生接班已有几个小时了,所以泰特可以蜷缩在医生休息室的长椅上睡上五个小时。这是他一觉能睡得最长的一次,足以使他在同一楼层的其他工作人员面前显得很有精神了。他快速地打了个电话,牛奶随即送了进来。泰特是个摩门教徒,凡是含咖啡因的东西——咖啡、茶,甚至连可乐饮料——他都不沾,尽管这种自律对一位内科医生——且不说军官——来说有些古怪,他却很少想到这一点,只是在偶然的场合才对同事们说,那样做有助于长寿。泰特喝了牛奶,在盥洗室里刮了脸,精神饱满地迎接又一天的到来。
“从放射底片上看得出什么线索吗,杰米?”
放射实验室的门打开了,“他们从一艘潜艇供应船上调来一名核子放射科军官。他对衣服进行了扫瞄,可能存在20拉德的核沾染,还不足以造成明显的生理影响。我想原因可能是护士是从他手背上取的样;而四肢可能仍在受着血管闭缩影响。这可能是白血球计数下降的原因,也许是这样。”
“那他怎么样了?”
“见好。起色不是很大,但见好。我想这可能是凯弗林起了作用。”医生打开医疗记录。“白血球计数在回升。两小时前给他输了一个单位的全血。血生化趋向正常范围。血压是100/65,心率94。十分钟前的体温是100.8华氏度——几小时来一直在波动。”
“他的心脏看起来很好。事实上,我想他是能够恢复的,除非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詹姆森这时想起,对于超低温病例来说,意想不到的情况在一个月或更长时间以后也可能会出现。
泰特仔细地看着医疗记录,想起了多年前自己的情景。那时他象杰米一样是个有为的年轻医生,确信自己能够医治整个世界,真是有点自命不凡。可惜的是,经历——他在岘港呆了两年——已把那种妄自尊大驱赶得无影无踪。不过,杰米刚才说得对,还可以做许多工作,使病人得以有某种程度的好转。
“那些俄国人在干什么?”泰特问。
“眼下佩奇金在守着。轮到他时,他换上白大褂.让那个叫斯米尔诺夫的上校抱着他的衣服。就好象怕我们要偷他的衣服或别的什么似的?”
泰特解释说,佩奇金是个克格勃人员。
“不是在开玩笑吧?也许他把一支枪藏了起来。”詹姆森轻声笑道。“如果真有的话,那他可得小心点儿。我们这儿有三名海军陆战队队员。”
“海军陆战队队员?来干什么?”
“忘了告诉你,有个记者探得我们这儿有个俄国佬后,想方设法要混进这层楼里来。一个护士拦住了他。布莱克伯恩上将闻讯后大发雷霆,于是就把整个楼层封锁起来了。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秘密呢?”
“这我可说不上,但事情就是那个样子。你觉得佩奇金这家伙怎么样?”
“这你可难住我了。我过去从未见过俄国人。他们很少有笑脸。他们轮着班地守着这个病人,看这架式就好象我们要把他弄走似的。”
“也许他会说些什么,而他们不愿让我们听到?”泰特想。“你是否有这种感觉,他们可能不希望他活下来?我是说,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关于他的潜艇的情况。”
詹姆森思考了一下。“不,俄国人本来对一切都要保密,是不是?不管怎么说,斯米尔诺夫在这方面确实做得不错。”
“去睡一会儿吧,杰米。”
“是,上校。”詹姆森出门走向休息室。
我们问他们是哪一类潜艇,上校想,意思是它是不是一艘核潜艇。如果他们以为我们是在问是不是一艘导弹潜艇,那又怎么办?这样讲得通,不是吗?是的。一艘导弹潜艇出现在我国海岸线上,而且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北大西洋上,在圣诞节期间。天啊!如果他们要动手的话,那他们现在就会动手,不是吗?他走到大厅的另一头。一名护士走出房间,手里拿着血样准备送实验室化验。化验是每小时作一次,这使佩奇金可以有几分钟的时间单独和病人在一起。
泰特绕过拐角,从窗子里望见佩奇金坐在病床一角的椅子上,看守着他那还在昏迷中的同胞。泰特穿的是件绿色大褂,这种绿大褂不分正反面,两面都有口袋,医生不必费时间留意口袋是否翻在了外面,这是为了紧急时穿用而制作的。正在泰特观察的当儿,佩奇金的手伸进低领白大褂内去摸什么东西。
“啊,天哪!”泰特从大厅角落里奔跑而出,冲过旋转门。他猛地跑上去打掉佩奇金手里的香烟和打火机。佩奇金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变得十分诧异;而当他被从椅子上揪起来猛地又被推到房门口时,他的脸上挂满了愤怒。泰特个子比他矮,但他这股猛劲却足以把佩奇金推出病房。“警卫!”泰特高声叫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佩奇金问。泰特正紧紧地抱住他。一时间,他听到走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什么事,先生?”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海军陆战队一等兵跑过来唰地一声在瓷砖地上立定。他的右手握着一支0.45口径的柯尔特式自动手枪。
“这家伙想要害死我的病人!”
“你说什么?”佩奇金的脸涨得绯红。
“一等兵,现在你的岗位是在这扇门旁。如果这家伙想要进去,你就用一切必要的手段阻止他。明白了吗?”
“是,先生!”一等兵盯着那个俄国人。“先生,请你离开这扇门好吗?”
“发这么大的火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先生,你得离开这扇门,现在就离开。”海军陆战队队员把手枪装进了枪套。
“发生什么事儿啦?”伊万诺夫发话了。他很理智,站在10英尺远的地方,用平静的语调问道。
“医生,你们想要你们的水兵活还是死?”泰特问道,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什么——我们当然希望他活,怎样会这样问呢?”
“那为什么佩奇金同志要害死他呢?”
“我没有干这种事!”佩奇金吼道。
“他究竟做了什么事?”伊万诺夫问。
没等泰特张口回答,佩奇金用俄语连珠炮似地讲了起来。随后又换讲英语。“我想拿出香烟来抽,就这么回事。我没有武器,我不想害死任何人。我只希望抽支烟。”
“整个楼层除了休息室以外,到处都有‘禁止吸烟’的标志,你看不见吗?你是在特级护理病房里,病人全靠吸氧活着,空气里和床具周围全是氧气,而你却要扳动他妈的打火机!”泰特医生很少使用粗言秽语。“当然啦,你会被烧伤的,整个事情看起来象是一次事故。而这个小伙子就会一命呜呼了!我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佩奇金。而且我知道你也不至于那样傻。你给我从这层楼里走开!”
那个护士一直在注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她走进了病房。她再走出来时,手里拿着一盒香烟,两根单支的,还有一个塑料丁烷打火机。她的脸上露出好奇的神情。
佩奇金的脸色灰白。“泰特大夫,我向你保证,我没有这种打算。你说到底会发生什么?”
“佩奇金同志,”伊万诺夫慢条斯理地用英语说,“会发生一场爆炸,接着就起火。在氧气附近是不能有火星的。”
“原来如此!”佩奇金终于明白自己干了些什么。他在等着护士从这里走开——如果问医护人员是否可以吸烟,他们是绝不会同意的。他对医院里的常识一无所知,而作为一个克格勃人员,他一向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开始用俄语对伊万诺夫讲了起来。看起来这位苏联医生象位父亲在倾听孩子说明玻璃杯是怎么打碎的。他颇有兴味地专心听着。
泰特开始在想,自己的反应是不是过了头——抽烟的人起码是个白痴。
“泰特大夫,”佩奇金终于又说话了,“我向你发誓,我不知道这里有氧气这回事。也许我是个笨蛋。”
“护士,”泰特转过身来,“无论什么时候,病人不能没人照看,绝对不能。叫一个看护兵来把血样和其余的东西拿走。你要是必须上厕所的话,首先得找个人来代替你。”
“是,大夫。”
“不准再胡来了,佩奇金先生。如果你再违犯规定,先生,那就请你永远离开这个楼层。明白吗?”
“照你说的办,大夫。请允许我表示歉意。”
“你不要动地方。”泰特冲海军陆战队队员说。然后,他摇着头,怒气冲冲地走开了。他对俄国人很恼火,自己也感到很尴尬,恨不得回到自己所属的贝塞斯达去,也希望自己学会怎样骂人才能骂到点子上。他乘公务电梯下到一层楼,用了五分钟时间寻找同他一起飞来的情报官员。最后.他在游艺室找到了他,他正在那里玩电子游戏。他们在医院院长的一间空办公室里进行了交谈。
“你当真认为他想干掉那家伙?”中校情报官问道,表示有点疑意。
“那我该怎么想呢?”泰特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他只不过是有点胡来。他们希望这个年轻人活下去——不,他们首先是要让他开口讲话——比你更想。”
“你怎么知道的?”
“佩奇金每一个小时和大使馆通一次电话。当然,我们对电话都进行了窃听。你是怎么看的?”
“如果这是个圈套呢?”
“他要有这么高超的演技,那他应该出现在电影里。你要设法使这个年轻人活下去,大夫,其余的事情由我们来做。不过,让海军陆战队队员在附近看守着,这是个好主意,这会使他们感到慌张不安。不要放过机会,要弄得他们象热锅上的蚂蚁。那么,他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难说。他还在发烧,而且很虚弱。他们为什么想要他讲话?”泰特问。
“了解他是哪艘潜艇上的,佩奇金在电话上同克格勃联系时无意中泄露了这一点。大意!太大意了!这事一定把他们搞得手忙脚乱。”
“我们知道他是哪艘潜艇上的吗?”
“当然知道啦。”情报军官调皮地说。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不上来,大夫。”中校笑了,仿佛他是知道的。不过他和大家一样,也是一无所知。

诺福克海军舰船修造厂

美国“恶汉”号潜艇呆在船坞里,一架桥式吊车将“阿瓦伦”号教生艇吊到托架上。“恶汉”号的舰长在指挥台顶上不耐烦地看着。他和他的潜艇是在搜寻两艘V级核潜艇时被召回来的,他对此很不高兴。他这个攻击潜艇的舰长只是几个星期前才作过一次深潜救助演习,眼下正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却在这里给这个没用的小东西当起母鲸来了。再说,太平室里放进了这艘小型潜艇,速度就要慢10节,还要增加四个人在上面睡觉吃饭。“恶汉”号实在没有那么宽敞。
不过,他们至少可以因此而弄到些好吃的。“恶汉”号在外航行了五个星期才接到召回的命令,新鲜蔬菜已经吃完了。于是他们利用这个机会搞了一货车的新鲜食品,运到了船坞。老吃三种豆子的色拉,很快就会吃厌。今晚他们就能吃上新鲜生莱、西红柿,新鲜的而不是罐头装的玉米粒。但一想到还要搜寻俄国潜艇这桩事就感到有点得不偿失。
“都准备好了吗?”舰长朝弧形后甲板处喊道。
“是的,舰长。随时待命。”艾姆斯上尉回答说。
“轮机舱,”舰长在通话器上冲着下面喊道,“我命令,准备好,十分钟后操舵。”
“准备完毕,舰长。”
一艘港口拖轮正等侯着,准备协助“恶汉”号驶出船坞。艾姆斯有他们自己的口令,舰长对此也是感到不高兴的。可以肯定地说,他们不会再去进行搜索了,有这个该死的“阿瓦伦”号拴在潜艇上,那是搜索不成了。

“红十月”号潜艇

“你看,斯维亚多夫,”米列克辛用手指着说,“我来告诉你破坏分子是怎么算计的。”
上尉走过来查看。总工程师的手正指着热交换器上的一个检验阀门。他还没有听到解释,米列克辛已走向舱壁电话机旁。
“舰长同志,我是米列克辛。我发现情况了。我请求让反应堆停止运行一小时。我们可以用电池来开动‘毛虫’,行不行?”
“当然可以,总工程师同志,”拉米乌斯说,“行动吧。”
米列克辛对助理工程军官说,“你去关掉反应堆,把电池接到‘毛虫’发动机上。”
“我马上就去,同志。”助理工程军官开始调整各个控制开关。
花那么长时间去找渗漏的地方,这可把大家弄得疲劳不堪。他们发现盖革计数器被破坏了,于是米列克辛和鲍罗丁把它们都修理好,随后,他们便对反应堆舱室进行了全面检查。这可是一项极为棘手的活儿。重大的漏气现象绝不会有,要不,斯维亚多夫这会儿准要拿着扫帚捧进行检查——即使是极微小的渗漏也能轻易地削去一条胳臂。他们推断认为,恐怕是反应堆装置的低压部分出现了小的渗漏。是这样吗?正是因为确定不了,大家才感到大伤脑筋。
总工程师和副舰长的检查已经持续了不下八个小时了。在这段时间里,再次关掉了反应堆,这样,除了紧急照明和“毛虫”发动机用电外,潜艇上的电源全被切断,连通风系统也减少了用电。水兵们喃喃自语颇为不满。
问题是米列克辛一直找不到渗漏的地方。一天前幅射胶片剂量计冲洗出来之后,上面什么问题都没有。这怎么可能呢?
“喂,斯维亚多夫,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米列克辛走了回来,用手指了指。
“测水阀门。”只有左舷才有这个阀门,反应堆冷却时用来冲洗冷却系统和检查异常的水污染的。这是个重负荷阀门,有个大转轮,所以又笨又不惹人注意。它下面的喷管——在管道承压部分的下面——是用螺纹管头接起来的,不是焊上去的。
“请递给我一把大扳手,上尉。”米列克辛在苦苦寻找毛病出在哪里,斯维亚多夫想。他要告诉别人一些重要情况时总是非常慢条斯理的。斯维亚多夫拿着一把一米长的管扳子回来了。总工程师一直在等着,直到发电机被关掉后,他又仔细检查了压力表,看看是不是所有的管道都已减压了。他干活是非常仔细的。他把扳子放在阀门上一转,阀门很容易地就松动了。
“你看,上尉同志,管道上的螺纹一丝不差地与阀门的套管吻合。为什么可以这样呢?”
“螺纹是在管道的外面,同志。阀门本身承受了压力。螺丝接头的阀门装置只不过是个定向套管。这样接合的性质并不影响压力循环系统。”
“正确。螺丝接头是承受不了发电机的全部压力的。”米克列辛用手将阀门装置卸了下来。它的加工极为精密,螺纹仍象刚加工完时那样光亮。“这就是被破坏的地方。”
“我不明白。”
“有人在这上面用尽了心机啊,上尉同志。”米列克辛讲话的声调里一半是佩服,一半是愤怒。“在正常操作的压力下,也就是在巡航速度时,整个阀门承受的压力是每平方厘米8000克,对不?”
“是的,同志。开足马力时压力要升高90%。”斯维亚多夫对这些记得一清二楚。
“可我们很少开足马力。我们现在看到的是蒸汽循环系统的空端部分。看,这儿被钻了个小孔,还不到一毫米,你看。”米列克辛弯下腰去审视。斯维亚多夫乐意站在一旁,保持着一段距离。“还不到一毫米。破坏分子把阀门卸下来,钻了洞后又装回去。这个小洞让很少很少的蒸汽溢漏出来,但漏得很慢。蒸汽不能向上走,因为阀门是在这个凸缘的前头。你看看这儿的工艺!非常精密,你看,太精密了!所以蒸汽不能向上走,只能顺着螺纹一圈一圈地往下走,最后从喷管中跑出来。不多不少,正好有那么些蒸汽轻微地污染了这个舱室。”米列克辛抬起头来。“这个人真是精明啊。他完全了解这个装置的运行情况。以前我们降低功率来检查渗漏.循环系统中剩下的压力就不足了,无法把蒸汽挤压到螺纹中间去,所以我们才找不到哪里漏气。功率正常的情况下,只有刚刚足够的压力,但是,如果你怀疑发生了漏气,你就会降低这部分装置的压力。一旦我们开足马力,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呢?”米列克辛佩服地摇着头。“真是太精明了。我希望我能见到他。是啊,我希望我能见到这个精明的人。要是我见了他,我就用一把大钳子——”米列克辛压低了声音轻轻说,“捣烂他小子的那玩意儿!递给我那小电焊机,同志。几分钟内我就能把它修好。”
海军上校米列克辛说到做到。他不想让别人接触这个工作。这是他管的设备,也就是他的责任。斯维亚多夫也乐得省心。一粒极小的不锈钢珠出了点毛病,米列克辛用宝石匠使用的工具将那里锉好,使螺纹不受一点损伤。接着,他在螺纹上刷上橡胶密封剂,把阀门重新装好。斯维亚多夫计算着,这一切前后用了28分钟。在列宁格勒时别人告诉过他,米列克辛是最优秀的潜艇工程师。
“作静压试验,8000克压力。”他命令助理工程军官。
反应堆重新开动起来了。五分钟后,压力一直升到正常马力。米列克辛用计数器在喷管下测试了十分钟,什么也没有测到,即使把计数器调在第二定值上,也是什么也测不到。于是他走到电话机前,打电话告诉舰长漏气的地方已经修好。
米列克辛吩咐水兵们回到舱室,把工具放回原处。
“这样修复你弄明白了吗,上尉?”
“明白了,同志。那么一个渗漏就能使我们大家都受沾染吗?”
“那是很明显的。”
这个事件使斯维亚多夫沉思起来。反应堆舱室里都是些管道和装置。搞这么一点儿破坏是用不了多长时间的。要是有人在里面藏上其他一些类似定时炸弹的东西,那会发生什么情况呢?
“也许你过于担心了,同志。”米列克辛说。“是的,我考虑到了这一点。到古巴后,我要做全功率静压试验,检查一下整个系统。但眼下我不认为这样做是个好主意。我们还是两小时轮换一次值班,有可能我们自己人员之中有人就是这个破坏分子。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不让任何人有足够的时间在这些舱室里再来捣乱。你要对水兵们进行严密的监视。”
 

第十二天12月14日星期二

“达拉斯”号潜艇

“疯狂的伊凡!”琼斯喊道,声音大得在总指挥所里也听得见。“她在向右转弯!”
“舰长!”汤普森重复了这一警报。
“全停机!”曼库索立即发出命令。“全艇要绝对安静!”
前面1,000英尺处,“达拉斯”号跟踪的目标刚刚开始向右作一个急剧的转弯。自从他们重新探测到这个目标以来,她大致上每两个小时便这样转弯一次,但是还不够规律,“达拉斯”号还不能确切掌握。曼库索想,不管是谁驾驶那艘导弹潜艇,他必定是很内行的。苏联的这艘导弹潜艇正在作着全圆周行驶,这样,潜艇首部的声纳就能测查任何躲藏在声纳聋区的潜艇。
对付这种作法不仅很棘手,而且很危险,曼库索的对付办法尤为危险。当“红十月”号改变航向时,象其他所有潜艇一样,她的尾部向转弯的反方向摆动。只要“红十月”号是在转弯的前半圈里,她就在“达拉斯”号前进方向上形成一道钢铁屏障,而7,000吨的攻击潜艇“达拉斯”号需要很大的间隔地带才能停下来。
苏联和美国潜艇相碰撞的准确数字是严格保密的,但它们过去曾经碰撞过,这却不是什么秘密。俄国人迫使美国人不能靠近他们的一个惯用手法是那种俄国风格的转弯,美国海军称之为“疯狂的伊凡”。
在跟踪这个目标的头几个小时里,曼库索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他知道,这艘潜艇转弯的速度并不快,更确切地说,她转起弯来不慌不忙,而且转弯时似乎上升了50至80英尺,就象一架飞机倾斜飞行一样。他怀疑俄国的舰长没有拿出全部本事来驾驶他的潜艇,这正是一个舰长的聪明之处——留一手以便后用,好出奇制胜。正是由于这些情况,“达拉斯”号能够在非常近的距离对目标进行跟踪,曼库索也来得及减速,漂移行驶,刚好能避过俄国潜艇的尾部。他干得很漂亮——太漂亮了,军官们在低声议论着。上一次“达拉斯”号遇上俄国潜艇急转弯时,相距只有150多码。而跟前这个目标的大转弯使她完全绕着“达拉斯”号行驶,“达拉斯”号就在它的猎物后面偷偷地侦察着。
避免碰撞是整个操作的最危险部分,但不是唯一的部分。“达拉斯”号还需避免被猎物的被动声纳系统发现。为此,技师们不得不降低S6G反应堆的功率,使它只有总输出功率的一小部分。值得庆幸的是,反应堆在如此低功率的情况下而且又不使用冷却剂泵,还能运转,这是因为,冷却剂可以通过正常的对流循环加以传输。蒸汽涡轮停止了,所有的动力噪声也就全部没有了。此外,“达拉斯”号上进行了严格的静艇操作规程,任何可能发出声响的活动均在禁止之列,水兵们都在认真地执行着,连在饭厅里讲话也把声音压得很低。
“速度在放慢,”古德曼上尉报告。曼库索断定,“达拉斯’号这回不会碰撞。于是,他向艇尾声纳室走去。
“目标仍在向右转弯,”琼斯悄声报告说。“现在应该清楚了。距离艇尾大约200码,可能更近一点儿……是的,现在清楚了,方向改变加快了。速度和发动机噪音维持不变,是在慢速向右转弯。”琼斯眼睛一扫,瞥见舰长向他走来,他转过身子,大胆地谈了他的看法。“舰长,这家伙太自信了。我是说,确实自信得很。”
“解释一下,”曼库索说,估计他能说出个道道来。
“舰长,她减速的方式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转弯也比她转得急剧。这几乎是象——是象出于习惯那样在转弯,你知道我说的意思吗?她好象是急于要去什么地方,也确实不象是知道有人在跟踪她——慢点儿……啊,是的,她刚刚改变了航向,在我右舷艇首方向,大约半英里的地方……还在慢慢地转弯。她要再次绕到我们后面去了。先生,如果她知道后面有人在跟踪,那她这样做可真是太镇静了。你是怎么看的,弗伦奇?”
声纳军士长拉瓦尔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我们在这儿。”拉瓦尔不想多说。他觉得曼库索近距离的跟踪是鲁莽行为。他摆弄这种688级潜艇确有两手,可要是出点小差错的话,他就得上岸去同铁锨、铁桶打交道了。
“已通过我右舷,没有声纳搜索。”琼斯拿出计算器,打上数字计算一番。“先生,根据这个速度和角转率计算,她的距离大约是1,000码。你认为她的古怪的拖动装置把方向舵弄得失灵了吧?”
“有可能。”曼库索拿起备用耳机,插入插座后听了起来。
噪音还是和先前一样。“嗖”的一声后,每隔40或50秒后便是一阵古怪的低频“隆隆”声。由于距离这么近,他们还能听到反应堆水泵汩汩的流水声和噗噗的颤动声。一阵刺耳的声音,也许是厨子移动火炉上的平底锅发出的声音。潜艇里没有实行静舰操作规程。曼库索暗自发笑,他好象是个梁上君子,这么近地伏在敌人的潜艇上——不,确切地说还不是敌人的潜艇,倾听着里面的一切动静。如果音响条件再好一些的话,他们甚至还听得见里面的谈话。当然,还听不清讲的是什么,但是,这就象是在晚宴上听十几对夫妇同时讲话一样。
“正驶过我艇尾,仍在环行。转弯半径肯定足有1,000码,”曼库索说。
“是的,舰长,大概是那么大,”琼斯表示同意
“她肯定不是光靠舵来转弯。你说对了,琼斯,她对此可满不在乎。嗯,俄国人都是多疑的,这家伙可不是。”这样更好,曼库索想。
如果她要侦听“达拉斯”号,那么凭着她艇首的几乎是正对着“达拉斯”号的声纳,她现在就该听到了。曼库索摘下耳机,又来听自己潜艇的声音。“达拉斯”号简直就是一座坟墓。通知全艇人员遇上了“疯狂的伊凡”之后几秒钟内,大家就作出了反应。你该如何奖励全艇人员呢?曼库索在想。他知道他把大家累苦了,有时真把他们弄得精疲力竭——唉,这有什么办法呢!他们确实是尽心尽力把事情干好了!
“左舷正侧方,”琼斯说。“现在是正侧方,速度未变,航向有些变直,也许是这样,距离大约1,100码,我估计。”这位声纳兵从后裤兜里掏出手帕,擦了擦手。
不用说这情景是够叫人心里紧张的,但是,从这个小伙子那里可绝对听不到这样的话,舰长想。他的部下每一个人干起活来都象个行家里手。
“她超过我们了,在左舷前方,我想转弯已经停止。我敢说她在重新沿着1-9-0方位行驶。”琼斯微笑着抬起头来。“我们又成功了,舰长。”
“好啊,你们干得真出色。”曼库索回到了总指挥室。大家都在等着,期待着。“达拉斯”号在水中没有一点动静,正缓缓向下漂动,稍有一点倾斜。
“重新启动发动机,慢慢加速到13节。”几秒钟后,反应堆发电机马力加大时,传来一阵几乎感觉不到的声音,又过了一小会儿,速度计指针开始向上摆动。“达拉斯”号又前进了。
“注意,舰长在讲话。”曼库索对着感应通话器说道。电动通话器已被关掉,他的话将由各个舱室的值班人员传达下去。“他们又绕着我们行驶了一周,还是没有发现我们。大家干得很好。我们都可以喘口气了。”他把送话器放回挂钩上。“古德曼先生,我们靠上去跟在她后面。”
“是,舰长。舵手,左舵五。”
“是,五度左。”舵手一面回答听到的命令,一面转动着舵轮。10分钟后,“达拉斯”号又靠近了目标的尾部。
射击指挥仪的指针定在了“固定火控”上面。由于距离不够,马克48鱼雷在击中目标前的20秒钟里保险几乎是无法打开的。

莫斯科国防部

“感觉怎么样,米沙?”
米哈尔·塞苗诺维奇.费利托夫从一大堆文件中抬起头来。他看上去脸颊还是红红的,仍然在发烧。国防部长德米特里·乌斯季诺夫为他的老朋友感到担心。他应该遵从医生的劝告在医院里多住上几天。但米莎一向是个只听命令不听劝告的人。
“我感觉良好,德米特里。你只要离开医院,感觉总是好的——就是死了也是这样。”费利托夫微笑着说。
“你的脸色还是不好看。”乌斯季诺夫说。
“哈!咱们这把年纪的人脸色好看不了喽。来一杯吧,国防部长同志?”费利托夫从写字台抽屉里拿出一瓶首都牌伏特加酒。
“你酒喝得太多,我的朋友。”乌斯季诺夫责备道。
“我喝得不多。要是多喝些这防冻水,上礼拜我也就不会伤风了。”他在两只酒杯里都斟上了半杯酒,把一杯递给了客人。
“喏,德米特里,外面可很冷哪。”
两人斜了斜酒杯,将清亮的白酒一饮而尽,随后“噗”地一声呼出一大口气。
“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费利托夫的笑声哑了。“告诉我,那个立陶宛叛逆是怎么跑的?”
“还搞不清楚,”乌斯季诺夫说。
“还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在信里说了些什么?”
乌斯季诺夫又喝下一杯酒后才开始解释。当他把前后经过讲完之后,费利托夫两臂支在写字台上,大为震惊。
“天哪!现在还没有找到他?死了几个人了?”
“科罗夫上将死了。当然是克格勃把他逮捕了,不久之后死于脑出血。”
“我相信出血的口子有九毫米。”费利托夫冷冷地说。“我说过多少次了!海军有他妈的什么用?他们能用来对付中国人吗?能对付威胁我们的北约军队吗?不能!为戈尔什科夫建造、供应那些漂亮的大型舰艇花了多少卢布啊!我们得到些什么了?什么也没有!现在他的一艘潜艇失踪了,整个舰队他妈的都出动了还找不着。幸亏斯大林现在没活着。”
乌斯季诺夫表示同意。对于过去那些向上级报告没能获得全胜的人,其结果如何,他这把年纪的人都记忆犹新。“无论如何,帕多林也许能逃脱过去。潜艇上还额外加了一道控制。”
“帕多林!”费利托夫又呷了一口酒。“那个王八羔子!我只见过他,大概,三次吧。一个冷酷的家伙,比政治委员还冷酷。他从来不笑,连喝酒的时候都不笑。还真象个俄罗斯人。德米特里,戈尔什科夫为什么在身边留着那么多象他那样的老臭货?”
乌斯季诺夫瞅着杯中物笑了。“原因嘛,和我的做法一样,米沙。”两人齐声大笑起来。
“那么,帕多林同志有什么法儿既能保住我们的秘密,又能使自己不遭殃呢?发明一架时间机器?”
乌斯季诺夫向老朋友作了解释。国防部长可以与之谈话而且谈起来觉得很愉快的人,是不多的。费利托夫领取坦克兵上校的退休金,现在依然自豪地穿着一身军服。他第一次参加战斗是在伟大的卫国战争爆发后的第四天。那时,法西斯入侵者正长驱东进。在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东南面,费利托夫中尉所在的T-34/76坦克部队同他们遭遇了。第一仗就碰上古德里安的装甲部队,但他是个优秀的军官,活了下来,有秩序地撤出了战斗。后来他又参加了几天的运动战,最后在明斯克陷入大围歼。战斗中他冲出了包围圈,接着又在维亚斯马突破重围,后在莫斯科郊区朱可夫组织的反击战中指挥了一个突击营。1942年,费利托夫参加了那场伤亡惨重的哈尔科夫反击战,然而,他又从厄运里逃脱出来,带领着被打垮的一个团的残部从第聂伯河可怕的盆形地带徒步突围出来。那一年下半年,他又率领了一个团在斯大林格勒侧翼打垮了意大利军队,接着又包围了德国军队。在这次战斗中,他先后两次负伤。费利托夫于是赢得了优秀和幸运的指挥官这个名声。但在库尔斯克,他连半点儿运气也投了。在那里,他同德国党卫军帝国师的部队遭遇了。他率领部队投入了激烈的坦克战,他和他的坦克都陷入了88毫米口径大炮的埋伏圈。他能活下来完全是个奇迹。他的胸部至今还留着坦克起火时烧伤的疤痕,右臂也几乎失去了功能。这位荣获过至少三次苏联英雄金星勋章和12枚其他勋章的冲锋陷阵的战地指挥官,此时可以解甲归田了。
费利托夫被从一个医院转到另一个医院。几个月后,他当了红军派驻兵工厂的代表,这些工厂已经转移到了莫斯科东面的乌拉尔一带。使他成为第一流战士的那股激情,将更好地在后方为国家效劳。他生来善于组织,他学会了严格管理:他让工厂的头头们搞流水作业,劝说设计工程师对产品作一些小的但却常常是关键的改进,这些改进能保护战士,保证战斗的胜利。
在这些工厂里,费利托夫第一次碰到了乌斯季诺夫。这位遍体伤痕的沙场老将和这位脾气暴躁的国家工作人员受斯大林的派遣负责生产足够的武器来打退可恨的入侵者。经过几次冲突后,年轻的乌斯季诺夫逐渐认识到,费利托夫天不怕地不怕,而且在事关质量控制和作战效率的问题上,他是一点也不会让步的。有一次,两人发生了意见分歧,费利托夫差不多是把乌斯季诺夫拖上了一辆坦克的炮塔,并亲自驾驶着坦克参加作战演习来证明他的论点。乌斯季诺夫这种人,什么事情只需让他亲自看一次就行了。他俩很快成了莫逆之交。他不得不佩服这位敢于顶撞武装部队人民委员的军人的勇气。1944年年中,费利托夫成了他手下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物,一个特别检查员。总之,他是一位得力助手。工厂里有了问题,费利托夫使问题很快得到解决。一般说来,他的三枚金星勋章和周身的残疾就足以说服工厂的头头们作出种种改进。不然的话,他那一顿大吼和大骂也会叫一名军士长两腿发抖的。
费利托夫在党内从未作过高官,但他从有实地经验的人们那里把宝贵的东西带给上级。他仍然和坦克设计以及生产单位保持着密切合作。为了了解工作的进度,他经常和他亲自挑选的一些老兵一起,对生产原型或抽样产品进行检测。人们说,不管他胳膊是否有残疾,费利托夫是全苏联最好的炮手之一。而他自己却虚怀若谷。1965年乌斯季诺夫想提名授予他将军勋章,好使这位朋友感到喜从天降,然而费利托夫的反应却使他多少有点生气。费利托夫说他在战场上没有赢得将军勋章,而也只有在战场上才配赢得。这句话说得可有点不当,乌斯季诺夫穿上苏联元帅服就是因为他在党内的工作和工业管理工作而得来的。但这句话也显示出费利托夫是位名副其实的苏维埃新人,一位对自己的过去充满自豪,对自己的不足有足够估计的人。
遗憾的是,乌斯季诺夫想,米沙在别的方面却是那样的不幸。他娶过一个讨人喜欢的女人——埃林娜。当年的年轻军官费利托夫和她初遇时,她是基洛夫芭蕾舞团演小角色的一名舞蹈演员。乌斯季诺夫一想起她,心中便不由得产生一丝倾慕之情,她是军人最理想的妻子。她为国家生养了两个好儿子,可他们都已去世了。大儿子是1956年死的,那时他还是个孩子,由于政治上可靠,在他还是军官学校的学员时就被派往匈牙利,还不到17岁就被反革命分子杀害了。他是个军人,尽了一个军人的天职。但是,二儿子却是在一次训练事故中死去的。那是在1959年,一辆崭新的T-55坦克炮尾的机械装置发生了故障,他被炸成了几段。那种事故真是件大丑事。不久以后,埃林娜因极度的忧郁也去世了。大令人伤心了。
费利托夫的变化倒不大。他酒喝得太多,这和许多军人一样。但他喝醉后从不闹事。乌斯季诺夫还记得,在1961年前后,他喜欢上了越野滑雪。这使他健康情况好了一些,但也把他累得疲惫不堪;也许这是费利托夫在感到孤独寂寞之际,真的要这样折腾自己吧。他还是个好“听众”,乌斯季诺夫要是想在政治局提出什么新想法,总要先讲给费利托夫听听,看看他的反应。费利托夫为人虽不世故,但却非常精明。他有着军人善于发现弱点和利用长处的本能。作为一个联络官,他的价值是无人能与之相比的。活着的人当中,在战场上赢得三枚金星勋章的人很少,这就引起了人们对他的注意,比他军衔高得多的军官也得倾听他的意见。
“那么,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你觉得这能行吗?一个人就能摧毁一艘潜艇吗?”费利托夫问。“你懂得火箭,我可不懂。”
“肯定能行。这只不过是个数学问题。火箭中有足够的能量把潜艇熔化。”
“那我们的那个人会怎么样?”费利托夫问。久经沙场的费利托夫十分关心孤身困落在敌占区的勇敢战士。
“我们当然要竭尽全力,但现在希望不大。”
“必须把他救出来,德米特里!必须!你忘了,这种年轻人的价值远远超出了他们的业绩。他们不只是尽职的机器,他们是其他青年军官的象征。他们活着,就值一百辆新式坦克或一百艘新式军舰。战斗就得这样,同志。我们忘记了这一点,看看在阿富汗发生的情况吧!”
“你说得对,我的朋友。不过——现在在离美国海岸线只有几百公里的地方,这么近办得到吗?”
“戈尔什科夫大讲他的海军怎么有能耐,那就让他去干吧!”费利托夫又倒了一杯酒。“再来一杯,我说。”
“你该不是又要去滑雪吧,米沙。”乌斯季诺夫注意到,费利托夫驱车去莫斯科东面的森林滑雪前总要喝酒。“我不能让你这样干。”
“今天不去了,德米特里,我保证——不过那对我还是有好处的。今天我要去澡堂洗蒸汽浴,把这点毒素从这把老骨头里蒸出来。和我一道去好吗?”
“我还要熬夜工作呢。”
“蒸汽浴对你有好处,”费利托夫坚持说。两人都知道这是在浪费时间。乌斯季诺夫是“高贵阶层”里的一员,是不会和老百姓一道进公共蒸汽浴室的,而米沙却没有那种臭架子。

“达拉斯”号潜艇

重新捕捉到“红十月”号整整24小时后,曼库索在军官餐室召集资深军官们开了一次会。各种情况基本稳定。曼库索甚至还两次抽空打了盹,每次四个小时。这时他才觉得自己又象个人了。现在他们已有时间拼起一幅完整的目标声纳图,计算机正精确地计算出目标特性的分类资料;这些资料几星期后将传送给舰队的其他攻击潜艇。经过跟踪,他们已非常准确地掌握了那艘潜艇推进器噪音特征的模式。而目标每两小时一次的圆周行驶也使他们计算出了那艘潜艇的规模及发电机的规格。
副舰长沃利·钱伯斯把手中的铅笔象指挥棒似地摇晃着。“琼斯说得对。发电机‘奥斯卡’级和‘台风’级核潜艇的发电机是一样的。他们降低了她的噪音,但总的特性表现实际上是一样的。问题是她是怎么转弯的?根据声音判断,螺旋桨象是被隐蔽起来了,或者是装在了套管里。也许是在定向螺旋桨外加了一个环形挡板,或是一种轴隧式传动装置。我们不是也试验过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工程军官巴特勒上尉说。“我在阿尔科时听到过这个试验。试验没有成功,但我记不得为什么没能成功。不管那是什么装置,它的确降低了动力噪音。但是那种‘隆隆’的声音……那声音有些和谐,不错,但是一种什么东西的和谐声音呢?你们知道,要不是那种声音,我们压根儿就发现不了她。”
“也许是这样。”曼库索说。“琼斯说信号处理机往往把这种噪音滤掉,就象是苏联知道信号算法处理系统是怎么回事,因而发明了对付它的办法似的。但这是难以令人相信的。”对于这一点大家都同意。大家都知道信号算法处理系统工作的原理,但在整个美国,能够真正解释内中底细的可能不会超过50人。
“我们是否都认为这是一艘导弹核潜艇?”曼库索问。
巴特勒点了点头。“攻击潜艇里根本装不下这种发电机。更重要的是,她行动起来象艘导弹核潜艇。”
“可能是艘‘奥斯卡’级核潜艇,”钱伯斯提出看法。
“不。为什么派一艘‘奥斯卡’级核潜艇远航南方?‘奥斯卡’级核潜艇是一种反舰平台。啊哈,这家伙是导弹核潜艇。她原先在这条航线上行驶就是现在这个速度——从这种行动判断她象是一艘导弹潜艇,”曼尼思上尉说。“他们搞那些活动想干什么呀?这是问题的关键。也许是来窥探我们的海岸线,试试他们是否有这个能力。这种事以前发生过,而所有那些活动正是很好的牵制行动。”
他们都考虑到了这一点。这种把戏过去双方都干过。最近的一次是在1978年,苏联一艘Y级导弹潜艇靠近了新英格兰海岸以外的大陆架边缘,其明显的意图是想看看美国能不能发现它。结果,美国海军发现了它,那以后的问题就是要不要作出反应并让苏联人知道。
“好,我想我们可以让岸上的人去考虑大战略吧。让我们把这件事用电话报告一下。曼尼恩上尉,通知值日军官20分钟后上浮到潜望镜深度。我们先溜走,然后再回来,不让她发现我们。”曼库索眉头皱了起来,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半小时后,“达拉斯”号发出了无线电报。
Z12月14日格林威治时间09:25
绝密
发报:美国“达拉斯”号潜艇
收报:大西洋潜艇部队司令
上报:大西洋舰队总司令
续“达拉斯”号Z12月9日格林威治时间04:14电
1.12月15日格林威治时间5时38分再次发现异常目
标。现位置纬度42°55’,经度49°72’。航向194,航速13,
深度600。已跟踪24小时,未发现反探测。分析是红色舰队
的核动力弹道导弹潜艇,大型艇体,发动机特性类似“台
风”级,但目标使用的是新式拖动装置,不是螺旋桨,重复一
遍,不是螺旋桨。已建立关于其特性的详细档案。
2.将继续跟踪行动,请求增加行动区域的任务。格林
威治时间10时30分候复。

大西洋潜艇部队司令作战部

“运气来了!”加勒里自言自语道。他返回办公室,十分小心地关上门,然后拿起连接华盛顿的保密电话。
“萨姆,我是文斯。听着,“达拉斯”号报告它正在跟踪一艘装有一种新式的静噪传动装置的俄国导弹核潜艇,位置大约在大浅滩东南600海里,航向1-9-4,速度13节。”
“好啊。舰长是曼库索吧?”道奇说。
“巴托洛米欧·维托·曼库索,我的得意人选,”加勒里证实道。由于他的年龄关系,为他争取到这项任务很不容易。加勒里为此费了很大的劲儿。“我跟你说过,这个小伙子很不错,萨姆。”
“天啊!你知道他们离‘基辅’号编队有多近吗?”道奇正在察看战术示意图。
“他们跟得很近啊。”加勒里表示同意。“‘无敌’号可也不太远,我把‘步鱼’号也部署在那里了。我们是在召回‘恶汉’号时把它调到大陆架以外的。我认为‘达拉斯’号会需要帮助的。问题是我们的行动要表现到多么明显的程度。”
“不要过分暴露。注意,文斯,关于这一点我得和丹·福斯特谈一谈。”
“好吧。我得在,见鬼.得在55分钟内给‘达拉斯’号一个回答。你知道那个情况,他得放弃目标后才能同我们联系,然后再悄悄地回到目标后面去。得加劲快干,萨姆。”
“好的,文斯。”道奇按了电话号码。“我是道奇上将。我要马上和福斯特上将通话。”

五角大楼

“哟,在‘基辅’号和‘基洛夫’号之间,好啊。”哈里斯中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标记物来代表“红十月”号。这是一块潜艇形状的木头,上面附有一面海盗旗。哈里斯有种与众不同的幽默感。“总统说我们可以试试把她扣下来,是不是?”他问道。
“如果能在我们希望的时间里把她扣在我们希望的地方的话,”希尔顿上将说,“‘达拉斯’号能发信号给她吗?”
“想得倒不赖,上将,”福斯特摇了摇头。“事情得一步步来,我们先派‘步鱼’号和‘无敌’号去惊动惊动它,然后再来考虑怎样警告她。从她的航迹来看,她可正朝诺福克驶来。你相信潜艇里的那些家伙吗?要是情况越来越不妙的话,我们随时可以把她押送到诺福克来。”
“然后还得把这艘潜艇交出去,”道奇上将提出异议。
“我们总得有个万全之计,萨姆。如果我们的警告还赶不走她,那我们可以试试派一批潜艇围住她,使伊凡不能射击。”
“海洋法是你们的事,跟我无缘。”空军参谋长巴恩斯上将说。“但是,让我们空军干那种事情简直就是海盗行为,要么就是公开的战争行为。难道现在的作法还不够复杂吗?”
“提得好,上将,”福斯特说。
“先生们,我想我们需要时间考虑一下。好吧,我们还有时间,但眼下还是通知‘达拉斯’号耐着点性子跟踪那个家伙,”哈里斯说。“还有,航向和速度有变化时立即报告。我想,我们大概还有15分钟的时间采取行动,随后,我们派‘步鱼’号和‘无敌’号在他们的航道上进行监视。”
“好的,艾迪。”希尔顿转向福斯特上将。“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现在就行动。”
“发电,萨姆。”福斯特命令道。
“是。”道奇走向电话机,命令加勒里中将复电。
Z12月14日格林威治时间10:30
绝密
发报:大西洋潜艇部队司令
收报:美国“达拉斯”号潜艇
“达拉斯”号潜艇Z12月14日格林威治时间09:25电悉
1.继续跟踪,航向和速度如有变化即报告。正在向你
增援。
2.极低频发射信号“G”代表紧急行动,指令待发。
3.你们的行动区域不受限制。B、Z区域继续监视。
加勒里中将签发。
“行啦,我们来研究研究这个问题吧,”哈里斯说。“俄国人要干什么,一直还没搞清楚,是不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艾迪?”希尔顿问。
“首先是他们的力量组成没搞清楚。这些水面平台有半数是防空和防水面的,并不主要是反潜舰只。再者,到底为什么要派‘基洛夫’号来?就算是它能充当很好的旗舰吧,可‘基辅’号也能担当啊。”
“这一点我们已经谈过了。”福斯特说。“他们对现有的能够高速度行驶到这里的所有舰只都查核了一番,凡是能开动的舰只都用上了。他们派出来的潜艇情况也是这样,其中有一半是只有有限反潜设备的反水面核动力导弹潜艇。艾迪,这是因为戈尔什科夫希望把他能调遣的平台都派到这儿来。有一半战斗力的舰艇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就连老式的E级潜艇也可能会碰上好运,也许谢尔盖每天晚上都跪在那儿祈求好运呢。”
“即便如此,他们把水面舰只编成三队,每一队都配备了防空和防水面舰只,而且都有薄薄的反潜舰体。他们一直没有从古巴调集反潜飞机,这倒有些奇怪。”哈里斯指出。
“那会成为他们的头版新闻的。你不会派飞机去寻找一艘完蛋了的潜艇——而他们也许会这样做的,但他们要是从古巴出动‘熊’式飞机联队,那总统就会大发雷霆。”福斯特说。“我们要竭力骚扰他们,使他们什么也干不成。对我们来说,这将是一次技术行动,而他们什么事情都要用政治来衡量。”
“不错,但这还是说明不了问题。他们的反潜舰只和直升机为什么发了疯似地窜来窜去?搜寻一艘完蛋了的潜艇可以这样做,可‘红十月’号还没有完哪,是不是?”
“我不明白,艾迪,”希尔顿说。
“在这种情况下你会怎样去搜寻一艘迷航的潜艇呢?”哈里斯问福斯特。
“不会这样干的。”福斯特想了一会儿答道。“使用水面舰只,还没等主动声纳探测到确实的目标,目标早就会被吓跑。被动声纳对导弹核潜艇比较迟钝,她会听到声波传来,然后自己躲开。你说得对,艾迪,这是声东击西。”
“那么他们的水面舰只究竟来干什么?”巴恩斯迷惑不解地问。
“苏联海军的原则是用水面舰只支援潜艇的行动。”哈里斯解释说。“戈尔什科夫是个正统的战术理论家,有时还是个很有创新精神的人。他多年以前曾说过,潜艇要想有效地行动,必须要有外来的协助,要有空中的或水面的力量为它们提供直接的或就近的支援。他们不能在远离本国这么远的地方动用空军,除非从古巴调集。在公海上搜寻一艘东躲西藏的潜艇少说也是一件困难的任务。
“另一方面,他们知道她要去哪个方向,那是少数几个分散的区域。在那些区域里,58艘潜艇正在进行搜索。因此,水面舰只的目的不是参加搜索,但如果碰巧有机会,不妨也可参加。水面舰只的目的是阻止我们对他们的潜艇进行骚扰。他们可以通过水面舰只对我们可能出现的区域进行搜索,看我们来干什么。”哈里斯停了一会儿。“这一招很厉害呀。我们得胜他们一筹才行,对不?既然他们是在执行一次‘救援’任务,我们多少也得采取同样行动,也要窜来窜去才行。这样,他们可以用我们的反潜技巧对付我们,达到他们的目的。我们直接地为他们服务。”
“为什么?”巴恩斯又问。
“我们承诺了要帮助搜索。如果我们发现了他们的潜艇,由于他们离我们近,他们也会发现,跟踪,确定其位置,然后射击。那时我们怎么办?简直毫无办法。
“我说过,他们考虑用潜艇进行测定和射击。水面舰只发现目标纯粹是靠运气,而运气是无法计划的。所以,水面舰队的首要目的是为自己的潜艇充当保镖,把我们的力量从他们的潜艇周围引开。其次,他们可以充当猎人助手,帮助把猎物赶到猎手那里去。再有,由于我们也在忙着行动,我们就在帮助他们。我们又提供了一道掩护。”哈里斯摇着头,不无勉强地表示佩服。
“还真不赖,是不是?如果‘红十月’号听见他们开来,她会更加拼命地驶向舰长要去的港口,正好落入一个严严实实的包围之中。丹,你说他们有多大的把握可以在她驶向诺福克途中加以捕获?”
福斯特低下头看着海图。从缅因州到佛罗里达州的每一个港口都有布置,监视着俄国的潜艇。“他们潜艇的数目比我们港口的数目要多。现在我们知道这家伙有可能被他们发现,每个港口之外,甚至是在领海以外,也只有那么一点地方可以活动……你说得对,艾迪,他们得手的机会太大了。我们的水面分舰队离得太远,鞭长莫及呀。我们的潜艇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上级的命令是不让我们告诉他们;即使我们能够告诉他们,他们如何进行干预呢?先下手向俄国潜艇开火,发动一场战争?”福斯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们得警告她,让她走开。”
“怎样警告?”希尔顿问。
“声纳,或许用水下音响通信联系,”哈里斯建议。
道奇上将摇摇头。“透过艇体就能听得见。如果我们继续假定只有军官参与了这件事,那么水兵们是有可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的,这样后果就难以逆料了。试想我们可以用‘尼米兹’号和‘美洲’号迫使他们从海岸线撤走吗?它们很快就要驶近,投入行动了。他妈的!我可不希望这家伙开到离我们这么近的地方,然后又从我们的海岸边溜掉。”
“休想溜掉,”哈里斯说。“自从我们袭击了‘基洛夫’号后,他们的行动一直很拘谨。这一招也很厉害啊。我敢说他们早就作好了打算。他们知道,这么多舰艇开到我们海岸附近必定是对我们进行了挑衅,要是他们先动手,我们就会坐收渔利,他们也就什么也捞不着;要是我们一个劲地逼他们,我们就成了寻衅之徒。他们只不过在进行救援行动,没有威胁任何人。《邮报》今天早晨报道说,在我们的诺福克海军医院里有一名俄国幸存者。不管怎么样,反正好消息是他们错误地估计了‘红十月’号的速度.那两个分队会从她的左边和右边驶过。他们的速度都比‘红十月’号快出七节,所以他们就要超过她了。”
“完全不理会水面分队是吗?”马克斯韦尔问道。
“不行,”希尔顿说。“那等于告诉他们我们不再相信那条头版新闻了。他们会起疑心的——因而我们还得继续监视他们的水面分舰队。他们装成是诚实的商船,不管装得象不象,总是个威胁。”
“我们可以做的是假装让‘无敌’号退出行动。‘尼米兹’号和‘美洲’号准备停当后,我们可以让‘无敌’号返航。在它经过‘红十月’号时,我们就乘机占据主动。我们让‘无敌’号处在苏联水面分舰队向海的一面,看起来是在返回英国,并把它配置到‘红十月’号的航道上。不过,我们还是要想出同她进行联系的办法。我知道如何让各舰艇到达位置,但那个障碍还存在着,先生们。眼下,我们是否都同意派遣‘无敌’号和‘步鱼’号前去拦截?”

“无敌”号航空母舰

“她离我们有多远?”瑞安问。
“200海里。10小时后我们可以赶到那里。”亨特上校在海图上标上位置。“美国‘步鱼’号正在向东行驶,它应该在我们之后一小时左右与‘达拉斯’号相遇。这样,当‘红十月’号到达时,我们将处在这支水面分舰队东面大约100海里处。他妈的,‘基辅’号和‘基洛夫’号分别在她的东西100海里处。”
“你认为她的舰长知道吗?”瑞安看着海图,在目测着距离。
“不大可能。她很深,他们的被动声纳没有我们的好,海面环境对她也不利。20节的水面风对声纳有严重破坏影响,尽管她下潜那么深。”
“我们得警告她,让她离开,”怀特上将看着作战电报。“不能使用声响装置。”
“那究竟用什么办法才好呢?无线电到不了那么深的地方,”瑞安提出。“连我都知道这一点。天哪,这家伙从4,000海里以外开到这儿来,眼看目标就要实现,却要被干掉了。”
“怎样才能和一艘潜艇联系上呢?”
巴克利中校直了一下身子。“先生们,我们不是要和一艘潜艇联系,而是要和一个人进行联系。”
“你在想什么?”亨特问。
“关于马科·拉米乌斯的情况,我们知道些什么呢?”巴克利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是个敢冲敢撞的人,典型的潜艇指挥官,认为自己在水面上可以为所欲为。”卡斯泰尔斯上校说。
“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攻击潜艇上度过的,”巴克利补充道。“马科曾用性命打赌说,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美国港口。我们得敲敲他这种自信心,警告他让他离开。”
“我们得先同他通话,”瑞安机警地说。
“我们是要先和他通话。”巴克利微笑着,头脑里已有了一整套计划。“他过去是攻击潜艇的指挥官,他还在想着怎么进攻他的敌人,那么,潜艇的指挥官是怎样进攻敌人的呢?”
“怎样进攻呢?”瑞安问。
巴克利的答复是明确的。他们又花了一个小时来研究他的想法,然后由瑞安报告华盛顿请求批准。在这之后就是迅速交换技术情报。“无敌”号得赶在白天去会合,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行动推迟了12个小时。“步鱼”号和“无敌”号一起加入了编队,“步鱼”号在“无敌”号以东20海里处担任声纳哨兵。午夜前一小时,密执安州北部的极低频发射台发出“G”信号。20分钟后,“达拉斯”号浮近水面接收命令。
 

第十三天12月15日星期三


“达拉斯”号潜艇

“疯狂的伊凡”,琼斯又大喊起来。“正在向左转。”
“好,全停机,”曼库索命令说。他手上拿了一份电报,已经反复读了好几个小时了。他对这份电报不太高兴。
“明白,全停机,”舵手回答。
“全速后退。”
“明白,全速后退。”舵手拨好了操纵仪,然后转过身来,满脸狐疑。
在“达拉斯”号上,全艇人员都听到了噪音。提升阀打开了,向倒退的涡轮机叶片放送蒸汽,反方向地转动螺旋桨,由此产生了很大的噪音,艇尾也立即出现震动和空泡噪音。
“右满舵。”
“是,满舵右。”
“指挥塔,我是声纳室,我们正在出现空泡现象。”琼斯对着内部通话器说。
“很好,声纳室!”曼库索厉声回答。他对收到的新命令不理解,而不理解的事使他十分恼火。
“已减速4节,”古德曼上尉报告。
“正舵,全停机。”
“明白,舵正。全停机。”舵手立即回答。他不想让舰长对他大声吼叫。“先生,我的舵已正。”
“天啊,舰长在干什么?”琼斯在声纳室里说。
不一会儿曼库索来到了声纳室。
“还在向左转,舰长。由于我们这一转弯,她可在我们后面了。”琼斯在说的时候尽量不掺有任何情感。但是曼库索意识到,这话近乎是种指控。
“开动声纳,琼斯,”曼库索冷冷地说。
琼斯想,反正你是头头,我还是少说为妙。舰长看起来简直象要敲掉别人的脑袋。这一个月来,琼斯已经受够了。他把耳机插到拖曳式阵列的插头里。
“发动机的响声正在减弱,先生。她在放慢速度。”琼斯停顿了一下。他还得继续报告说:“先生,十有八九她已经听见我们了。”
“她应当听到了。”曼库索说。

“红十月”号潜艇

“舰长,发现一艘敌人潜艇,”执勤准尉急匆匆地说。
“敌人的?”拉米乌斯问道。
“美国的。它一定是一直在跟踪着我们。我们转弯时,它不得不后退,避免相撞。肯定是一艘美国潜艇,在左斜艇首方向,估计离我们的距离不到一公里。”他把他的耳机递给拉米乌斯。
“688级的。”拉米乌斯对鲍罗丁说。“他妈的!想必它是在过去两小时内偶然碰到我们的。真倒霉。”

“达拉斯”号潜艇

“好,琼斯,搜索。”曼库索亲自下令进行主动声纳搜索。“达拉斯”号转了一个弯,离得远远的,然后才慢慢靠近停下。
琼斯犹豫了一下,仍在辨明被动声纳系统上传来的反应堆的杂波。他伸手打开艇首BQQ-5型声纳主体的主动转换器。
砰!声能攻击波正面正打在目标上。
嘭!攻击波从艇身坚硬的钢板上弹了回来,回到“达拉斯”号。
“离目标的距离是1,050码,”琼斯说。返回的脉冲是用BC-10型计算机处理的,还显示出了一些粗线条的图像。“目标的外形同‘台风’级导弹潜艇相符。艇首的角度约为70度。没有多普勒装置。它停机不动了。”又放了六次脉冲信号,作了证实。
“停止声纳搜索,”曼库索说。知道他对目标的估计正确后,他稍感宽慰,不过也就如此而已。
琼斯关上了声纳系统的电源。他不明白,我非得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他该做的全已做了,但是忘了辨出那条潜艇艇尾的号码。

“红十月”号潜艇

“红十月”号上所有的人现在都知道,他们已经被发现了。声纳波的冲击声响彻了全艇。这是潜艇兵最不喜欢听到的声音,拉米乌斯想,尤其在反应堆出了故障的时候,更是如此。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来……

“达拉斯”号潜艇

“海面上有人,”琼斯突然说。“他们究竟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呢?舰长,一分钟前还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而现在我已听到发动机的声音。两艘,也许还要多——两艘驱逐舰……还有更大的,似乎是呆在那里等着我们。一分钟前,它们静悄悄地呆在那里。他妈的,我竟一点也没听见。”

“无敌”号航空母舰

“我们时间掌握得很好,”怀特将军说。
“好运气,”瑞安说。
“干这玩艺儿就得有点运气,杰克。”
英国“布里斯托尔”号最早测听到那两艘潜艇的声音和“红十月”号转弯的声音。即使只相距五海里,那两艘潜艇的声音也还是不易听到。“疯狂的伊凡”动作在三海里以外停了下来;水面舰只根据“达拉斯”号主动声纳发射的脉冲得以确切地定位。
“先生,两架直升飞机在途中,”亨特上校报告说。“一分钟后即可就位。”
“向‘布里斯托尔’号和‘笛子’号发信号,要它们呆在我们逆风方向。我要把‘无敌’号置于它们和目标的中间。”
“明白,明白,先生。”亨特向通信室转述了命令。护航驱逐舰上的人员会觉得这道命令很奇怪,怎么会用航空母舰掩护驱逐舰呢?
几秒钟后,两架“海王”式直升机停悬在离水面50英尺的上空,一边竭力稳住位置,一边把在一根电缆终端的深水声纳放下水去。这些声纳的功率比舰载声纳的要小得多,并且有明显的特点。它们产生的数据通过数字环节输送到“无敌”号的指挥中心。

“达拉斯”号潜艇

“英国佬,”琼斯立即说。“那里是一组直升机,我想是195型的。这就是说,在南边的那艘大军舰是它们的一艘轻型航空母舰,先生。还有两艘驱逐舰护航。”
曼库索点点头。“英国的‘无敌’号。它到大西洋这半边来参加‘漂亮海豚’演习的。这是英国代表舰队,最精良的反潜战舰队。”
“那条大舰正朝这边开过来,先生。从它的转弯行动看,航速是10节。那两架直升机已经发现我们这里的两艘潜艇了。周围没有其它的潜艇,我没有发现。”

“无敌”号航空母舰

“声纳接触良好,”金属扩音器中传来声音。“两艘潜艇,距离‘无敌’号二海里,方位是0-2-0。”
“好,现在是最困难的一手了。”怀特将军说。
“无敌”号慢慢地往北驶去,不是直接驶向两个目标,而是稍偏左一点。这时,瑞安和参与这次秘密使命的其他四名皇家海军军官都在旗舰司令台上,舰队的反潜战军官在下面的指挥中心里,五个人都用大倍数的望远镜搜索接触地区。
“干吧,拉米乌斯舰长,”瑞安悄悄地说。“你的技艺该是超群的,露一手吧。”

“红十月”号潜艇

拉米乌斯回到控制室里,绷着脸在看海图。一艘迷航的美国“洛杉矶”号撞上他是一回事,但他现在遇上的是一支特遣小舰队,是英国舰艇。是什么原因呢?也许是演习。美国人和英国人是经常在一起合作的,而这次纯粹是出于偶然,使“红十月”号也撞到他们当中去了。对,他必须设法躲一躲,以免坏了他的事。这多么简单。但真是这么简单吗?一艘猎潜艇,一艘航空母舰和两艘驱逐舰正在追捕他。还有什么?他必须想想,他是否要把它们全甩掉。这要花大半天时间。但是他现在必须弄清楚,他要对付的是什么样的对手。同时,也要向他们显示,他是有信心的,如果他愿意的话,还可以追逐它们。
“鲍罗丁,把潜艇上浮到潜望镜深度。全体进入战斗岗位。”

“无敌”号航空母舰

“上来吧,马科,”巴克利催着说。“我们有话跟你说呢,伙计。”
“三号直升机报告,目标在上浮。”扩音器里说。
“好啊!”瑞安用手敲着司令台的栏杆。
怀特拿起话机。“召回一架直升机。”
离“红十月”号只有一海里半了。一架“海王”式直升机升高后在空中盘旋,拉起声纳传感器。
“目标深度为500英尺,正在缓慢上浮。”

“红十月”号潜艇

鲍罗丁正在把平衡水舱中的水慢慢地抽出去。这艘导弹潜艇的航速增到四节,她上浮所需的力量主要来自水平舵。副舰长小心翼翼地让她慢慢上浮,而拉米乌斯则让她直对着“无敌”号驶去。

“无敌”号航空母舰

“亨特,你在莫尔斯电报机上工作吗?”怀特将军问道。
“是的,将军。”亨特回答。大家都很激动,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瑞安使劲咽了口唾沫。在过去的几小时里,“无敌”号一直静悄悄地呆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他的胃反得很厉害。舰上医生给他服药后,好了一些。但现在一激动就更坏了。司令台离海面有80英尺高,他在想,这下可好,万一吐起来,倒是碰不上什么东西啦。不过,要忍住!

“达拉斯”号潜艇

“有艇身的撞击声,先生,”琼斯说。“我想,他在上浮。”
“上浮?”曼库索犹豫了一下。”对,是这么回事。他是个敢冲敢撞的人,他要在躲避之前先看看是些什么样的对手。是这么回事。我敢说他并不知道过去两天我们在哪里。”舰长走向前面的总指挥所。

“看样子他是在上浮,舰长,”曼尼恩说,一面注视着射击指挥仪。“笨蛋。”曼尼恩对于那些依赖潜望镜的潜艇舰长有他自己的看法。这样的舰长太多了,他们把很多时间花在使用潜望镜观看外面世界。他在想,这在多大程度上是对潜水艇强制性封闭的一种自发反应,这样做只是为了确信上面真有个世界,肯定一下各种仪器是准确的,如此而已。曼尼恩想,这完全是人的天性,但是这可能使你变得脆弱……
“舰长,我们也上浮吗?”
“对,慢慢地,不要慌。”

“无敌”号航空母舰

如絮的白云遮盖着半边天空,下边却是一片灰蒙蒙,风雨欲来。此时,20节的海风正从西南刮来,海面上掀起了六英尺高的波涛,白浪滔天。瑞安看到“布里斯托尔”号和“笛子”号迎风守在位置上。它们的舰长对这种部署一定在低声骂娘。前天派出的美国护航舰眼下正驶去与美国“新泽西”号战列舰会合。
怀特又在对着话机说话。“舰长,一收到目标地域的雷达回波,立即告诉我。把舰上所有仪器都对准那一片海域,我还要知道那一片海域有无任何声纳信号,重复一遍,有无任何声纳信号……对。目标的深度多少?很好。把第二架直升机召回来,我要它们待命迎风飞行。”
他们的一致意见是,传话的最好办法是用闪光信号灯。只有位于灯光直射线上的人才能看懂信号。亨特向信号灯走去,手里拿着一张瑞安给他的纸条。平时守在这里的卫兵和信号兵都走开了。

“红十月”号潜艇

“离海面30米,舰长同志,”鲍罗丁报告说。控制中心设立了战时值勤。
“潜望镜。”拉米乌斯平静地说。在水的压力下,那支油滑的金属管子嘶嘶地向上挪动。舰长把他的军帽递给正在执勤的下级军官,哈腰向潜望镜的目镜望去。“原来这里有三艘帝国主义军舰。英国的‘无敌’号。怎么给军舰起这么个名字!”他在他的部下面前嘲笑说。“两艘护卫舰,‘布里斯托尔’号和一艘郡级的巡洋舰。”

“无敌”号航空母舰

“有潜望镜,在艇首右侧,”扩音机里报告说。
“我看到了,”巴克利伸出手指指着。“在那儿!”
瑞安费劲地在寻找。“我看到了。”看起来象根扫帚把竖立在大约一海里开外的水中。一阵一阵波浪过后,就可以看到潜望镜底部一闪闪地露出在水面上。
“亨特,”怀特低声叫道。舰长站在瑞安左侧,开始把手放到拉制灯光的开关上,猛地打开了。

“红十月”号潜艇

起初拉米乌斯没有看见。他正在沿着水平线巡视一周,检查还有没有其他舰只或飞机。正好转完一圈后,他看到了闪光灯。他很快设法把信号译出。过了一会他才意识到那是对着他发的。
注意,注意,“红十月”号,“红十月”号,你能看懂吗?
你能看懂吗?如能看懂,请用主动声纳向我们发射一次脉冲
信号;如能看懂,请用主动声纳向我们发射一次脉冲信号。
注意,注意,注意,“红十月”号,“红十月”号,你能看
懂吗?你能看懂吗?
信号在不断重复。信号发得时急时缓,很不稳定,也很不在行。拉米乌斯未予注意。他正在脑子里翻译着这个英语信号,起初他以为这个信号是发给那艘英国潜艇的。当他在心里把信号译出来后,他那握在潜望镜扶手上的指关节一下变白了。
“鲍罗丁,”在把信号默诵了四次后,他终于开了口,“我们对‘无敌’号制订一个演习射击方案。他妈的,潜望镜的测距器动不了了,发射一次脉冲信号,同志,只发射一次,测算一下距离。”
砰!

“无敌”号航空母舰

“接触地区有脉冲信号,先生,听声音象是苏联人发射的,”扩音器里报告说。
怀特拿起话机。“谢谢,随时把情况告诉我们。”他放回话机。“好啊,先生们……”
“他看懂了!”瑞安大声叫道。“务必把其余部分发出去!”
“马上发。”亨特咧嘴嘻笑,象疯子那样做了个鬼脸。
“红十月”号,“红十月”号,你们整个舰队在追捕你,你
们整个舰队在追捕你。你的去路被大批潜艇封锁了,许多攻
击潜艇在等着干掉你,重复一遍,许多攻击潜艇在等着干掉
你。驶向指定地点北纬33度西经75度,那里有我们的舰只在
等你,重复一遍,驶向指定地点北纬33度西经75度,那里有
我们的舰只在等你。如果明白并同意,请再给我们发射一次
脉冲信号。

“红十月”号潜艇

“离目标的距离是多少,鲍罗丁?”拉米乌斯问道。信号在一遍一遍地重复,他希望有更多的时间。
“2,000米,舰长同志。对我们来说,这是一块肥肉,要是我们……”副舰长一看到上司脸上的表情,声音立即小了下去,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他们知道我们的艇名,拉米乌斯在想,他们知道我们的艇名!这怎么会呢?他们知道在哪里找到我们,而且很准确,怎么搞的?美国人能有什么设备?“洛杉矶”号跟踪我们多久了?决定——必须做出决定!
“同志,再向目标发射一次脉冲信号,只要一次。”

“无敌”号航空母舰

“又一次脉冲信号,将军。”
“谢谢你。”怀特看着瑞安。“好啦,杰克,看来你的情报估计的确很准。太棒了。”
“太棒了,我的妈呀!我的伯爵老爷!我对了!真他妈的狗娘养的!”瑞安手舞足蹈,晕船也忘却了。他慢慢地冷静了下来。这种场合需要庄重一些才好。“对不起,将军,我们还有事要做。”

“达拉斯”号潜艇

“整个舰队在追捕你……驶向北纬33度西经75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曼库索在思索,他看到了第二个信号的结尾。
“指挥塔,我是声纳室。听到来自目标舰身振荡的响声,在改变深度,发动机的噪音越来越大。”
“收潜望镜。”曼库索拿起话机说。“很好,声纳室。还有别的情况吗,琼斯?”
“没有了,先生。直升机飞走了,水面舰只上没有发射任何信号。这是怎么回事,先生?”
“我也不知道。”曼库索摇摇头,曼尼恩拨正了“达拉斯”号的方向,继续跟踪“红十月”号。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舰长在思索着。为什么一艘英国航空母舰向一艘俄国潜艇发信号,而且为什么指定让她去向北卡罗来纳州海岸附近的地方呢?是谁的潜艇在封锁她的去路呢?这不可能,完全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嘛……

“无敌”号航空母舰

瑞安在“无敌”号的通信室里。“马基致奥林匹斯山,”他把这些字打入中央情报局给他带来的特种编码机里,“今日演奏了我的‘曼陀林’,音色颇佳。我正计划在老地方举行一次小型音乐会,期待有份量的评论。盼示。”瑞安先前曾嘲笑过规定他使用的这些密码词汇,现在他又在笑了,但笑的原因却不一样。

白宫

“如此看来,”佩尔特说。“瑞安预期这次使命会获得成功。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但是他没有使用表示已取得某种成功的密码词组。”
总统舒适地靠在椅背上。“他很诚实,天有不测风云啊。但是,得承认目前情况看来确实很好。”
“参谋长们提出的这项计划简直妙极了,先生。”
“也许是的,但是几天来你一直想找它的破绽,却没有找到。事情很快就会见分晓的。”
佩尔特看得出来,总统是在玩弄心计。此人就是喜欢玩弄心计。

“无敌”号航空母舰

“奥林匹斯山致马基。我喜欢老式‘曼陀林’音乐,批准举办音乐会。”电文说。
瑞安舒适地向后坐靠在椅背上,呷着白兰地酒。“好,这很好。不知道计划下一步该怎么走。”
“我预料华盛顿会告诉我们的。”怀特将军说,“眼下我们得向西后撤,插在‘红十月’号和苏联舰队之间。”

“阿瓦伦”号救生艇

艾姆斯海军上尉通过“阿瓦伦”号艇首小展望孔仔细观察了外面的情景。那艘A级潜艇躺在它的左侧,显然艇尾先撞到了海底,而且撞得很厉害。螺旋桨上的一个叶片被撞落,方向舵下段翼片被撞得粉碎,也许整个艇尾被撞飞了。由于能见度很低,一切都很难说得清楚。
“慢慢地向前移动,”他一面说,一面在调整操纵杆。他身后一名海军少尉和一名一级海军士官在检测仪器,准备配置出航前装上的机械手。机械手上装有一架电视照相机和探用灯,比起导航的小展望孔来,这些设备使他们能有稍宽阔的视野。这艘潜救生艇以一节的速度徐徐向前移动。尽管艇首灯光的照明度相当于百万支蜡烛,但能见度仍不到20码。
这里的海底是一片不坚实的冲积淤沙滑坡,砾石堆星罗棋布。看来只是因为A级潜艇的指挥台围壳象楔子似的插在淤沙里,才没有使潜艇继续向下滑去。
“天哪!”海军士官首先看见。A级潜艇艇身上有条裂缝——是裂缝吗?
“反应堆事故。”艾姆斯说道,语调客观平静。“有东西烧穿了艇身。上帝啊,是钛!烧穿了,从里面一直烧到外面,还有一两处烧穿了。这个裂缝大些,看来足有一码宽。伙计们,它沉毁的原因丝毫也不神秘,有两个舱漏水了。”艾姆斯走过去看了一下深度表:1,880英尺。“全都给录下来怎么样?”
“明白,舰长,”一级电工军士回答说。“这种死法太不值钱了,这些可怜的狗杂种。”
“是啊,但这要看他们在干什么。”艾姆斯使“阿瓦伦”号绕过A级潜艇的艇首,小心翼翼地操纵着定向推进器,调整平衡,慢慢地下潜驶向沉艇的另一边去,也就是沉艇的上部那一边。“看到艇身有裂缝的迹象吗?”
“没有,”那个海军少尉回答说,“只有那两个烧穿的洞。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
“一次真正的神秘综合症,有人终于碰上了。”艾姆斯摇了摇头。如果海军对反应堆有什么要反复强调的话,那就是安全。“把传感器针对舰身,检查一下里面是否还有人活着。”
“明白。”电工军士操纵华尔多控制仪,同时,艾姆斯竭力使“阿尔瓦”号完全停下来。这两项任务都不容易。深潜救生器在摇摇摆摆,几乎是停靠在沉艇的指挥台围壳上。如果还有幸存者的话,只可能是在控制室里或潜艇的前部。艇尾不可能有活人。
“好,我接上了。”
三个人专心地听着,希望能听到点什么。他们的任务是搜索与救援;他们自己作为潜艇兵,对这次任务很认真。
“他们也许睡着了。”海军少尉打开了探测声纳。两条舰艇上都可听到由此产生的高频波。音量很大,足以把昏死过去的人唤醒。但是没有任何反应,“波利托夫斯基”号上的供气一天前就用完了。
“原来如此,”艾姆斯平静地说。他操纵潜艇逐渐上升。电工军士一面收回机械手,一面在寻找投放声纳应答器的地方。待海面上天气好一些的时候,他们还需要下去。海军不会放弃对一艘A级潜艇进行检查的机会的,何况“格洛马探险者”号正呆在西海岸某处无所事事。会起用它吗?艾姆斯认为这是完全可能的。
“阿瓦伦,阿瓦伦,我是恶汉——”水下音响通信的声音有点失真,但还可以分辨出来,“——立即返航,请回答。”
“恶汉,我是阿瓦伦。正在返航。”
“恶汉”号刚收到一个极低频信号,立即上浮到潜望镜深度去接受一项紧急作战命令。“以最高速度驶往北纬33度西经75度。”命令没有说明这样做的原因。

中央情报局总部

“‘红衣主教’仍和我们在一起,”穆尔对里特说。
“谢天谢地。”里特说着坐了下来。
“有个信号正在途中。这次他可没有提着脑袋干,也许是因为住医院使他有些害怕了。我正在想法再次提出要他逃离苏联。”
“再次?”
“鲍勃,我们必须提出这个建议。”
“我明白,你知道几年前我自己就提出过这样一个建议。那个老家伙就是不肯离开,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有些人以此为营生。而他呢,也许他的怨愤还没有完全发泄出来……我刚接到唐纳森参议员的一个电话。”唐纳森是参院特别情报委员会主席。
“喔?”
“他要了解我们对于目前形势所知道的情况。他不相信关于救援任务的头版新闻,认为我们知道的情况不是这样的。”
穆尔法官向后背一靠。“天知道是谁让他这么想的?”
“也罢,我有个小主意,不妨试试。我想现在是时候了,而且这是个极好的机会。”
这两位高级行政官就此问题讨论了一个小时。在里特去国会山之前,他们先取得了总统的批准。

华盛顿特区

唐纳森让里特在他的外间办公室等了一刻钟,而他却在看报纸。他要让里特知道他的地位。中央情报局这位负责军事行动的副局长以前所说的关于国会山泄密的有些话刺痛了这位康涅狄格州的参议员,而且让那些政府任命的文职官员懂得在他们自己与当选人民代表之间的区别是重要的。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里特先生。”唐纳森没有站起来,也没有伸出手去握手。
“没关系,先生。我利用这个机会看了份杂志。平时工作忙,没有很多时间看报刊。”他们一开始就巧妙地相互搪塞。
“那好。可苏联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参议员,在我谈及这个问题之前,我必须说明,我不得不就这次会见请示了总统。这项情报只供你知道,不能让任何其他人听到,先生,谁都不能知道。这是白宫的意思。”
“可是我的委员会里还有其他人,里特先生。”
“先生,如果我不能得到你的口头保证,”里特微笑了一下,接着说,“我不会向你透露这项情报。这是我所得到的指示。我是为政府部门工作的,参议员,我接受总统的指示。”里特希望他的录音机把这一切全部录下来。
“同意。”唐纳森勉强地说。他对这种愚蠢的限制十分恼火,但是对于他得以与闻这项情报却感到高兴。“说吧。”
“坦率地说,先生,目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并不十分清楚。”里特说道。
“噢,原来你让我宣誓保密为的是要我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个——中央情报局又一次不知道目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吗?”
“我说的是我们未能确切地知道在发生什么事情,但我们的确知道一些情况。我们的情报主要来自以色列人,有一些是法国人提供的,我们从这两个渠道都了解到,苏联海军出了大问题。”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失去了一艘潜艇。”
“至少一艘,但当前发生的不是这件事。我们认为有人耍弄了苏联北方舰队的作战指挥部。我没有把握,但我想是波兰人。”
“为什么是波兰人?”
“我没有把握一定是他们,但是法国人和以色列人都同波兰人有密切联系,而长期以来波兰人一直对苏联人不满。我的确知道——至少我想我是知道的——不管是怎么回事,反正不是西方情报机构提供的情报。”
“那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唐纳森追问。
“我们最好的猜测是,有人至少制造了一个假情况,也许有三个之多,目的都是为了使苏联海军惊慌失措——但不管是怎么回事,现已失去了控制。以色列人说,许多人正在竭力掩盖他们的丑事。我猜测他们设法改变了对一艘潜艇的作战命令,然后伪造了该潜艇舰长的一封信,信上威胁说他要发射导弹。令人惊奇的是苏联人竟然相信了。”里特皱了皱眉头。“当然,这一切也许全不对。我们真正有把握的是,有人,可能是波兰人,跟俄国人耍了一个荒唐的诡计。”
“不是我们吧?”唐纳森有意地问。
“不,先生,绝对不是!要是我们干了那种事——即使成功了,恐怕成功不了——他们就会用同样办法回敬我们。要是那么干,就可能发生一场战争。你知道总统是绝对不会批准的。”
“但是中央情报局中有人可能对总统的想法并不理会。”
“我的部门绝不会!那是要掉脑袋的。你难道真的认为我们可以干那种事,然后一丝不露地隐瞒起来?见鬼去吧,参议员,真要能那样就好了。”
“为什么波兰人要那样干?他们为什么能够那样干?”
“已经有些时候了,我们听说他们的情报界中有一个持不同政见的派别,这个派别不那么喜欢苏联人。至于为什么,可以随便地就摆出好几条理由来。他们之间有着根本性的历史仇恨,而俄国人似乎忘记了,波兰人首先是波兰人,其次才是共产党人。我个人的猜测是,这件事同教皇有关,甚至比戒严令这件事还重要。我们知道,我们的老朋友安德罗波夫重演了一出亨利二世—贝克特的戏,教皇使波兰大大提高了威望,为波兰做了些事情,甚至党员们都感到高兴。而伊凡却在此时对他们整个国家大加侮辱——难道你还以为他们发疯了不成?至于说到他们的能力,人们似乎忽视了他们的情报机构向来很出色。是他们,而不是英国人造成了1937年不可思议的突破。他们非常能干,其原因同以色列人一样。他们的东边和西边都有敌人,这种环境锻炼出优秀的特工人员。我们肯定他们有许多人在俄国,作为外籍工人,来偿还纳尔莫诺夫对他们国家的经济支持。我们还知道,许多波兰工程师在苏联的造船厂工作。我得承认这是很滑稽的,这两个国家都没有多少航海的传统,但是波兰人为苏联人造了许多商船,他们造船厂的效率比俄国人的高,近来他们一直向俄国人的海军造船厂提供技术援助,主要是在质量控制方面。”
“那么,是波兰情报机构耍弄了苏联人,”唐纳森总结说。“戈尔什科夫这家伙那时对干涉波兰也是持强硬路线的,是吗?”
“是的,但他之所以成为对象可能只是出于偶然。这件事的真正目的是使莫斯科难堪。这一行动打击了苏联海军,这本身并无多大意义,其目的是在他们高级军事机构中间引起惊慌,他们全部来到了莫斯科。天哪!要是我能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该多好啊!从我们所知道的一鳞半爪的情况来看,这个行动定是真正的杰作,可以成为传奇材料。我们正在研究,设法搞清楚。英国人也在搞,法国人也在搞,以色列人也在搞——穆萨特的本尼·赫佐格定然会大发雷霆,怒不可遏。以色列人确实经常对他们的邻居开这种玩笑。他们正式说,他们已经把他们所知道的情况全都告诉我们了。也许是这样,也许他们向波兰人提供了某些技术帮助——很难说。可以肯定的是,对以色列来说,苏联海军是个战略威胁。但是关于这个问题,我们还需要更多时间来研究。在现阶段,以色列与此事的关系看起来有点过于巧合了。”
“但是你们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怎么出的及其原由。”
“参议员,事情不那么容易,给我们一些时间。目前我们也许还不想知道。总之,有人对苏联海军散布了个重大的假情报,其目的也许只是为了震动他们一下。但情况显然失去了控制。怎么发生的和为什么会发生,我们不得而知。然而,可以肯定地说,不管是谁搞的这一行动,他目前正在竭力掩盖痕迹。”里特想使参议员正确地理解这一点。“如果苏联人发现是谁干的,他们的反应肯定是很厉害的——你瞧好啦。几星期后,我们也许会知道更多的情况。以色列人在一些事情上欠了我们的情,他们最终会让我们了解有关情况的。”
“为了再得到一两架F-15战斗机和几辆坦克。”唐纳森说。
“价格便宜嘛。”
“既然我们并未卷入这桩事情,那为什么又要保密呢?”
“参议员,你是向我保证过的。”里特提醒他。“理由之一是,如果泄露出去,苏联人会相信我们未参与吗?看来不会!我们正在设法提高情报工作的水平,我的意思是,我们仍然是敌人,如果各个情报机构都对立,就会用掉过多的资产,这对双方都是危险的。另一个理由是,这么说吧,如果我们一旦弄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我们自己也就可能想要加以利用了。”
“这些理由是自相矛盾的。”
里特微笑了一下。“情报工作这玩艺儿就是这样。如果我们发现是谁干的,我们就可以使这一情报为我所用。不管怎样,参议员,你已经对我作了保证,我回到兰利后将向总统报告这个情况。”
“那很好。”唐纳森站了起来,会见到此结束。“我相信你会把今后的发展情况告诉我们的。”
“那是一定的,先生。”里特站起来说。
“是这样。谢谢你到我这里来。”这次他们又没有握手。
里特未穿过接待室就步入大厅。他停下来朝下面哈特大楼的门廊望去,这使他想起了当地的海厄特饭店。他未象通常那样乘电梯,而是从楼梯走到底层的。他碰运气总算了却了一件大事。他的汽车在楼外等着他,他告诉司机开往联邦调查局大楼。
“不是一次中央情报局的行动?”参议员的首席助手彼得·亨德森问道。
“不是的,我相信他,”唐纳森说。“他没有那样的能耐编造得出那些事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统没有把他撵走,”亨德森说。“当然咯,他就是这样的人嘛。也许他不称职还更好一些。”参议员表示同意。
亨德森回到办公室后,放下了软百叶窗帘,虽然太阳晒的是大楼的另一面。一小时后,一辆布莱克和怀特出租汽车公司的汽车驶过,司机抬头向窗子看了一眼,默记了下来。
那天晚上亨德森工作得很晚。因为大多数参议员不在城里,哈特大楼几乎空无一人。唐纳森之所以在这里只是因为要办一些私事,而且还要密切注意某些事情。作为特别情报委员会主席,他肩负着更多的责任,在一年中这个时候,他本来是不希望有这么多工作的。亨德森乘电梯下到门口大厅,他的仪表处处表现出了他的国会议员高级助手的身份——一套带马甲的灰色西服,一只昂贵的牛皮公文包、头发梳得亮亮的,跨着大步踌躇满志地走出大楼。一辆布莱克和怀特公司的出租汽车从街角那边拐过来,停了下来,一个客人下车。亨德森上了车。
“水门。”他说。直到司机驶过几个街区后,他才又开口说话。
亨德森在水门公寓大楼内有一套陈设简朴的一居室房间,他自己也曾多次认为这是个讽刺。他下车时没有付司机小费。当他走向正门时,一名妇女上了车。一到傍晚,华盛顿出租汽车的生意非常兴隆。
“请开往乔治城大学。”她说。她是一位漂亮的年轻女子,红褐色的头发,抱了一大摞书。
“上夜校?”司机问,从反光镜中察看了一下。
“考试,”姑娘说,她的声音中有一丝不安。“心理学。”
“对待考试最好的办法是不要紧张,”司机劝告她。
特工人员黑兹尔·卢米斯手忙脚乱地放下她的书,她的钱包掉在地上了。”啊,真讨厌。”她弯下腰去捡钱包;在捡钱包时她把另一个特工人员安在司机座位下面的一个微形录音机取了下来。
用了15分钟就到了大学,车费是3.85美元。卢米斯给了司机一张五美元的钞票,叫他不用找了。她穿过校园,上了一辆福特轿车,直接驶往埃德加·胡佛大楼。为了这件事,花了好多功夫——但又是多么轻而易举地办成了!
“当那头熊走入你视野的时候,总是这样的。”负责这件案子的监察官将车往左转,开上了宾夕法尼亚大道。“问题是首先要找到那头该死的熊。”

五角大楼

“先生们,请你们来这里是因为诸位都是对潜艇和俄国人有实际知识的职业情报军官,”达文波特对坐在他办公室里的四名军官说。“我需要象你们这样合格的军官,这次任务是自愿性的,可能有相当程度的危险性——现在我们还不能肯定。我不能说的另一点是,对一个情报军官来说,这将是一项梦寐以求的任务——但是这种梦是你永远无法对任何人讲的。我们大家不都习惯了吗?”达文波特的脸上现出十分难得的笑容。“就象电影上说的那样,如果你愿意干,那很好;如果你不愿意,你现在就可以走,而且以后不会再提这回事。期待人们蒙着眼睛去从事一项具有潜在危险的任务,确实是要求太高了。”
当然谁也没有走,被召到这里来的这些人不是懦夫。而且,将来总会提到这件事,何况达文波特的记性很好。这些都是职业军官,他们穿上军装,挣的钱比一个具有同等才能的人在现实世界中挣的要少,他们所得到的补偿之一是不大会被人杀死。
“谢谢你们,先生们。我想你们会发现这件事是值得去做的。”达文波特站起来,递给每人一个大牛皮纸口袋。“你们会很快就有机会去检查一艘苏联导弹潜艇——从里面进行检查。”四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眨了眨。

北纬33度西经75度

美国“伊·艾伦”号导弹潜艇已就位30多个小时了。它在水下200英尺的深度绕圈巡航,每个圈子约有五海里长,一点也不着急。潜艇只保持舵效航速,反应堆只发出10%的额定功率。军需长正在厨房帮忙。
“这是我在潜艇上第一次干这种事,”“艾伦”号上的一名军官说。他在充当艇上的厨师,正在打鸡蛋煎蛋饼。
军需长轻微地叹了口气。他们应当带上一名好厨师出航的,但是他们的厨师是个毛头小伙子,而现在艇上所有的军人都有20年以上的军龄。除了军需长外,其他军官全是搞技术的,碰上好日子,只会烤烤面包。
“先生,你在家常做饭吗?”
“有时候。我父母曾在克里斯琴山口开设一家饭馆。这是我妈妈拿手的卡其煎蛋饼。真糟糕,我们一点鲈鱼也没有。我会用鲈鱼加上一点柠檬做出好菜来。军需长,你常钓鱼吗?”
“不常钓,先生。”艇上军官和军士长的人数很少,他们在一起工作时,气氛往往比较随便,而军需长则是一个习惯遵守纪律和等级分明的人。“少校,我能问一下我们究竟在干什么吗?”
“我也不知道,军需长。极大可能是我们在等个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呢,先生?”
“我真不知道。请你把那些火腿丁递绐我,还请你看看烤箱里的面包,应当烤好了。”

“新泽西”号战列舰

伊顿准将感到迷惑不解。他的战斗编队扼守在俄国人南边20海里处。如果不是天黑了,他可以从旗舰司令台的最高处望到“基洛夫”号的塔状上层建筑物。这艘战列巡洋舰的护卫舰艇在前头列成单线横宽队形,不断发出脉冲信号,用声纳在搜索一艘潜艇。
自从空军进行了一次假攻击之后,苏联人的行动象是软绵绵的羔羊。这是很不符合他们的特点的。“新泽西”号和它的护卫舰艇经常观察俄国舰艇的队形情况,而两架“哨兵”式飞机也在进行严密监视。俄国人的重新部署使伊顿改为负责对付“基洛夫”号编队。这合他的胃口。他的主要炮组的回转装置都已准备好了,但是大炮里还是装上了八英寸口径的炮弹,火控站配足了人员。“塔腊瓦”号在南面30海里处,它的武装打击力量“猎兔狗”式歼击机正在待命,五分钟内就可以出动。即使苏联的反潜直升机在过去的两天中没有靠近过离美国军舰五海里的地方,但是苏联人必定还是知道这个情况的。他们的“熊”式和“逆火”式轰炸机在上空来往穿梭地飞往古巴——只有几架,那些飞机只要时间来得及就尽快飞回俄国——它们总要把所见到的情况报告莫斯科。美国舰艇巳排成疏开攻击队形。“新泽西”号和它的护卫舰艇上的导弹不断收到这些舰艇的探测装置发来的情报,而俄国人却对此置若罔闻。他们唯一的电子发射就是常规的导航雷达。真令人奇怪。
“尼米兹”号从南大西洋经过5,000海里的急速航行后现已到达巡航距离之内;这艘航空母舰及其核动力护卫舰“加利福尼亚”号、“班布里奇”号和“特拉克斯顿”号现在南面离这里只有400海里,而“美洲”号战斗编队比它们拉后半天的路程。“肯尼迪”号在东边500海里处。苏联人必须考虑他们面临的危险:背后有三艘航空母舰的空军联队以及数百架陆基空军飞机正从一个基地逐渐向南转移到另一个基地。也许这是促使他们表现温顺的原因。
对苏联的“逆火”式轰炸机,从冰岛起,一路上有美国飞机接力“护送”,先是由“萨拉托加”号上航空联队的海军“雄猫”式歼击机、然后由在缅因州驻防的空军“鬼怪”式歼击机“护送”,它们再把苏联飞机交给“鹰”式和“战鹰”式歼击机,后者又沿着海岸线往南,几乎一直“护送”到古巴。毫无疑问,美国对此是非常认真的,但是美国舰艇已不再主动去骚扰俄国人了。伊顿对于不再进行骚扰感到高兴。从骚扰中得不到任何好处,而且,反正一旦需要的话,他的战斗编队在两分钟之内就可以从和平状态进入战时状态。

水门公寓

“对不起,我刚搬到这儿来,我的电话还没有接上。可以借我打个电话吗?”
亨德森很快做出了决定。对方大约有5.3英尺高,红褐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身材均匀,迷人的微笑,穿着也很时髦。“当然,欢迎你到水门来住,请进来。”
“谢谢,我叫黑兹尔·卢米斯。我的朋友管我叫茜赛。”她伸出手去。
“我叫彼得·亨德森。电话在厨房里,我领你去。”看来有希望。他刚结束了他同参议员的一个女秘书保持了很长时间的关系。这使两个人都很痛苦。
“我没有打扰你吧?你这里没有其他人吧?”
“没有,只有我和电视机。你是刚来哥伦比亚特区的?这里的夜生活并不象人们吹的那样,至少当你第二天还得去上班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夜生活了。你为谁工作——我猜想你是个单身姑娘吧?”
“是的。我为达尔帕公司工作,搞计算机程序的。恐怕这方面我谈不了很多。”
都是些好消息,亨德森在想。“电话在这里。”
卢米斯迅速地对周围扫了一眼,似乎是在估量装饰工的工作做得怎么样。她伸到钱包里拿出一枚十美分的钱币递给亨德森。他笑了起来。
“第一个电话免费,不用客气,你要打电话随时都可以来。”
“我刚知道,”她说,同时用手按电话上的键。“这里要比住在劳雷尔饭店好。喂,是凯西吗?我是茜赛。我刚搬来,连电话都还没有安呢……噢,这里有个人很客气,让我用他的电话……好的,明天午饭时见。再见,凯西。”
卢米斯向周围看看。“是谁替你装饰的?”
“我自己干的。我在哈佛选修过艺术课,而且对乔治城的几家好商店很熟悉。你要是知道到哪里去买,就可以买到价廉物美的东西。”
“唷,我真希望我的房间也能装饰成这样!你能带我参观参观吗?”
“当然。先看卧室?”亨德森笑着说,以表示他没有不可告人的意图——他当然有此意图,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是有耐心的。到处看了一下,一共几分钟。看过之后卢米斯相信房间里确实没有其他人。一分钟后有人敲门,亨德森不失常态地嘟哝了一句前去开门。
“是彼得·亨德森吗?”问的人穿着一身制服。亨德森穿的是牛仔裤和运动衫。
“有事吗?”亨德森往后退了一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但是随后发生的事,却完全出乎他的意外。
“你被捕了,亨德森先生。”茜赛·卢米斯说,手上举着她的身份证。“罪名是进行间谍活动。你有权保持沉默,你有权请律师,如果你放弃保持沉默的权利,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录下音来,并且可能被用来对付你。如果你没有律师或请不起律师,我们将设法指定一名律师来为你辩护。你懂得这些权利吗,亨德森先生?”这是茜赛·卢米斯参加的第一个间谍案件。五年来,她专门从事处理银行抢劫案件,经常充当出纳员,把一支0.357毫米的左轮手枪放在存放现金的抽屉里。“你是否打算放弃这些权利?”
“不,我不打算放弃。”亨德森的声音显得很不耐烦。
“喔,你会放弃的,”监察官说。“你会放弃的。”他转过去对陪他来的三名特工人员说。“搜查一下,先生们,要干净利索,要悄悄的。我们不想惊动任何人。至于你,亨德森先生,跟我们走。你可以先换换衣服。我们可以来软的,也可以来硬的。如果你答应和我们合作,可以不上手铐。可是你要是试图逃跑——我想你不愿意那样干吧。”这位监察官在联邦调查局已经干了20年了,还从来没有愤怒地拔出过手枪,而卢米斯却已经开过枪,还打死了两个人。他是联邦调查局的老把式了,心中不禁想起,不知胡佛先生对此会怎么想,更不用说现在这位犹太人新局长了。

“红十月”号潜艇

拉米乌斯和卡马罗夫伏在海图上交谈了几分钟,划了几条可供选择的航线,最后对其中的一条取得一致意见。水兵们对此不闻不问。从来没有人鼓励他们去学会看海图。舰长走向艇尾的舱壁,拿起电话。
“米列克辛同志,”他吩咐道,等了几秒钟。“同志,我是舰长。反应堆系统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舰长同志。”
“太棒了,再坚持两天。”拉米乌斯挂了电话。到下次换班还有30分钟。
米列克辛和助理工程师吉里尔·苏热波伊在轮机舱值班。米列克辛监测着涡轮机,苏热波伊看管着反应堆系统。各人都有一名执勘准尉和三名水兵协助。这两位工程师一路上忙得不可开交。看来他们对轮机舱的每个仪表和检测器都已进行了检查,其中有不少是他们两人在瓦林京·布加耶夫帮助下完全重新安装的。布加耶夫是位电子军官,也是艇上的天才,他还给水兵们上政治课。在艇上,轮机舱的水兵牢骚最多,那种被信以为真的沾染是人所共知的——在潜艇上,没有任何秘密能够长期保住。为了减轻他们的负担,普通水兵也来轮机舱替他们值班。舰长把这称为进行他所主张的多能训练的一个好机会。水兵们则认为这是中毒的好办法。当然,纪律还是得到遵守的。这部分地是由于水兵们信任他们的舰长,部分地是由于他们受过的训练,但更重要的是他们知道,假如他们不马上积极地执行命令,将会出现什么后果。
“米列克辛同志。”苏热波伊叫道。“我这里六号仪表上的主要循环系统出现压力不稳现象。”
“我就来。”米列克辛立即跑过去,把执勤准尉推到一边走到了总控制板前。“又有些仪器坏了!其他的正常,不要紧。”这位总工程师无动于衷地说,让每个人都能听见。但是全舱值勤人员都看到了总工程师对他的助手咬了咬耳朵。年轻的那位缓缓地摇了摇头,两双手都忙着调节操纵系统。
出现一声很响的双节蜂音,一盏红色警告灯也一闪一闪地亮了。
“迅速关闭反应堆!”米列克辛命令道。
“马上就关。”苏热波伊用手指使劲按下总关闭钮。
“你们大家到前面去!”米列克辛又命令道。大家拔腿就走。“不,你,把蓄电池的电接上‘毛虫’马达,快!”
准尉跑着转回来接上开关,嘴里在咒骂他改变命令。这用了40秒钟。
“接上了,同志!”
“走吧!”
准尉是最后一个离开轮机舱的,他把舱口都关严后才跑到控制室去。
“出了什么问题?”拉米乌斯镇静地问道。
”热交换舱出现辐射警报!”
“很好,到前面去同你的一班值勤人员一起冲个澡。要镇静些。”拉米乌斯拍拍值勤准尉的肩膀。“我们以前出过这些问题。你是受过训练的,那些水兵在指望你的领导呢。”
拉米乌斯拿起电话,等了一下对方才有人接。“出了什么事,同志?”控制室里的水兵都在注视着舰长听对方回答,他们对他的镇静自若不能不感到钦佩。全艇的辐射警报器都响了。“很好。我们剩下的蓄电池动力不多了,同志。我们必须浮到用通气管潜航的深度去。准备好发动柴袖机,对。”他挂上了电话。
“同志们,大家听我说。”拉米乌斯说话的声音丝毫不显得紧张。“反应堆控制系统出了个小故障,你们听到的警报不是严重的放射性泄漏事故,而只是反应堆棒控制系统的故障。米列克辛同志和苏热波伊同志已经采取紧急措施成功地关闭了反应堆。但是没有主要的操纵系统,反应堆就不能正常运转,因此我们将用柴油机动力来完成我们的航行。为了确保防止任何可能的辐射沾染,反应堆舱已经被封闭了,等我们使用通气管时,所有舱室,首先是发动机舱,将用水面空气来通风。卡马罗夫,你去艇尾调节环境控制设备,我来驾驶。”
“明白,舰长同志!”卡马罗夫向舰尾走去。
拉米乌斯拿起话筒把这个消息告诉全艇人员。大家都在等待着。艇首的几个水兵在他们自己中间嘟哝着:小故障的“小”字用得太多了;核潜艇绝不能靠柴油航行,也绝不能靠水面空气来通风。
在发出这一简明扼要的通告后,拉米乌斯命令潜艇向水面驶去。

“达拉斯”号潜艇

“把我弄糊涂了,舰长。”琼斯摇着头说。“反应堆的声音停了,水泵的声音也大大减弱了,可是她还以同先一样的速度行驶。我猜是用蓄电池。”
“能使这么大的家伙开得这么快,她的蓄电池系统一定很大。”曼库索说。
“几小时前,我对此计算了一下。”琼斯举起他的笔记本。“这是以‘台风’级艇身为依据计算的,她有着非常灵巧的艇身系数,因此这也许还有些保守。”
“你从哪里学会干这个的,琼斯?”
“汤普森先生替我找了流体动力方面的材料。至于电力方面,则相当简单。她可能有稀有燃料——也许是燃料电池。假如不是这样,如果她是在用普通的蓄电池行驶,那她的原始电力足以起动洛杉矶所有的汽车。”
曼库索摇摇头。“不能老是这样下去。”
琼斯抬起头来。“艇身叽叽嘎嘎的声音……听起来象是她上浮了一点。”

“红十月”号潜艇

“升起通气管。”拉米乌斯说。他从潜望镜中检查,看到通气管确已升起。“好啦,看不到其他舰艇。这是好消息,我想我们已经把帝国主义搜索舰艇甩掉了。升起电子支援措施天线,让我们搞清楚周围确实没有敌机用雷达在偷偷活动。”
“没有,舰长同志。”布加耶夫在调节电子支援措施的控制板。“什么也没有,甚至连民航飞机也没有。”
“好,那我们的确已经把那帮跟踪我们的家伙甩掉了。”拉米乌斯又一次拿起电话。“米列克辛,你可以打开主进气系统,给轮机舱通通风,然后发动柴油机。”一分钟后,随着艇上的大马力柴油机用蓄电池起动,大家都感到了振颤。这把反应堆舱的空气全吸走了,代之以从通气管中抽进来的空气,并把“污染”空气排泄到海洋里去。
发动机振颤了两分钟,全艇人员在等待着隆隆声,因为隆隆声意味着发动机点着了,就能够产生动力使电马达起动。可是没有点着。又过了30秒钟,振颤停了,控制室的电话铃响了。拉米乌斯拿起来接。
“柴油机出了什么毛病,总工程师同志?”舰长厉声问道。“喔,是这样,我将把人派回去——喔,等着。”拉米乌斯对周围看了一下,紧闭着两片发白的嘴唇。低级工程军官斯维亚多夫正站在控制室后面。“我需要一个懂得柴油发动机的人去帮助米列克辛同志。”
“我是在国营农场长大的,”布加耶夫说。“我小时候就开始玩拖拉机了。”
“还有一个问题……”
布加耶夫会意地点点头。“我也这么想,舰长同志,可是我们现在需要那台柴油机啊,不是吗?”
“我不会忘记这一点的,同志,”拉米乌斯平静地说。
“那你可以在古巴给我买点好酒,同志。”布加耶夫大胆地笑着说。“我希望能遇见一位古巴同志,最好是留长头发的。”
“我可以陪你去吗,同志?”斯维亚多夫急着问。他刚才一直在值班,在走到反应堆舱门口时,被从里面抢着跑出来的水兵撞到了一边。
“让我们先估量一下问题的性质,”布加耶夫说,看着拉米乌斯,等待他肯定。
“对,时间足够。布加耶夫,你十分钟后亲自向我报告。”
“是,是,舰长同志。”
“斯维亚多夫,接过上尉的岗位。”拉米乌斯指着电子支援措施的控制板。“利用这个机会学点新技术。”
斯维亚多夫上尉遵命就位。舰长看上去心事重重,斯维亚多夫以前从未看到过他象现在这样。
 

第十四天12月16日星期四


“超级种马”式直升机

他们在离深绿色的海面2,000英尺的上空,以150节的航速飞行。“超级种马”是一种老式直升机,它是在越南战争即将结束时制造的,最初服役时用于清除海防港的地雷。那是它的首要职责。它拉着一部海上滑橇,充当飞行扫雷艇。现在这种大型的“西考尔斯基”直升机已作别用,主要用于远程重货运载,安在机身顶部的三台涡轮发动机产生相当可观的动力,能够远距离运送一排武装战斗部队。
今晚机上除了通常的三名飞行机组人员外,还有四名乘客,而且还在外装油箱里灌满了汽油。这几名乘客集中坐在机尾货舱里,大声聊天,想要压过发动机的吵闹声。他们谈得很热烈,这些情报军官根本不谈他们这次使命可能遇到的危险(谈它毫无意义),而是在猜测他们在一艘真正的俄国潜艇上可能会发现些什么东西。各人都在考虑这将会产生些什么样的故事,也都认为,糟糕的是,他们永远不能向任何人讲述这些故事。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最多只有几个人会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其他人只能看到互不连接的片断,以后可能被人们认为是任何其他行动的一部分呢!如果有苏联特务要想判定这是一次什么样的使命,他会发现自己陷入了迷宫,处处碰壁。
这次使命表面上安排得很严密,直升机按照一条特定的航线飞往英国的“无敌”号航空母舰,然后从“无敌”号上转乘皇家海军的“海王”式直升机飞往美国的“鸽子”号舰艇。这架“种马”直升机离开欧欣阿纳海军航空站只有几小时,这将会被认为只是例行飞行。
直升机上的涡轮发动机正以最大航速运转,消耗了大量燃料。现在飞机已离开美国海岸400英里,还有80英里的航程。他们不是直线飞向“无敌”号,而是迂回飞行,目的是为了瞒过任何可能在雷达上注意到他们离开航空站的人。驾驶员很疲劳,在狭窄的机舵里坐四个小时是够长的了,而军用飞机是向来不照顾机上人员的舒适的。飞行仪表上显示了一道深红色,两名驾驶员特别小心地注视着仪表上的地平线。天色阴沉,浓云密布,他们看不到任何固定坐标,而夜间在水上飞行是很容易使人发困的。但是这次飞行同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驾驶员们干这种事已有好多次了,他们的担心同有经验的司机在滑道上行车时的担心是一样的。确实存在着危险,但这是家常便饭。
“朱丽叶6号,你的目标的方位是0-8-0,离你们75英里,”“哨兵”式飞机呼叫。
“以为我们迷失方向了?”约翰·马克斯中校对着机内电话问道。
他的副驾驶员回答说:“空军他们对于在海上飞行知道得不多,他们以为没有路标可循就会迷路的。”
“啊哈,”马克斯笑了起来。“今晚费城飞鹰队的比赛你希望谁赢?”
“休斯顿加油工队的机会是三成半。”
“六成半。费城队的后卫还受着伤呢。”
“赌五美元。”
“好,五美元。我很容易就会赢了你。”马克斯咧嘴笑道。他喜好打赌。
在他们头上几英尺远的地方,也是离机尾几英尺远的地方,发动机正以每分钟几千转的转速运行,使齿轮带动由七个桨片组成的主转轴保持转动。他们根本无法察觉,在靠近液流检测汽门的转动装置上正在出现一条裂缝。
“朱丽叶6号,你的目标刚派出一架战斗机来接你,八分钟后与你会合。从11点钟的方向,三度角位接近你。”
“他们真客气。”马克斯说。

“鹞”式2-0战斗机

帕克上尉驾驶着“鹞”式战斗机去接“超级种马”式直升机。在这架皇家海军飞机的后座上坐着一名中尉。这次飞行的目的实际上并不是为了把那架直升机护送到“无敌”号上去,而是最后再检查一次附近有无苏联潜艇,它们可能会注意到正在飞行的“超级种马”直升机,并捉摸它在干什么。
“水上有任何动静吗?”帕克问。
“一点光线也没有。”中尉正在操作前视红外扫探器,沿着飞行路线向左右来回扫探。对于正在发生的事情,两个人都不知道,对于什么事情促使他们的航空母舰在浩瀚的大海里驶来驶去却作了种种猜测,但都是瞎猜。
“设法找找那架直升机,”帕克说。
“等一等……在那里,就在我们航线的南边。”中尉按了一下钮,那架飞机就出现在驾驶员面前的屏幕上。屏幕上显示出来的主要是位于飞机顶部的发动机的图象,它的周围是灼热的桨片尖部呈现出的一片相当模糊的深绿色的热光。
“鹞2-0,我是哨兵E。你的目标在你1点钟的方向,距离20英里,请回答。”
“明白,我们已在扫探器上找到了,谢谢,完了,”帕克说。“这些‘哨兵’式飞机还真管用!”
“那架‘西考尔斯基’飞得真卖力气,看那发动机的图象。”

“超级种马”式直升机

这时转动装置裂开了。一瞬间,几加仑润滑油在螺旋桨中轴后面形成一团浓浓的油烟,细巧的齿轮开始互相挤轧。控制台上闪出警报灯,马克斯和副驾驶员立即伸出手去关掉三个发动机的电源,但已来不及了。转动装置想要停下来,但三个发动机的力量把它撕碎了,紧接着就会发生爆炸。碎断了的齿轮片从安全箱中飞出来,打裂了飞机的前半部。螺旋桨的转动惯性使“种马”飞机也猛烈地转动起来,急速向下坠落。坐在机舱后部的四个人中有两个人未系紧安全带,猛一下被弹离坐位,向前翻滚。
“MAYDAY,MAYDAY,MAYDAY,我是朱丽叶6号。”副驾驶员呼叫,马克斯中校摔在操纵装置上,后颈上立即出现一道深红色的血印。“我们在坠落,我们在坠落。MAYDAY,MAYDAY,MAYDAY。”
副驾驶员在设法抢救。涡轮机的主轴在慢慢地转动——转的太慢。自动旋转分离器是他能控制飞机的唯一残存的希望,但它也失灵了。操纵装置几乎全都失灵,飞机象一支钝矛的矛头向黑色的海洋冲下去。离撞到海面只有20秒钟了,他使劲扳动机翼控制仪和机尾转动轴,想使飞机猛一下转过来。他成功了,但已经太晚了。

“鹞”式2-0号战斗机

帕克看着人死去已不是第一次了。他自己就曾向阿根廷一架“匕首”式战斗机发射过一枚“响尾蛇”导弹,杀了人。他对那次经历并不感到愉快。而这一次更糟。他看到“超级种马”机背隆起的发动机被炸碎了,形成一片火花。幸亏没有出现大火。他注视着,希望它的机头能翻上来——确实翻上来了,但上得不够。“种马”砰的一声重重地摔到了水里。机身在正中央裂为两截,前半截一瞬间就沉没了,后一半在水上翻滚了几秒钟,就象一个澡盆在灌水之前那样。根据前视红外扫探器提供的图像,在它沉没之前,谁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哨兵,哨兵,你们看到了吗?请回答。”
“明白,鹞。我们正在安排搜索与救援行动。你能在那里盘旋飞行一会儿吗?”
“明白,我们可以在这里呆一会儿。”帕克查看了一下燃料表。“可以呆90分钟。我——待命。”帕克让战斗机的机头朝下,轻轻地打开了降落灯,照亮了微光电视系统。“你看到了吗,伊恩?”他问坐在后面的伙伴。
“好象刚才还动了一下。”
“哨兵,哨兵,水中可能有一个幸存者。让‘无敌’号立即派一架‘海王’式直升机来这里。我正飞下去察看,情况待报。”
“明白,鹞2-0。你们的舰长报告说刚才有架直升机泛出来了一下,报告完毕。”
25分钟后,一架皇家海军“海王”式直升机到达出事地点。一个身穿橡皮服的伞降医救人员跳下水去,抓住那个幸存者的衣领,再没有其他人了,也没有飞机残骸,只是在水上漂浮着一片汽油膜,在寒气的笼罩下慢慢地蒸发着。第一架直升机匆匆地飞回航空母舰,又来了第二架直升机继续进行搜索。

“无敌”号航空母舰

瑞安从司令台上注视着医务人员把担架抬进舰台。不一会儿,一名水兵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
“这是他的,先生。他是海军少校,叫德怀尔,断了一条腿和几根肋骨。伤势很重,将军。”
“谢谢你,”怀特接过公文包。“可能还有别的幸存者吗?”
那个水兵摇摇头。“没有其他活人了,先生。‘西考尔斯基’一定象块石头似地一直沉下去了。”他看着瑞安。“对不起,先生。”
瑞安点点头,“谢谢。”
“诺福克基地要同我们通话,将军。”一名通信军官说。
“走吧,杰克。”怀特将军把公文包递给瑞安,带他去了通信室。
“那架直升机坠毁了。有一名幸存者,正在抢救,”瑞安对着无线电说。沉默了一会儿。
“是谁?”
“名字叫德怀尔。他们已把他直接送往舰上诊所去了,将军。他已失去战斗力了。请告诉华盛顿,无论原先对这次行动是怎么设想的,现在我们必须重新考虑。”
“明白。说完了,”布莱克伯恩海军上将说。
“不管我们决定要做什么,”怀特将军说,“都必须当机立断。我们的直升机必须在两小时内飞到‘鸽子’号上,要在拂晓前赶回来。”
瑞安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现在海上只有四个人知道正在发生的事情,而且又是最靠近出事地点可以采取行动的,他们中间只有他一个是美国人。“肯尼迪”号离得太远。“尼米兹”号离得近,但是如果要使用它,就意味着要通过无线电把材料发去,而华盛顿极不愿意这么做。可采取的唯一的其他办法是另外再组织和派遣一组情报人员,但是已来不及了。
“我们打开这个公文包吧,将军。我需要看看这项计划的内容。”他们在走向怀特的座舱途中选定了一名机械军士。此人确实是个出色的锁匠。
“天哪!”瑞安在阅读公文包里的材料时喘了口气说,“你最好看看这一份。”
“妙啊。”几分钟后怀特说,“这个计划很巧妙。”
“确实很巧妙。”瑞安说。“不知是哪一位天才想出来的。我知道我同此是结下不解之缘了。我要请华盛顿批准我带几名军官一起去。”
十分钟后,他们又回到通信室。怀特把这个舱里的人都支开了。随后杰克通过加密通话频道说话。两人都希望这一保密装置能畅通无阻。
“我听得见你的声音,很清楚,总统先生。你知道那架直升机已经出了事。”
“是的,杰克,十分不幸。我需要你替我们代劳一下。”
“好的,先生。我预料到了。”
“我不能命令你去做,但是你知道这里面的利害所在。你愿意干吗?”
瑞安闭上眼睛。“愿意。”
“我很感激,杰克。”
当然你要感激喽。“先生,我需要你授权我带几个帮手,带几名英国军官。”
“一名,”总统说。
“先生,我需要多几名。”
“一名。”
“明白了,先生。我们一小时后行动。”
“你知道应当怎么进行吗?”
“知道,先生。那名幸存者身上带有作战命令,我已经阅读了这些命令。”
“祝你幸运,杰克。”
“谢谢你,先生,讲完了。”瑞安关掉了这个卫星频道,转过来对怀特将军说,“自告奋勇一次,就这一次,看看会出现什么情况。”
“害怕了?”怀特看来不是在取笑他。
“我确实有些害怕。能借给我一名军官吗?如果可能,最好是一名会说俄语的。你知道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我们会这样做的,放心。”
五分钟后,他们回到怀特的座舱,等待四名军官的到来。四人全是上尉,都不到30岁。
“先生们,”将军开始说。“这是瑞安中校。他需要一名军官自愿陪他去干一项相当重要的任务。它的性质是保密的,也是极其特殊的,并且还可能有些危险。请你们四位来是因为你们懂得俄语。我要说的就是这一些。”
“是去同一艘苏联潜艇通话吗?”他们中年纪最大的那一个笑嘻嘻地说。“我去合适。我有学习俄语的学位,而且我第一个工作岗位就派在‘无畏战舰’号上。”
瑞安在考虑,接受他后才把情况告诉他这种做法是否符合道德。他点了点头。怀特就让其他三人走了。
“我叫杰克·瑞安。”他伸出手去。
“我叫欧文·威廉斯。那么,我们要干什么呢?”
“那艘潜艇的名字叫‘红十月’号——”
“‘红十月’号。”威廉斯含笑用俄语说。
“她正试图叛逃去美国。”
“真的吗?原来我们一直混了这几天就是为了这件事啊。她的舰长真是好样的。问题是我们对此有多大把握?”
瑞安用了好几分钟时间向他详细介绍了情报内容。“我们用信号把指示发给他,看来他一直在按指示行事,但是只有在我们登上他的潜艇后,才能有把握。人们都知道叛逃者反复无常。这种事经常发生,远远超过你的想象。还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错过这样的机会?!到底我们如何上艇呢,海军中校?”
“我叫杰克,是中央情报局的,不是海军。”他继续介绍计划。
“太棒了。还有时间打点行装吗?”
“十分钟后回到这里来,”怀特说。
“是,是,先生。”威廉斯立正敬礼后走了。
怀特拿起电话。“要辛克莱上尉来见我。”将军解释说,辛克莱是“无敌”号上海军陆战队分遣队指挥官。“你也许还需要带一位朋友。”
这一位朋友是一支FN9毫米口径的自动手枪,有一个备用弹夹,还有一个可以背在肩上的皮套,把它藏在外套里面,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们在离开前把关于这次任务的命令撕成碎片焚毁了。
怀特将军伴送瑞安和威廉斯走向飞行甲板。他们站在舱口外,看着“海王”式直升机发动起来。
“祝你幸运,欧文。”怀特同小伙子握手,后者敬了礼后就去登机。
“向你夫人问好,将军。”瑞安捏着他的手。
“你五天半就到英国,可能比我早见到她。多保重,杰克。”
瑞安狡猾地笑了笑。“那是我的情报估计,是不是?假如我估计对了,这简直就是一次愉快的航行——前提是直升机不坠毁。”
“你穿这身制服很精神,杰克。”
瑞安没有想到这一点。他立正,敬了个礼,象他在匡蒂科军校学的那样。“谢谢你,将军,再见。”
怀特瞧着他钻进直升机。机长拉上了舱门。一会儿,“海王”的发动机加大了马力,直升机刚离开甲板几英尺时有点摇摇摆摆,然后机头向左倾了一下,接着就开始上升转弯,向南飞去。因为未打开飞行灯,机影不到一分钟就消失了。

北纬33度西经75度

“恶汉”号在午夜过后几分钟同“伊·艾伦”号会合了。这艘攻击潜艇部署在那艘老导弹潜艇后面1,000码的地方。这两艘潜艇缓缓地绕着圈子航行,它们的声纳操作员听到一艘柴油动力舰艇——美国“鸽子”号——正在开过来。现在这三艘舰艇已各就各位。还有三艘正在开来。

“红十月”号潜艇

“没有别的办法,”米列克辛说。“我得继续修柴油机。”
“让我们来帮你。”斯维亚多夫说。
“你会修柴油机的燃料泵吗?”米列克辛用疲倦但是和蔼的声音问道。“不,同志。苏热波伊、布加耶夫和我能够对付得了,没有理由也让你受到辐射威胁。我将在一小时后报告。”
“谢谢你,同志。”拉米乌斯关了对话器。“这次航行一直不顺利。破坏,在我一生中还从未碰到过这样的事情!要是我们不能把柴油机修好……我们的蓄电池还只能维持几个小时,而反应堆需要进行彻底大修和安全检查。我向你们发誓,同志们,要是我们发现是哪个狗杂种干的……”
“我们是否应当求援?”伊万诺夫说。
“这里靠近美国海岸,也许一艘帝国主义潜艇仍在尾随我们。我们可能得到什么样的‘援助’呢,嗯?同志们,也许我们的问题并不是偶然发生的,你们考虑过这一点吗?我们也许已成为一场残酷游戏中的小卒子了。”他摇摇头。“不,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绝不能让美国人染指我们的潜艇!”

中央情报局总部

“谢谢你这么快就来,参议员。让你这么早就起床,我感到很抱歉。”穆尔法官在门口迎接唐纳森,带他到自己宽敞的办公室去。“你认识雅各布斯局长吧!”
“当然。是什么风儿一大清早把联邦调查局和中央情报局的头头吹在一起?”唐纳森笑眯眯地问。一定是件好事情。领导特别情报委员会不只是一项工作,而且很有意思,能成为真正了解内情的少数几个人之一确实很有意思。
房间里第三个人是里特,他扶着第四个人从一张高背椅子上站起来。由于椅背挡着,唐纳森进来时未看到他。现在看清楚了,使他大吃一惊,是彼得·亨德森。他的这位助手的西服上下都是皱皱巴巴的,似乎通宵未眠。突然间,他不再感到有意思了。
穆尔法官显得颇为关切的样子。“你当然认识亨德森先生喽。”
“这是什么意思?”唐纳森问。谁也没有料到他的声音会如此之低。
“你对我撤了谎,参议员。”里特说。“你答应不把我昨天告诉你的事透露出去,而你心里一直很明白,你要告诉这个人——”
“我没有这么干。”
“——那么是谁告诉一个克格勃同伙的呢?”里特接着说。“是谁呢,埃米尔?”
雅各布斯放下咖啡杯。“我们监视亨德森先生已有一段时间了。我们未弄清楚的是他的联系人。有些事情实在太明显了,哥伦比亚特区许多人乘坐固定的出租车,亨德森的联系人是个出租汽车司机。我们终于查清楚了。”
“我们是通过你把亨德森查清楚的,参议员。”穆尔解释说,“几年前我们在莫斯科有一名非常出色的间谍,是他们战略火箭部队的一名上校。他连续五年向我们提供了有份量的情报。我们准备把他和他的家属接出来。你知道我们应该努力那么做:你总不能让间谍无休止地工作下去,而我们确实欠了这个人的情。但我犯了个错误,向你的委员会透露了他的姓名。一星期后,他不见了——消失了。当然他最后被枪毙了。他的妻子和三个女儿被遣送去西伯利亚。我们得到的消息说,他们住在乌拉尔以东的一个伐木区里。那个地方很典型,没有自来水,吃得很差,没有医疗设施:由于他们是被判死刑的叛徒的家属,你也许可以想象得出他们得忍受多么大的折磨。一个好人死了,一个家庭被破坏了。想想吧,参议员。这是真人真事。
“最初我们不知是谁泄露出去的。只能是你或其他两人中的一个。因此我们开始个别地向委员会成员泄露一些情报。共花了六个月的时间,其间你的名字曾出现过三次。在那以后,我们请雅各布斯局长对你的所有工作人员进行了审查。埃米尔?”
“1970年当亨德森担任哈佛大学《红色》杂志助理编辑的时候,他被派往肯特州就那次开枪事件写篇报道。你大概记得,在入侵柬埔寨后发生的‘愤怒的岁月’事件和同国民警卫队发生可怕的冲突事件。好象命运安排好了似的,我当时也在处理那些事情,显然这使亨德森很不愉快。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的反应却难以令人理解。他毕业后成为你的工作人员,他开始同他过去那些活动分子朋友谈论他的工作。这样就同俄国人联系上了。他们要求他提供一些情报。那是在圣诞节轰炸期间。他确实反对轰炸,于是他提供了情报。最初是些低级的材料,几天后他们都可以从《邮报》上看到。事情就是这么干起来的,他们抛出了诱饵,他上了钩。几年后,他们当然毫不客气地收回了钓钩,而他已跑不掉了。我们大家都知道那回事。
“昨天,我们在他的出租汽车里安放了一架录音机。你要是知道这样做有多容易,一定会感到很惊讶。间谍也有惰性,就象我们其他人一样。长话短说,我们把你答应不把情报透露给任何人的话录了音,而亨德森不到三小时就把这一情报传递给了一名我们已经掌握的克格勃特务。我们这里也有他的录音。你没有干违法的事情,参议员,但是亨德森先生违法了。他于昨晚9时被逮捕,罪名是从事间谍活动,我们有证据使这一指控成立。”
“我对此一无所知。”唐纳森说。
“我们也认为你不会知道,”里特说。
唐纳森对着他的助手。“你为自己有什么要说的?”
亨德森什么也没有说。他想说他十分抱歉,但是怎么解释他那复杂的心情呢?充当外国间谍的可耻感觉,掺杂着蒙骗了一大批政府官员的快感。被捕时他的心情变得很恐惧,不知道会对他怎么样,而现在又如释重负——一切都过去了。
“亨德森先生已同意为我们工作,”雅各布斯帮着说。“你一离开参议院,他就开始做。”
“那是什么意思?”唐纳森问。
“你在参议院有多久了?13年了吧,是不是?假如我记得不错的话,你原先是被任命填补一位参议员尚未届满的任期的。”穆尔说。
“你也许想要知道我对讹诈的反应吧。”参议员说。
“讹诈?”穆尔摊开双手,“天啊,参议员,雅各布斯局长已经告诉你,你没有干违法的事情,而且我向你保证,中央情报局不会把此事泄露出去。现在问题是,司法部是否决定对亨德森先生起诉,这不由我们掌握。‘参议员助手被判叛国罪;唐纳森参议员声称对其助手的行动一无所知。’”
雅各布斯接着说:“参议员,康涅狄格大学聘请你担任该校的政治学院院长已有好几年了,为何不接受呢?”
“除非亨德森入狱。你要我对此感到内心有愧吗?”
“很显然,他不能再继续为你工作了;同样明显的是,他在你办公室堪称模范地工作了这么多年后,要是被开除,那将会引人注目的。而另一方面,假如你决定脱离公共生活,而他又未能在另一位参议员那里找到同样职位的工作,这样就不会太令人感到惊讶了。而后,他将在会计总局找到一份好工作,在那里他仍将有机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机密。只是从今以后,”里特说。“将由我们来决定他该传递哪些机密。”
“对于间谍活动没有任何限制性的法律,”雅各布斯指出。
“假如苏联人发现呢?”唐纳森说,但未说下去。事实上他也并不在乎,难道不是吗?他并不关心亨德森会怎么样,也不关心那个假想中的俄国人。他所要的是挽救形象,减少损失。
“你赢了,法官。”
“我想你是会同意我们的看法的,我一定告诉总统。谢谢你到这里来,参议员。今天上午亨德森先生将晚一点上班,不要太生他的气,参议员。如果他同我们很好合作,几年后我们就可以给他自由。过去有过这样的情况,但是他必须努力去争取。早安,先生。”
亨德森会就范的,否则他将在一座戒备森严的监狱里度过一生。在听了他在出租汽车里谈话的录音后,他在一名法院速记员和一架电视摄影机前招了供。

“鸽子”号潜艇救难舰

飞往“鸽子”号一路上总算顺利平静。这艘双体救难舰在舰尾有一小块直升机平台,那架皇家海军直升机悬停在离它二英尺的高度,让瑞安和威廉斯跳下去。他们立即被带到司令台,直升机也嗡嗡地朝东北方向飞回老家。
“欢迎到我们舰上来,先生们,”舰长客气地说。“华盛顿说你给我带来了命令。要咖啡吗?”
“有茶吗?”威廉斯问道。
“也许能找到一些。”
“让我们找个能谈机密的地方。”瑞安说。

“达拉斯”号潜艇

现在“达拉斯”号要按计划行事了。由于得到通知要接收另一份极低频电报,曼库索曾在夜间把潜艇短时地浮到天线深度。这份“仅供阅读”的电文很长,是在他的舰长室里用手译出来的。曼库索不善于译密码,他花了一小时才译完。而副舰长钱伯斯则驾驶着潜艇返回去继续跟踪对象。一名水兵经过舰长室,听到门里面轻轻地骂了一声。当曼库索再出现时,他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他也不是个玩牌高手。

“鸽子”号潜艇救难舰

“鸽子”号是海军两艘现代化潜艇救难舰之一,其任务是尽快找到沉没的核潜艇并赶到现场救出艇上人员。它有各种各样的先进装备,其中最主要的是深潜救生器。这艘救生小艇叫“神秘”号,悬挂在“鸽子”号双体之间的结绳架上,还有一个低功率运转的三达因声纳设备,主要用作信标。当时“鸽子”号正在“恶汉”号和“伊·艾伦”号南面几海里处缓慢绕圈航行。两艘“珀雷”级驱逐领舰在北面20海里处,同三架“猎户星座”巡逻机一起在清理这一地区。
“鸽子号,我是达拉斯号,检查一下无线电通畅与否,请回答。”
“达拉斯号,我是鸽子号,你的声音很响,很清楚。请回答,”救难舰舰长通过无线电保密频道回答。
“这件东西在这里。完了。”
“舰长,在‘无敌’号上,我们有一名军官用闪光信号灯发信号。你能使用闪光信号灯吗?”瑞安问道。
“是在行动范围之内吗?你是在开玩笑吧?”
计划很简单,就是有点过于巧妙了。很显然,“红十月”号想要叛逃,甚至可能全艇人员都想叛逃过来——但这种可能性不大。他们要让所有那些想回俄国的人离开“红十月”号,然后佯装用众所周知的俄国舰艇上都带有的烈性沉船炸药把潜艇炸掉。随后艇上其余人员将驾艇朝西北方向去帕姆利科湾,等苏联舰队确信“红十月”号已经沉没并得到水兵的证实后返航回国。可能出什么差错吗?很难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红十月”号潜艇

拉米乌斯从潜望镜中向外瞭望。美国“鸽子”号是他能看到的唯一舰艇,但是电子支援措施的天线报告说,北部水面有雷达活动,有两艘驱逐领舰守卫在那里。计划原来是这样的。他注视着闪光信号灯,在脑子里把内容译出来。

诺福克海军医疗中心

“谢谢你下来,大夫。”情报军官坐在医院院长助理的办公室里。“听说病人醒过来了。”
“大概在一小时前,”泰特证实说。“他清醒了约20分钟。现在睡着了。”
“这是否意味着他能活过来?”
“是个好兆头。他说话还算有条理,看来大脑没有明显受伤。我本来对此有些担心。我要说他现在的希望比较大,但是这些低温病例可以一下子就变得岌岌可危的。他是个病得很厉害的小伙子,这一点并没有变化。”泰特停顿了一下。“我想向你提个问题,中校。俄国人为何不高兴?”
“什么事情使你这么想?”
“不会看不出来的。再说,杰米找到了一名懂俄语的在职医生,我们已让他照顾这个病人。”
“你为何不先告诉我?”
“俄国人也都不知道。这是由于医疗需要而决定的,中校。有一位能说病人语言的医生守在周围本身就是一种好的医疗方法嘛。”泰特笑吟吟地说。他对于自己想出这一手搞情报的花招颇为得意,因为它既符合正规的医疗道德,又遵守了海军的规章。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病历卡。“不管怎么样,病人的姓名叫安德烈·卡季斯金。正象我们所想的那样,他是个厨师,来自列宁格勒。他那条舰艇的名字叫‘波利托夫斯基’。”
“我向你致意,大夫。”情报军官认可了泰特的策略,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非专业情报人员在插手与他们无关的事情时会如此聪明。
“那么俄国人为何不高兴?”泰特尚未得到答复。“你们为何不在那里派个人?你们不是一直都很清楚吗?你们知道他是从哪条舰艇上逃出来的,而且知道那条舰艇为何沉没的……因此,如果他们最想知道的是他来自哪一条舰艇,而且如果他们对于所得到的消息不高兴——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在那个地区还有另一艘潜艇失踪了?”

中央情报局总部

穆尔拿起电话。“詹姆斯,你和鲍勃马上到我这里来!”
“什么事,阿瑟?”一分钟后格里尔问道。
“这是‘红衣主教’发来的最新电报。”穆尔把一份电报的影印件递给他们两人。“我们怎么能尽快把这送出去?”
“向那么远的地方送?这就是说要派一架直升机,至少要一两个小时,可是我们必须要更快地把它送出去。”格里尔催促地说。
“我们不能使‘红衣主教’遭到危险,这是最重要的。起草一份电报,让海军或空军派专人送去。”穆尔不喜欢这种做法,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那样花的时间太长了!”格里尔大声反对。
“我也喜欢那个小伙子,詹姆斯。但空谈无济于事,赶快行动吧。”
格里尔离开那间房子时,嘴里还在咒骂,好象他还是个50岁的水兵。

“红十月”号潜艇

“同志们,‘红十月’号的官兵们,我是舰长,”全艇人员都注意到,拉米乌斯压低了声音。几小时前出现的惊慌失措的苗头几乎使他们发生暴动。“为修复发动机所做的努力失败了,我们的蓄电池也快要耗尽了。我们离古巴又太远,无法得到救援,我们也无法期待得到祖国的救援。我们的电力只能维持我们的环境控制系统几个小时。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必须放弃潜艇。
“现在有一艘美国舰艇与我们靠得很近,表示愿意提供他们的所谓援助,这不是偶然的。同志们,我要告诉你们出了什么事。一名帝国主义间谍破坏了我们的潜艇,不知怎么他们知道了我们的命令。同志们,他们在等我们,等啊,等啊,希望把他们肮脏的手伸到我们的艇上来。他们不会得逞。艇上人员将被送离潜艇。他们休想得到我们的‘红十月’号!高级军官和我留下来,引爆艇上带的沉船炸药。这里的水深达5,000米,他们休想得到我们这艘潜艇。除值勤人员外,所有其他人员都在自己的舱里集合。我要说的就是这一些。”拉米乌斯在控制室里环视了一下。“同志们,我们失败了。布加耶夫,向莫斯科和那艘美国舰艇发出必要信号。然后我们下潜100米。我们不能冒险让他们得到我们的潜艇。我对此负完全责任——真不光彩!同志们,记住这一点。这是我一个人的过错。”

“鸽子”号潜艇救难舰

“收到呼救信号,”报务军士报告。
“以前曾上过潜艇吗,瑞安?”库克问道。
“没有,我希望比乘飞机安全些,”瑞安想开个玩笑。事实上他非常害怕。
“那好,让我们把你送到‘神秘’号小艇上去。”

“神秘”号救生小艇

这艘深潜救生器只不过是把三块金属板焊接在一起,在后面安了个螺旋桨,四周加了一层电镀,以保护船体上承受压力的部位。瑞安先钻进舱口,威廉斯跟在后面。他们找到了座位,等着起动。三名水兵已经开始工作。
“神秘”号已准备就绪。“鸽子”号按命令用绞索把它放送到下面平静的海面上。它立即向下潜去,它的电马达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它的低功率声纳系统立即找到了那艘俄国潜艇,在半海里外,300英尺深处。小艇操作人员被告知说,这是一次简单的救援任务。他们都是专家。不到十分钟,“神秘’号就悬停在那艘导弹潜艇前部的太平室上。
定向螺旋桨小心翼翼地把小艇放好位置,一名军士检查了一下,对接套筒已拧紧。“神秘”号和“红十月”号之间套筒内的水很快被排到了深潜救生器上的低压舱里,这样就把两艘艇密封在一起。剩余的水用水泵排出。
“现在轮到你了,我想。”上尉把瑞安引到小艇中部地板上的舱口处。
“我想是的。”瑞安跪在舱口旁,用手砰砰敲了几下。没有回答。随后他用一把扳手敲。一会儿他听到了三下回音。瑞安扭开了舱口中央的锁扣转把。他把舱口盖拉起来,发现另一个舱盖已从下面打开了。下面那个垂直的舱盖还关着。瑞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顺着涂了白漆的圆管舷梯爬下去,威廉斯跟在后面。到底后,瑞安敲了敲下面那个舱口盖。

“红十月”号潜艇

舱口盖立即打开了。
“先生们,我是美国海军的瑞安中校。我们能帮助你们吗?”
同他说话的那个人比他矮一些,但比他壮实。他的肩章上有三颗星,胸前有好几道勋表,袖口上有一道很宽的金色条纹。原来他就是马科·拉米乌斯……
“你会说俄语吗?”
“不,先生,我不会。你们发生了什么样的紧急情况,先生?”
“我们的反应堆系统出现了严重的渗漏,控制室后面都已受到了沾染。我们必须撤离。”
在听到“渗漏”和“反应堆”的字眼时,瑞安感到他的皮肤在发痒。他回忆起他曾坚持认为他所设想的情况是正确的。那是在地面上,900英里以外,在一间舒适、暖和的办公室里,围着一群朋友——是啊,不是敌人。而现在这个舱里20人的目光却似乎要置他于死地。
“我的老天爷!行啊,那就开始行动吧。我们每次能送走25人,先生。”
“不要这么着急,瑞安中校。我的部下将会受到怎样的对待?”拉米乌斯大声问道。
“当然将作为我们的客人。如果他们需要的话,可以进行健康检查。我们将尽快安排他们返回苏联。难道你以为我们会把他们关起来?”
拉米乌斯哼了一声,转过去用俄语同别人说话。从“无敌”号飞来的途中,瑞安和威廉斯商定,关于威廉斯懂得俄语一事暂时保密。威廉斯现在穿的是美国军服。两人都认为,俄国人是不会注意到两人口音不同的。
“彼得罗夫大夫,”拉米乌斯说。“你带第一批25人。要管好这些人,大夫同志。不要让美国人同他们个别谈话,也不要让任何人单独走开。你要举止适当,既不过分,也不拘谨。”
“明白了,舰长同志。”
瑞安瞧着彼得罗夫点人数,他们通过舱口爬上舷梯。他们都上去后,威廉斯先把“神秘”号上的舱盖关好,然后又把“红十月”号太平室上的舱盖关严。拉米乌斯又派了一名值勤准尉进行了检查。他们听到那艘深潜救生器脱离接触,马达发动后开走了。
随后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气氛有点尴尬。瑞安和威廉斯站在舱的一角,拉米乌斯和他的部下对着他们。这使瑞安想起上高中时参加舞会的情况,在舞会上男孩子和女核子一群一群地分开站着,中间隔着一段距离,没有任何人。在一名军官掏出—支香烟时,瑞安试图打破沉默。
“可以给我支烟吗,先生。”
鲍罗丁抖了抖烟盒,一支烟露出一段。瑞安抽了出来,鲍罗丁用一根纸制火柴替他点燃。
“谢谢。我已戒了烟,但是我想,在水下一艘反应堆出了故障的潜艇上吸烟不能算太危险吧,你说呢?”这是瑞安第一次吸俄国烟,但吸得不太舒服。粗糙的黑烟叶使他有点发晕。周围的空气本来就有浓浓的汗臭味、机油味和洋白菜味,现在又增加了一股苦辣味。
“你们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的?”拉米乌斯问。
“我们是驶向弗吉尼亚沿海的,舰长。一艘苏联潜艇上星期在那里沉没了。”
“喔?”拉米乌斯很喜欢这条大新闻。“一艘苏联潜艇?”
“是的,舰长。那是一艘我们称为A级的潜艇。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他们救起了一名幸存者,他现在诺福克海军医院。请问贵姓?”
“马科·亚历山德罗维奇·拉米乌斯。”
“杰克·瑞安。”
“欧文·威廉斯。”他们同大家握了手。
“你成家了吗,瑞安中校?”拉米乌斯问。
“成家了,先生。有妻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你呢,先生?”
“没有,没有成家。”他转过去用俄语对一名下级军官说话。“你带第二批。听见我对大夫的指示了吗?”
“听见了,舰长同志!”那个青年人说。
他们听到“神秘”号的电动马达声已在头顶上,一会儿就听见金属对接轴环扣住太平室的咔嚓声。从“神秘”号送走第一批到回来总共才40分钟,但似乎象是过了一个星期。天哪,要是反应堆真的出了毛病怎么办?瑞安在想。

“恶汉”号潜艇

两海里外,“恶汉”号停泊在离“伊·艾伦”号几百码的地方。两艘潜艇用水下音响通信交换信息。“恶汉”号的声纳兵注意到一小时前有三艘潜艇通过。“步鱼”号和“达拉斯”号现在位于“红十月”号和其他两艘美国潜艇之间,他们的声纳兵正在聚精会神地监听有无干扰,有无舰艇朝这个方向开来。从“红十月”号把人转移到“鸽子”号这一海域离海岸很远,可以避开沿海货船和油船的来往,但是不能排除可能会遇上一艘迷了航向的舰艇。

“红十月”号潜艇

当第三批水兵在斯维亚多夫上尉率领下离艇的时候,排在队伍最后的一名炊事兵突然走开了,他说是去拿他的盒式录音机,那是他积了几个月的钱买的。没有人注意到他没有回来,连拉米乌斯也未注意到。水兵们,甚至那些有经验的值勘准尉,也都争先恐后地逃离潜艇。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批了。

“鸽子”号潜艇救难舰

在“鸽子”号上,苏联水兵被带到水兵食堂去。美国水兵仔细地瞧着这些俄国同行,但双方没有交谈。俄国人发现餐桌上放了咖啡、火腿、鸡蛋和烤面包。彼得罗夫对此感到高兴。当这帮水兵在狼吞虎咽的时候,控制他们不成问题。一名低级军官当译员,在他们要求下又拿来了许多火腿。炊事兵接到的命令是,俄国人能吃多少,就向他们提供多少。当一架直升机从岸上运来20个新人时,大家都忙碌起来。其中有一人立即奔向司令台。

“红十月”号潜艇

“最后一批,”拉米乌斯在自言自语。“神秘”号又对接上了。上一个来回用了一小时。两个舱盖打开后,深潜救生器上的上尉走下来。
“下一趟要推迟些时间,先生们。我们的电池快用完了,要用90分钟充电。有问题吗?”
“照你说的办,”拉米乌斯回答。他先翻译给他的部下听,然后命令伊万诺夫率领这一批。“高级军官留下来,我们还有事要办。”拉米乌斯握着那名青年军官的手。“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告诉莫斯科,我们已尽了职。”
“我会那样做的,舰长同志。”伊万诺夫回答时喉咙里有点发噎,几乎说不出话来。
瑞安注视着水兵们离去。“红十月”号太平室的舱盖关上了,然后“神秘”号的舱盖也关上了。一分钟后,听到金属磨擦声,那艘微型救生潜艇脱离了,向上浮去。他听到电动马达隆隆的转动声,但很快就消失了。他感到漆着绿色的舱壁正在向他围拢过来。虽然乘飞机也令人害怕,但是至少没有使你感到要窒息的这种气氛。可是现在他在这里,深水下面,离海岸有300海里,在这艘世界上最大的潜艇上,而艇上只有十个人懂得如何操作。
“瑞安中校,”拉米乌斯立正说,“我的军官们和我请求到美国政治避难——我们给你们带来了这件小小的礼物。”拉米乌斯向那些钢板舱壁做了个手势。
瑞安早就准备好了答复。“舰长,我谨代表美国总统接受你们的请求。欢迎你们获得自由,先生们。”
谁都不知道舱内的内部电话装置已经打开。指示灯插头在几小时前就拔掉了。在前面隔着两个舱室,那名炊事兵在听着。他对自己说,本来以为留下来没有必要,但是,现在看来是留对了。现在我该怎么办?他在思索。履行职责,这说起来容易——但他是否记得如何去执行?
“我不知该怎么说你们这些好样的。”瑞安再次同每个人握手。“你们干得很出色。确实干得很出色!”
“对不起,中校,”卡马罗夫说。“你会说俄语吗?”
“对不起,威廉斯上尉会说,但我不会。本来应该是一组会讲俄语的军官而不是我来这里的,但他们的直升机昨晚在海上坠毁了。”威廉斯把此译成俄语。有四名军官不懂英语。
“那么现在怎么办?”
“几分钟后,离这里两海里处将有一艘导弹潜艇炸毁。我们的一艘旧潜艇。我想你对你部下说的是要炸沉这艘艇——天哪,我希望你不是真要那么干吧?”
“难道在我的艇上干起仗来?”拉米乌斯大笑。“不会的,瑞安。然后呢?”
“在大家都以为‘红十月’号已沉没之后,我们将朝西北方向驶往奥克拉科克港,在那里待命。美国‘达拉斯’号和‘步鱼’号将护卫我们。就这么几个人能开动这艘艇吗?”
“这些人能开动世界上任何舰艇!”拉米乌斯先用俄语说,他的那些军官都咧嘴笑了。“这样你以为我们的人就不知道我们干了什么吗?”
“是的。‘鸽子’号上的人将知道发生一次水下爆炸,他们无法知道爆炸的地点不对,是不是?就在这个时候你们的海军有许多舰艇在我国沿海活动,你知道吗?在他们离去后,我们就要研究把这个礼物放在何处,长期保存起来。我不知道会放在哪里。你们诸位当然将是我们的客人。我们有许多人要同你们谈话。目前,你们可以确信,你们将得到非常好的待遇——比你们想象的要好。”瑞安确信,中央情报局将给每个人一大笔钱。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不愿意使他们的这种勇敢行动受到侮辱。他了解到,叛逃者很少期望得到钱,而且几乎从不要求得到钱。这使他感到惊奇。
“那么政治教育呢?”卡马罗夫问。
瑞安哈哈大笑。“上尉,到时候有人会请你们去,向你们介绍我们的国家是什么样的制度。这大约要用两个小时。之后,你可以随即告诉我们,我们有哪些事做的不对——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这么做,你们为何不该呢?但是目前我还不能这么做。请你们相信,你们会喜欢这个国家的,也许会比我更爱。我从未在一个没有自由的国家里生活过,因此也许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眼下,我想你们该开始干活了。”
“是的,”拉米乌斯说。“来吧,我的新同志。我们也要给你们安排活干。”
拉米乌斯领着瑞安通过一连串水密门向艇尾走去。几分钟后,他来到导弹室,那是一间很宽敞的大舱,分两层,装着26枚深绿色的导弹导管。在一个粱架上,存放着200多枚热核弹头。这间舱室里存放的危险物品足以使瑞安毛骨悚然。这些导弹不是学术上抽象的东西,而是真家伙。他走的是上面一层,是格子形的钢板。他可以看到下面一层舱板非常坚固。走过导弹室和另一间舱室,他们来到控制室。潜艇内部宁静得叫人害怕,瑞安意识到水兵们为何常常迷信。
“你坐在这儿。”拉米乌斯指着左侧操舵兵的位置对瑞安说。那里有一个象飞机上的方向盘和一大堆仪表。
“要我干什么?”瑞安问,坐了下来。
“你掌舵,中校。你以前从未干过这个吗?”
“没有,先生。我以前从未上过潜艇。”
“可你是海军军官呀。”
瑞安摇了摇头。“不是的,舰长。我为中央情报局工作。”
“中央情报局?”拉米乌斯嘘了一声,好象这个名字有毒似的。
“我知道,我知道。”瑞安把头靠在方向盘上。“他们管我们叫黑暗势力。舰长,我就是其中一分子,可我这一分子可能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我是坐办公空的,务请相信这一点——现在我最希望的是回家同老婆孩子在一起。要是我当时稍有点头脑,我本来是会留在安纳波利斯继续写书的。”
“写书,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历史学家,舰长。几年前我被请去参加情报局担任情报分析员。你知道那是干什么的吗?特工人员把材料送回来,我对材料进行分析。我卷入这场麻烦事完全是出于错误——他妈的,你不相信我说的,但这是真的。不管怎么样,我写过几本关于海军历史的书。”
“告诉我你写了哪些书。”拉米乌斯吩咐说。
“《选择与决定》、《鹰的末日》,还有一本新书明年出版,叫《战斗不止的水兵》,是哈尔西上将的传记。我写的第一本书是关于莱特湾战役的。据我了解,你们的《海军文集》月刊发表过书评。它是讨论战斗情况下所作战术决策的性质的。伏龙芝图书馆应当有一二十本吧。”
拉米乌斯沉默了一会儿。“啊,我知道这本书。对了,我看过一部分。你错了,瑞安,哈尔西的表现很愚蠢。”
“在我们国家你会干得很好的,拉米乌斯舰长。你已经是个书评家了。鲍罗丁副舰长,能给我支烟吗?”鲍罗丁递给他一整包香烟和火柴。瑞安点燃了一支,实在难抽。

“阿瓦伦”号救生艇

“神秘”号第四次返回“鸽子”号就是让“伊·艾伦”号和“恶汉”号采取行动的信号。“阿瓦伦”号升离海底一点,驶向几百码远的那艘旧导弹潜艇。舰长已把艇上官兵集合在鱼雷室。全艇所有的舱口、舱门、入孔和闸门全部打开。一名军官从后面走来,也进了鱼雷室。他身后拖了根黑色电线,那根电线连接着艇上每一颗炸弹。他把电线同一个定时器接上。
“准备完毕,舰长。”

“红十月”号潜艇

瑞安瞧着拉米乌斯命令部下各就各位。大多数人去艇尾操作发动机。拉米乌斯很讲礼貌,先用英语说,然后又用俄语重复一遍,说给那些不懂英语的人听。
“卡马罗夫和威廉斯,请你们到前面把所有的舱盖都关紧。”拉米乌斯对瑞安解释说:“如果哪里出故障——不会的,但是万一出了——我们没有足够的人进行修理。所以我们把整个艇封闭起来。”
瑞安听起来感到有道理。他把一只空杯子放在操纵台上当烟灰缸。控制室内只留下他和拉米乌斯。
“我们什么时候起航?”拉米乌斯问。
“你们一准备好,就起动,先生。我们必须在涨潮时到达奥克拉科克港,那大约是在午夜后八分钟的时候。我们能做到吗?”
拉米乌斯查看了海图。“没问题。”
卡马罗夫领着威廉斯通过控制室前面的通信室。他们让那里的水密门开着,然后走向前面的导弹室。在这里他们走下一座梯子,从下面那层导弹舱板向前面的导弹舱舱壁走去。他们通过舱门走进贮藏舱,一路上检查了每一个舱口盖。靠近艇首部位,他们爬上另一个梯子,走进鱼雷室,把身后的舱口盖用钩子扣牢,然后通过鱼雷室和水兵舱往后走。两人都感到在一艘没有水兵的舰艇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们不慌不忙,威廉斯对什么都仔细看看,不断地向卡马罗夫提问题。上尉很高兴用本国语言回答问题。两人都是能干的军官,对自己的职业都有着热烈的感情。就威廉斯来说,“红十月”号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这么说了好几次。对一些细小的地方他看得非常仔细。舱板上瓷砖铺地,舱盖四周都镶着厚厚的橡皮密封垫,他们来回检查舱盖的水密情况,几乎一点响声也没有。显然,为了使这艘潜艇不发出响声,确实是下了功夫的。
当他们打开通向导弹室上层舱扳的舱口盖时,威廉斯正在把他喜欢的一个海上故事翻译成俄语。他跟在卡马罗夫身后通过舱口走上去时,他突然记起,导弹室明亮的顶灯未关。难道他们关了吗?
瑞安想休息一下,但是未能如愿,椅子很不舒服。他想起俄国人如何造就“苏联新人”的一则笑话——用飞机座位把一个人扭成各种各样难看的形状。在艇尾,轮机舱的人员已在开始起动反应堆。拉米乌斯正在内部电话机上同总工程师说话,一说完,反应堆冷却剂的流动声就逐渐加大把水蒸汽输入涡轮发电机组。
瑞安猛地抬起了头,好象是先感到那个声音,然后才听到。一股凉气顺着后脖子直往上冒,然后脑子里才意识到这是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他不禁脱口而出。其实他已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什么?”拉米乌斯在他后面10英尺处。“毛虫”发动机正开始转动,一种奇怪的隆隆震动声在整个艇内发出了回声。
“我听到一声枪响——不,是好几响。”
拉米乌斯向前走了几步,觉得很有趣。“我想你听到的是‘毛虫’发动机的响声。我想,正如你说的,这是你第一次登上潜艇,第一次总是不容易的,就连我第一次也是这样。”
瑞安站了起来。“也许是这样,舰长,但是我知道我听见的是枪声。”他解开上衣扣子,拿出手枪。
“把枪给我。”拉米乌斯伸出手去。“在我的潜艇上不能持有手枪!”
“威廉斯和卡马罗夫在哪里?”瑞安颤抖了一下。
拉米乌斯耸耸肩。“他们是晚了,还没回来。但是这艘潜艇很大呀。”
“我到前面去检查一下。”
“你呆在你的位置上!”拉米乌斯命令他。“你得照我说的去做!”
“舰长,我刚才听到的响声很象是枪声,我要到前面去检查一下。你有没有挨过枪击?我挨过。我肩上有伤疤可以证明这一点。还是你来掌舵吧,先生。”
拉米乌斯拿起电话,按了一个钮。他用俄语说了几秒钟后就挂上了。“我要陪你去看看我的潜艇上没有人,鬼也没有,会闹鬼吗?鬼,没有鬼。”他指着手枪。“难道你不是间谍吗,嗯?”
“舰长,信不信由你,好吗?说来话长,我总有一天会告诉你的。”瑞安等待拉米乌斯明显地放了心。轴隧式传动器的隆隆声使潜艇听起来好象是在鼓里。
一名军官来到控制室,瑞安记不起他的名字。拉米乌斯说了几句话,引起那个军官大笑——但当他看到瑞安的手枪时,笑声就停止了。显然,这两个俄国人对瑞安持有手枪都感到不高兴。
“你批准吗,舰长?”瑞安做出向前面走去的姿势。
“去吧,瑞安。”
控制室和隔壁舱室之间的水密门开着。瑞安慢慢地进入无线电室,目光向左右搜索,那里没有任何可疑点。他往前走向通往导弹室的门,门关得很死。门有四英尺左右高,约二英尺宽,中央有个转盘把它锁上了。瑞安用一只手扭动转盘,转盘上涂满了机油,铰链上也上了很多机油。他慢慢地把门拉开,仔细地观察舱口栏板周围的情况。
“啊,他妈的,”瑞安吸了口气,向舰长招手,叫他前来。导弹舱足足有200英尺长,只有六七盏或七八盏小红灯亮着。难道先前不是照得很亮吗?在舱的那一端一盏亮灯闪了一下,远处的舱盖处有两个影子爬卧在它旁边的格子板上,两个影子一动也不动。瑞安看到的灯光正在一颗导弹导管旁边摆动。
“是鬼吗,舰长?”他悄悄地说。
“那是卡马罗夫。”拉米乌斯还用俄语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瑞安拉了一下FN自动手枪上的枪栓,肯定子弹已上了膛。然后,他脱了鞋子。
“还是让我来对付。我曾在海军陆战队当过上尉。”可是我在匡蒂科军校所受的训练却在此毫无用处,他暗自想着。瑞安走进舱去。
导弹舱几乎有全艇的1/3长,高里分两层,下面一层舱板是坚固的金属板,上面一层是金属格子板。在美国的导弹舰艇上把这个舱叫做“舍伍德森林”。这个名字非常恰当。导弹导管的直径足有九英尺,漆成深绿色,比室内的颜色深一些,看起来就象是一棵棵大树干。他把身后的舱盖拉上,随后向右移动。
那灯光似乎来自上层导弹舱板右侧最远的那枚导弹导管处。瑞安停下来倾听,那里有动静。他可以听到一阵轻轻的沙沙声,而且灯光在摆动,好象发自一盏手提工作灯。响声正沿着艇体里层光滑的装甲钢板传过来。
“我干吗要来呢?”他低声地自言自语。他必须穿过13颗导弹导管才能到达亮灯的地方,也就是得越过200多英尺长敞露的舱板。
他绕着第一颗导弹导管向前走去,右手拿着枪,放在腰部位置,左手扶着冰冷的金属导管。他在出汗,刻有网纹的硬橡皮做的枪把已经湿了。他心里想,这也许是在枪把上刻网纹的原因。他到达第一颗导管和第二颗导管之间,向左边看了看,肯定那里没有人之后又准备向前移动。还要穿过12个导管。
舱板的格栅是由八英寸厚的钢棍焊接成的。他走在上面,两只脚已经开始痛了。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转到下一颗导管去。他感觉好象是个宇航飞行员在环绕月球运行,老是在跨越地平线。但是在月球上却没有人等着向你开枪。
有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瑞安吓了一跳,霍地转过身来,一看是拉米乌斯。拉米乌斯想说什么,但瑞安用手指尖捂住来者的嘴唇,摇了摇头。瑞安的心几乎要跳出来,心跳声听得很清楚,几乎可以用来发送莫尔斯电码了。他还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怎么搞的,竟然没有听见拉米乌斯走过来?
瑞安做了个手势,表示他打算顺着每一颗导弹导管的外缘前进。拉米乌斯示意他顺着内缘向前去。瑞安点了点头。他决定把外套的钮扣扣上,把衣领翻起来,这样可以减少些目标。一个全部深色的影子比影子上有一个白色的三角形要安全些。下一颗导管了。
瑞安看到导管上漆着字,另外有一些字是铸在金属体上的。这些字是用大写俄文字母写的,可能是些“不准吸烟”之类毫无用处的内容。他目光锐利,听觉灵敏,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好象有人用沙纸把他所有的感觉器官擦了一下,使他变得异乎寻常地警觉起来。他挨着下一颗导管的边向前挪动,手指神经质地不断在枪把上动弹着,又想擦擦眼睛里的汗水。这里什么也没有:左侧没问题。下一颗……
走了五分钟才挪到舱的中间,即在第六颗和第七颗导管之间。从舱室前端传来的响声现在更清楚了,灯光也肯定在摆动。那一头第一颗导管的影子稍稍有些摇晃,但是不很厉害。一定是一盏工作灯,其电源插在墙插座上,或者其他什么插座上。他在干什么呢?在移动导弹?不止一个人?拉米乌斯叫他的水兵登上深潜救生器时为什么没有点一下人数呢?
我为何不点呢?瑞安在骂自己。还有六颗导管。
当他转到下一颗导管时,他向拉米乌斯示意,在尽头可能有一个人。拉米乌斯会意地点点头。他也已经这样断定了。他刚刚注意到瑞安已脱了鞋子。他想这个办法好,于是也就抬起左脚脱鞋。他的手指有点僵硬,在鞋上笨手笨脚地瞎摸。鞋子啪的一声掉在一块松动的铁格子上。瑞安正好暴露在亮处。他愣了一下。远处头上的灯移动了,接着就是一片寂静。瑞安窜向左边,顺着导管的边缘向前看去。还有五颗导管。他看到一个人的部分面孔,还有一道闪光。
他听到了枪声,身子向下一缩,子弹铛的一声击在后舱壁上,然后,他退回原处隐蔽。
“我穿到那一边去,”拉米乌斯悄悄地说。
“等着听我的。”瑞安抓住拉米乌斯的上臂,一起回到导管的右侧,手枪对着前方。他看到了那个人的脸孔,这次他先开枪,但知道打不中。同时他把拉米乌斯向左边推去。舰长飞快地奔到另一边,蹲在一颗导管后面。
“你跑不了了,”瑞安大声说。
“你们啥也拿不到。”是个年轻人的声音,声音中流露出有些害怕。
“你在干什么?”瑞安问。
“你以为我在干什么,美国佬?”这一次,嘲弄的语气更明显。
瑞安认为,他可能是在想法子引爆一枚弹头。这个想法有道理。
“那样你也会死去,”瑞安说。警察不是也试图向躲在障碍物后面的嫌疑犯喊话吗?有一次纽约一名警察不是也在电视上说,“我们要设法不厌其烦地向他们喊话吗?”但是那些是罪犯。瑞安在对付的是什么人呢?一名留下来的水兵?一个改变了主意的拉米乌斯的亲信军官?克格勃特务?还是以水兵作掩护的苏军情报总局的特务?
“我死就死好了,”对方回答说。灯移动了,他在想方设法继续做他原先在做的事情。
瑞安绕着导管向前移动时,又开了两枪。前面还有四颗导管。他的子弹都没有射中,而是铛铛地打在前舱壁上。有一个极小的可能,子弹撞击后又弹回——那不可能……他向左边看了一下,看到拉米乌斯还和他在一起,隐蔽在导管的左侧。他没有枪,他为何自己不带上一支呢?
瑞安深吸了口气,跳向下一颗导管。那个家伙正等着呢。瑞安向舱板扑下,子弹没有打中他。
“你是谁?”瑞安问,同时跪起来,靠着导管好歇歇气。
“一名苏联爱国者!你是我们国家的敌人,你们是绝对拿不到这艘潜艇的!”
瑞安在想,他的话太多,这样好,也许会有机会。“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姓名无关紧要。”
“成家了吗?”瑞安问。
“我的父母将为我感到骄傲。”
是名苏军情报总局的特务,瑞安对此已能肯定。不是政工军官,他的英语说得太好了。可能是政工军官的副手。他正在对付的是一名训练有素的校官。了不起,一名受过训练的特工人员!正象他本人说的,一名爱国者!不是一个狂人,而是一个竭诚尽职的人。虽然他害怕,但还是要去尽职。
要把他妈的这艘潜艇整个炸毁,让我与它同归于尽!
尽管如此,瑞安知道他自己条件有利。那个家伙要干的事情还没有干完,瑞安只要能止住他或延误他足够的时间就行。他移向导管的右侧,只用右眼顺着导管的边沿向前看:他这一头,一点灯光都没有——这又是一个有利条件。瑞安可以比较容易地看到他,而他却不容易看到瑞安。
“你不必去死,我的朋友。只要你把枪放下……”那又会怎么样呢?关进联邦监狱了此一生?更可能的就是失踪。莫斯科不可能知道美国人搞去了他们的潜艇。
“难道中央情报局不会把我干掉,嗯?”那人冷笑说,但声音有些发颤。“我不是傻瓜。假如我要去死,那是为了实现我的宗旨而献身,我的朋友!”
随后嚓的一声灯灭了。瑞安不知道这会延续多久,这是否意味着他在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如果是这样,一瞬间他们可就全完了。或者是这家伙可能意识到那盏灯使他处境不利,易受攻击。不管他是不是训练有素的校官,他还是个小伙子,是个已经吓破了胆的小伙子。他将失去的东西可能与瑞安一样多。瑞安想,真倒霉,我有老婆和两个孩子,要是我不能很快制服他,那么就肯定会失去妻儿家小。
圣诞节快乐,孩子们,你们的父亲刚被炸死。遗憾的是没有人来埋葬,但是你们知道……瑞安祈祷了一阵子——可是为了什么祈祷?为了在杀死另一个人时求得帮助?事情象是这样,主啊……
“还同我在一起吗,舰长?”他唤了一声。
“是的。”
这会使苏军情报总局特务有所顾忌。瑞安希望,舰长在场将迫使那个人更多地向他自己所在导管的左侧隐蔽。瑞安弓着身子沿着他所在导管的左侧向前窜去。还有三颗导管。拉米乌斯也跟着窜向前去。瑞安开了一枪,但听到没有射中。
他不得不停下来歇一下。他在急促地喘气,但这不是急促喘气的时候。他当过海军陆战队上尉——在直升飞机坠毁前当了整整三个月——应当知道该干什么!他还领导过士兵,但是领导40名持来复枪的士兵要比自己单枪匹马作战容易得多。
要想办法!
“我们也许可以做笔交易,”瑞安建议。
“好,行啊。我们可以决定一下,子弹应射进哪只耳朵。”
“你也许愿意成为美国人。”
“那么我的父母呢,他们会怎么样,美国佬?”
“也许我们可以把他们弄山来。”瑞安说话时是在他所在导管的右侧,在等对方回答时挪到左边。他再次跳向前去。现在在他和他那位苏军情报总局朋友之间只剩下两颗导弹导管了。那位朋友可能想设法引爆全部弹头,从而使上下左右半海里范围内的海洋成为等离子区。
“来呀,美国佬,我们将同归于尽。现在我们之间只剩下一颗导管了。”
瑞安在飞快地思索。他不记得已开了几枪,但手枪里装了13颗子弹,子弹还够。备用的弹夹没有用处。他可以把它向一个方向抛去,而人却从另一方向上去,来个声东击西。这行吗?他妈的,这在电影里是成功的。有一点可以肯定,不采取行动是不行的。
瑞安左手握着手枪,右手在外套口袋里摸找那个备用弹夹。的做法……他左手拿着弹夹。都准备好了。他必须把弹夹向右边掷去,而自己向左动作。能成功吗?管它行不行,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在匡蒂科军校,他学的是如何看地图,分析地形,召唤空军来袭击,炮兵来炮轰,以及熟练地运动他的班排和火力组——而现在他却在水下300英尺的一条该死的大钢管里,在一间有200枚氢弹的室里用手枪来决胜负。
是行动的时候了。他知道该怎么进行——可是拉米乌斯先动了。他从眼角看到舰长奔向前面舱壁的影子。拉米乌斯跳向舱壁,啪的一声开了一盏灯的开关,敌人向他开了枪。瑞安把弹夹向右边扔去,同时向前奔去。那个特务向左转身,想看看是什么响声:他确信这一定是有计划的协调行动。
瑞安跑完了最后两颗导管之间的距离,看到拉米乌斯倒了下去。瑞安扑倒在地上,匍匐越过了第一颗导管。他左边半个身子先着地,顾不得左臂痛得火辣辣的,立即滚向前去瞄准目标。当那个人向这边转身时,瑞安猛地开了六枪。瑞安没有听见自己的尖叫声。有两枪是连击。那个特务被击中时,从舱板上弹了起来,身子被震得翻了个个儿。在他无力地落向舱板时,手枪从手上掉了下来。
瑞安全身发抖,一下子站都站不起来了。但他手里仍紧紧地握着手枪,对准那个被打死的人的胸膛。他呼吸短促,心跳得厉害。瑞安闭上嘴,几次想咽口水:他感到嘴里干燥,象塞了棉花似的。他慢慢地跪起来。那个特务还活着,仰躺着,眼睛睁着,还在呼吸。瑞安不得不用手撑着站起来。
瑞安看到两颗子弹击中了他,一颗在左上胸,一颗在下面一点,大约在肝脾的位置上。下面的伤口处被鲜血渗透了,形成一个红圈,那个人用两手捂着。他看起来才20岁出头,那双明亮的蓝眼睛瞪着舱顶,嘴里想要说些什么,脸部表情痛苦不堪。他的嘴里在说话,但是只能听到含糊不清的咯咯声。
“舰长,”瑞安叫道。“你没事吧?”
“我受伤了,但我想我死不了。瑞安,他是谁?”
“他妈的,我怎么会知道呢?”
那双蓝眼睛盯着杰克的脸。不管他是谁,他知道死神正在向他走来。他脸上痛苦的表情消失了,代之以一种悲哀的表情,无限的悲哀……他还在想说话,他嘴角上凝结了一个淡红色的血泡。肺被打中了。瑞安走近他,把他的手枪踢开,在他旁边蹲下。
“我们本来是可以做一笔交易的。”他平静地说。
那个特务想说些什么,但瑞安听不懂。是咒骂,是呼唤他的母亲,还是具有英雄气慨的豪言壮语?杰克永远不会知道。由于痛苦,眼睛睁得大大的,再也没有闭上。嘴上翻着泡沫,他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捂在肚子上的两只手滑了下来。瑞安在他脖子上按了一下脉,脉搏已经停止。
“对不起。”瑞安伸出手去帮助死者闭上眼睛。他感到抱歉——为什么?他的前额上冒出了小小的汗珠,他在枪战时凝聚起来的力量这时全没了。他突然感到—阵恶心。“啊,天哪,我要——”他趴在地上大吐起来,吐出来的东西从舱板格子的空档中漏到10英尺下面的下层舱板。他呕吐了足有一分钟,比他感到口干的时间要长得多。在他站起来之前,不得不又吐了好几次,把嘴里最难闻的东西吐干净。
精神上的过度紧张和过度激动使他感到头晕,他摇晃了几下脑袋,但仍凝视着躺在脚边的死人。是清醒过来面对现实的时候了。
拉米乌斯的大腿挨了一枪,伤口在流血。他的双手捂在伤口上,沾满了血,但看起来伤势不重。要是大腿的动脉被打断的话,他早就没命了。
威廉斯上尉的头部和胸部中了弹,他仍在呼吸,但昏迷不醒。他头部只是擦破了点皮,胸部的伤离心脏很近,发出吸气似的声音。卡马罗夫不走运,一颗子弹从他鼻粱上穿进去,他的后脑瓢开了花,一片血迹。
“天哪!为何没有人来帮帮我们呢!”这个想法一闯进他的脑子,他就说了出来。
“舱壁的门都关着呢,瑞安。有——你们管它叫什么来着?”
瑞安朝舰长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内部电活装置。“按哪个钮?”舰长竖起两个手指。“控制室,我是瑞安。我这里需要你们来帮忙,你们的舰长被打伤了。”
用俄语回答的声音很激动。拉米乌斯大声说话,为的是让他们听到。瑞安看看那个导弹导管,那名特务使用的是一盏工作灯,它的样子同美国的一样:一个金属容器内装上一个灯泡,前面网着铁丝。通入导弹导管的门开着,门里面有一个小一些的闸门也打开了,它显然是通向导弹本身的。
“他在干什么,是想引爆弹头?”
“不可能。”拉米乌斯说。说话时伤口显然很痛。“那些火箭弹头——我们管这叫做特别保险。那些弹头不能——不能发射。”
“那他在干什么呢?”瑞安走到导弹导管跟前去。舱板上有一个橡皮囊似的东西。“这是什么?”瑞安用手把它捡起掂了一掂。这是橡皮或人造橡皮做的,里面有个金属或塑料做的框架,一个角上有个金属乳状物,还有一个套口。
“他是在对导弹搞什么名堂。但是他又拿了个应急逃逸装置,打算逃离潜艇,”瑞安说。“啊,天啊!一个定时器。”他弯下身去捡起工作灯,把它打开,然后站回原处,向导弹导管内望去。“舰长,里头是什么?”
“那是——制导设备装置,里面有部电子计算机指导火箭如何飞行。这个门——”拉米乌斯的呼吸愈来愈困难,“——是军官可以进去的入口处。”
瑞安从入口处向里面望去。他看到里面有一大堆各种颜色的电线和电路板,它们连接的式样他从未看见过。他伸出手去,拨开一半电线,希望能找到一只用电线把一些炸药块联上的正在走动的闹钟。但是他没有找到。
现在他该怎么办?那个特务已经搞了些名堂——但究竟是什么呢?他干完了没有呢?瑞安又怎么能知道呢?他无法知道。他的一部分大脑直叫他想想办法去干点什么,而另一部分则在说疯子才会去干呢。
瑞安用牙齿咬住工作灯的橡皮把,双手伸进制导设备装置。他抓住两把电线,猛地拉了出来。只有几根电线散开了。他放开了一团,集中检查另一团。一束塑料和铜做的绝缘套管散开了。他再去检查另一团。“啊呀!”他被电打了一下,吓得透不过气来。永生的时刻即将到来,他等着给炸成碎片。但是没有发生什么事。还有许多电线要拉出来。不到一分钟时间,他把他看到的同六块小线路板连在一起的每一根电线都扯断。随后用工作灯敲打凡是他认为能打碎的东西,直到制导设备装置看上去象他儿子的玩具箱似的——全是一些毫无用处的碎片。
他听到人们跑进舱来。鲍罗丁跑在最前面。拉米乌斯示意他向瑞安和那个已经死去时特务身边走去。
“苏迪茨?”鲍罗丁说。“是苏迪茨吗?”他看着瑞安。“他是炊事员。”
瑞安从舱板上捡起手枪。“这就是他的全部食谱。我想他是名军事情报总局的特务,他想要炸死我们。拉米乌斯舰长,让我们把这枚导弹发射出去——只是扔掉这个该死的东西,怎么样?同意吗?”
“我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拉米乌斯低声说,嗓子沙哑。“先把检查舱口关闭,然后我们——可以从控制室发射。”
瑞安用手把那个导弹闸门处的碎片抹净,闸门顺利地滑回原处。导管的门则不然,它能承受压力,并且重得多,由两把弹簧拉锁拉着。瑞安关了三次,前两次都弹了回来,第三次才关上。
鲍罗丁和另一名军官已把威廉斯抬到艇尾去了。有人给拉米乌斯大腿的伤口上绑了条绷带。瑞安扶他站起来,扶着他走。每当拉米乌斯不得不用左腿迈步时,他就痛得哼哼地叫。
“你这个险冒得太不聪明了,舰长。”瑞安说。
“这是我的潜艇——我不喜欢黑暗。这是我的过错!水兵们离艇时,我们应当仔细点点数。”
他们到了水密门口。“好吧,我先过去。”瑞安走了过去,再转过来扶拉米乌斯。绷带松了,伤口又在流血。
“把舱口关了,上锁,”拉米乌斯命令说。
舱口很顺当地就关上了。瑞安将转扭转了三下,然后又架着舰长的臂膀,走了20英尺,他们到了控制室。正在操纵轮机的上尉吓得脸色苍白。
瑞安把舰长安放在左侧的一张椅子上。“你有小刀吗,先生?”
拉米乌斯将手伸到裤子口袋里去,掏出一把折叠刀,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喏,把这个拿着。这是发射火箭弹头的钥匙。不用这把钥匙火箭是发射不出去的。你留着。”他想笑,因为这钥匙毕竟是普廷的。
瑞安把钥匙挂在脖子上,把刀打开,然后将舰长的裤子由下而上拉个口子。子弹穿过了大腿上肌肉最多的部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干净手帕,捂住子弹进入的伤口。拉米乌斯递绐他另一条手帕,瑞安把它放在有半英寸长的子弹穿出的伤口上。随后,他用绷带把两处扎得紧紧的。
“我妻子可能不赞成这么干。但只能这么办。”
“你妻子?”拉米乌斯问。
“她是个大夫,确切地说是眼外科大夫。我挨枪的那天,她就是这么替我包扎的。”拉米乌斯的小腿开始显得苍白,绷带扎得太紧了,但瑞安不想马上解松一点。“现在,那颗导弹怎么办?”
拉米乌斯向正在操作轮机的上尉下了道命令,上尉通过内部电话装置转述了命令。两分钟后,有三名军官来到控制室。用了几分钟时间把航速降到了五节。瑞安担心那枚导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把那个特务安放的隐蔽装置毁坏了。三名进来的军官都从自己的脖子上拿下一把钥匙,拉米乌斯也同样拿了一把。他把他这第二把钥匙递给瑞安,指指舱室的右侧。
“火箭控制台。”
瑞安应当猜到这一点。控制室内排列着五个控制台,每个控制台上有三排灯,每排26盏,下面有一个钥匙孔。
“把你的钥匙插在一号孔内,瑞安。”杰克照做了。其他人都把他们的钥匙插入不同的孔内。红灯亮了,信号器发出了嗡嗡声。
导弹军官的控制台最精巧。他打开一个开关,把那颗导弹导管灌满水,随后打开一号舱口盖。控制台上的红灯开始闪动。
“把你的钥匙转一下,瑞安,”拉米乌斯说。
“这样就会把导弹发射出去吗?”天哪!真要是发射出去怎么办?瑞安心里嘀咕着。
“不,不,火箭必须由火箭军官待发。这把钥匙是引爆瓦斯燃料的。”
瑞安能信任他吗?他肯定是个好人,没话说的,可是怎能知道他是在说真话呢?
“放!”拉米乌斯命令。瑞安同其他人同时转动钥匙。红灯上面的琥珀色灯闪动了,那盏绿色灯熄灭了。
当瓦斯燃料把一号SS-N-20导弹向上发射出去的时候,“红十月”号颤抖起来,声音如同踩踏卡车上的气闸一样。三名军官拔出他们的钥匙,导弹军官立即关上导弹导管的门。

“达拉斯”号潜艇

“啊?”琼斯说。“指挥塔,这是声纳室,目标刚给一颗导管灌满了水——一颗导弹导管?我的老天啊!”琼斯自己决定给水下声纳加大马力,并开始进行高频声纳搜索。
“你究竟在干什么?”汤普森问。一秒钟后曼库索也来了。
“出了什么事?”舰长急切地问。琼斯指着他的显示器。
“那艘潜艇刚刚发射了一颗导弹,先生。你瞧,舰长,有两个目标。但是它只是漂浮在那里,导弹没有引爆。天啊!”

“红十月”号潜艇

它会漂浮吗?瑞安在不安地想。
它没有漂浮。这枚“海鹰”式导弹被瓦斯燃料推向右上方,在“红十月”号驶过时,它停在离潜艇50英尺高的地方。瑞安没有把制导设备装置的闸门关严,海水填满了制导设备装置,并灌入了弹尖那一级。导弹本身有相当大的反浮力,而弹头内又增加了大量海水,于是头尾倒转了过来。头部一重,弹道就偏心,就象从树上掉下一个苹果那样盘旋下落。在1万英尺深处,水的压力挤碎了导弹发射头锥的密封装置。除此之外,这枚“海鹰”式导弹没有其他损伤,保持了它的原形状,一直沉向海底。

“伊·艾伦”号潜艇

艇上唯一还在运行的东西是那个定时器,它被定在半小时处,为的是让水兵们有足够时间登上“恶汉”号。现在“恶汉”号正以10节的速度离开这一地区。那个老化了的反应推已完全关闭,冰冷得象石头一样,只有几盏紧急信号灯还亮着,电源来自残存的蓄电池。定时器有三股点火的备用电路,在一毫秒之内,三股电路先后点着,向引爆电线发出信号。
他们在“伊·艾伦”号上安放了四枚PavePatBlue炸弹,那是一种油气炸弹,它的爆炸力大致相当于一枚普通化学炸药炸弹的五倍。每枚炸弹都有一对瓦斯释放阀门,四枚炸弹的八个阀门中只有一个失灵。当它们炸开时,弹壳里的压缩丙烷猛地向外膨胀。一瞬间,这艘旧潜艇的每一个部位都充满了引爆的油气混合气体,使艇内的气压增加了两倍。四枚炸弹使“伊·艾伦”号上有了相当于25吨的烈性炸药,均衡地分布在整个艇体内。
电爆管几乎同时点着,其结果是灾难性的:“伊·艾伦”号坚厚的钢板艇体好象成了个气球,一下子给炸开了。唯一没有完全炸毁的部分是反应堆密闭壳,它脱离了炸毁的残骸,迅速地沉向海底。艇体本身炸成几十块,每一块都被炸得不成模样。艇上的设备成了一堆废铜烂铁,残留在破碎的艇体内。所有的东西都慢慢地下沉,沉向三英里外坚硬的淤沙海底,碎片溅落在一大片水域内。

“达拉斯”号潜艇

“真他妈的!”琼斯拍的一声取下耳机子,张开大口消除耳鸣。声纳系统的继电器自动防护装置保护了他的耳朵,没让他受爆炸力量的冲击,但是传导来的信号足以使他感到好象脑袋被猛击了一下。艇上所有的人都听到了爆炸声。
“全体注意,我是舰长。你们对刚才的爆炸声不必担心,我能说的就是这些。”
“天哪,舰长!”曼尼恩说。
“好了,让我们还是来跟踪我们的目标。”
“是,舰长。”曼尼恩用好奇的目光看了看舰长。

白宫

“你及时把话传给他了吗?”总统问。
“没有,先生。”穆尔无精打采地一屁股坐在椅子里。“直升机晚到了几分钟。也许不必担心,可能那个艇长懂得只留下他们自己人,而把所有其他人都送走。我们当然很担心,但是也没有什么办法。”
“我亲自叫他去干这件事的,法官,是我。”
穆尔在想:还是回到现实世界来吧,总统先生。这位总统一直很幸运——他从来不需要送人去死。穆尔又在想,事先考虑一件事是比较容易的,但真的做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他在担任上诉法院的法官时曾多次批准死刑判决,但那样做时并不容易——即使对那些恶贯满盈、罪有应得的犯人,这样做也不容易。
“好啦,我们只能等着瞧,总统先生。这一情报的来源比任何行动都更为重要。”
“那很好。唐纳森参议员怎么样了?”
“他同意了我们的建议。这方面的行动确实进行得很好。”
“你真以为俄国人会上当吗?”佩尔特问。
“我们留下了一点诱人的钓饵,而且,我们将抖动一下钓竿,吸引他们的注意。一两天内我们会看到他们是否会一点一点地吃那钓饵。亨德森是他们的杰出间谍之一——他的代号叫卡修斯——他们对此的反应会告诉我们,我们可以通过他向他们传递什么样的假情报。他可能会变得很有用,但是我们还得密切注视他。我们的克格勃同事处置双料特务有一套干脆利落的手段。”
“我们不要让他脱钩,除非他工作有了成绩,”总统冷冷地说。
穆尔笑了笑。“噢,他会做出成绩的。他已在我们手心里。”
 

第十五天12月17日星期五


奥克拉科克港

月黑夜,三艘舰艇以五节的速度列队驶入港湾,这正是午夜后,能利用特大的春潮。“步鱼”号吃水最浅,行驶在最前面。后面依次跟着“红十月”号和“达拉斯”号。港湾两岸的海岸警卫站已由海军军官替换了海岸警卫队员。
瑞安被允许来到指挥台围壳上,拉米乌斯这一充满人情味的姿态使瑞安相当感激。在“红十月”号里面闷了18个小时了,杰克深感活动余地之狭小,能看到天地真是太舒畅了——即使周围除了一片黑压压的空间之外什么也看不见。“步鱼”号只发出一丝昏暗的红光,如果多看几秒钟它就消失了。他能看得见水中团团轻浮的白沫,天上的星星随着浮云时隐时现,凛冽的西风以20节的速度急速掠过水面。
鲍罗丁发出明确而简短的命令,正指挥着潜艇开上航道。尽管在北面建有巨大防波堤,但航道必须每隔几个月就疏浚一次。这次航行很轻松,潜艇劈波前进,激起二三英尺高的浪,无力地拍击着这艘2万吨重的导弹潜艇舰体。瑞安对此感到庆幸。漆黑的水面一片平静。就在他们进入有掩蔽的海域时,一艘“黄道”型号的橡皮船轰鸣着向他们驶了过来。
“喂,红十月’号!”黑暗中响起了呼喊声。瑞安很难辨认出灰色菱形的“黄道”号,它已经来到,外发动机在船后溅起一小片白沫。
瑞安问道:“鲍罗丁副舰长,我可以回答吗?”鲍罗丁点头同意。“我是瑞安。我们艇上有两名伤员,一名伤势严重。我们马上需要一位医生和一个手术小组!听明白了吗?”
“两名伤员,你们需要一位大夫,好的。”瑞安想他看见了面前有个人正举着什么东西,并以为听到了无线电的微微作响声。在这样的大风中很难说是真是假。“行呀,‘红十月’号,我们马上派一位医生飞过去。‘达拉斯’号和‘步鱼’号艇上都有卫生员,你们需要吗?”
“快来吧!”瑞安立即回答说。
“好。继续尾随‘步鱼’号两英里,然后做好准备。”“黄道”号飞速向前驶去,掉转航向,消失在黑暗之中。
“感谢上帝,”瑞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还信神?”鲍罗丁问。
“那当然。”其实瑞安对这样的问题是不应感到吃惊的。“可不,人总该有个信仰吧。”
“那是为什么呢,瑞安中校?”鲍罗丁通过特大号夜用瞭望镜仔细观察着‘步鱼’号。
瑞安有点不知如何回答了。“这,因为如果你不那样的话,生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那就意味着萨特和加缪以及所有那些家伙的话是对的了。他们说什么一切都充满了混乱,生活是毫无意义的。我才不信那一套呢。如果你想得到更好的答案,我认识几位神父,他们会愿意跟你谈一谈的。”
鲍罗丁没有回答。他对着指挥台上的麦克风下了一道命令,于是他们把潜艇向右转了几度航行。

“达拉斯”号潜艇

在离“红十月”号艇尾半海里处,曼库索正拿着一架夜光增强望远镜在观察。曼尼恩挨着他的肩也在争着看。
“啊,天哪,”曼库索小声说。
“这—点你算说对了,舰长,”曼尼恩身穿夹克,冻得有点发抖。“我也拿不准我该不该相信。看,‘黄道’号来了。”曼尼恩把入坞用的便携式步话机递给了舰长。
“听得出来吗?”
“我是曼库索。”
“我们的朋友停下之后,我要你派10个人过去,包括卫生员。他们报告说有两名伤员需要照顾。挑选几名出色的人去,舰长,他们的舰艇也需要帮助——但可得保证,他们不许讲话。”
“明白了,要10个人,包括医生。我的话完了。”曼库索看着橡皮船向“步鱼”飞速驶去。“想一起去吗,帕特?”
曼尼恩问,“打赌吗,嗯,先生?你想去?”
曼库索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我认为钱伯斯还想控制‘达拉斯’号一、两天,你说呢?”
岸上,一名海军军官正在绐诺福克挂电话。海岸警卫站里很拥挤,几乎挤满了军官。在电话旁边有一座玻璃纤维岗亭,为的是他们可以同大西洋舰队司令秘密联络。他们来到这里刚两个小时,很快就要离开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有异常情况。外面,一位上将和两位上校在用星光仪观看那些黑色形状的东西。他们就象教堂里的人那样严肃。

北卡罗来纳州切里岬

埃德·诺伊斯中校在北卡罗来纳州切里岬美国海军陆战队航空站的海军医院里正坐在医生休息室里休息。他是一位合格的随机医生,今后三天要值三个夜班,这样他就可以在圣诞节期间休四天假。他度过了一个宁静的夜晚,但是事情就要发生变化了。
“大夫!”
诺伊斯抬起头来,看见一位身穿宪兵制服的海军陆战队上尉。医生认识他。宪兵总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把手中的《新英格兰医学杂志》放了下来。
“你好,杰里。有事吗?”
“大夫,我接到命令,要请你准备一下做紧急手术所需的东西。你只有两分钟的时间准备,然后我带你去机场。”
“干什么去?做什么手术?”诺伊斯站了起来。
“他们没说,先生。只说让你单独一个人飞往某地。这是上头来的命令,我知道的就这些。”
“简直是胡闹!杰里,我必须知道是哪一类手术,这样该带些什么我心里才能有数呀!”
“那就什么都带上吧,先生。我得把你送到直升机上去。”
诺伊斯咒骂着,走进外伤接诊室,另有两名海军陆战队士兵等在那里。他把四个消过毒的卫生包——预先包扎好的器械盘交给他们。他拿不准是否需要什么药物,后来还是决定抓了一捆药,并拿了两瓶血浆。上尉帮他穿好外衣,他们推门出来,坐上停在门口的吉普车。五分钟后,他们赶到了“海上种马”式飞机前,机上的引擎已发出震耳的轰鸣声。
“这是怎么回事?”诺伊斯冲着机内管情报的上校问,他不知道谁是机长。
“我们朝港湾外飞去。”上校解释道。“我们必须把你送到一艘潜艇上,那里有一些伤员。有两个卫生员协助你。我就知道这些,行了吧?”其实不行也得行,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飞机立即起飞了。诺伊斯常常坐这种飞机。他曾驾驶直升机达200小时,驾驶固定翼飞机达300小时。诺伊斯也和有些医生一样,最后才发现飞行和医学同样是吸引人的职业。他抓住每次上飞机的机会,常常给飞行员以特殊的医疗照顾,好让他们的下属有时间在F-4“鬼怪”式飞机的后排座位上坐—会儿。他发现“海上种马”式飞机不是在航行,而是在玩儿命地前进。

帕姆利科湾

大约在直升机离开切里夹岬时候,“步鱼”号开始停了下来。“红十月”号又向右转了一下,向北停下了。“达拉斯”号也跟着停了下来。一分钟后,“黄道”号橡皮船又在“达拉斯”号一侧出现,然后,缓慢地向“红十月”号靠拢,满载着人的小船不断地颠簸摇晃着。
“喂!‘红十月’号!”
这一次鲍罗丁答话了。他的英语带着口音,但还可以听得懂。“请说明身份。”
“我是巴特·曼库索,美国‘达拉斯’号潜艇的舰长。我带来了我们艇上的医务代表和其他一些人员,请求获准登艇,先生。”
瑞安看着副舰长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鲍罗丁第一次必须真正面对正在发生的事情。如果不经过某种思想斗争就承认这一现实,这对他来说是不近人情的。
“准许登艇。”
“黄道”号从右边擦过,驶到艇体的弯处。一个人拿着绳子跳上艇,拴住橡皮船。十个人爬了上去,一个人抢先爬向潜艇指挥台的围壳。
“舰长吗?我是巴特·曼库索。听说你们艇上有人受伤了。”
“是的,”鲍罗丁点点头,“舰长和一位英国军官,两人都被枪打了。”
“被枪打了?”曼库索感到惊讶。
“先别管这些,”瑞安高声说。“快让你们的医生来给他们看看,行吗?”
“当然。舱口在哪儿?”
鲍罗丁通过指挥台的麦克风发话。接着,几秒钟过后,指挥台围壳脚下的甲板上出现了一周灯光。
“我们没有医生,只有一名可以独立值勤的卫生员。他相当可以。还有,‘步鱼’号上的人过几分钟就来了。顺便问一句,你们是什么人?”
“他是个间谍。”鲍罗丁明显地带有讽刺之意。
“杰克·瑞安。”

“那么先生,你呢?”
“副舰长瓦西里·鲍罗丁。我是——副驾驶,懂吗?请到指挥台里边来吧,舰长。请原谅我,我们都累极了。”
“你们里边还有人吧。”地方不够,曼库索坐在舱口的栏板上。“副舰长,我想告诉你,我们跟踪你们可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应当对你们的专业技艺致意。”
这句恭维话并未从鲍罗丁那里得到预期的反应。“你们能够跟踪我们,是怎么跟的?”
“我把他带来了,你可以见一见他。”
“那我们该做些什么?”
“岸上的命令是等待医生到达后下潜。然后,我们必须静等,待接到命令后才可行动。也许要一天,说不定要两天。我想我们大家都可以利用一下这个间歇时间。然后我们将把你们带到一个舒适、安全的地方去,我将亲自为你们订购你们从未吃过的最精美的意大利佳肴。”曼库索咧嘴笑了一下。“俄国有意大利莱吗?”
“没有,可是如果你习惯了美味佳肴,你可能会发现‘红十月’并不合你的口味。”
“也许我能办这件事。艇上有多少人?”
“有12个。10个苏联人,还有那个英国人和间谍。”鲍罗丁带着一丝笑意看了瑞安一眼。
“好吧。”曼库索把手伸进外衣里,掏出一部无线电话。“我是曼库索。”
“是,舰长。”钱伯斯回答说。
“为我们的朋友弄些吃的,够25个人吃6顿。派一名厨师一起来。沃利,我想让这些人吃一些好饭菜,明白吗?”
“是,明白了,舰长。”
“我有几个好厨师,副舰长。真可惜,如果是上星期就好了。上星期我们吃了就象妈妈过去常做的美味面条,所缺的就是酸葡萄酒了。”
“他们有伏特加酒。”瑞安说。
“那只给间谍喝。”鲍罗丁说。枪战后两小时,瑞安曾全身发冷,感到很不舒服,鲍罗丁从卫生器材库里绐他拿了一瓶酒。“我们听说你们的潜艇兵都被娇惯坏了。”
“也许是这样,”曼库索点点头。“但是我们一出来就要在外面呆六七十天呢。这够苦的了,你说不是吗?”
“让我们到下面去吧,怎么样?”瑞安建议说。大家都赞成。天气渐渐冷了起来。
鲍罗丁、瑞安和曼库索来到下面,还象以前一样,美国人在控制室的一侧,苏联人在另一侧。美国艇长打破了沉默。
“鲍罗丁副舰长,他就是找到你们的那个人。过来,琼斯。”
“那真是很不容易啊,先生,”琼斯说。“我可以开始工作吗?我能不能看看你们的声纳室?”
“布加耶夫!”鲍罗丁向艇上电子军官招手,叫他过来。这位上尉把声纳兵带到艇尾。
琼斯看了设备后低声骂了一声,“克鲁奇。”外层金属板都穿有散热孔用来散热。天哪!难道他们使用了真空管,琼斯拿不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螺丝刀,想看个究竟。
“你会讲英语吗,先生?”
“会,会一点儿。”
“我是否可以看一下这里用的线路图?”
布加耶夫眨了眨眼睛。过去,除了一个执勤准尉之外,还从来没有任何士兵要求看这个图。他从前舱壁的架子上拿下了那本图表。
琼斯在这本图表的右边部分查找着他要的那个装置的代号。他打开那张图表后,松了一口气,原来欧姆还是欧姆,全世界都通用。他开始用手指头在纸面上查找。然后把上面的那页拿下来,查看里面。
“克鲁奇,真他妈的大大的克鲁奇!”琼斯很为怔惊,说了这样的粗话。
“请问,这个‘克鲁奇’是什么意思?”
“噢,对不起,先生,这是我们海军的一个用语。我不知道用俄语该怎样说,对不起。”琼斯回到那本图表上来,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先生,这是一种低功率的高频装置,对吗?你们把这用于探测水雷那一类事情吧?”
这回轮到布加耶夫吃惊了。“你受过苏制设备方面的训练?”
“没有,先生。但是我确实听到过不少。”这还不明显吗?琼斯寻思着。“先生,这是个高频装置,但功率不大。除此以外,还有什么用处呢?这种低频功率调频装置,你们用来探测水雷,冰下作业,还用于入坞,是吗?”
“没错。”
“你们使用水下音响通信吗,先生?”
“水下音响通信?”
“就是水底电话,先生,是用来跟其他潜艇通话的。”这家伙到底懂不懂行呀?
“噢,有的。可是安装在控制室内,而且坏了。”
“嗯。”琼斯又把图表看了一遍。“我想我可以在这儿装上一个调制器,然后把它变成为一部水下电话。或许会有用处。你认为你们的舰长想装一部吗,先生?”
“我问问看。”他希望琼斯留在原地,但是当他去控制室的时候,那位年轻的声纳兵就跟在他背后。布加耶夫向鲍罗丁说明琼斯的建议时,琼斯在同曼库索说话。
“他们有一个小型调频装置,很象声纳学校的那种旧式水下电话。我们储存有一个备用的调制器,我看我可以在30分钟内把它装好,不用费多少力气,”声纳兵说。
“鲍罗丁副舰长,你同意吗?”曼库索问。
鲍罗丁感到似乎有人紧逼着他,尽管这个建议完全合理。
“好吧,派你的人干吧。”
“舰长,我们要在这儿留多久?”琼斯问。
“一两天吧,有什么事吗?”
“先生,看来这艘潜艇在物质享受方面条件太差了,你说是吧?我弄一台电视机和录相机来,怎么样?让他们瞧瞧,也就是让他们初步看一下美国。”
曼库索笑了起来。他们想尽量了解这艘艇上的一切,不过,他们还有充裕的时间。看来琼斯的主意倒是缓和一下紧张气氛的好办法。但是,他又不想在自己的潜艇上引起不满。“行,就把军官餐厅里的那台搬来吧。”
“是,舰长。”
几分钟以后,“黄道”号把“步鱼”号上的卫生员送来了。琼斯乘这条船回到“达拉斯”号。军官们逐渐开始进行交谈了。两个俄国人正想同曼尼恩讲话,而且在看着他的头发。他们过去还从未见过黑人。
“鲍罗丁副舰长,我接到命令要去控制室里拿出点东西来,好证明是属于这条艇上的东西。”曼库索指着说,“我可以拿走那个定深仪吗?我可以让我的一名士兵制作一个代用品。”他看见那个定深仪上标有一个数字。
“理由是什么?”
“这就不好说了。不过这是我接到的命令。”
“好吧。”鲍罗丁回答说。
曼库索命令他的一个军士长进行这项工作。这位军土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月牙形扳手,取下了那颗固住指针和刻度盘的螺丝帽。
“这个东西比我们的稍大一点,舰长,不过也大不了多少。我想,我们还有一个备用的。我可以轻轻地把它翻过来,作上识别标志,行吗?”
曼库索把他的无线电话递给了他。“呼叫一下,让琼斯把那个备用的一起带来。”
“是,舰长。”军士长在仪表座上安好刻度盘,又把指针放回原处。
“海上种马”式飞机并未打算降落,但是驾驶员很想这样干。甲板够大的,差不多可以试一试。事实上,直升机在导弹甲板上空几英尺处盘旋着,医生跳下去,两个水兵把他接住。接着,他的器械用品也被仍了下来。上校留在直升机尾部,把门关上。飞机慢慢地转向西南方向飞去,它那厚实粗大的水平旋翼在帕姆利科湾的水面上溅起了水花。
“还是刚才我说的对吧?”驾驶员在内部电话上问道。
“它不是逆向航行的吧?我原以为导弹潜艇在艇尾会有导弹,可是都在前部,是吧?我是说,那方向舵不是竖在艇尾吗?”副驾驶员答非所问地说。
“那是一艘俄国潜艇!”驾驶员说。
“什么?”太晚了,已经看不见了,他们已飞出有两英里之遥了。“在甲板上的是我们的人,不是俄国人。”
“狗娘养的!”少校咒骂着,感到惊奇。可他什么也不能说。负责分队情报工作的上校曾非常明确地交代过:“你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想过。你他妈的最好永远什么也别说。”
“我是诺伊斯医生,”中校在控制室里对曼库索说。他以前从未上过潜艇。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看见舱内都是仪器,全部标有外文。“这是什么舰艇?”
“‘红十月’号,”鲍罗丁上前答话说。他的帽子中间有一颗红星在闪亮。
“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诺伊斯问道。
瑞安拉着他的胳膊说:“医生,艇尾有两个病人,我们为什么不去关心一下他们呢?”
诺伊斯跟着他向艇尾诊所走去。“这儿出了什么事?”他悄悄地追问道。
瑞安解释说:“俄国人有一艘潜艇失踪了,而现在这艘潜艇已归我们。要是你说出去——”
“我懂你的意思,但我不相信你。”
“你用不着相信我。你是做哪一方面的手术的?”
“胸科。”
“好,”瑞安转身进了艇上诊所,“有一个受枪伤的重伤员非常需要你。”
威廉斯赤身躺在手术台上。一个水兵抱着一堆医疗用品走了进来,把它们放在彼得罗夫的工作台上。“红十月”号的医药冷藏间里备有冻血浆,两名卫生员已经给上尉输了两瓶了。胸间插了一根胸腔引流管,把积液抽进一个真空瓶。
一个卫生员在介绍完他自己和他的伙伴以后说:“我们从这卸下数百磅重的冰冻食晶,然后帮助琼斯拿电子装置。几分钟功夫,一切都安排妥当。两个拿着食物走在前面的水兵看到两具僵硬的尸体和一堆冰块,被吓了回来。这两个人新近死去,还没来得及搬走。
“舰长,东西全拿来了。”琼斯报告说。他把定深仪刻度盘交给那个军士长。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鲍罗丁问。
“副舰长,我把安装水底电话的调制器拿来了。”琼斯举起一个小箱子。“这里还有一台小型彩色电视机,一台盒式录相机和一些电影录相带。舰长考虑到你们各位可能需要点什么东西轻松一下,也好对我们增加点了解,对吧?”
“电影?”鲍罗丁摇摇头。“电影院的电影?”
“是啊,”曼库索咯咯地笑了。“琼斯,你带来了什么片子?”
“先生,我拿来了(外星人》、《星球大战》、《大汉杰克》和《荒原人家》。”显然,要向这些俄国人介绍一些什么样的美国情况,琼斯还是谨慎的。
“很抱歉,舰长,我的部下对电影的爱好范围很有限。”
鲍罗丁原先是想看《波将金战舰》的,可是他实在太疲劳了。
厨师急匆匆地抱着一大堆食品向艇尾走去。“咖啡马上就来,先生。”他在走向厨房的对鲍罗丁说。
“给我弄点吃的。一天了,我们谁也没有吃过东西呢,”鲍罗丁说。
“拿吃的来!”曼库索向艇尾叫道。
“是,舰长。让我来看看厨房里有什么东西。”
曼尼恩看了一下表。“20分钟,先生。”
“我们艇上什么都有吗?”
“全有,先生。”
琼斯绕过声纳扩大器上的脉冲控制器,给调制器装上电线。干起来比他预想的还容易些。他还把无线电麦克风也一起从“达拉斯”号上拿来了,现在就把它接到了声纳装置上,然后通电起动。他必须等声纳装置热起来。自从琼斯许久以前跟他父亲干电视机修理活以来,他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真空管。
“达拉斯号,我是琼斯,在守听吗?”
“在。”答话有杂音,瑟瑟作响,就象出租汽车里的无线电。
“谢谢,就这样吧。”他闭上开关。“行了,这很容易嘛.是不是?”
还是个当兵的呢,真活见鬼!连对苏制设备都末训练过!“红十月”号的电子军官暗自想道。但他从来没想到,这件设备竟与过时的美国调频系统几乎一样。“你当声纳兵有多久了?”
“三年半了,先生。是从我大学退学以后开始的。”
“这些你都是在三年内学会的?”电子军官直截了当地问。
琼斯耸了下肩膀,“那算什么,先生?我从小就摆弄收音机那一类玩意儿。我放点音乐可以吗,先生?”
琼斯事先就下决心要表现得特别友好。他只有一位俄国作曲家的一盘磁带:胡桃夹子组曲,是和四盘巴赫的曲子一起带来的。琼斯喜欢在搞线路图时听音乐。这位年轻的声纳兵在霍格希文呆过,三年来他听过所有这些俄国的装置,现在,他得到了这些装置的图表,这些装置的硬件,也得到了把这些东西全部搞清楚的时间。琼斯的手指随着柴可夫斯基的乐曲在翻动图表,布加耶夫还在惊讶地望着。
“该下潜了,先生,”曼尼恩在控制室里说。
“很好。鲍罗丁副舰长,你如同意,我就协助照顾通气孔。所有舱口和通道都是……关着的。”曼库索注意到,潜水控制板使用的光阵列系统和美国舰艇上用的一样。
曼库索最后又观察了一下情况。巴特勒和他的四名老军士长已经在艇尾照管“核水壶”。情况看来确实很不错。唯一有可能闹大乱子的就是“红十月”号的军官们改变初衷。“达拉斯”号将通过声纳系统不断地观测这艘核潜艇。如果她有所行动,“达拉斯”号的航速优势快10节,可以赶去封锁航道。
“依我看,副舰长,我们已做好下潜的准备,”曼库索说。
鲍罗丁点点头,拉响了下潜警报。那是一个蜂音器,就象美国舰艇上的一样。曼库索、曼尼恩和一位俄国军官开动了全部通气控制装置。“红十月”号开始缓慢下沉。五分钟后她就停在70英尺深的水底了。

白宫

凌晨3点钟,佩尔特正给苏联大使馆打电话。“阿列克谢,我是杰弗里·佩尔特。”
“你好,佩尔特博士。我必须向你们表示我本人和苏联人民的感谢,感谢你们救了我们的水兵。几分钟前我得到消息说他现在已恢复知觉,而且可望完全康复。”
“是啊,我本人也刚听说。顺便问一句,他叫什么名字?”佩尔特不知道他是否把阿尔巴托夫吵醒了,听起来不象。
“安德烈·卡季斯金,是从列宁格勒来的一名炊事军士。”
“很好,阿列克谢。我得到的情况说美国的‘鸽子’号救难舰教授了南北卡罗来纳两州海岸外另一艘苏联潜艇上的差不多全体人员。显然,她是‘红十月’号。这是个好消息,阿列克谢。坏消息是那艘潜艇爆炸了,没等我们把他们全部救上来就沉没了。艇上大多数军官,还有我们的两名军官,都失踪了。”
“这是什么时侯发生的事?”
“昨天一大早,通知晚了,很抱歉,‘鸽子’号的无线电出了故障,据说是因为水下爆炸引起的。谅来你能理解这类情况的发生。”
“是会发生的。”佩尔特不得不佩服这样的回答,听不出有一丝嘲笑之意。“他们现在在哪里?
“‘鸽子’号正朝南卡罗来纳州的查尔斯顿方向驶去。我们将在那儿用飞机把你们的人昂直接送到华盛顿来。”
“这艘潜艇爆炸了?消息确实吗?”
“确实,有一个水兵说,他们曾发生了一次重大的反应堆事故。亏得‘鸽子’号正好在那里。它正朝弗吉尼亚海岸方向驶去,去查看你们的另一艘失踪舰艇。我想你们的海军现在需要干点什么。”阿列克谢·佩尔特说。
“我将把这件事报告莫斯科,博士,”阿尔巴托夫冷冷地回答说。“你能告诉我们这件事是在哪儿发生的吗?”
“我还可以说得详细些,我们派了一艘舰艇把一条深潜研究潜艇送到水下去找遇难舰艇残骸。如果你们需要,你们可以让你们的海军派个人飞往诺福克,然后我们再用飞机把他送去作番检查。够公平了吧?”
“你说你们失踪了两名军官?”阿尔巴托夫对佩尔特的建议感到意外,故意拖时间好考虑一下。
“是的,两个都是救援人员。我们的确救出了100人,阿列克谢,”佩尔特提防着说。“这是了不起的。”
“的确是这样,佩尔特博士,我必须发报请示莫斯科。我还会找你。你就在办公室吗?”
“对,再见,阿列克谢。”他挂了电话,看着总统。“我能及格吗,总统?”
“在真诚上还要下点功夫,杰夫。”总统懒散地躺在皮椅子上,睡衣外套着一件长袍。“他们会上钩吗?”
“会的,他们肯定想证实那艘潜艇的毁灭。问题是,我们能把他们唬住吗?”
“好象福斯特认为可以,听起来似乎满有道理。”
“嗯,我们已经得到了她,是不是?”佩尔特说。
“不错。我想关于那个苏军情报总局特务的事恐怕不对头,要不然就是他们把他和其他人一起赶走了。我想见一见那位拉米乌斯舰长。天哪!利用反应堆出问题来吓人,难怪他把大家都赶离了潜艇!”


五角大楼

斯基普·泰勒正坐在海军作战部部长办公室的椅子上休息。港口的海岸警卫站早就备有一台微光电视,它的录象带由直升机送到切里岬,再从切里岬由“鬼怪”式喷气战斗机运往安德鲁斯。此刻,它正在一个信使的手中。信使的汽车刚刚在五角大楼正门口停下。
几分钟之后,一位少尉说:“我有一包东西要亲手交给福斯特上将。”福斯特的副官向他指点了房门。
“你好,先生,这包东西是给你的,先生。”这位少尉把包好的那盒录象带交给了福斯特。
“谢谢,你可以离开了。”
福斯特把盒式录象带插入他办公室内电视机上的放象机,电视机已经打开。几秒钟后就出现了图象。
在调节焦距的时候,泰勒在海军作战部部长身旁站着。“行。”
“调好了。”福斯特说。
图象很糟糕——只能这么说。微光电视系统由于把周围的光线作了程度相同的增强,所以显示不出很清晰的图象。这往往会把许多细节抹掉。不过,他们看到的也已足够了:一艘非常巨大的导弹潜艇,指挥台远离艇尾,比西方国家制造的任何潜艇都要远得多。她使“达拉斯”号和“步龟”号相形见绌。在以后的15分钟里,他们一言不发地看着屏幕。除了图像有点颤动外,画面几乎象测试图一样生动。
录象带放完后福斯特说:“好啦,我们绐自己搞到了一艘俄国导弹潜艇。”
“怎么样啦?”泰勒笑了。
“斯基普,你以前曾想指挥‘洛杉矶’号,对吧?”
“是的,先生。”
“我们欠了你这笔债,中校。我们欠了你许多债。那天我作了些调查,军官在执行任务时受伤并不一定非要退职,除非他表现出已不适于担任现职。我想,你们的舰艇在完成任务返航时出的事故是属于因公致伤,再说我们也有一些舰长是缺了一条腿的。小伙子,我要亲自去向总统说明这件事。要想得心应手地重操旧业得需要一年的功夫。如果你还想得到那个指挥权,我保证会给你搞到的。”
泰勒为此坐了下来。这将意味着要去适应一个新的旅程,这件事他已经考虑了好几个月,他需要几个星期的时间去适应这个新旅程,还需要一年,整整的一年,来重新学习他需要了解的一切,然后才能出海……他摇摇头。“谢谢你,将军。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不必啦。对我来说这些都已成过去了。我现在已有着不同的生活,担负着不同的职责。而且,我这样会抢了别人的饭碗。这么说吧,你让我看—下那艘导弹潜艇,咱们这帐就算了结了。”
“这我可以保证。”福斯特曾期待而且几乎肯定他会这样回答的。但这太遗憾了。他认为,泰勒除了一条腿之外,本来是很可以成为他那条旗舰的接班人的。咳,谁也没说过这个世道是公平的啊!

“红十月”号潜艇

“你们这帮伙计看来什么都能控制了,”瑞安说。“我找个地方躺一下,诸位不介意吧?”
“躺一下?”鲍罗丁问。
“睡觉。”
“噢,就在彼得罗夫医生的舱里吧,走过医务室就是。”
瑞安向艇尾走去,中途探头向鲍罗丁的舱室内望去,发现了那个被打开的伏特加洒瓶。这种酒没有多大喝头,但够温和的。彼得罗夫的铺位不很宽,也不很松软,这些瑞安都不在乎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和衣就躺了下去。他军服上的油腻和污垢已脏得没法洗净了。五分钟后他就进入了梦乡。

“海崖”号研究潜艇

斯文·约帕逊上尉认为,空气净化系统的运转不正常。如果他的感冒再持续几天,也许他就不会注意到了。“海崖”号刚刚越过1万英尺,要等到浮上水面时,才能凑合修一下那个系统。那倒并不危险——因为环境控制系统和航天飞机—样,具有许多内部后备能力——就是讨厌一点。
“我还从来没下潜到这么深过。”伊格·卡冈诺维奇上校在同人交谈。把他带到这儿来,是个复杂的过程。需要一架“螺旋”式直升机从“基辅”号把他送到“塔腊瓦”号,然后由一架美国海军的“海王”式飞机把他送到诺福克,再由一架直升机把他载至美国“奥斯汀”号舰艇上,这艘舰艇正以20节的速度朝着北纬33度,西经75度的方向驶去。“奥斯汀”是一艘巨大的机降舰台,舰尾部分是一个有遮蔽的起落舱室,平时用来供飞机起落,而今天它却运载着“海崖”号,这是一艘三人潜艇,是从马萨诸塞州的伍兹霍尔空运来的。
“有些人是不能一下就习惯的,”约翰逊说,“但是到了水下,300英尺和1万英尺没有多大区别。艇体上出现一条裂缝,一样都会很快地让你送命,就掉在这下边,下一艘舰艇要想来收回残骸都不可能了。”
“还是想想那些高兴的事吧,先生。”一级机械军士杰西·奥弗顿说.“声纳系统没问题吧?”
“没问题,杰西。”约翰逊与机械军士在一起工作已有两年了。“海崖”号是他们的宝贝。这是一艘结实的小型研究潜艇,主要用来完成海洋地理方面的任务,包括声纳监视系统传感器的安装和修理。在这艘三人潜艇上,没有谁指挥谁的问题。奥弗顿未受过良好的教育,也不能清楚地表达自己——至少说话不够文雅。但是在摆弄这艘小型舰艇方面,他的技艺是无与伦比的;约帕逊正乐于把这件工作留给他干。这位上尉的任务是要完成接受的任务。
“需要清理一下空气系统了,”约翰逊说。
“对,过滤器都该更换了。我下星期就干这件事。其实今天上午我就可以换,但我想备用控制电路系统更重要。”
“看来我只好同意你了。能干好吗?”
“我是大姑娘上轿啊。”控制座前面厚厚的莱克森瞭望舷窗上映出了奥弗顿的笑脸。“海崖”号粗劣的设计使它的动作显得很不灵便,好象是它明知想干什么,但又不完全知道如何去干。“目标地域有多宽?”
“相当宽。‘鸽子’号说,爆炸后,碎片溅得很厉害,到处都是。”
“我相信。水下三英里,水流把它向四周冲散开来。”
“那艘舰艇叫‘红十月’号吧,上校?是艘V级攻击潜艇,对不对?”
“那是你们给的级别。”卡冈诺维奇说。
“那你们叫什么呢?”约翰逊问。他没有得到回答。到底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呢?他在想。级别的名称有什么了不起呢?
“打开定位声纳。”约翰逊使几个系统都开动了。由于安装在腹部的高频声纳发出的音波,“海底”号随之震动着。“看到海底了。”黄色屏幕上显示出白色的海底轮廓。
“有什么障碍没有,先生?”奥弗顿问。
“今天没有,杰西。”
一年前,他们在离这儿几海里的地方活动,差一点被一艘“自由”号舰艇刺穿——该舰于1942年前后被德国潜艇击沉;舰体被一块巨石支撑着停在那里,形成一个角度:那次如果相撞,肯定会是致命的。这件事教育了他们两人要谨慎小心。
“好,我已开始收到一些猛烈的回波了,就在前面,象扇子一样地散开。到海底还有500英尺。”
“是。”
“嗯。有一大块碎片,大约30英尺长,可能有9到10英尺宽,在11点钟的方向300码处。我们先去看看那个吧。”
“往左来,现在打开灯。”
六个高强度的照明灯亮了。潜艇四周立即通亮,宛如一个光球。在水下光的射程超不过10码,因为水吸收光能。
“看到海底了,就在你说的那个地方,约翰逊先生。”奥弗顿说。他停住了油门下降,检查了一下浮力,几乎正合适。好。“在电池供电的情况下,水流会很猛的。”
“多强?”
”一节半,也许会二节,这要看海底形状了。跟去年情况一样,我想我们可以活动一小时,顶多一个半小时。”
约翰逊表示同意。海洋地理学家对这种深水流仍然感到不解,因为它似乎不时地在改变着流向,并无固定的方式。真怪,海洋中有许许多多怪事。正因如此,约翰逊努力攻读,获得了海洋地理学学位,为的是要探索其中的一些奥秘。这种精神当然不是为了生计。下潜三英里算不上什么,至少对约翰逊是如此。
“我看见一个东西,就在我们右前方闪了一下。要我抓住它吗?”
“如果可能的话。”
在“海崖”号的三台电视监控器上,他们都还看不到。这些电视监控器面向正前方,监控着艇首左右侧45度的范围。
“行。”奥弗顿把他的右手放在沃尔多机械手控制装置上。这是他真正最擅长的技术。
“你能看出来那是什么吗?”约翰逊摆弄着电视机,问道。
“是一种仪器。你能关上一号照明灯吗?它太刺眼了。”
“等一下。”约翰逊探身向前关掉了那个开关。一号照明灯是为艇首摄像机提供照明的,这时立即灭了。
“好,乖乖,现在让咱们稳住……”机械军士的左手调节着定向螺旋桨调速器,右手操纵着沃尔多,保持平衡。现在,他是唯一能看得见目标的人。可以在反射镜中看到,奥弗顿在笑。他的右手迅速地移动着。
“抓住了!”沃尔多抓住了定深仪刻度盘。这个刻度盘是一个潜水员在“奥斯汀”号出港前用磁铁把它吸附在“海崖”号艇首的。“你可以再打开一下那个灯,先生。”
约翰逊打开了那个照明灯。奥弗顿把机械手抓的东西在艇首的摄像机前晃动着。“你看得见那是什么吗?”
“看起来象是个定深仪,但不是我们的那种,”约翰逊说。“上校,你能认一认吗?”
“好,”卡冈诺维奇立即说。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想显出不痛快的样子。“是我们的,我看不清上面的数字,那是苏联的。”
“把它放到吊篮里,杰西。”约翰逊说。
“好。”他操纵着沃尔多,把刻度盘放到焊接在艇首的吊篮里。然后把机械手收回到停止的位置上。“碰到淤泥了,浮上来一点吧。”
“海崖”号离海底太近了,螺旋桨的尾流搅起了细细的淤积泥土。奥弗顿加大了马力,上浮到了20英尺的高度。
“好多了。看到气流的作用了吧,约翰逊先生?强度足有二节。必须缩短我们在海底的时间。”水流正在快速地把那些污泥浊浪向左舷推去。“那个大目标在哪儿?”
“正前方,100码左右处。让我们弄清楚我们看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对,向前开……有东西,看来象一把屠刀,我们要吗?”
“不要,继续向前。”
“好的。航程多少?”
“60码。应当马上就看到了。”
就在奥弗顿看到的同时,那两位军官也在电视机上看到了。最初只是一个光谱影像,就象人的眼睛中的余象一样逐渐消失了,然后又恢复了。
奥弗顿第一个作出了反应。“他妈的!”
那个东西有30多英尺长,外表看来很圆。他们从后部接近它,看到了圆形主体部分,里面有四个小一些的锥体伸在外面有一英尺左右。
“那是一枚导弹,舰长,他妈的一枚完整的俄国核导弹!”
“原地不动,杰西。”
“是,是。”他往回关掉了动力控制器。
“你说过那是个V级的,”约翰逊对那个苏联人说。
“我弄错了。”卡冈诺维奇的嘴抽动了一下。
“我们再靠近一些看看,杰西。”
“海崖”号向前移动了,上升到弹体的侧面。上面写的是俄语字母,那是不会错的,但是离得太远,无法认出那顺序数码。戴维·琼斯又要添件新宝贝了,一枚SS-N-20“海鹰”式导弹,携有八枚50万吨当量的分导多弹头导弹。
卡冈诺维奇非常仔细地看着导弹弹体上的记号。就在从“基辅”号起飞前,有人向他介绍了“海鹰”式导弹的情况。他作为一个情报军官,一般地对美国武器的了解更甚于对苏联武器的了解。
哪有这等好事啊,他想。美国人允许他乘坐他们的一艘最先进的研究潜艇,艇内的布局他已铭记在心,而且他们替他完成了使命。“红十月”号已经完了,他需要做的全部事情是把这个情报带给“基洛夫”号上的斯特拉博上将,这样,舰队就可以离开美国海岸了。让他们到挪威海去玩他们那套肮脏的把戏吧!看看谁能在那儿取胜!
“查实位置,杰西。给这个王八蛋做上个记号。”
“是。”奥弗顿按了一个键,部署了一个声纳应答器。这个应答器只对一个编码的美国声纳信号作出反应。这会指引他们回到导弹这边。他们以后还会带着大型起重装置返回来,用绳索把导弹拖到水面上来。
“那是苏联的财产,”卡冈诺维奇指出。“这是在国际公海上——在公海下面。它属于我国。”
“那么你们就他妈的过来把它拿走吧!”这个美国水兵厉声说。卡冈诺维奇想,他一定是个伪装的军官。“对不起,约翰逊先生。”
“我们还要回来找它的。”约翰逊说。
“你们决不可能把它捞起来,太重了。”卡冈诺维奇提出反对意见。
“我想你说得对。”约翰逊笑了笑。
卡冈诺维奇容忍了美国人取得的小小胜利,要不情况可能会更僵,僵得不好收拾。“我们还要继续寻找更多的残骸吗?”
“不去了,我想我们应该回到上面去了。”约翰逊肯定地说。
“可是你接到的命令——”
“我接到的命令,卡冈诺维奇上校,是去寻找一艘V级攻击潜艇的残骸。可我们找到的是一艘导弹潜艇的坟墓。你欺骗了我们,上校,因此我们对你的礼遇也就到此为止。我想,你已经得到了你想得到的东西。过些时候我们会回来寻找我们想找的东西。”约翰逊伸手去拉动金属压舱物的释放把手,金属板一松,掉了下来。于是,“海崖”号得到了1,000磅的向上浮力。此时要想停在下面也无法停住了。
“回家了,杰西。”
“是,舰长。”
“海崖”号静悄悄地回到了水面。

美国“奥斯汀”号舰艇

一小时之后,卡冈诺维奇爬上了“奥斯汀”号的指挥台,要求准许他给“基洛夫”号发一份电报。这是事先商定的,不然“奥斯汀”号的指挥官会拒绝的。有关这艘沉没潜艇身份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位苏联军官播发了一系列的密码,同时还播发了那个定深仪刻度盘的顺序数码。这些都立即被收悉。
奥弗顿和约翰逊看着这个俄国人带着定深仪刻度盘登上了直升机。
“我不怎么喜欢他,约翰逊先生。我们把他打败了,是不是?”
“你提醒了我,再也不跟你打牌了,杰西。”

“红十月”号潜艇

六个小时之后,瑞安醒来了,艨胧中听到了似曾熟悉的音乐。他在铺位上躺了一分钟,在想这是什么音乐,然后急忙穿上鞋向军官餐室走去。
餐室里正在插放电视录象《外星人》。瑞安走到那里时,正巧看见大家在赞赏这部片子。一架13英寸电视机放在餐桌最里边的一头,大部分俄国军官和三名美国军官一直在看电视录象。俄国人都在轻轻揉着眼睛。杰克倒了杯咖啡,在桌子的一端坐了下来。
“你喜欢这个片子吗?”
“太棒了!”鲍罗丁赞扬说。
曼尼恩上尉暗自好笑。“这是我们放第二遍了。”
有一个俄国人开始说话了,俄语说得很快。鲍罗丁为他作了翻译,“他问是不是所有的美国儿童都象这么自由自在地行事?”
瑞安笑了起来。“我可从来没象那个样子。电影中的故事发生在加利福尼亚州,那个地方的人是有点想入非非。事实并非如此,孩子们的行为并不是那样的。至少我从来没见过,我就有两个孩子嘛。但话又说回来,比起苏联家长的教育,我们教养的孩子的确要独立得多。”
鲍罗丁把话翻译了过去,然后给了一个俄国式的回答。“如此说来,所有的美国孩子都不是象那些小流氓喽?”
“有些是。美国并非完美无缺,先生们。我们也犯不少错误。”瑞安决定要尽可能地向他们说明真实情况。
鲍罗丁又作了翻译。在座的人都有点将信将疑。
“我跟他们说了,这部电影是儿童故事片,不应对它过于认真,是这样吧?”
“是的,先生。”刚走进来的曼库索说。“这是个儿童故事,可我已看了五遍了。欢迎你,瑞安。”
“谢谢你,舰长。想必一切你都已能控制了。”
“是的。我想,我们都需要放松一下了,我还得给琼斯再写一封表扬信。这真是个好主意。”他向电视机挥了一下手。“至于严肃地干点正事,我们有的是时间嘛。”
诺伊斯走进来。“威廉斯怎么样?”瑞安问。
“他会好的。”诺伊斯给他的杯子斟满。“我给他做了三个半小时的手术。头部伤口是表皮的,就是流血多了点,但头部的伤都是这样。胸部的伤势可很危险,子弹差一点打着心包。鲍罗丁副舰长,谁给他紧急抢救的?”
副舰长指指一位上尉。“他不会讲英语。”
“告诉他,多亏他救了威廉斯。插了胸腔引流管就有救了,否则就没命了。”
“你肯定他会好的,”瑞安追问道。
“当然,瑞安,我就是干这一行的嘛。他在短期内还是个伤病员。如果我们能设法把他送进真正的医院,我会感到更放心。不过没关系,他的病情巳经得到了控制。”
“那么拉米乌斯舰长呢?”鲍罗丁问。
“没问题,他还在睡觉。我已抽时间把他的伤口缝合了。请问一下,他是在什么地方接受急救训练的?”
鲍罗丁问了上尉一声。“他说他喜欢看医学书籍。”
“今年多大了?”
“24岁。”
“告诉他,假如他确实想学医,我会告诉他如何开始。如果他懂得怎样在合适的时间干合适的事情,他或许会干得相当不错,甚至可以以此为生的。”
这位年轻军官听了这番话显得很高兴,接着就打听在美国一个医生能挣多少钱。
“我在服役,所以我挣得不很多,加上飞行律贴,每年是48,000美元。如果在外行医,我可以挣得更多。”
“在苏联,”鲍罗丁指出。“医生挣的钱差不多和工厂的工人一样。”
“也许这就是你们的大夫并不高明的原因吧。”诺伊斯说。
“艇长什么时候能再来指挥?”鲍罗丁问。
“我要让他整天躺着。”诺伊斯说。“我不希望他再开始流血。明天他就可以稍稍活动一下,但还得小心才是。我不希望他那条腿动得太多。他会好的,先生们。由于流血多了,有点虚弱,不过他会完全康复的。”诺伊斯好象是在宣讲自然法则。
“我们感谢你,大夫。”鲍罗丁说。
诺伊斯耸了一下肩膀。“我拿钱就是干这一行的。现在,我可以问个问题吗?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鲍罗丁大笑起来,把这个问题翻译给他的同志们。“我们都将成为美国公民。”
“这么说你们带来一艘潜艇啦,是吗?真他妈的够意思。我原先以为这是一件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是什么举动吧。真是了不起。恐怕我现在还不能对任何人讲。”
“对,不能讲,大夫。”瑞安笑了笑。
“太遗憾了。”诺伊斯边说边向艇上的诊所走回去。

莫斯科

“好啊,上将同志,你来向我们报告胜利啦?”纳尔莫诺夫问。
“是的,总书记同志。”戈尔什科夫点点头,审视了一周地下指挥中心的会议桌。所有内圈人物都在,还有军方首领和克格勃的首脑也在场。“斯特拉博将军的舰队情报官卡冈诺维奇上校得到美国人允许,登上他们的一艘深潜研究艇去查看那艘沉舰残骸。那艘小艇发现了一段残骸碎片——一个定深仪。那些仪器都是编号的,它的编码已立即转发到莫斯科了。这个定深仪肯定是‘红十月’号上的。卡冈诺维奇还检查了一枚从该潜艇上放出来的导弹。那肯定是一枚‘海鹰’式导弹。‘红十月’号完蛋了。我们的使命完成了。”
“那是碰巧,上将同志,不是按计划完成的。”米哈伊尔·亚历克山德罗夫指出。“你的舰队没能完成寻找和摧毁那艘潜艇的任务。我想,格拉西莫夫同志要向我们谈点情况。”
尼古拉·格拉西莫夫是新上任的克格勃首脑。他已经向在座的政治局委员作了汇报,很想向这些装模作样、趾高气扬的军人透露汇报内容。他想着看他们的反应。克格勃和这些人是有帐要算的。格拉西莫夫简述了他从卡修斯间谍那儿得到的报告。
“不可能,”戈尔什科夫厉声说。
“也许。”格拉西莫夫有礼貌地说。“很有可能这是一项非常巧妙的假情报。我们的情报人员正在对此进行调查。但是,有一些很有意思的细节能够证实这个假设。请允许我回过头来再谈一下,上将同志。
“首先,为什么美国人允许我们的人登上他们的一艘最先进的研究潜艇?其次,为什么他们竟与我们合作,把我们‘波利托夫斯基’号上的水兵搭救上来,而且还把情况告诉我们?他们允许我们立即看望我们的人。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留下我们的人,利用他,然后干掉他?是感情上的缘故吗?我认为不是。第三,在他们救起这个人的同时,他们的飞机和舰队正在骚扰我们的舰队,肆无忌惮,咄咄逼人。后来这种情况突然停止了。过了一天以后,他们又反过来要协助我们进行‘搜索与救援’的工作。”
“因为斯特拉博明智地当机立断不对他们的挑衅作出反应,”戈尔什科夫回答说。
格拉西莫夫再次有礼貌地点点头。“也许是如此,这对那位上将来说是一项明智的决定。作为一个军官,这样忍气吞声是不容易的。另一方面,我想,大概在这个时候,美国人也可能收到了卡修斯传给我们的那个情报。我还想,假如我们怀疑美国人已把这桩事情搞成是中央情报局的行动,那他们会害怕我们的反应的。现在我们已经得知,几家帝国主义情报部门正在打听我们这支舰队行动的原因。
“在过去两天中,我们一直自己在作严格的查对。我们发现,”格拉西莫夫看了一下他的笔记,“在波利亚尔内潜艇制造厂有29名波兰工程师,主要干质量控制和检查工作,那里的邮电处理手续很不严格。拉米乌斯舰长并未象他给帕多林信中据说作出的威胁那样,要把他的潜艇驶入纽约港,而是在港口以南1000公里处,潜艇就被炸毁了。”
“这显然是拉米乌斯那方面的假情报。”戈尔什科夫提出异
“这显然是拉米乌斯那方面的假情报。”戈尔什科夫提出异议。“拉米乌斯不仅在捉弄我们,而且要蓄意把我们引入歧途。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在所有的美国港口部署了我们的舰队。”
“可是一直没找到他,”亚历克山德罗夫平静地说。“继续说下去,同志。”
格拉西莫夫接着说了下去。“不管他打算去什么港口,他离任何港口的距离都在500公里以上;而且我们可以肯定,只要他直线航行,是可以到达任何一个港口的。实际上,上将同志,正如你在开始汇报时所述,他在离港出海后七天之内就可以到达美国海岸的。”
“我在上周已详细说明过,如果要这样做,那就意味着要以最高速度航行。而导弹潜艇指挥官是不愿意这样做的。”戈尔什科夫说。
“鉴于‘波利托夫斯基’号遭到的命运,”亚历克山德罗夫说,“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将会看到一个祖国的叛徒象贼一样地跑掉。”
“跑进我们设置的陷阱中。”戈尔什科夫答道。
“可这个陷阱已失去了作用,”纳尔莫诺夫说。
“目前我并不想说这件事是真实的,甚至也不想说有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格拉西莫夫说,语调客观而冷静。“然而,却有充分的间接证据证实这点,因此我必须建议国家安全委员会对这件事进行全面深入的调查。”
“我管辖范围内的安全问题是海军和军事情报总局的事,”戈尔什科夫说。
“可现在不再是了。”纳尔莫诺夫宣布了两小时前作出的决定。“克格勃将兵分两路调查这起丢人的事件。一个小组将调查我们在华盛顿的间谍人员提供的情报;另一组将按那封据说是拉米乌斯舰长写的信是真实的这一假设进行。如果说这是一个叛国阴谋,那也完全是可能的,因为拉米乌斯能够根据现行的规定和做法挑选他自己的军官。国家安全委员会将就继续这种做法是否可取的问题,目前舰长们对他们部下军官前途发展的控制程度以及党对舰队的控制等问题,向我们提出报告。我认为,我们一定要进行改革,首先要更加频繁地把军官从一艘舰艇调到另外一艘舰艇任职。如果军官们在一个地方呆得久了,他们显然会在忠诚问题上出现混乱情况。”
“你的建议会毁掉我的舰队的效率!”戈尔什科夫敲打着桌子。“那是一个错误。”
亚历克山德罗夫纠正说:“是人民的舰队,上将同志。是党的舰队。”戈尔什科夫明白这个主意是谁出的。纳尔莫诺夫仍然得到亚历克山德罗夫的支持,这就使总书记同志的地位牢靠安全;而这也意味着在座的其他一些人的地位并不牢靠安全。是哪些人呢?
帕多林听了克格勃的建议心里就反感。那些臭间谍对海军的情况能有多少了解?对党又有多少了解?他们是一伙不可靠的机会主义者。安德罗波夫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而政治局现在竟让这个乳臭未干的格拉西莫夫攻击这支保卫国家反对帝国主义的武装部队,这支部队曾把国家从安德罗波夫集团手中拯救出来,始终是忠实可靠地献身于党的。但是它一直是这么干的,不是吗?他想,正如赫鲁晓夫把朱可夫搞下去一样,在贝利亚被搞掉之后,是朱可夫促成赫鲁晓夫继位的。现在这些混蛋竟搬出克格勃来同军人作对,也不想一想,巩固他们地位的首先就是军人……
“至于你,帕多林同志,”亚历克山德罗夫继续说。
“是,院士同志。”帕多林现在显然找不到什么借口了。总政治部最后批准了对拉米乌斯的任命。如果拉米乌斯确实是个叛徒,那么帕多林就会受到判断严重失误的谴责。但是,如果拉米乌斯是个不知情的人质,那么帕多林和戈尔什科夫就是受骗而采取了轻率的行动。
纳尔莫诺夫接过亚历克山德罗夫的话茬。“将军同志,我们发现你的那些保卫‘红十月’号潜艇安全的秘密规定执行得很成功——除非,就是说,拉米乌斯舰长是清白无辜的,而且他亲自将艇毁掉,连同他手下的军官以及那些肯定是来窃取那艘潜艇的美国人一起同归于尽。不管是哪种情况,在克格勃检查从沉艇上得到的部件以前,看来这艘潜艇并未落入敌人手中。”
帕多林眨了几下眼睛。他的心跳加快了,感觉到左胸一阵剧痛。难道就这样轻轻地放过他了吗,那是为什么?他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毕竟是政治官员。如果党在设法重建对舰队的政治控制——不,是重申从来失掉的东西——那么政治局就不能罢免掉党在高级指挥部门的代表。这就会把他变成为这些人的附属品,尤其是亚历克山德罗夫的附属品。帕多林最后认为他可以同意这种想法。
而这可使戈尔什科夫处于极为不利的地位。虽然这要经过几个月的时间,但帕多林肯定,俄国舰队将会有一位新领导,这位新领导的个人权力不会大到可以在没有政治局拍板的情况下自己决策。戈尔什科夫名望太高了权力太大了,而党魁们不希望在高级指挥部内有一个拥有那么高个人威望的人存在。
我的脑袋总算保住了,帕多林心想,万万没料到自己会交上好运。
纳尔莫诺夫继续说:“格拉西莫夫同志将与你们的政治安全部门一起工作,负责检查你们的各个工作环节,并提出改进的建议。”
如此一来,他现在岂不成了克格勃在高级指挥部里的间谍了吗?也罢,反正他保住了脑袋,保住了职务,保住了别墅,也保住了两年以后的退休金,所花的代价很小。帕多林已经心满意足了。
 

第十六天12月18日星期六

东海岸

美国“鸽子”号潜艇救难舰凌晨四时抵达查尔斯顿船坞。苏联水兵都被安置在水兵食堂内,他们都巳变得难以管束了。俄国军官们曾努力去限制他们的人员同援救了他们的美国人接触,实际上这根本办不到。简单地说吧,他们没有办法阻止人们上厕所。“鸽子”号为来客提供了良好的海军食品,最近的厕所在离舰尾几码处,在去厕所来回的路上,“红十月”号的人员碰到了英国水兵,其中有些人是装扮成士兵的会讲俄语的军官,还有些人是属于士兵级别的俄语专家,是在最后一批苏联人到达“鸽子”号时才空运过来的。他们原以为登上的是一艘敌对的舰艇,但是却遇见了友好的讲俄语的人,这对许多年轻新兵来说,产生了一种征服力量。他们的谈话都录进了暗藏的录音机里,等以后到华盛顿进行检查。彼得罗夫和那三个低级军官很晚才意识到这一点,当他们明白过来以后,就轮流陪同那些人去上厕所,活象承担保护责任的家长一样。但他们还是未能防止这件事情:一名身穿水手长服装的情报官员表示可提供避难,说任何想留在美国的人都会得到许可。十分钟以后,这个消息就在全体水兵中传开了。
美国水兵吃饭的时间到了,俄国军官几乎无法阻止大家相互间的接触;结果是,这些军官光顾忙着巡视各个餐桌,自己却吃得极少。使他们的美国同行感到吃惊的是,他们竟不得不一再拒绝应邀去“鸽子”号军官餐室就餐。
“鸽子”号小心翼翼地驶入船坞,没什么可着急的。当舷梯放妥以后,码头上的乐队奏起了一组苏联和美国乐曲,庆祝这次救援工作中的合作。苏联人原以为由于是在凌晨,他们会在静悄悄的气氛中抵达,可是他们错了。当第一个苏联军官在舷梯上刚下了一半时,就被50盏高强度的电视灯光照得眼花缭乱,电视记者们嚷着提问题。这些记者是从床上被唤起来去采访那艘救难舰的,好在圣诞节期间为晨间广播新闻网提供一条精采新闻。这些俄国人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西方新闻记者这类人,因此,这种文化背景的差异引起了大混乱。记者们认出了那些军官,于是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使竭力控制事态的那些海军陆战队士兵大为惊恐。在一个记者面前,这些军官都装作一点也不懂英语,但却发现有一个钻劲十足的记者带来一位来自哥伦比亚市南卡罗来纳大学的俄语教授。彼得罗夫在六架摄影机面前结结巴巴地说了一些政治上无可指责的套话,但愿整个事件是一场恶梦。用了一个小时才把全部俄国水兵都安排到三辆专门租用的大客车上,然后开往机场。沿途,生满新闻人员的大小汽车与大客车并排疾驶,不断地打扰这些俄国人,闪光灯亮个不停,还叫嚷着各种谁也听不懂的问题。飞机场的景象没有多大差别。空军派来了一架VC—135运输机,但在这些俄国人登上飞机之前,又不得不在记者的海洋中拥挤着前进。伊万诺夫碰到了一位斯拉夫语专家,由于他带着可怕的乡音,俄语讲得一塌糊涂。登机又用了半小时。
12名空军军官安排大家坐好后,就分发香烟和小瓶酒。当这架要员运输机飞到2万英尺高度时,飞行令人十分愉快。一位军官通过机内电话装置向他们宣布以后的计划,要对大家进行体检。苏联第二天将要为他们派出一架飞机,但是大家都希望他们能多留一两天,可以充分地体验一下美国的好客。机组人员格外卖力,向他们的乘客介绍着航线途中每个地面文物、城镇、村庄、州际高速公路和汽车站的来历,还通过译员表明全体美国人要求与苏联保持和平、友好关系的愿望,表达美国空军对苏联水兵的勇气怀有一种职业上的钦佩心情,并悼念那些先人后己勇敢地留在后面而牺牲的军官。这一整套从头到尾是场冠冕堂皇的骗局,目的是征服对方;这场骗局已开始取得成效了。
飞机在华盛顿郊区上空低飞,快到安德鲁斯空军基地了。译员解释说,现在他们正飞过一些中产阶级家庭。他们都是政府和当地工业部门的普通工作人员。地面上又有三辆大客车在等着他们,这三辆客车并没有走华盛顿特区周围环形公路的路线,而是直接穿城而过。三辆车上的美国军官为交通的拥挤表示道歉,他们说,几乎每个美国家庭都有一辆小汽车,许多家庭有两辆或者更多;现在人们只使用公共交通工具,省得自己开车麻烦。开自己的车还有麻烦,苏联水兵简直认为这不可思议。他们的政治军官以后会告诉他们,这全是胡说,但谁又能否认路上的成千上万辆汽车呢?这肯定不可能是为了一些水兵而在一小时以内故意安排的一场假把戏吧?当车驶过华盛顿特区东南时,他们注意到黑人也有汽车——几乎没有地方可停放那么多汽车!大客车继续沿林荫路行驶,译员说,他们要是能被允许去参观一下许多公开开放的博物馆就好了。译员还说,在宇航博物馆里有一块由“阿波罗”宇航员从月球上带回来的石头……这些苏联人看到在林荫路上慢跑的人,成千上百的人正在信步漫走。大客车向北一拐,通过华盛顿西北部漂亮的地区向贝塞斯达开去,这时车上的苏联人都嘁嘁喳喳地说开了。
在贝塞斯达,他们受到电视摄影记者的采访,通过三大电视系统作了实况转播,友好的笑嘻嘻的美国海军医生和卫生员迎接了他们,把他们领进医院进行身体检查。
十位大使馆的官员已在那里,他们都在琢磨如何控制住这批人,但从政治上说,又不能对本着缓和精神给予这些人的照料提出抗议。从沃尔特·里德医院和其他政府医院请来的医生们,为每个人作了迅速、全面的医疗检查,尤其是要检查是否受了辐射中毒。在检查时,每个人都发现自己身边单独有一名美国海军军官,有礼貌地询问他个人是否想留在美国,并指出,每个决定要留下的人需要亲自向苏联大使馆的代表去说明意愿——但只要他愿意这样做,他就会获准留下。大使馆官员感到恼火的是,有四个人作出了这样的决定。一个人在与海军武官面谈后撤回了决定。美国人很谨慎,把每次会见都作了录象;如果以后对方指责说美国人搞恫吓,就可以马上反驳。
医疗检查做完以后——谢天谢地,放射性照射度很轻微——这些人又吃了一顿,然后上床休息。

华盛顿特区

“早上好,大使先生,”总统说。阿尔巴托夫注意到,佩尔特博士又站在他的主人身边,就在那张宽大的古董桌子后面。他预料这次会见不会是令人愉快的。
“总统先生,我是来抗议美国政府对我国水兵的未遂绑架。”
“大使先生,”总统厉声回答说,“在一位前地方检察官看来,绑架是一种卑鄙而可恶的罪行。美利坚合众国政府不容被指控犯有此种罪行——当然更不容在这间办公室里!我们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永远不会绑架别人。你听清楚了吗,先生?”
“除此之外,阿列克谢,”佩尔特用缓和一些的口气说,“如果不是我们,你们说的那些人就不会活到今天。为了救出你们的军人,我们损失了两名优秀人员。恐怕你们至少应该对我们为救援你们的水兵所做的努力表示一点感谢,而且也许可以对那些在救援过程中失去生命的美国人作一点同情的姿态吧。”
“我国政府已注意到贵国两位军官所做的英勇努力,苏联政府和苏联人民确实希望对这次救援表示感谢。尽管这样,先生们,有人下了功夫,蓄意诱使这些人中的某些人背叛他们的国家。”
“大使先生,去年贵国的拖网渔船救出了我国的巡逻飞机的机组人员之后,苏联武装部队的军官用金钱、女人和其他各种诱饵引诱我们的机组人员,要他们提供情报或者同意留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对不对?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这件事,你知道这种把戏是怎么耍的。当时我们对此没有提出抗议,是不是?没有。那六个人还活着,我们就非常非常感激了。现在,当然罗,他们都回来工作了。贵国对美国普通公民的生命所给予的人道主义关怀,我们仍是感激的。至于当前这件事,每个军官或士兵都被告知,只要他们愿意留下来就可以留下来。没有使用任何武力。我们要求每个希望留在这里的人都要同贵使馆的一位官员见面,这样就给了你们一个公平的机会,向他说明他行动的错误。这当然是公平的,大使先生。我们没有给钱,也没有用女人。我们不收买别人,我们更不会绑架别人,永远不会。要是谁去绑架人,我就把他关进监狱。我甚至还曾处决了一个。不要再拿这个来指控我了。”总统理直气壮地结束了发言。
“我国政府坚持,必须把我们所有的人都送回国,”阿尔巴托夫坚持说。
“大使先生,任何在美国的人,不论其国籍或来到我国的方式如何,都有权受到我国法律的充分保护。我们的法院对此曾多次作出裁决。根据我国的法律,在没有正当的法律程序情况下,不能强迫任何男人或女人去做违反他意愿的事。这个问题就到此为止。现在,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有一艘弹道导弹潜艇在离美国海岸300海里处干什么?”
“一艘导弹潜艇?总统先生?”
佩尔特从总统的写字台上拿起一张照片,交给阿尔巴托夫。是“海崖”号的录象机录下的,照片上是那枚SS—N—20海上发射的弹道导弹。
“那艘潜艇的名字是——曾经是‘红十月’号,”佩尔特说。“它已经爆炸,在离南卡罗来纳州海岸300海里处沉没。阿列克谢,我们两国之间有一项协议,即任何此类舰艇不得靠近对方国家500海里即800公里以内的地方。我们想了解那艘潜艇到那里去干什么。不要跟我们说这个导弹是什么捏造出来的——因为即使我们想干这种蠢事,我们也没有这个时间。那是你们的一枚导弹,大使先生,而这艘潜艇还运载了19枚此种导弹。”佩尔特有意把数字说错。“美国政府要求苏联政府说明它是怎样违反我们之间的协议到那里去的,而同时贵国又有那么多其他舰只如此靠近我们的大西洋海岸。”
“那肯定是那艘失踪的潜艇。”阿尔巴托夫主动说。
“大使先生,”总统轻声说道。“那艘潜艇直到星期四才失踪,是你跟我们讲了这件事的七天之后。总之,大使先生,你上星期五的解释与我们掌握的确凿事实并不吻合。”
“你到底要指控什么?”阿尔巴托夫怒气冲冲。
“怎么啦,没有什么指控,阿列克谢。”总统说。“如果那项协议不再起作用,那么它也就不再有效了。我想上星期我们也讨论过这种可能性。美国人民今天晚些时候将会了解事实真相。你对我国很了解,可以想象出他们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我需要有个交代。目前,我看不出贵国舰队还有什么理由呆在我国沿岸。‘救援’工作已经胜利完成,苏联舰队的继续存在只能是一种挑衅。我希望尔和贵国政府考虑一下我的军事将领现在会怎么对我说;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妨设想一下相反的情况,你们的将领将会对纳尔莫诺夫总书记说些什么。我需要有个交代。如果得不到解释,我只能得出一种结论,当然还有其他一些结论;而这些结论都是我极不愿作出的。请向贵国政府转达这个口信,并告诉他们,既然你们有些人选择要留在这里,我们大约很快就能了解到具体发生的情况。再见。”
阿尔巴托夫离开办公室,转身向左,从西门离去。一名海军陆战队门卫把门打开,但他却没有注意到这种礼貌举动。大使的司机正等在一辆“卡迪拉克”高级小轿车的外面,为他开着门。这位司机是克格勃华盛顿站政治情报部门的负责人。
“怎么样,”司机说,看了一下宾夕法尼亚大街上的交通情况,然后驱车左拐。
“嗨,会见的情形正如我预料的那样。现在,我们可以绝对肯定他们绑架我们人员的原因了,”阿尔巴托夫回答说。
“是什么,大使同志?”司机立即问道,克制住自己的恼怒情绪。要是在几年以前,大使这个党的驯服工具是不敢对克格勃内高级官员采取应付拖延态度的。自从安德罗波夫同志逝世后,国家安全委员会变得失宠了。但情况还会纠正过来的。他对这点很有把握。
“总统就差谴责我们违反双方1979年的秘密协议,蓄意派遣潜艇接近他们的海岸了。他们扣下了我们的人,单独加以盘问,以便了解那艘潜艇的使命是什么。中央情报局这样干要多长时间才能完呢?一天?两天?”阿尔巴托夫气愤地摇摇头。“他们也许已经知道,只需用一些麻醉品,或许用一个女人,就可使他们松口。总统还提请莫斯科想象一下,五角大楼那些头脑发热的人要对他说什么!要他去做些什么!这没有什么难于理解的,是不是?他们会说我们在演习一场突然核攻击,或许甚至会说就在进行这场攻击!似乎在致力于实现和平共处方面我们还不如他们!这些疑神疑鬼的蠢货,他们对已发生的事情感到害怕,甚至还感到气愤。”
“你可以责备他们吗,同志?”司机问道。他把这一切都记在心上,在进行着整理,分析,考虑向莫斯科总部作出单独报告。
“他还说我们的舰队再也没有理由呆在他们的沿海了。”
“他是怎样说的?是一项要求吗?”
“他的措词是温和的,比我预料的温和。这就引起我的关注了。我认为,他们是在计划采取什么行动。舞弄军刀会发出响声,抽出军刀却是不会发出响声的。他要求对整个事件做出解释。我能对他说什么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猜想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而这位高级情报人员的确是知道的——事情的来龙去脉,其本身就是难以置信的。海军和军事情报总局竟能允许发生这样难以相信的大错误,这使他感到吃惊。卡修斯间谍提供的情况简直荒唐之极。司机亲自把卡修斯的情报转交给了莫斯科。难道美国和苏联都可能是某个第三者的受害者?一项行动出了差错,于是美国人要设法找出谁应当负责,以及是怎么造成的,以便他们可以自己去做?这倒还说得通,但是其他的情况呢?路上交通拥挤,他皱起了眉头。他从莫斯科总部接到的命令是,如果这是中央情报局的行动,他应当立即查清。他不相信这是中央情报局的行动。如果是,那中央情报局的掩盖本事简直是神工鬼斧,非同一般。掩盖这样一个复杂的行动有可能吗?他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不管怎样,他和他的同事们将要干上几个星期,去查实有没有掩盖情事,去搞清在兰利和事件现场都有些什么传说,与此同时,克格勃在世界各地的机构也都要采取同一行动。如果中央情报局打入北方舰队的最高司令部,他会发现的。对此,他信心十足。他恨不得希望中央情报局已经这样做了。军事情报总局要对这场灾难负责;几年前,军事情报总局从克格勃威信下降中捞到了好处,而现在它可要丢面子了。如果他对形势的分析是正确的,那么政治局正在用克格勃去压军事情报总局和军方,使莫斯科的克格勃总部能对这桩事件进行自己的独立调查。不管调查中发现了什么,克格勃都会先声夺人,把军队压下去。克格勃用这种或那种办法总会发现已经发生的事情的。如果发现的结果对其对手造成损害,那就更好……
苏联大使走出去以后,门就关上了,佩尔特博士打开椭圆形办公室的一扇旁门,穆尔法官走了进来。
“总统先生,我得象这样躲在密室里干事已经有一阵子了吧。”
“你真指望这能有效果吗?”佩尔特问。
“是的,我现在就这样指望。”穆尔舒坦地坐在皮椅子上。
“这是否有点悬,法官?”佩尔特问道,“我是说,进行一次这样复杂的行动?”
“妙就妙在这儿,博士,事情并不需要我们去干。苏联人将会替我们干。噢,当然罗,我们要有不少人在东欧到处提出许多问题探听消息,巴兹尔爵士的人也会这样做的。法国人和以色列人已经在这样做了,因为我们已经问过他们是否知道那艘迷航的导弹潜艇发生了什么事情。克格勃也会很快就发现和怀疑为什么四个主要西方情报机构都在了解同一个问题——他们心想,如果这是我们的行动,这些情报机构就会保持缄默态度的。
“你得了解苏联人面临的困境,他们必须在两种同样不高明的方案中作出选择。一方面,他们可以认为,他们最受信任的一名专业军官犯了前所未有的严重叛国罪。你已经看过我们有关拉米乌斯艇长的档案。他是共产党的宠儿,一个真正的新型苏维埃人。此外,这种叛逃阴谋必然还有若干同样受信任的军官参与。苏联人有种固定的想法,总认为这种人怎么也不会离开‘工人的天堂’的。但是他们又拼命设法阻止人们离开他们的国家,我承认这似乎是矛盾的,可那是事实。失去一名芭蕾舞演员或一名克格勃间谍是一回事,但失去一名政治局委员的儿子,一名服役近30年而又无可挑剔的军官,却完全是另一回事。再说,一个艇长有许多特权,你可以把这种叛逃比作一个自我奋斗而发迹的百万富翁离开纽约跑到莫斯科去居住。他们怎么也不能相信。
“另一方面,他们可以相信我们通过亨德森编造的故事。这个故事也并不高明,但却有大量旁证使之成立,尤其是我们曾努力诱使他们水兵叛逃的事实。你已目睹了他们对此是多么恼火。他们认为,这是对文明行为准则的粗暴践踏。后来我们发现这是艘导弹潜艇,总统作了有力的反应。这也是对亨德森情报的有利证据。”
“那么他们会倾向哪一方呢?”总统问。
“先生,这个问题是个心理学问题,而苏联的心理学对我们来说非常非常难懂。要么是十个人集体背叛,要么是外界策划的密谋,在这两者之间要作出选择,我的看法是,他们会选择后者。要他们相信这真是一场叛逃行动,那简直就是迫使他们重新反省一下自己的信念。谁愿意干那种事?”穆尔得意地作了个手势。“选择后者意味着他们的安全受到了外来者的破坏,而把自己说成是一个受害者,比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统治思想存有内在矛盾要好听一些。此外,我们还知道克格勃将主持这次调查。”
“这是为什么?”佩尔特问道。他被法官的计划吸引住了。
“叛逃也好,海军军事行动的安全受到渗透也好,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军事情报总局都要负责。海军和陆军的安全是他们的管辖范围。由于克格勃在我们的朋友安德罗波夫离开人世以后所受到的损害,情况就更是如此。苏联人不能有一个自己调查自己的组织——更不能在情报界内这样做!所以,克格勃伺机要整一下它的冤家对头。从克格勃的角度来看,外部的煽动是远为吸引人的选择:这有利于克格勃展开一场更大的行动。如果他们证实了亨德森所说的一切并使每个人相信那是真的——当然他们是会那样做的——那么由于是他们揭露了事实,这岂不会使他们神气得多!”
“他们会去证实那些情报吗?”
“当然会的!干情报这个行当,如果你执意要找到什么东西,你就能找得到,不管这个东西真有假有。主啊,拉米乌斯这家伙永远不会知道我们该多感激他。这样的良机,真是千载难逢,千万不能丧失。”
“但是克格勃以后的腰杆将变得更硬了,”佩尔特说。“那是一件好事吗?”
穆尔耸了一下肩。“迟早总要发生的。把安德罗波夫搞下台——说不定还是被杀害的——使军队得到太多威信,这正象50年代搞掉贝利亚的情况一样。苏联人象我们一样,依靠对军队进行政治控制,而且比我们更厉害。由于克格勃把他们的最高指挥权夺走了,他们就干了那件肮脏事。这样的事总是要发生的,这样倒也不错,我们能从中获得好处。现在只有几件事还需要我们去做。”
“比如说?”总统问。
“我们的朋友亨德森在一个月左右以后要放出消息说我们有一艘潜艇从冰岛驶出一直跟踪着‘红十月’号。”
“那是为什么呢?”佩尔特不同意。“那样他们就会知道我们是在撒谎,就那艘导弹潜艇而引起的风风雨雨是场骗局。”
“不完全是这样,博士,”穆尔说。”把导弹潜艇开到离我国海岸这样近的地方,这总是破坏协议的行动;从他们的观点来看,我们无法知道那艘潜艇为什么会去那里——只有我们审问了留在这儿的水兵才会知道,当然这些水兵可能不会告诉我们什么有用的情况。苏联人会料到我们在这件事上没有完全对他们说真话。我们跟踪了他们的潜艇,并准备随时摧毁她,这个事实正好给了他们想要寻找的说我们搞两面三刀的证据。我们也会说,‘达拉斯’号用声纳系统监测到了反应堆事故,这就可以解释我们的救难舰为什么就在附近。他们知道,嗯,他们肯定怀疑我们隐藏了什么东西。这将使他们对我们究竟隐藏了什么产生错觉。俄国人对这种情况有一种说法,他们管它叫作狼肉。他们将发动一项广泛的行动来刺探我们的动静,不管是什么动静。可是他们将一无所获。中央情报局中唯一知道事实真相的几个人是格里尔,里特和我本人。我们的行动人员接到命令去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够泄露出去的也不过就是这些。”
“亨德森怎么办?我们有多少人知道那艘潜艇的事?”总统问。
“如果亨德森向他们吐露了什么,那他就是在自己的死刑判决书上签字。克格勃对双料间谍是要严厉处置的:他们不会相信我们利用他来递送假情报。他明白这一点。同时我们在任何情况下都会严密监视他。我们有多少人知道这艘潜艇的事?或许有100人,这个数字还会增加一点。不过记住,他们以为在我们的沿海地区目前有两艘沉没的苏联潜艇。而且他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不论什么样的苏联潜艇装备出现在我们的实验空里,全都是从洋底打捞上来的。当然,我们会为此目的而使‘格洛马探险者’号重新开动起来。如果我们不这样做,他们就会生疑。为什么要使他们失望呢?他们迟早总会把整个事情搞明白的,不过,到那时残缺的废舰体就将在海底了。”
“这么说,我们不能把此事永远保密了?”佩尔特问。
“永远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对这种可能性我们必须有个计划。在眼下一段时间内,这个秘密应该是相当保险的,因为只有100人知道。一年以后,至少是一年以后,更可能是二、三年以后,他们才会积累到足够的资料,对发生的事有所察觉。不过到那时,就不会有很多实际证据能够证实了。再说,如果克格勃发现了真相,他们会向上报告吗?如果军事情报总局发现了真相,他们肯定会发现的,那么,在他们情报界内部随之而出现的混乱将对我们有利。”穆尔从皮烟盒里取出一支雪茄烟。“我说过,拉米乌斯在几个层次内都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而且妙就妙在我们不必多费什么周折,俄国人会完成全部跑腿工作,去寻找那些并不存在的东西。”
“那些叛逃者又怎么办呢,法官?”总统问。
“他们嘛,总统先生,将会得到照顾。我们知道如何办理这件事。我们对中央情报局的殷勤接待很少有什么意见。我们要花几个月时间向他们盘问情况,同时我们还要为他们在美国生活做好准备。他们将获得新的身份,重新接受教育,必要时还要做整容手术。而且,从此以后他们不必再去工作——但是他们会想要工作的。他们所有的人差不多都会这样的。我想海军会给他们安排的,如付薪水请他们担任潜艇战术部的顾问,诸如此类的事情。”
“我想见见他们,”总统说,一时感情有点冲动。
“那可以安排,先生。但是必须十分慎重。”穆尔告诫说。
“戴维营,那里应当很安全了。还有瑞安,法官,我希望对他能多加关照。”
“明白了,先生。我们已经很快地把他提上来了。他同我们一起,前途不可限量。”


苏联,丘拉坦

“红十月”号之所以被命令在还远不到拂晓的时候就下潜,是因为有颗卫星在800公里的高空沿地球轨道运行。象“灰狗”客车一样大小的“信天翁”8号卫星,11个月前在苏联丘拉坦人造卫星和宇宙飞船发射场上用重载助推器被送上了高空。这颗大型卫星是雷达海洋侦察卫星,是经特别设计用来进行海上监视的。
“信天翁”8号在当地时间11时31分经过帕姆利科湾。卫星上的程序设计是用来跟踪整个可见地平线上的热接受器的,探询任何可见之物,截获符合其探测参数的任何信号。它不断地在轨道上运行,在飞经美国舰队的舰艇上空时,“新泽西”号上的干扰器都向上发出电波搅乱其信号频率。卫星的录制系统准确无误地把干扰电波录制下来。这种干扰会让操作人员获悉有关美国电子作战系统的一些情况。当“信天翁”8号经过北极时,它前面的抛物面天线就紧跟另一颗卫星——“星火”通信卫星上的载波信号。
当这颗侦察卫星找到它的高飞的同伴时,一个激光旁侧联系装置把“信天翁”录音带上的内容传递过去。“星火”立即把它传送到丘拉坦地面站。美国人也把收到的数据通过他们自己的通信卫星传递给马里兰州米德堡的国家安全署总部。几乎就在同时,这个数字信号由相距5000英里的两个专家小组予以检验。
“天气晴朗,”一个技师悲叹道,“现在我们才碰上晴朗的天气!”
“那就乘机好好利用一下吧,同志。”一个在他旁边另一架控制台上的人正在观察一颗监测西半球的地球同步气候卫星发来的数据,了解一个敌对国家的天气可以有很大的战略价值。“又有一个冷峰正逼近他们的沿海。他们的冬天和我们的一样。我希望他们过个愉快的冬天。”
“但我们的人在海上过冬不会是愉快的。”那位技师一想到在海上遇到大风暴,心里头就不寒而栗。去年夏天他在黑海上游览了一次,晕船晕得一塌糊涂,狼狈至极。“啊!这是什么?上校!”
“什么事,同志?”那位值勤的上校快步走了过来。
“快看这儿,上校同志。”技师用手指着电视屏幕。“这是帕姆利科湾,在美国中部沿海。看这儿,同志。”屏幕上那块水域的热成象呈现黑色。但是当技师调整显示器时,就变成了绿色,还带有两块白色斑,一大一小。那块大些的白斑曾有两次分成两部分。这是那块水域水面的影象,部分水面比应有的温度高半度。这个差别并不常见,不过这个反应足以证实有什么东西使水增加了热度。
“也许是阳光吧?”上校问。
“不是的,同志,晴朗的天空使整个地区得到均衡的阳光。”技师沉静地说。当他认为自己意识到什么东西的时候,他总是沉静的。“两艘潜艇,也许是三艘,在水下30米处。”
“你肯定吗?”
技师轻轻按了一下开关,显示出雷达图像,图象上呈现出灯芯绒状的微小波浪。
“水面上没有任何东西产生这种热量,上校同志。因此水下肯定有什么东西。每年的这个时候并不是鲸鱼交配的季节。这只能是核潜艇,大概有两艘,也许三艘。据我推测,上校,美国人被我们的舰队部署吓住了,以致要为他们的导弹潜艇寻找掩蔽。他们的导弹潜艇基地就在南边只有几百公里处。也许他们的一艘‘俄亥俄’级舰艇已经在这里找到掩蔽,而且也象我们一样,由一艘探索潜艇保护着。”
“那么它很快就会行动的。我们的舰队正在奉命归队。”
“太可惜了,如能跟踪它多好。机会难得啊,上校同志。”
“是呀。干得好,技师同志。”十分钟后这个情报已发往莫斯科。

莫斯科苏联海军最高司令部

“我们要利用这个机会,同志,”戈尔什科夫说。“我们现在正在召回我们的舰队,我们可以留下几艘潜艇收集电子情报。美国人在混乱中可能会落下几艘发现不了。”
“很有可能,”舰队作战部部长说。
“‘俄亥俄’号要往南去,可能是去他们在查尔斯顿或金斯湾的潜艇基地。或者向北去诺福克。我们在诺福克有‘科诺瓦洛夫’号,在查尔斯顿一带有‘沙比利科夫’号。我想这两艘舰艇都会在原地停留若干天。我们必须干出点成绩来,向那些政治家们表明我们的海军是名符其实的。能够跟踪‘俄亥俄’号可能就是个开端。”
“我要在15分钟后发出命令,同志。”作战部部长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他不赞成他从戈尔什科夫那儿得到的政治局会议的报告,但是,如果谢尔盖一旦被搞下台,他的地位最有可能来接管这项工作……

“新泽西”号战列舰

就在几分钟前,伊顿接到了“红色火箭”电文:莫斯科刚刚通过卫星向苏联舰队发出了一项很长的行动命令。现在俄国人确实已进退两难,这位海军准将寻思着。他们周围有三个航母战斗编队——“肯尼迪”号,“美洲”号和“尼米兹”号——全部由乔舒亚·佩因特指挥。这三个编队伊顿都能看得到;在作战行动方面他还控制有“塔腊瓦”号,可以加强他的水面行动分队。准将把他的双筒望远境转向“基洛夫”号。
“指挥官,把分队摆到作战位置上去。”
“是。”分队作战军官拿起战术无线电话筒。“蓝色少年,我是蓝色国王。琥珀光,琥珀光,执行命令,我的话完了。”
伊顿等了四秒钟,才听到“新泽西”号的战斗警报。舰艇全体人员纷纷奔向各自的战斗岗位。
“到‘基洛夫’号的距离是多少?”
“37,600码,先生。我们一直在每隔几分钟就秘密地用激光测量一次距离,随问随报,先生。”分队作战军官报告说。“主炮组的炮塔仍然装着炮弹软壳,重炮每隔30秒钟修正一次射击方案。”
旗舰驾驶台上,伊顿指挥椅旁边的电话嗡嗡响了。
“我是伊顿。”
“所有岗位上的人都已就位待命,准将。”战列舰的舰长报告说。伊顿看了看他的秒表。
“很好,舰长。我们确实已把士兵训练得非常出色。”
在“新泽西”号的战斗情报中心,数字显示器表明了到“基洛夫”号主桅的准确距离。从逻辑上讲,第一个目标总是敌人的旗舰。唯一的问题是,“基洛夫”号能够承受多大的惩罚——以及用什么可以首先把它击毁,是炮弹齐发,还是用“战斧”式导弹。射击指挥军官几天来一直在说:重要的是在任何飞机能干预之前就把“基洛夫”号置于死地。“新泽西”号还从未依靠自己的力量单独击沉过一艘舰艇。等了40年,时间可谓长矣。
“他们调转航向了,”分队作战军官说。
“好,让我们来看一看有多远。”
“基洛夫”号的编队一直是向西航行的,接到信号之后,环形编队中的每艘舰艇都一齐向右拐弯航行。当他们航行到0—4—0方位时,转向便停止了。
伊顿把双筒望远镜放到支架上。“他们正在返航。通知华盛顿,并让我们的人继续待命一段时间。”

杜勒斯国际机场

苏联人要把他们的人弄出美国花了好大气力。一架“伊柳辛”伊尔—62型客机从正常的国际航班中抽调出来,直接从莫斯科派往杜勒斯机场。降落时已日落西山。它几乎是英国VC—10型的翻版。这架四引擎飞机滑行到最远处的服务区加油,一个备用的空勤组与一些不想下飞机舒展腿脚的其他乘客一起被带过来,这样这架飞机就可以立即返航了。两个活动走廊从候机大楼开出两英里,来到这架等侯的飞机前,里面是“红十月”号的水兵。他们正在向外眺望白雪覆盖的原野,心里明白这是他们最后一眼看美国了。他们很安静,还在一小时前,他们在贝塞斯达从床上被叫醒后由大轿车拉到杜勒斯机场。这一次,没有记者打揽他们。
四个军官,九个执勤准尉,以及其他军人,在登机时被分成各个不同的小组,每组人都被带到飞机上的一个隔开部分。每个军官和执勤准尉都各有一个克格勃询问者。当飞机开始起飞滑跑时,盘问也就开始了。待“伊柳辛”飞到航行高度时,大多数舰艇人员心里都在问自己,为什么不选择留下来,同他们那些背叛的同胞在一起。显然,与克格勃人员的这些谈话是不愉快的。
“拉米乌斯舰长是否有奇怪的表现?”一个克格勃少校问彼得罗夫。
“当然没有!”彼得罗夫马上回答,提防着。“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的潜艇被破坏了吗?我们能逃出来保住性命就算万幸了!”
“被破坏了?怎样破坏的?”
“反应堆系统。我不应当过问这件事,我不是工程师,不过,是我发现了渗漏。你看,幅射胶片剂量计显示出有沾染。可是轮机舱的仪器却没有。不仅是反应堆受到了损害,而且全部幅射传感仪器也都失灵了。我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米列克辛总工程师不得不重新装配几个仪器去查找反应堆渗漏管道。斯维亚多夫能把这件事说得更清楚,他亲眼看到了。”
那个克格勃官员不停地在记笔记。“那么,你们的潜艇离美国海岸那么近干什么?”
“你这话怎么讲?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接受了什么命令?”
“你们接受的命令是什么,医生同志?”克格勃官员狠狠地盯着彼得罗夫的眼睛。
医生作了解释。最后说道:“我看到了命令,是贴出来让大家看的,象往常一样。”
“是谁签署的?”
“科罗夫上将呗,还能有谁?”
“你没有感到那些命令有点奇怪吗?”少校生气地问道。
“你难道会对给你的命令提出质疑吗,少校同志?”彼得罗夫鼓起勇气说。“我不这样做。”
“你们的政治官员出了什么事?”
在另一处,伊万诺夫正在说明“红十月”号是如何被美国和英国舰艇发现的。“不过拉米乌斯舰长巧妙地躲过了他们!要不是那个该死的反应堆事故,我们就成功了。上尉同志,你必须找出是谁对我们这样干的。我想亲眼看到他的死期!”
克格勃官员没有被打动。“那么舰长最后对你说了些什么呢?”
“他命令我管好我的人,没有必要不让他们和美国人说话。他还说美国人休想找到我们的舰艇。”伊万诺夫一想到他的舰长和舰艇都已不在了,就眼泪汪汪的。他是一个自豪的而且享有特权的苏联青年,父亲是党的科学院院士。“同志,你和你们的人必须查出那些对我们这样干的混帐王八蛋。”
“事情干得很狡猾,”斯维亚多夫在几英尺之外详细讲述着。“甚至米列克辛同志也是在第三次检查时才发现的,他发誓要对于这件事的人给予报复。我亲眼看见的。”中尉说,他忘了他从来没有真正看见。他说得很详细,有时甚至还画图解,说明事情是怎样发生的。“我不了解事件的最终结局,我当时正赶来值班。米列克辛、苏热波伊和布加耶夫连续干了几个小时,想接通我们的辅助动力系统。”他摇了摇头。“我想跟他们一块儿干,但是拉米乌斯舰长不准。我不顾命令又提出了要求,可是被彼得罗夫同志阻止了。”
在大西洋上空航行两小时后,刚刚进行盘问的高级克格勃人员在机尾碰头对笔记凑情况。
“是啊,要是这位舰长真干了,那他是非常内行的。”负责这次初步调查的上校总结说。“他对部下下达的命令是无懈可击的。关于这次任务的命令也是当众宣布并同平常一样张贴出来的——”。
“但是这些人中有谁能认得科罗夫的签名呢?我们总不能去问科罗夫,对不对?”一位少校说。北方舰队司令在卢勃扬卡大楼里第一次受审问调查两小时后得了脑溢血而死去,大家都感到非常失望。“不管是什么情况,都有可能是伪造的。我们在古巴有一个秘密潜艇基地吧?政委是怎样死的?”
“医生肯定那是一次事故。”另一位少校回答说。“舰长认为他撞着了他的头部,但他实际上是打断了脖子。但我认为他们应当发报请示。”
“有个无线电静默命令。”上校说。“我查过了。这对导弹潜艇来说完全是正常的。这位拉米乌斯舰长难道精于徒手搏斗吗?是不是有可能是他杀害了政委?”
“有这种可能性。”审问彼得罗夫的那个少校沉思着回答说。“他并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但干那种事并不困难。”
上校不知道是否该同意这种说法。“我们是否有任何证据证明舰艇人员都感到正在酝酿着一场叛逃事件?”大家都摇头表示没有这方面的证据。“那么潜艇的日常行动都正常吗?”
“正常,上校同志,”一位年轻上尉答道。“获救的领航军官伊万诺夫说,躲避帝国主义的水面舰只和潜艇的任务执行得很完满——完全根据规定进行,不过在12个小时内是由拉米乌斯这家伙执行的,干得非常出色。我还不觉得这里面有任何背叛行为。”大家都知道,这些水兵将在卢勃扬卡大楼里苦挨光阴,直至他们每个人的头脑都被洗刷干净为止。
“很好,”上校说。“迄今还没有迹象表明潜艇上的军官有背叛行为,是吗?我看是没有。同志们,你们要继续进行查问,要温和一些,直至我们抵达莫斯科。可以让大家轻松一些嘛。”
飞机上的气氛逐渐变得比较愉快些了。给每个人上了小吃和伏特加酒,好让大家松松口,也有助于他们同克格勃官员之间的良好同志关系,但是克格勃官员只喝白水。这些水兵都知道,他们将会被监禁一段时日,命中注定,只好认了。但对一个西方人来说,这将是不可思议的宿命论。克格勃要花几个星期的时间去设想那艘潜艇上发生的每个事件。从在波利亚尔内解下最后一根缆绳的时间开始,直到最后一个人进入“神秘”号为止。世界各地的克格勃间谍小组也已开始工作,探听“红十月”号上所发生的事究竟是中央情报局的阴谋还是其他情报机构的阴谋。克格勃一定要找到答案,但负责此案的上校却认为在这些水兵身上是找不到答案的。

“红十月”号潜艇

诺伊斯允许拉米乌斯在别人监护下从诊所到军官餐室走动15英尺。病人气色不好,不过这主要是因为他需要洗个澡,刮刮胡子,象艇上的每个人一样。鲍罗丁和曼库索扶着他在桌子头上的座位落坐。
“好了,瑞安。你今天好吗?”
“好,谢谢你,拉米乌斯舰长。”瑞安笑吟吟地端着一杯咖啡。实际上,他是如释重负,因为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已把管理潜艇的问题交给了那些确实懂行的人。虽然他正数着还有多少小时他才能离开“红十月”号,但是他已既不感到晕船也不感到害怕了,这在两星期来还是第一次。“你的腿怎样了,先生?”
“还在疼。我得学着别再让挨上一枪了。我好象还没对你说,我感谢你救了我的命。大家都这样说。”
“也救了我的命,”瑞安回答说,有点不好意思。
“早上好,先生!”是厨师在说话。“我可以为你准备一些早餐吗,拉米乌斯舰长?”
“好吧,我很饿了。”
“很好,一份美国海军早餐。我再去弄点新鲜咖啡来。”他说后就走向通道。30秒钟以后,他端着新鲜咖啡回来了,并为拉米乌斯准备好了一套餐具。“早餐十分钟就得,先生。”
拉米乌斯倒了一杯咖啡。盘子上放着一个小纸袋。“这是什么?”
“咖啡伴侣。”曼库索笑了笑。“是倒在咖啡里的奶油,舰长。”
拉米乌斯撕开小包,疑惑地看了看里面,然后才把它倒进杯子里搅动。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明天某个时候。”曼库索回答说。“达拉斯”号会定期地上浮到潜望镜深度,接受行动命令,然后通过水下音响通信命令转告“红十月”号。“几小时前我们获悉苏联舰队正向东北返航。日落时我们就会知道确切消息了。我们的人正在紧盯着他们。”
“我们去什么地方?”拉米乌斯问。
“你有没有跟他们说你去什么地方?”瑞安想知道。“你在信中究竟讲了些什么?”
“你了解那封信的事儿?怎样知道的?”
“我们了解——噢,我了解信的事,不过我只能说这些,先生。”
“我告诉尤里大叔我们在向纽约驶去,把这艘舰艇作为一件礼物送给美国总统。”
“可是你没有向纽约航行,”曼库索反驳说。
“当然不能。我希望进入诺福克。海军基地离得那么近,为什么还要跑到民用港口去呢?你说我应当对帕多林吐露真情吗?”拉米乌斯摇摇头。“为汁么?你们的沿海水域那么宽阔。”
亲爱的帕多林上将,我在向纽约驶去……怪不得他们象发疯似的!瑞安想。
“我们是去诺福克还是查尔斯顿?”拉米乌斯问。
“我想是去诺福克,”曼库索说。
“难道你不知道他们会派出整个舰队追赶你吗?”瑞安厉声说。“到底为什么要寄那封信呢?”
“他们总会知道的,”拉米乌斯回答说。“他们总会知道的。我估计谁也不会找到我们。可你们把我们找到了,这是我们始料未及的。”
美国舰长尽量想不露出笑容。“我们在冰岛沿岸附近发现了你们。你们的运气比想象的要好。如果我们按期从英国出航,我们离海岸就会再近15海里,那样我们就可以任意摆布你们了。对不起呀,舰长,但我们的声纳和声纳操纵员都很棒。以后你可以见一见第一个跟踪你的人。他现在正与你们的布加耶夫一起工作。”
“是个军士操舵兵,”鲍罗丁说。
“不是军官?”拉米乌斯问。
“不是。他只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操纵员。”曼库索说,感到有点奇怪。为什么一定要有一位军官在声纳装置那里值班呢?
厨师又回来了。他所说的标准美国海军早餐是一个大托盘,上面有一块火腿,两个嫩煎荷包蛋,一团烘烤的土豆肉丁泥,四片烤面包,另外还有一小罐苹果冻。
“如果你还想加一些,就告诉我,先生,”厨师说。
“这是一般的早餐吗?”拉米乌斯问曼库索。
“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个人喜欢蛋奶烘饼。美国人早餐吃得很多。”拉米乌斯已经动手吃了起来。两天来他没有正正经经地吃过一顿饭,加上他腿部受伤失血,这使他的身体非常需要进食。
“告诉我,瑞安。”鲍罗丁点燃了一支烟说,“在美国什么东西最令人感兴趣?”
杰克指着舰长的盘子说。“食品商店。”
“食品商店?”曼库索问。
“我在‘无敌’号上看了中央情报局的一篇报告,内容是关于那些来到我们这边的人的一些情况。”瑞安不想用“叛逃者”这个词,这个词听起来总是有点贬低别人的身份。“恐怕使你们那边过来的人感到吃惊的第一件事就是逛超级市场了。”
“给我讲一讲吧,”鲍罗丁要求道。
“超级市场是一座约有足球场那么大的房子,嗯,也许比足球场小些。从前门进去,取一辆购物小推车。新鲜水果和蔬菜摆在右边;从左边绕着走,慢慢地走过其他各种商品的货架。我从小就是这样买东西的。”
“新鲜水果和蔬菜?现在冬天有吗?”
“冬天又怎样?”曼库索说。“也许贵一点,但是你总能买到新鲜货。我们在舰艇上很想吃这些新鲜东西,可在舰艇上我们能吃到时鲜货和鲜奶大概只有一个星期。”
“那肉呢?”拉米乌斯问。
“想要什么有什么。”瑞安回答说。“牛肉、猪肉、羊肉、火鸡、鸡,应有尽有。美国农民生产效率非常高。美国不但能自给,而且还有许多剩余。你也知道,苏联买我们的粮食。我们给农民钱,是为了让他们少种东西,这真是活见鬼,但是这样才能使生产过多的东西得到控制。”这四个俄国人满脸疑云。
“还有别的吗?”鲍罗丁问。
“还有什么使你感到新奇吗?几乎每个人都有一辆车。大多数人都有自己的住房。只要有钱,你想要什么,几乎都可买到。我估计,普通美国家庭每年的收入大约是2万美元。这里的军官挣的比这个数字还要多。事实是,在我们这个国家,只要是有些头脑的人,当然你们都是有头脑的,只要你愿意工作——当然你们都是愿意工作的,即使没有任何帮助,也可以过上舒适的生活。此外,你们可以放心,中央情报局一定会很好照顾你们的。我们不会让人家对我们的好客有所抱怨的。”
“那么我的这些人都会干些什么呢?”拉米乌斯问。
“这倒说不太好,先生,因为我本人从未参与过这种事情。我想你们将会被安排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休息轻松一下。中央情报局和海军方面会想跟你们进行详细的谈话。那没什么值得惊奇的,对吧?这个我以前已对你们讲过了。从现在起一年以后,你们可以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如果有人想同我们一起参加巡航,那也欢迎,”曼库索补充说。
瑞安不知道这话究竟有多少是真实的。海军是不会让他们中间的任何人登上688级舰艇的,因为这将使他获得有价值的情报,足以使他回国后可以保住自己的脑袋。
“一个友好和气的人是怎么成为一名中央情报局间谍的呢?”鲍罗丁问。
“我不是间谍,先生。”瑞安又说了一遍。他不能怪他们不相信自己。“在研究院攻读期间,我认识了一个人,他把我的名字介绍给他在中央情报局的一位朋友詹姆斯·格里尔上将。几年前,我被邀请参加一个学术小组,这个小组是被请来核查中央情报局的某些情报估计的。当时我正在兴致勃勃地写一本关于海军历史的书。在兰利,我度过了夏季的两个月,写了一篇关于国际恐怖主义的论文。格里尔看了很喜欢。两年前,他请我去那里专职工作,我接受了。那是个错误,”瑞安这样说,但并不是真那样认为;或许他真的是那样认为?“一年前,我被调到伦敦与英国情报局一起参加联合情报分析组的工作。我的日常工作就是在一张桌子旁坐下来,分析各地间谍送来的情报资料。我迷上了这项工作,因为我要分析你们的意图,拉米乌斯舰长。”
“你的父亲是间谍吗?”鲍罗丁问。
“不是。我父亲是巴尔的摩的一个警官。十年前,他和我母亲在一次飞机失事中丧生了。”
鲍罗丁表示了同情之意。“那么你呢,曼库索舰长,你为什么要当水兵?”
“我从小就想当一名水兵。我父亲是个理发师,我在安纳波利斯时就决定要在潜艇上做事,我认为那很有意思。”
瑞安正在注视着一件前所未见的事:来自两个不同世界,有着两种差异极大的文化背景的军人,正在努力寻找共同点。双方都在探索,寻找性格和经历方面的相似之处,为彼此的相互了解奠定基础。这太有意思了,简直令人感动。瑞安想,这对苏联人来说不知会有多大困难。也许比他自己做过的任何事情都要难,因为他们已经破釜沉舟。他们把自己熟悉的一切全都抛弃了,相信会得到更美好的一切。瑞安希望他们会成功,完成他们从共产主义向自由的过渡。在过去两天中,他逐渐认识到,人们要叛逃该有多大的勇气啊!在导弹舱内面对一支手枪,比起一个人向过去的整个生活告别,简直是小事一桩。也真怪,美国人得来自由怎么就全不费功夫。对这些冒过生命危险的人来说,要去适应那些在瑞安这样的人看来全不成问题的东西,会有多大困难吗?是他们这样的人创造了“美国的梦想”,也需要他们这样的人去维持这种梦想。而这些人竟然来自苏联,真是怪事。也许没有什么可奇怪的,瑞安听着面前的交谈,心中不禁想道。
 

第十七天12月19日星期日

“红十月”号核潜艇

“还有八小时,”瑞安自言自语道。他们刚才就是这样告诉他的。到诺福克要航行八小时。他自己要求回到水平舵操纵装置那里去,这是他唯一能干的活,他也得做点什么。“红十月”号仍然人手奇缺。美国人差不多都到艇尾的反应堆舱和轮机舱那边去帮忙了,只剩下曼库索、拉米乌斯和他在这边操作。几英尺外,布加耶夫正在监听声纳设备,琼斯在一旁帮忙。医务人员仍在病房围着威廉斯着急。厨师跑来跑去为大家送三明治和咖啡,瑞安尝了一口很失望,大概他是让格里尔的饭菜给惯坏了。
拉米乌斯半坐在潜望镜周围的栏杆上,腿上的切口已不再流血,但是一定比他自己说的要痛得多,因为他让曼库索去检查仪器和负责导航了。
“正舵。”曼库索命令道。
“舵正。”瑞安将驾驶盘向右转回,对准中部,看了看舵角指示器。“正舵,定在1-2-0方位上。”
曼库索对着海图紧蹙眉心,逼鸭子上架,他竟如此斗胆挑起导航这艘庞大潜艇的担子。真感到紧张。“这一带你可得小心,南来的海岸堆积物把沙洲越堆越高,他们每过几个月就得来挖一次。这个地区的暴风雨也帮不上什么忙。”曼库索说罢又回去看潜望镜。
“我听说这是个危险区,”拉米乌斯说。
“大西洋的墓地,”曼库索给予证实。“不少舰船都在沿外海滩一带覆顶了。气候和水流情况都坏透了。战争期间,德国人大概在这儿也没好日子过。你那张海图上看不出,但是在海底有好几百条舰船残骸。”他回到海图台旁。“可是我们完全可以避开这块地方,大概要到这里我们才朝北转。”他在海图上顺着一条线指划着。
“这是你们的水域。”拉米乌斯表示同意。
他们现在是松散的三船编队。“达拉斯”号打头阵,带他们驶入大海,“步鱼”号压后。三艘潜艇在潮水中行驶,甲板几乎全被海浪淹没,指挥台上空无一人,全靠潜望镜来领航。雷达装置全部停用。三艘潜艇都没有任何电子噪音发出。瑞安朝海图台上瞄了一眼,他们已离开了港口,但是海图上标的沙洲还要绵延几海里。
他们也没有用“红十月”号的“毛虫”拖动装置。这个装置原来同斯基普·泰勒预言的几乎完全一样。一共有两套轴隧式叶轮。一对叶轮在艇首往后约1/3处,还有三个就在艇身中部偏后。曼库索和他的机械师们饶有兴趣地仔细审查了设计图,对“毛虫”设计的质量倍加赞扬。
拉米乌斯呢,他不愿相信他那么早就被侦察到了。曼库索只好把琼斯找来,让他把自己的地图拿出来,上面有估算出的“红十月”号在冰岛海岸外的航线。尽管比艇上的测程仪差了几海里,但是如此接近不会是一次巧合。
“你们的声纳一定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好。”拉米乌斯嘟嘟囔嚷地说,站在离瑞安的控制台几英尺的地方。
“是相当不错,”曼库索承认。“但是还有更好的,我们有琼斯,他是我见到过的最优秀的声纳兵。”
“那么年轻,那么精干。”
“我们有不少这样的人哪。”曼库索笑了。“当然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但是我们的小伙子都是自愿来的。他们知道要来干什么。我们可是挑得厉害,等我们桃中了,就拼命地加以训练。”
“指挥塔,声纳室报告。”是琼斯的声音。“‘达拉斯’号正在下潜,先生。”
“很好。”曼库索点燃了一支香烟,走向内部通话机。他按了按轮机舱的电钮。“告诉曼尼恩,我们需要他到前面来。几分钟后我们就要下潜了。好了。”他挂上电话,又回到海图这边来。
“你这批人带了有三年多了吧?”拉米乌斯问。
“是啊。要不然他们全面训练一完,马上就得让他们走。对不对?”
拉米乌斯想,为什么苏联海军不能象这样去得到和留住人才呢?他对此是再清楚不过了。美国人让自己的士兵过得很体面,为他们提供象样的食堂,支付相当不错的薪金,对他们很信任——这一切都是他20年来奋力以求的。
“你要我来调节排气装置吧?”曼尼恩走进来问道。
“对,帕特,我们两三分钟后就要下潜了。”
曼尼恩向航海图匆匆一瞥就走向排气管道。
拉米乌斯用一只脚蹦到航海图前。“他们对我们说,你们的军官是从资产阶级中挑选出来的,由他们去管理工人阶级出身的普通水兵。”
曼尼恩在摆弄着排气控制装置。排气管道肯定够用。他头一天已在这里花了两个钟头来弄清这个复杂的装置。“一点不错,先生。我们的军官确实是统治阶级出身的。你就看我吧。”他一本正经地说。曼尼恩的肤色快赶上咖啡粉了,他操着一口南布朗克斯的口音。
“但你是个黑人,”拉米乌斯没听懂这个玩笑,他不同意地说。
“没错,我们才真正是一艘民族共居的舰艇。”曼库索又去看潜望镜了。“一个意裔舰长,一个黑人导航,还有一个特棒的声纳兵。”
“我听到了,先生!”琼斯没有用内部通话话筒直接叫了起来。“‘达拉斯’号传来的水下音响通信信号。一切都好,他们正等着我们。传话到此暂时终止。”
“指挥塔,我们终于可以通行了。拉米乌斯舰长,只要你说一声,我们随时可下潜。”曼库索说。
“曼尼恩同志,绐压载水舱排气。”拉米乌斯说。实际上“红十月”号压根儿就没浮上来,但是现在还要准备下潜。
“是、是,先生。”上尉转动液压控制装置上最上一排总开关。
瑞安缩了下脖子。这声音使他想到象是有百万只抽水马桶同时冲水下来。
“水平舵向下五度,瑞安。”拉米乌斯说。
“是,向下五度。”瑞安将横舵柄向前推。“水平舵向下五度。”
“她下得很慢,”曼尼恩看着替换上的人工制的定深仪。“好大的家伙。”
“是啊。”曼库索说。指针过了20米。
“转正舵。”拉米乌斯说。
“是,舵正。”瑞安将操纵杆向后拉。30秒后潜艇才定好位。她好象反应很慢。瑞安原以为潜艇会跟飞机的反应一样快呢。
“让她轻一些,帕特,再下一度,保持水平。”曼库索说。
“嗯嗯。”曼尼恩皱皱眉头,检查了下定深仪。压载水舱已全部进水,要保持平衡就得利用较小的平衡水舱了。他费了五分钟才使舰艇达到要求的平衡。
“对不起,先生们。她太大了,调整不了那么快。”他说,有点不好意思。
拉米乌斯其实很佩服,但他感到有点恼火,所以没有露出真情。他原以为这位美国上尉调整起来没那么快,哪知他第一次平衡这艘陌生潜艇就这么熟练……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朝北去了,”曼库索说。他们已过了海图上标明的最后一个沙洲,离开已有两海里远了。“舰长,建议驶新航道0-0-8。”
“瑞安,左舵十,”拉米乌斯下令,“转0-0-8。”
“好,十度左,”瑞安应声说着,一只眼盯在方向舵指示器上,另一只眼盯住陀螺罗盘复示器。“转0-0-8。”
“小心,瑞安。舰艇转得很慢,但一转动,你就得往后转——”
“反向偏转。”曼库索有礼貌地纠正说。
“对,反向偏转方向舵,让舰艇停在她正常的航道上。”
“对了。”
“舰长,你们的方向舵也出问题吗?”曼库索问道。“在跟踪你们时,好象你们转的弯相当大。”
“用‘毛虫’就是这样。轴隧里流出的水猛烈冲击方向舵,如果你用得太厉害,舵就会给打得直颤动。我们第一次下海试航时,就把舵给击坏了。这是因为,啊,你们怎么说来着,两个‘毛虫’轴隧碰在一起了。”
“这对螺旋桨的运转有影响吗?”曼尼恩问道。
“没有,只对‘毛虫’有影响。”
曼库索不喜欢这个情况。其实并没有多少关系。计划很简单,直截了当。三艘潜艇直奔诺福克,两艘美国攻击潜艇以30节的速度在前交互驶行,侦察开路,“红十月”号则保持20节的恒速随后而行。
艇首转弯时,瑞安开始回舵。他等得太久了,尽管是右舵五度,艇首还是向右偏过了预定的航道。陀螺罗盘复示器每转过三度就抱怨似地卡嗒一响,一直转到0-0-1才停住。又用了两分钟才回到正常航道。
“真对不起,现在稳在0-0-8上了。”他终于报告说。
拉米乌斯体谅地说:“你学得很快,瑞安。没准哪天你会成为一名真正的水兵的。”
“谢谢,我可不干。这次航行我弄懂了一件事,那就是,你们这些人挣的每一分钱都是该得的。”
“不喜欢潜艇吗?”曼尼恩吃吃地笑了。
“没地方跑步。”
“那倒是真的。舰长,还需要我吗?我想到艇尾去,轮机舱人手奇缺。”曼尼恩说。
拉米乌斯点点头。难道他是统治阶级出身?这位舰长迷惑不解。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图波列夫正在回头往西航行。舰队命令,除他的A级潜艇和另一艘舰艇外,全部都以20节的速度往家走。图波列夫要往西航行两个半小时。现在,他正以五节的速度反航向行驶,这是A级潜艇能够不出声航行的最高速度。这样作的想法是,在这一片混乱中,他的舰艇不会被发现。此时,一艘“俄亥俄”级舰艇正向诺福克驶去,更可能是向查尔斯顿驶去。不管怎样,图波列夫可以悄悄地在这一带绕圈观察。“红十月”号已被炸毁,他从作战命令中只知道这些。图波列夫摇了摇头。马科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不论答案如何,他的叛国行为就已要了他的命了。

五角大楼

“我觉得,要是再多些空中掩护就更好了。”福斯特海军上将说,身子靠着墙。
“是的,先生,但是我们不能太显眼,是不是?”哈里斯将军问道。
两架P-3B飞机正沿着哈特勒斯角至弗吉尼亚这条航线进行搜索,好象是在进行例行的飞行训练。其他大多数的“猎户星座”式巡逻飞机都远在海上飞行。苏联舰队已经驶出海岸400海里了,三队水面舰艇已经重新汇合,周围都是他们的潜艇。“肯尼迪”号、“美洲”号和“尼米兹”号在他们东面500海里处;“新泽西”号也在减速拉开距离。俄国人返航一路上都会受到监视。航空母舰各战斗大队将跟在后面保持一定距离,一直跟到冰岛,而且要各航空大队若即若离地不断出现在他们的雷达探测范围内,好让他们知道美国还在注意他们。冰岛基地的飞机则负责跟踪他们返家的一段航程。
英国“无敌”号现在已不参与行动,正在往回走的路上。美国攻击潜艇正恢复到正常的巡逻方式;据报,苏联所有潜艇都巳驶离海岸,但是这一情报还不精确。他们行进的队形松散,发出很大的声响,使巡逻的“猎户星座”式巡逻机难以跟踪,因为它们没有声纳浮标。尽管这样,哈里斯中将还是判断这次行动行将结束。
“那你要去趟诺福克啦,将军?”哈里斯问。
“我想应该去同大西洋舰队司令碰下头,行动后的一次协商,你明白的。”福斯特说。
“是、是,先生,”哈里斯说。

“新泽西”号战列舰

“新泽西”号正以12节的速度行进,两边各有一艘驱逐舰给它加油。伊顿准将正在编队指挥官作战控制中心。一切总算平安无事地过去了,谢天谢地。苏联人现在在前面相距100海里之处,仍在“战斧”式导弹射程之内。但是别的什么都够不着他们了。总之,他感到满意。他的部队同“塔腊瓦”号一起成功地执行了一次行动。“塔腊瓦”号现在正南行去佛罗里达州梅波特,他希望他们不久能再在一起这样行动一次。一艘战列舰的将级军官可以指挥一艘航空母舰,这还是老早以前的事。他们一直不断地监视着“基洛夫”号的动静。要是当时发生一场战斗,伊顿相信他们能对付得了伊凡。更重要的是,他确信,伊凡也明白这点。他们现在等的只是返回诺福克的命令。回家过圣诞节可太棒了。他认为他的部下应该得到这个机会。战列舰上的许多士兵都是老手了,差不多每个人都成了家。

“红十月”号潜艇

砰,脉冲信号响了一声。琼斯将回声信号的时间记在小本上,并叫道:“艇长,刚从‘步鱼’号得到信号回声。”
“步鱼”号现在在“红十月”号和“达拉斯”号前方10海里。他们的想法是,让它在前行驶,先监听十分钟,从它的主动声纳发出的信号将表示距“步鱼”号10海里以及前面的20多海里都是安全可行的。“步鱼”号将慢慢漂流来证实此处安全可行。在“红十月”号以东一海里处的“达拉斯”号立即全速行驶,超过“步鱼”号10海里。两艘攻击潜艇交互前进。琼斯正在试验俄国的声纳装置。他发现主动声纳设备还不赖,对被动声纳系统,他根本不想一试。因为在“红十月”号安静地呆在帕姆利科湾水底下时,他一直无法探测到美国潜艇在何方。那些潜艇也是一动不动,只用反应堆在转动发电机。可它们就在一海里以内呀!没能找到使他很失望。
同他在一起的军官叫布加耶夫,相当友好。开始时那人有点傲慢——琼斯想,好像他是主人,我是奴隶——后来那人看到舰长那么器重琼斯,于是改变了态度,这使琼斯感到惊讶。从琼斯知道的那一丁点共产主义来看,他原以为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可当兵的竟连个食堂都没有,这不是有点瞎扯淡吗!在睡舱里吃饭?
琼斯应该睡觉了,他却利用了这一小时来研究这艘潜艇。曼尼恩先生也同他一起研究。他们从睡舱开始,每个人的床头柜都没有锁——大概是便于军官们随便搜拿。琼斯和曼尼恩也就如此这般地翻箱倒柜查看一番。没什么有趣味的东西,连水兵们保存的春画也都是蹩脚货,摆的那些姿态装腔作势,全是傻样;那些女人——嗯,琼斯是在加利福尼亚州长大的,见得多了!这些全是破烂货。他于是毫不困难地懂得了为什么这些俄国人想叛逃。
导弹是他们感兴趣的。他俩打开了一个检查盖,仔细查看了导弹内部。他们想,还不算低劣,接线太松了点,也许那样试验起来容易些。这枚导弹看起来特别大。噢,他想,原来那些狗杂种就是用这些东西对着我们来着。他不知海军会不会拿它几枚。如果有朝一日要向老伊凡发射几枚导弹,不妨把伊凡自己的导弹也添上。琼斯,一派胡想,他对自己说。他压根儿就不希望让这些该死的东西飞出去。有一件事肯定是要办的:这艘艇上的每一样东西都要卸下来,经过试验、拆开来,再进行试验——而他是海军中研究俄国声纳的头号专家。也许在分析时他会在场……在海军再多呆上几个月会是值得的。
琼斯点燃了一支香烟。“来一支我的烟,布加耶夫先生?”他将一包香烟递向这位电子军官。
“谢谢,琼斯。你以前上过大学?”上尉拿了一根美国香烟。他早就想来一支了,但过于自尊,不好意思开口要。他慢慢地才明白,这个士兵是他的技术同行。虽然琼斯还没资格当值班军官,但是他操作维修声纳装置绝不逊于他所知道的任何人。
“是的,先生。”琼斯知道,对军官叫一声先生,绝不会伤对方的感情。特别是对这些傻家伙。“加利福尼亚州理工学院。读完五个学期,平均分数是A。我没读完。”
“为什么要离开?”
琼斯笑了。“嗯,先生,你要知道,那个加州理工学院是个,嗯,挺怪的地方。我跟我的一个教授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他用频闪光灯进行高速摄影,我呢,装了个小开关,他那儿一闪,整个房间的电灯就灭了,不幸开关短路,电路起火。”把一个实验室给烧了,三个月的数据资料和15,000美元的设备全毁了。“这违反了校规。”
“你学什么的?”
“我要拿的是电机工程学位,副修控制论。还有三个学期就行了。我一定要去学完,然后去拿硕士,然后是博士学位;到那时,我要作为无军职人员,回到海军来工作。”
“你为什么要搞声纳呢?”布加耶夫坐下来问。他还从来没有和士兵这样谈过话。
“嘿,先生,这个有意思。只要一发生事——你知道,譬如战争吧,跟踪另一艘潜艇,就象现在这样——我就成了指挥官。艇长干什么都得依照我给他的数据行事。”
“那你喜欢你们的指挥官吗?”
“自然,他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一个——我一共遇到过三个。我现在的艇长可是个好人。你只要把你的工作做好了,他就不会跟你找麻烦。你有话要跟他说,他就听着。”
“你说你要回大学念书,你怎么付学费啊?他们告诉我们,只有统治阶级的子女才能去大学念书。”
“那是胡扯,先生。在加州,只要你有办法,你就去读呗。象我,我一直在攒钱——在潜艇上花不了什么钱,是不?——海军也还可以帮忙。我已经攒了不少,足够我学完硕士的。你学的是什么?”
“我上的是高等海军学校,跟你们的安纳波利斯一样。我希望在电子学方面得一个正式学位。”布加耶夫道出自己的梦想。
“不费事,我可以帮你实现。如果你的程度够得上加州理工学院,我可以告诉你去找谁。你会喜欢加利福尼亚州的,那可是个居住的好地方。”
“我还希望操作真正的计算机。”布加耶夫说,意真情切。
琼斯轻轻一笑。“那么,你自己买一架好了。”
“买一架计算机?”
“当然。我们‘达拉斯’号上就有好几台小型计算机,‘苹果’牌的。嗯,大概2,000美元就可买台不错的。这比买汽车便宜多了。”
“2,000美元买台计算机?”布加耶夫从渴望变得怀疑起来,肯定是琼斯在诱惑他。
“没准用不着。3,000美元你就可以买到一架设备特棒的机器。嘿,你对‘苹果’公司说明你是什么人,他们说不定会白送你一台,说不定海军会送你一台。假如你不想要‘苹果’牌,还有别的牌子,‘康默多’、‘TRS-80’、‘阿塔里’,各式各样的,就看你用它来干什么了。你瞧,只一个‘苹果’公司就卖出了100多万台。‘苹果’牌的是很小的,但它们是真正的计算机。”
“我还从来没听到过这个——叫‘苹果’牌?”
“是啊,‘苹果’牌。这家公司是两个人创办的,那时我还在上高中。打那以后,他们卖出了约摸100万台计算机,象我刚才说的——他们现在可有钱啦!我自己还没有——在潜艇上没有地方搁——但是我的兄弟自己有一台IBMPC计算机。你还不相信我,是不是?”
“劳动人民有自己的计算机?难以相信。”他捻灭了香烟。美国烟草味道有点淡,他这样想。
“那好吧,先生,你可以问问别人。我刚才说过,‘达拉斯’号上就有几台‘苹果’牌计算机专供水兵们使用。当然还有管射击控制、导航和声纳等其他玩意儿的。我们用‘苹果’牌计算机玩游戏——肯定,你会迷上计算机游戏的。等你玩上CHOPLIFTER,你就上瘾了。还有别的东西,象各种教学程序,等等,等等。不骗你,布加耶夫先生,大多数商店还都可以找到买计算机的地方。你等着瞧吧!”
“声纳怎么用计算机呢?”
“那得要时间慢慢讲,先生,而且恐怕还要得到艇长批准。”琼斯提醒自己,这个家伙多少还是个敌人。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这艘A级潜艇在诺福克东南大约50海里,沿大陆架边缘缓缓漂流。图波列夫命令把反应堆功率迅速退回到总输出功率的5/100左右,只够管电气系统及其他什么小用处。这就使得他的潜艇几乎全然不发声响。命令都是口传的。“科诺瓦洛夫”号正在执行严格的静默航行任务,甚至连日常的炊事也被禁止。因为一做饭就可以听到金属锅在金属炉格上移动的声音。除非另有通知,水兵们得一直吃干酪三明治。想说话就得悄悄耳语,不管什么人出点声音都会被艇长听到,而艇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声纳监视系统控制室

昆廷正在审阅两架“猎户星座”式巡逻飞机通过数字通信线路送来的数据。一艘被损坏的美国导弹舰艇“乔治亚”号涡轮机出了点毛病,正由两艘攻击舰护送驶向诺福克。海军上将说,由于俄国人在沿海一带活动,他们一直没让“乔治亚”号进来,而现在要让它进来修理好了再出去,越快越好。“乔治亚”号载有24枚“三叉戟”式导弹,是美国整个威慑力量中一个不小的部分。既然俄国人已离开,修理这艘舰艇应是当务之急。让它开进来是安全的,但是还要“猎户星座”式巡逻飞机先去检查一遍,看看在这场大混乱中,是不是还有苏联潜艇留下来。
一架P-3B飞机在诺福克东南大约50英里处900英尺的高空巡航。前视红外扫探器没有反应,面上没有显示热特征;磁力异常探测器也没查出地球的磁场上有什么大的干扰。但是有一条飞机航路把它带到了距那艘A级潜艇只有100码远的地方。“科诺瓦洛夫”号的艇身是用无磁性的钛造的。在它之南七海里处扔下的声纳浮标也没有探出它反应堆装置的声音。数据正不断地传送至诺福克,昆廷的工作人员把这些数据都输入了计算机。问题是,不是苏联所有的潜艇都有下落。
嗯,昆廷中校想,这说明有问题。有几艘舰艇乘机从他们图上标的地点溜走了。他报告说,有那么一点可能,还有一两艘舰艇留在那里,却又找不到证据。他不知道大西洋舰队司令要干什么。他确实对一件事感到非常高兴,几乎有点欣喜若狂。对付苏联舰队的行动,他认为处理得相当不错;那艘完蛋的A级潜艇还留在那里。“格洛马探险者”号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把它拖走呢?他不知能不能有机会仔细看一下那艘潜艇的残骸。真是良机难逢啊!
大家都不那么认真地看待目前的行动。这是有道理的。如果“乔治亚”号真的坏了一个发动机,它会回来得很慢;而一艘慢航的“俄亥俄”级舰艇就会象处女鲸要保持身份那样发出响声。如果大西洋舰队司令真那么关心此事,他不会将灭虱行动交给由后备队员驾驶的两架P-3飞机。昆廷拿起电话打给大西洋舰队司令作战部,再次告诉他们,海上没有敌人活动的迹象。

“红十月”号潜艇

瑞安看了看手表,已经五个小时了。在椅子上坐得够久了,他匆匆地向海图一瞥,看来八小时的估计乐观了点,要不然就是他误解了他们的话。“红十月”号正沿着大陆架走,很快就要转西驶向弗吉尼亚角。可能还得走四小时,快不了。拉米乌斯和曼库索显得疲惫不堪。大家都很累。可能是轮机舱的人最累,不,厨师最累。他跑来跑去,把咖啡和三明治送到每个人的面前。俄国人好象都特别饿。

“达拉斯”号潜艇/“步鱼”号潜艇

“达拉斯”号以32节的速度超过了“步鱼”号,再次交互前进。“红十月”号在几海里后面跟着。指挥操舵的沃利·钱伯斯少校不喜欢这种盲目的35分钟的快速行驶,尽管“步鱼”号传话说一切都畅通无阻。
“步鱼”号注意到“达拉斯”号通过,于是转过来好让侧向声纳基阵去跟踪“红十月”号。
“20节速度的声音够吵的,”“步鱼”号的声纳军士长对他的同伴说。“‘达拉斯’号航速30节时也没这么响。”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南边有声响。”执勤准尉说。
“到底是什么?”图波列夫一直在门口徘徊。已有好几个钟头了,弄得那些声纳兵好不自在。
“现在还说不上来,舰长同志。可是方位没有改变,正朝这边过来。”
图波列夫回到了控制室,命令反应堆系统再进一步减低功率。他考虑把整个装置关掉,但是反应堆发动起来需要时间,而且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目标与他们相距多远。舰长抽完三根香烟后回到了声纳室。执勤准尉并不为此感到丝毫紧张,他是艇上最优秀的声纳操纵员。
“一个螺旋桨,舰长同志,一艘美国的,大概是一艘‘洛杉矶’级,正以35节速度前进。15分钟内,方位只改变了两度,它就要驶过来了,等一等……轮机停了。”这位40岁的二级老准尉使劲按着耳机。他听到空泡声音逐渐减小,然后完全停止,目标消失得无踪影了。“它停下来测听呢,舰长同志。”
图波列夫笑了。“它听不到我们,同志。走走停停,你还听见什么了吗?可能是在护送什么吧?”
执勤准尉又去注意听耳机,并在仪表板上调整了一番。“可能……海面上吵得厉害,同志,我——等一等,好象有些声音,我们上一个目标方位是1-7-1,而这个新声音来自……1-7-5。声音很轻,舰长同志——有一声脉冲信号,只有主动声纳的一声。”
“喔。”图波列夫靠着舱壁。“干得不坏,同志。现在我们必须耐心等待。”

“达拉斯”号潜艇

拉瓦尔军士长宣布这一地区可以通行。BQQ-5型声纳设备的灵敏接受器没有发现任何东西,甚至在使用了信号算法处理系统之后,也是如此。钱伯斯把艇首调转过来,这样那一声脉冲信号就可以传到“步鱼”号,再由“步鱼”号向“红十月”号发出脉冲信号,好搞清楚信号是否被收到。前面10海里又是可以通行的。“步鱼”号以30节的速度出发了,后面跟着的是美国海军最新的导弹潜艇。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又有两艘潜艇。一艘是单螺旋桨,另一艘是双螺旋桨,我想是这样。声音还是很轻。那艘单螺旋桨潜艇调转得快得多。舰长同志,美国有双螺旋桨潜艇吗?”
“有,我相信有。”图波列夫自己也搞不清楚。目标显示的特征差异并不那么明显。不管什么情况,他们都得注意。“科诺瓦洛夫”号正以两节的速度在150米深处潜行。不论谁来,似乎都是冲着他们来的。也好,他们毕竟也好教训教训帝国主义了。

“红十月”号潜艇

“谁能来驾驶换换我吗?”瑞安说。
“需要伸伸腰是不?”曼库索问道,走了过来。
“对,我本来也可以航行时不上厕所的。但这次咖啡在肚子里直跟我捣乱。”
“我来换你,先生。”这位美国舰长于是坐上了瑞安的位置。杰克往艇后直奔最近的一个厕所。两分钟以后,他觉得好多了。回到控制室后,他弯了几下腿,好让血液流通流通,然后草草地看了看海图。美国海岸用俄文标记,看起来真怪,简直有些可恶。
“谢谢你,中校。”
“没什么。”曼库索站起来。
“现在可以肯定了,你不是水兵,瑞安。”拉米乌斯刚才一直在默默地观察着他。
“我可从来设有说我自己是水兵,舰长,”瑞安欣然赞同。“到诺福克还要多少时间?”
“噢,还得四小时。”曼库索说。“打算天黑以后到。他们有办法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但我不知道是什么办法。”
“我们是白天离开海湾的,要是有人看到了我们怎么办?”瑞安问。
“我什么也没看见;即使有人在那里,他能看到的也只不过是三个没有号码的潜艇指挥塔。”它们白天离开是为了利用苏联卫星覆盖区开“天窗”的时机。
瑞安又点燃一支烟。他的妻子要是在跟前定会大骂他一通,但是他在潜艇上呆着神经太紧张了。坐在操舵台上,除了盯着那一堆仪器外,什么事也干不成。保持这艘潜艇的平衡,比他预料的要容易;他仅试了一次急转弯,就知道潜艇向任何方向改变航程都是不那么灵活轻便的。三万来吨钢呢,他想——怪不得。

“步鱼”号潜艇/“红十月”号潜艇

“步鱼”号以30节的速度猛然超过“达拉斯”号,继续前行了20分钟,然后停在距“达拉斯”号11海里处——离“科诺瓦洛夫”号只有三海里,弄得“科诺瓦洛夫”号上的水手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步鱼”号的声纳装置虽然没有新式的BC-10/SAPS信号处理系统,不过也够高级的,但却无法测听到完全不出声的东西,而“科诺瓦洛夫”号却正在那里不出一声。
“红十月”号收到准许航行的信号后,于15:00时驶过“达拉斯”号。艇上的全体人员都疲惫不堪,盼着在日落后两小时到达诺福克。瑞安盘算着他飞回伦敦不知要等多久。他怕中央情报局要他留下来详细报告执行任务情况。曼库索和“达拉斯”号的水手们则在想不知能不能看到自己的家人。他们不指望能实现这个愿望。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不管是什么,反正是个大家伙,我想是个很大很大的。照现在的航线开,就会离我们不到五公里了。”
“是一艘‘俄亥俄’级的,莫斯科说的。”图波列夫说。
“听起来象是双螺旋桨潜艇,舰长同志。”执勤准尉说。
“‘俄亥俄’级只有一个螺旋桨,这你是知道的。”
“是的,同志。不管怎样,20分钟以后它就要靠上我们了。另一艘攻击潜艇正以30多节的速度行进。如果一直照这个速度行驶,它将超过我们15公里。”
“另一艘美国潜艇呢?”
“靠里面几公里,跟我们一样在慢慢地漂呢。我们不知确切的距离,我可以在主动声纳上弄清楚,但是——”
“我知道后果会如何。”图波列夫打断说,回到驾驶室。
“告诉轮机军官们,待命行动。全体都已各就各位了吗?”
“是的,舰长同志,”副舰长回答说。“对美国猎潜艇开炮,我们的方案很棒——就是那艘在行进的。它全速前进,对我们来说更容易些。另外一艘,我们马上就可测定它的位置。”
“好,换个办法。”图波列夫笑了。“形势对咱们有利时,你知道咱们能干多大的事?”
“那怎么干呢?”
“等大的那一艘一开过去,咱们就逼近去抠它的屁股眼。他们耍完了他们的把戏,现在该看咱们的了。让轮机军官加大马力,我们马上就需要开足马力了。”
“同志,那会发出声音的。”副舰长提醒说。
“不错,但我们别无他法。10%的功率,那艘‘俄亥俄’级不可能听到,那艘靠近的猎潜艇恐怕也不一定听得见。”

“步鱼”号潜艇

“这声音是哪儿来的?”声纳军土长在他的控制盘上调了一下。“指挥塔,声纳室报告,发现有回波,方位2-3-0。”
“指挥塔明白。”伍德中校马上回话。“辨得出来吗?”
“辨不出,先生,刚出现。反应堆装置和蒸汽声音,弱极了,先生。我简直辨不出装置的特征……”他把增量键开到最大。“不是我们的舰艇,舰长,我想我们在这里可能找到了一艘A级潜艇。”
“噢,太棒了!马上向‘达拉斯’号发信号。”
军士长照办。但是“达拉斯”号以32节航速行进,没有听见这快速的五声脉冲信号。“红十月”号现在离他们有八海里远。

“红十月”号潜艇

琼斯的眼睛忽然转动一下紧闭起来。“布加耶夫先生,告诉舰长我刚才听到几声脉冲信号。”
“几声?”
“不止一声,可我没有数。”

“步鱼”号潜艇

伍德中校做出了决定。他本来是想用高度定向低功率的办法送出声纳信号,尽可能减少暴露自己位置的可能性。但是“达拉斯”号没有收到。
“最大功率,军士长,用一切办法送到‘达拉斯’号。”
“是,是。”军士长将功率调节开到最大。几秒钟后准备就绪,送出了100千瓦的能量冲击波。
砰砰砰砰砰!

“达拉斯”号潜艇

“哎唷!”拉瓦尔军士长喊了起来。“指挥塔,声纳室报告,‘步鱼’号送来了危险信号!”
“全停机。”钱伯斯命令道。“全艇安静。”
“全停机。”古德曼上尉立即传达命令。艇尾,反应堆值班员减少了蒸气需要,反应堆内的温度就增加了,这样,中子就可从反应堆里逸出,使裂变反应迅速慢下来。
“等速度到了四节就转到一速上去。”钱伯斯对总值勤官说,然后走向艇尾声纳室。“弗伦奇,我急着要数据。”
“还是走得太快了,先生。”拉瓦尔说。

“红十月”号潜艇

“拉米乌斯艇长,我觉得我们应当慢下来。”曼库索审慎地说。
“没有重发信号。”拉米乌斯不同意。第二次定向信号他们没收到,“达拉斯”号还没有转达这个危险信号,因为它走的还是太快,来不及测定“红十月”号的位置就驶过去了。

“步鱼”号潜艇

“好了,先生,‘达拉斯’号发动机已经停止。”
伍德咬了咬下嘴唇。“好吧,让我们来找这个狗娘养的。按我们的办法搜索,军士长,最大功率。”他回到控制台。“大家各就各位。”两秒钟后警报信号响了起来,“步鱼”号已经进入戒备状态。不到40秒,都已各就各位,由副艇长汤姆·雷诺兹少校担任火控协调指挥官。他的一班人马,军官和技师都在等着将数据输入马克117射击指挥计算机。
“步鱼”号艇首的声纳舱正将声能送入水中。15秒钟以后,帕尔默军士长的屏幕上出现了第一个回波信号。
“指挥塔,声纳室报告,我们得到了明确的目标,方位2-3-4,距离6,000码。从装置特征上看可能是A级潜艇。”帕尔默说。
“给我一个方案!”伍德急匆匆地说。
“是。”雷诺兹观看着数据输入,另一组军官正在海图桌上用纸和铅笔标图。不管有没有计算机,都得有备用资料。数据在屏幕上显来显去,“步鱼”号的四支鱼雷发射管装有两枚“鱼叉”式反舰导弹和两枚马克48鱼雷。此刻只能用鱼雷,马克48是库存中火力最大的鱼雷,是有线制导的——本身的主动声纳可以自动飞向目标——行进速度在50节以上,可载一枚半吨重的弹头。“艇长,两枚鱼雷都有方案,运转时间4分35秒。”
“声纳室,停发脉冲信号。”伍德说。
“是,是,已停发,先生。”帕尔默停止了主动声纳系统。“目标仰角—俯角接近零,先生,深度大致同我们一样。”
“很好,声纳室。继续注意。”伍德现在知道了目标的位置,再发脉冲信号只会让人家摸出自己的位置。


“达拉斯”号潜艇

“‘步鱼’号在向什么发出脉冲信号,他们得到了回波,方位大概是1-9-1,”拉瓦尔军土长说,“那里还有一艘潜艇,我不知道是什么级别。我能听到一点装置和蒸气的声音,但是还听不出特征来。”

“步鱼”号潜艇

“那艘导弹潜艇还在走,先生。”帕尔默军士长报告说。
“舰长,”雷诺兹看完纸上的航迹抬起头来说,“她的航道在我们和目标之间。”
“棒极了。前进一,左舵二十。”大家奉命行动时,伍德来到了声纳室。“军士长,加足马力,等着使劲向那艘导弹潜艇发脉冲信号。”
“是,是,先生。”帕尔默在控制台上忙着调节。“准备好了,先生。”
“对直她发过去。这次我可不想让她再听不见了。”
伍德看着声纳测绘板上航向指示器摆动起来。“步鱼”号在迅速转动,但是还不够快,没对准她。“红十月”号——只有他和雷诺兹知道她是俄国舰艇,虽然水兵们都在乱猜——来得太快了。
“准备好了,先生。”
“发出去。”
帕尔默按了一下脉冲钮。
砰砰砰砰砰!

“红十月”号潜艇

“舰长,”琼斯大叫起来,“危险信号!”
还没等拉米乌斯作出反应,曼库索就一下子跳到信号盘前,将数码拨到“全停机”。拨完后他对着拉米乌斯说:“对不起,先生。”
“没关系,”拉米乌斯绷着脸看海图。电话随着响了起来,他拿起电话用俄语说了几秒钟后放回原处。“我告诉他们,我们现在碰到了麻烦,但是我们不知道是什么问题。”
“一点不错。”曼库索走过来同拉米乌斯一起看海图。轮机声音正在减弱,但是按美国标准还不够快。根据俄国潜艇的要求,“红十月”号已经够安静的了,但是他还嫌声音太大。
“看看你们的声纳兵是不是可以找到什么。”拉米乌斯建议道。
“对。”曼库索朝艇尾走了几步。“琼斯,看看那里有什么。”
“是,舰长,可是这个装置不好搞啊。”他已经把阵列传感器对着那两艘护航攻击潜艇了。琼斯调整了头戴送受话器上的装备,开始调节扩大器。没有信号处理机,没有信号算法处理系统,传感器顶个屁!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苏联的系统得用机电操作,不象他用惯的计算机控制系统。他仔细地,慢慢地把声纳室前部的许多套定向接收器给变动了一下,他右手捻弄着一包香烟,双目紧闭。他没注意布加耶夫一直坐在他旁边,也在测听同样的输入信号。

“达拉斯”号潜艇

“我们知道了什么呢,军士长?”钱伯斯问道。
“我只知方位,别的全不知道。‘步鱼’号已经完全跟上她了,但是我们的朋友在受到脉冲信号冲击后马上就减低到原来的马力,而后我就听不到她了。‘步鱼’号得到了一声强烈的回波。她可能相当靠近了,先生。”
钱伯斯四个月前刚刚提升为副舰长,他非常聪明,是个有经验的军官,并月可能是个候选的指挥官,但是他只有33岁,回到潜艇上才这么四个月。回来前的一年半里,他在爱达荷州当反应堆教官。他作为曼库索艇上的主要军纪官,态度生硬是他的工作需要,但也掩盖了他内心的不安全感,虽然表面上他不愿承认。现在他的事业生涯正处于关键时刻。他清楚地知道这次任务是多么重要。他的前途全有赖于他要做出的决定。
“你可以发一次脉冲信号就找到它吗?”
声纳军士长考虑了一会儿。“想做出发射方案怕还不行,但我们总会探测到一些东西。”
“就发一次,干吧!”
“是。”拉瓦尔迅速地拨弄了一下仪表板,启动了主动声纳装置。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图波列夫不由得抖动了一下身体。他动作得太快了。他应当等他们过去了再动作——但是,如果他要等那么长的时间,他就不得不移动;而现在那三艘潜艇都几乎是静止不动地悬浮在附近。
这四艘潜艇的航速都是只够控制本身的深度。俄国的A级潜艇头朝东南,这四艘潜艇排列成不规则的四边形,可向海中任何方向移动。“步鱼”号和“达拉斯”号在“科诺瓦洛夫”号以北,“红十月”号则在它的东南。

“红十月”号潜艇

“刚刚有人冲它发了一个脉冲信号,”琼斯平静地说。“方位大致是西北。但是它声音很小,我们没法分辨。先生,我敢打赌,它离我们相当近。”
“你怎么知道?”曼库索问。
“我听到了脉冲声——我想是一次测距脉冲,是从BQQ-5型声纳设备传来的。然后我们又听到目标碰回来的回声。在数学上可以用好几种办法计算,但是我有把握的是它在我们和我们的人之间,稍靠西一点。我知道这不一定很确切,先生,但是我们就知道这一点。”
“距离10公里,或许再少点。”布加耶夫判断说。
“这也不一定确切,但好歹有个数。这些情况都不完整。对不起,舰长,我们已尽力而为了。”琼斯说。
曼库索点点头,回到控制台。
“出什么事了?”瑞安问道。为了保持深度,他一直揿住水平舵操纵装置的按钮不放。他不明白周围发生丁什么事。
“那边有一艘敌潜艇。”
“我们掌握多少情况?”拉米乌斯问。
“不多。西北发现目标,距离不明,但可能不太远。我敢肯定这不是我们的舰艇。诺福克说这一地区己清查过可以通行,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漂行吗?”
“漂行。”拉米乌斯拿起电话重复了一遍。他下达了几道命令。
“红十月”号轮机提供的功率使潜艇保持二节的航速,刚够保持驾驶舰艇的最低速度,不够保持深度。由于“红十月”号本身的轻微正浮力,她正以每分钟几英尺的速度向上飘浮,水平舵装置也无能为力。

“达拉斯”号潜艇

“我们朝南倒回去吧。我不喜欢看到那艘A级潜艇比我们更靠近我们的朋友。径直转到1-8-5,前进二。”钱伯斯终于开口了。
“是,是。”古德曼说。“舵机,右舵十五,转新航道1-8-5,保持第二速向前。”
“是,十五度右。”舵手转动舵轮。“先生,十五度右,新航道1-8-5。”
“达拉斯”号的四个鱼雷发射管装了三枚马克18和一枚假目标:一个价格昴贵的活动潜艇模拟器。鱼雷中有一枚是瞄准那艘A级潜艇的,但是射击方案很不清楚。这枚鱼雷得自己去跟踪一番。“步鱼”号的两枚鱼雷差不多也都准备好了。
难的是,这两艘潜艇都无射击权。这两艘攻击潜艇都在按正常的战斗条例执行任务。它们只有在自卫时才能射击,只能巧施计谋,吓唬对方来保护“红十月”号。问题是,那艘A级潜艇是不是已经知道那就是“红十月”号潜艇了。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朝那艘‘俄亥俄’级行进。”图波列夫下令道。“航速三节。同志们,我们必须耐心。美国人既已知道我们在哪里,他们不会再向我们发出脉冲信号了。我们现在要悄悄地移走。”
“科诺瓦洛夫”号的铜螺旋桨转得快了一些。由于关闭了一些次要的电气系统,轮机军官就能够在不增加反应堆输出功率的情况下增快速度。

“步鱼”号潜艇

在最靠近的攻击潜艇“步鱼”号上,回波已消失,测向方位下降了一些。伍德中校考虑,是否用主动声纳取得另一个方位,但最后决定不这么干。如果他用了主动声纳,他所处的地位就象警察拿着手电筒在黑房子里找夜盗一样。声纳脉冲信号可以使他的目标对他了如指掌,而他却不一定知道对方。在这种情况下,使用被动声纳才是正常的作法。
帕尔默军士长报告,“达拉斯”号在他们左侧通过。伍德和钱伯斯决定不使用他们的水下电话联系。他们现在不能再出任何声响了。

“红十月”号潜艇

他们已隐蔽航行半小时了。瑞安在他的岗位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他竭力保持镇静,但手心里却已汗涔涔。给关在一个大钢管内,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这可不是他受训过的那种战斗。他知道,外面有一艘苏联潜艇,他也知道它得到了什么样的命令。如果它的舰长知道了他们是谁——会发生什么情况呢?他想,艇上的两位舰长可真沉着冷静。
“你们的潜艇能保护我们吗?”拉米乌斯问。
“向俄国潜艇射击?”曼库索摇了摇头。”只有它先射击我们才还击。根据正常规则,我们不会射击他们的。”
“什么?”瑞安大吃一惊。
“你想发动一场战争吗?”曼库索笑了,对此好像感到很好笑。“两个国家的战舰一开始交火,战争就开始了。我们得想个脱身之计。”
“冷静点,瑞安,”拉米乌斯说。“这是我们常碰到的。猎潜艇想找到我们,而我们设法不被找到。曼库索舰长,请告诉我,你们在冰岛外听到我们时距我们多远?”
“我没有仔细地研究你们的海图,舰长,”曼库索说。心里在思忖着。“可能是20海里,30公里左右。”
“当时我们正以13节的速度前进——音速比航速快。我想,我们现在可以慢慢地向东行,不致于被发现。我们开动‘毛虫’,以六节的速度行进。你知道,苏联的声纳没有美国的管用。你同意吗,舰长?”
曼库索点点头。“这是你的潜艇,先生。我可以建议向东北航行吗?那样我们一小时内,或者用不了一小时,就该在自己的攻击潜艇后面了。”
“好。”拉米乌斯单脚蹦到操纵台前,将舱盏打开,然后回到电话这边。他下达了必要的命令。一会儿,“毛虫”动力转了起来,速度缓缓增加。
“右舵十,瑞安。”拉米乌斯说。“回舵。”
“十度右,先生。舵回,先生。”瑞安执行命令,他很高兴,他们到底采取了行动。
“你的航道是0-4-0,瑞安。”曼库索看着海图说。
“从3-5-0直到0-4-0。”他在舵手位上可以听到左舷下水流的拍击声。每隔一分钟左右,就听到奇怪的隆隆声响上三、四秒。他面前的速度表已过了四节。
“你害怕吗?瑞安?”拉米乌斯咯咯地笑。
杰克暗自诅咒了一声。他的声音有点颤。“我也是有点累。”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不容易。作为没有受过训练的新兵,你干得很不错了。我们去诺福克要迟到了,但一定能到达,你瞧吧。曼库索,你在导弹潜艇上呆过没有?”
“噢,当然呆过。瑞安,别紧张。导弹潜艇就是这么一回事。人家来找我们,我们一下子就不见了。”这位美国中校看完海图抬起头来。他用硬币摆在另三艘潜艇的估计位置上。他考虑再多做些记号,但是后来决定不做。这张海岸分图上有一些非常有趣的记号,如一些程序控制的导弹发射阵地。舰队情报单位得到这类情报会乐疯的。
现在,“红十月”号正以六节的速度向东北方向行驶。“科诺瓦洛夫”号以三节的速度向东南方行驶。“步鱼”号以二节航速向南直驶,“达拉斯”号以15节速度南行。四艘潜艇现在都在一个六海里直径的圆圈里,差不多全都要会合到同一点上。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图波列夫在自得其乐。不管什么原因,美国人选择了保守的做法,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想,最好的情况是,其中的一艘攻击潜艇靠近来跟他捣乱,让那艘导弹潜艇在另一艘攻击潜艇的护卫下通航过去。常言道,在海上,凡事都不会照原样重复出现。他呷了口茶,挑了块三明治。
他的声纳执勤准尉听到声纳设备上有个怪声音,只响了几秒钟就没了。最初他以为是远方地震的隆隆声。

“红十月”号潜艇

由于“红十月”号的有效平衡,她上升了;现在瑞安要使水平舵向下倾角五度,再下潜到100米处。他听到两位舰长在谈没有温跃层的问题。曼库索解释说,这在这一地区并不是异常现象,特别是在大暴风雨之后。他们都认为运气不好,如果有一层热气团,就可以帮他们躲避。
琼斯正在控制室后门口揉他的耳朵。俄国的耳机戴起来不很舒服。“舰长,我听到北面有东西,时有时无。我来不及截获它的方位。”
“谁家的?”曼库索问。
“说不上来,先生。主动声纳还不赖,但是被动声纳系统还够不上演习的标准,舰长。我们还没成瞎子,但是也快了。”
“好吧。如果你听到什么,就大声说吧。”
“是,是,艇长。你这里有咖啡吗?布加耶夫先生让我来找点。”
“我让人给你们送一壶去。”
“好。”琼斯回去干活了。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舰长同志,有回波,但不知是什么,”执勤准尉在电话上说。
图波列夫边吃三明治边走过来。俄国人一直不太能识别“俄亥俄”级舰艇,确切地说只发现过三次,但是每次不到几分钟就失去目标。因此,谁也搞不清这一级舰艇有哪些特征。
执勤准尉将一副备用耳机递给舰长。“可能要等几分钟,同志。它时隐时现。”
美国沿海的水域虽然近乎恒温,但是对声纳系统来说,却并不理想。小浪小涡流激起了道道游动的墙,很不规则地反射出道道声能。图波列夫坐下来耐心地听着。等了五分钟这个信号才回来。
执勤准尉摆了摆手。“听,舰长同志。”
指挥官一下面色刷白。
“方位?”
“声音太弱,太短促,来不及截住——但是艇首两边都是三度,1-3-6到1-4-2。”
图波列夫拿下耳机往桌上一扔,向前走去。他一把抓住政冶委员的手臂,拉他快步走进军官餐室。
“这是‘红十月’号潜艇!”
“不可能。舰队司令说过,残骸已经肉眼检查,证实已被摧毁。”政委使劲地摇头。
“我们上当了。‘毛虫’的音响特征是与众不同的,同志。美国人已得到了她,她就在那儿。我们必须击毁她。”
“不行,我们得同莫斯科联系,请求指示。”
政委是个好共产党员,可他是水面舰艇的军官,不是潜艇上的人,图波列夫这样想。
“政委同志,升到水面得几分钟,发电报到莫斯科大概要10或15分钟,等收到莫斯科的回答最快也得30分钟——那时,他们还会要我们给予证实!总共一个小时,两个,三个?‘红十月’号早就走了。我们原来的命令还有效,没有时间同莫斯科联系了。”
“那要是你错了呢?”
“我错不了,同志!”舰长不满地说。“我要把我发现目标的报告写进航海日志,还有我的建议。如果你不许我这样做,我也要把这写入航海日志!我是对的,同志。现在是你做主而不是我。你决定吧!”
“你肯定吗?”
“肯定。”
“那好。”政委象泄了气的皮球。“你说该怎么办吧。”
“尽速行动,别等美国人找到机会把我们干掉。回到你的岗位上去,同志。”这两个人回到控制室。“科诺瓦洛夫”号艇首的六个鱼雷管都已装上了马克C533毫米有线制导鱼雷。一切就绪,待命发射。
“声纳室,把主动声纳系统全部打开,向前搜寻!”舰长下令。
执勘准尉按下电钮。

“红十月”号潜艇

“哎唷。”琼斯使劲摇头。“舰长,我们碰上脉冲信号了。左舷,艇身中部,可能靠前一点。不是我们的潜艇,先生。”

“步鱼”号潜艇

“指挥塔,声纳室报告,那艘A级潜艇找到了导弹潜艇!A级潜艇的方位是1-9-2。”
“前进二。”伍德立即下令。
“前进二,是。”
“步鱼”号的轮机猛地开动起来,螺旋浆旋即在深色海水中拍打起来。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射程7,600米,射角零度。”执勤准尉报告说。原来这就是派他们出来寻找的潜艇,他想。他刚戴上送受话机,所以可以直接向艇长和射击指挥军官报告。
副艇长是射击指挥首席检查官。他立即将数据输入计算机。这是个简单的目标几何问题。“用鱼雷1号和2号来解决。”
“准备射击。”
“鱼雷管进水。”副艇长从海军士官面前伸手过去亲自转动了开关。“鱼雷管外侧门已打开。”
“再检查一遍射击方案。”图波列夫说。

“步鱼”号潜艇

“步鱼”号上只有声纳军士长听到那一瞬的声响。
“指挥塔,声纳室报告,目标A级潜艇——刚往鱼雷管注水,先生!目标方位1-7-9。”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方案核实无误。舰长伺志,”副艇长说。
“发射1号和2号。”图波列夫命令道。
“发射1号……发射2号。”当压缩空气鱼雷管射出电动鱼雷时,“科诺瓦洛夫”号抖动了两次。

“红十月”号潜艇

琼斯首先听到。“左侧有高速螺旋桨声!”他大声清楚地说。“鱼雷在左侧水中!”
“左舵!”拉米乌斯用俄语脱口发出命令。
“什么?”瑞安问。
“左,左舵!”拉米乌斯用拳头敲打栏杆。
“左满舵,快!”曼库索说。
“满舵左,是。”瑞安使劲转动驾驶盘,然后停住。拉米乌斯将信号器旋转到最大全航速。

“步鱼”号潜艇

“两枚鱼雷在运行,”帕尔默说。“方位从右换到了左。我再说一遍,两枚鱼雷的方位都迅速地自右换到左,它们对准了那艘导弹潜艇。”

“达拉斯”号潜艇

“达拉斯”号也听到了。钱伯斯命令全速,并转左侧。鱼雷在追,他没有多少办法,只有照美国的做法行事,向其他地点跑——要非常快。

“红十月”号潜艇

“我需要知道航线!”瑞安说。
“琼斯,告诉我方位!”曼库索叫道。
“3-2-0,先生。两枚鱼雷朝这边来了。”琼斯马上回答,调节着操纵装置来明确这个方位,来不及慢慢固定下来了。
“转到3-2-0,瑞安,”拉米乌斯命令道,“如果来得及的话。”
太谢谢了,瑞安生气地想着,看着陀螺罗盘咔嗒咔嗒地转过了3-5-7。方向舵失控偏离了,“毛虫”发动机突然增加动力,他在驾驶盘上就可以感到回传的抖动。
“两枚鱼雷朝这边来了,方位3-2-0。再说一遍,方位不变,”琼斯报告说,自我感觉相当冷静。“只好这样干了,伙计们……”

“步鱼”号潜艇

战术标图上显示出了“红十月”号,A级潜艇和两枚鱼雷。“步鱼”号在他们以北四海里处。
“我们可以射击吗?”副舰长问。
“向A级潜艇?”伍德使劲摇头。“不行,***,怎么都不行了。”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两枚马克C鱼雷以41节速度发出,这不算快,因为这样更便于“科诺瓦洛夫”号的声纳系统来制导。计划要跑六分钟,已经跑完一分钟了。

“红十月”号潜艇

“好了,过了3-4-5,回舵,”瑞安说。
曼库索一声不响。拉米乌斯用的战术他不很同意,这是要面向鱼雷驶去,这样可使目标剖面达到最小面积。但是可以给它们一个比较简单的几何形截面方案。大概拉米乌斯懂得俄国鱼雷的性能,曼库索希望如此。
“定在3-2-0上了,舰长。”瑞安说,眼睛盯在陀螺重复器上,好象这很重要。脑中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祝贺他,幸亏他一小时前上过了厕所。
“瑞安,向下,把水平舵尽量向下放。”
“一直向下到底。”瑞安将横舵柄推到了停止上。他吓坏了,更怕的是出故障。他不得不安慰自己,想必这两位指挥官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已别无选择。他想,反正他确实知道一件事。可以给制导鱼雷制造错觉。如同瞄准地面的雷达信号一样,声纳脉冲也可以受到干扰,特别是他们想找的那艘潜艇处在靠近海底或接近水面的地方,脉冲到达那里时常常被反射过去。如果“红十月”号下潜,就可潜到对方找不到的不透光的地方——只要她来得及到达那里。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目标方向改变,舰长同志。目标缩小,”执勤准尉说。
图波列夫考虑了一下。苏联的战斗原则他全知道,也知道拉米乌斯在这方面写过不少著作。马科过去教我们做的,他自己现在都要付诸实行了,图波列夫暗自想道。转向对着冲过来的武器,可尽量缩小目标截面积,然后下潜到海底,在一片混乱的反射信号中消失踪影。“目标要力图潜至海底。准备战斗。”
“是,同志。她能那么快就潜到海底吗?”副舰长问。
图波列夫绞尽脑汁在想“红十月”号有哪些操纵特性。“不会,她不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下潜那么深。我们会干掉她的。”对不起啦,老朋友,我可没有别的选择了。他心想。

“红十月”号潜艇

瑞安每次听到声纳冲击波在双壳艇体上的回声,就吓得魂飞天外。“你们不能干扰一下或做些别的什么吗?”他要求道。
“耐心,瑞安,”拉米乌斯说。他以前从没有真正碰上这些实弹,但是在他的生涯中却已成百次地做过这种演习。“让他知道他先找到我们。”
“你带有假目标吗?”曼库索问。
“有四个,在鱼雷室,在前面——但是我们没有鱼雷兵。”
两位艇长都显得很冷静,瑞安愁眉苦脸地看着,内心怕得要死。两个人谁也不愿在对方面前示弱。但是他俩就是这么训练过来的。
“舰长,”琼斯叫道,“两枚鱼雷,恒方位3-2-0——刚刚开始活动起来。再说一遍,鱼雷现在已活动起来——其***!声音象是48,舰长,好象是马克48鱼雷。”
拉米乌斯正等着这个情况。“对,我们五年前偷了你们的鱼雷声纳,但没偷到你们的鱼雷发动机。布加耶夫!”
在声纳室里,布加耶夫一听到发射了鱼雷就加大了音响干扰。现在他正细心地给干扰脉冲定时,同朝这边来的鱼雷脉冲一致起来。脉冲拨成了同样的载波频率和脉冲重复频率。必须定得非常准,发出稍微有点失真的回波信号,他就可以制造出假目标。不是很多,也不是很远,就那么几个,在附近。这样,他就可以使发动攻击的A级潜艇上的射击控制员辨不清目标了。他一边玩味着美国香姻,一边小心地用拇指按着触发器装置的开关。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他在干扰我们。”执勤准尉注意到有新的脉冲,情绪开始上来了。真正目标的脉冲正在消失,现在旁边又有两个新的脉冲,一个在北,近一点,另一个在南,远一些。“舰长,目标正在使用苏联的干扰装置。”
“瞧,对吧!”图波列夫对政委说。“现在可要留神。”他对副舰长下令。

”红十月”号潜艇

“瑞安,水平舵全力向上。”拉米乌斯大叫道。
“全力向上。”瑞安用肚子使劲顶着横舵柄,拼命往回拉,希望拉米乌斯看到他在玩儿命地干。
“琼斯,告诉我们时间和距离。”
“是。”干扰在主示波器上显示了一幅声纳图象。“两枚鱼雷,方位3-2-O。距离至1号鱼雷是2,000码,2号是2,300码——我知道了1号的俯角!1号稍微向下,先生。”布加耶夫或许根本不傻,琼斯想,但是他们要对付两枚鱼雷……

“步鱼”号潜艇

“步鱼”号舰长怒火中烧。***,交战原则搞得他真***一筹莫展。除非,或许——
“声纳室,朝那婊子养的发脉冲信号!用最大功率,冲垮那个王八蛋!”
“步鱼”号bQQ-5型声纳设备发出定时的能量攻击波,正面向A级潜艇冲打。“步鱼”号不能射击,但是俄国人不一定知道,也许这种冲打可以干扰他们的寻的声纳。

“红十月”号潜艇

“现在随时——有一枚鱼雷已经咬住我们了,先生,但不知是哪一枚。”琼斯将耳机从一边耳朵上摘下来,正准备把另一边也取下来。一枚鱼雷的制导声纳正在追踪他们。真糟糕,如果这些鱼雷同马克48一样……琼斯太清楚了,这些玩意儿几乎是百发百中。他听到推进器多普勒声纳的变位,随即在“红十月”号下面掠过。“有一枚未中,先生。1号在我们下面过去了。2号正朝这边来了,脉冲信号的间隔越来越短了。”他伸过手去拍拍布加耶夫的肩。可能他真是俄国人说的是个艇上的天才。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第二枚马克C鱼雷以41节的速度劈水向前窜行。这使鱼雷接近目标时的速度为55节左右。制导和决断系统回路非常复杂。苏联人没法模拟美国马克48的计算机寻的系统,他们就让鱼雷的寻的声纳通过绝缘线向发射舰艇报回。副艇长可以选择制导鱼雷的声纳数据,这些数据可以来自潜艇的声纳系统,也可以来自鱼雷本身。第一枚鱼雷上了干扰对鱼雷声纳频率复制的重影的当。副艇长对第二枚则用了低频率艇首声纳。他现在知道了,第一枚太低未命中,这意味着目标是中脉冲。执勤准尉迅速改变频率,使声纳图像空白了几秒钟,然后才将干扰方式改变过来。副舰长冷静而熟练地指挥第二枚鱼雷选择中心光点,对准目标冲去。
500磅的弹头一下撞击在目标中间偏后的地方,就是控制室的前面一点。一毫秒之后爆炸了起来。

“红十月”号潜艇

爆炸威力一下子把瑞安摔出了椅子,头撞到了甲板上。他失去了知觉,不一会就醒了过来,四周漆黑,耳朵直响。这一声爆炸,把十几个配电器震得都短了路,几秒钟后红色管制灯才亮起来。艇尾,琼斯正好把耳机取下,但是布加耶夫直到最后一刻还在设法迷惑正冲过来的鱼雷,但没有成功。他在甲板上滚来滚去,很痛苦,一只耳朵的耳鼓已破裂,什么也听不见了。轮机舱那边,一个个正在爬起来。这里的灯还亮着。米列克辛的第一个行动就是查看损害控制状况登记板。
爆炸发生在外壳。这是由轻钢制成的一层外皮,里边是装满水的压载舱,由若干小隔板组成,象蜂窝一样,有七英尺宽。舱那边是高压气瓶,然后是“红十月”号的电瓶库和耐压内壳。鱼雷击中了外壳一块钢板的中心,离焊接处有几英尺远。爆炸力把外壳打了个12英尺宽的洞,把里面的压载舱隔板打碎了,打破了六个气瓶,不过,它的威力到此也就用得差不多了。最后一下还损坏了30只镍镉电瓶。这是苏联工程师有意安排在这里的。他们知道,这种安排用起来不方便,充电也困难,而最糟的是,它们会被海水污染。但考虑到这样可以给艇体增加一道防弹层,大家也就接受了。“红十月”号的电瓶救了她。如果没有这些电瓶,这一声爆炸就会炸在耐压艇体上。现在则不一样,面上的这层防卫系统,使它承受的爆炸力大大减小,而这种防卫系统西方却是没有的。内壳有一焊接处出现了裂隙,水就象高压水龙头似的喷向无线电室,但除此以外,艇体还是牢固的。
瑞安控制住自己后,马上回到座位上,看看他的仪器还能不能用。他可以听到前面舱内海水在溅进。他不知该怎么办。他知道的是,此刻断不能惊慌失措,脑子里一直在叫放松,别紧张。
“要我干些什么呢?”
“还跟我们在一起吗?”曼库索的脸在红灯的映照下象个魔鬼。
“不在啦,见***鬼,我已经完蛋了——要我干什么呢?”
“拉米乌斯?”曼库索瞧见舰长从艇尾舱壁托架上取下电筒,拿在手里。
“下潜,直下到海底。”拉米乌斯拿起电话叫管轮机的停转轮机。米列克辛已经下达了这个命令。
瑞安把操纵杆向前一推。在***一艘给穿了***一个洞的潜艇上,他们竟然让你下潜!他想。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着实地击中了,舰长同志。”执勤准尉报告说。“轮机停下来了。我听到艇体破裂声,深度正在改变。”他又放出去几个脉冲信号,但是没有回波。爆炸引起海水大翻腾,轰隆隆的回声在海中交混震荡着,涌起亿万的水泡,在目标周围组成一个“水听仪监听地带”,很快就把目标遮蔽了。他发出的主动脉冲信号被层层水泡反射了回来,被动式听音能力则被不断发出的隆隆声降得很低。他所能肯定的就是有一枚鱼雷击中了目标,大概是第二枚。他是个有经验的人,力图弄清这些声音和信号意味着什么,而他设想的大多数情况都是对的。

“达拉斯”号潜艇

“这些坏家伙得了一手。”声纳军士长说。“达拉斯”号行驶得太快,没能好好利用自己的声纳,但是这声爆炸是不可能听不到的,艇上全体人员都听见了。
钱伯斯在总指挥所测算出他们的位置距当时“红十月”号所在地有两海里。舱内其他的人都严肃平静地看着自己的仪器。他们有1名同行刚刚被击中了,而敌人却在噪音壁的另一边。
“放慢航速,前进一,”钱伯斯命令道。
“前进一,”执勤军官重复了一遍。
“声纳室,告诉我数据。”钱伯斯说。
“正在收集,先生。”拉瓦尔军士长正在紧张地弄明白听到的是什么。几分钟后,“达拉斯”号慢了下来,减到10节以下。“指挥塔,声纳室报告,那艘导弹潜艇被一枚鱼雷命中。我听不到她的轮机声……但是没有断裂声。我再说一遍,先生,没有断裂声。”
“你能听得到那艘A级潜艇吗?”
“不能,先生,水里乱七八糟的声音太多了!”
钱伯斯满脸堆上了愁云。你是个军官,他自言自语道,薪金不是白给的,而是要你去思考。首先,发生了什么事?其次,该怎么办?想好了,然后行动。
“目标的估计距离是多少?”
“大概是9,000码,先生,”古德曼上尉说,看着火力控制计算机编制的最后一个方案。“她会在水听仪监听地带较远的那边。”
“下潜到600英尺深度。”下潜军官向舵手转达了命令。钱伯斯考虑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决定自行其事。他真希望曼库索和曼尼恩在跟前。这两个人,一个是舰长,一个是领航员,“达拉斯”号战术管理委员会的一切事项都由他们三人来决定。他需要同别的有经验的军官交换意见——但是周围却一个也没有。
“注意,我们要下潜了。爆炸引起的干扰还要继续下去,如果这种干扰状态活动发展的话,那是向上扩散的。那好,我们就到它底下去活动。首先,我们要测定导弹潜艇的位置。如果她不在那里,那就在海底。从这儿到海底只有900英尺,所以她可以同全体人员安全地下到海底。不管她在不在海底,我们也得开到她与A级潜艇之间去。”同时,他还在想,如果A级潜艇再射击,我就宰了这个混蛋,让交战原则见鬼去。他们得耍弄一下这个家伙。但是怎么耍呢?“红十月”号又在哪儿呢?

“红十月”号潜艇

她下潜速度之快出乎意料。爆炸还把一个平衡水舱给炸裂了,使反浮力反而比原先规定的要大。
无线电室漏水情况严重,但是米列克辛已注意到他的损害控制台也被水淹没,于是马上采取了措施。每个舱都有一个电动泵,无线电室的泵开动起来,他还把一个主区泵也开动了,这样勉强能抽去室内的水。无线电都已坏了,但是谁也没有打算要发什么电报。
“瑞安,一直向上,到右满舵,”拉米乌斯说。
“满舵右,水平舵一直向上,”瑞安说。“一直碰到海底吗?”
“想法别碰上,”曼库索说。“那样会把裂隙撞得更大。”
“好极了,”瑞安低沉地答道。
“红十月”号在水听仪监听地带下向东弧线缓缓下降。拉米乌斯希望这一地带在他与A级潜艇之间。曼库索想他们可能终于会得救的。如果这样,他得仔细看一看这艘潜艇的平面设计。

“达拉斯”号潜艇

“声纳室,给我向导弹潜艇发出两下低功率的脉冲信导。我不想让别人听到,军士长。”
“是。”拉瓦尔军士长调整了一下就把信号送了出去。“好了,指挥塔,声纳室报告,我找到她了。方位2-O-3,距离2,000码。她不在,重复一遍,不在海底,先生。”
“左舵十五,转2-0-3,”钱伯斯命令道。
“是,十五度左!”舵手大声回答。“新航道2-0-3,先生,十五度左。”
“弗伦奇,告诉我导弹潜艇的情况!”
“先生,我听到……抽水声音,我想……她移动了一点,现在方位是2-0-1。我可以用被动声纳跟踪她,先生。”
“汤普森,标定导弹潜艇的航道。古德曼先生,我们那个活动潜艇模拟器是不是仍在待命发射?”
“是,是,”鱼雷军官回答说。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我们炸沉她没有?”政委问。
“可能,”图波列夫回答说,自己也不知道炸没炸沉。“我们必须靠近了才知道。慢速前进。”
“慢速前进。”

“步鱼”号潜艇

“步鱼”号现在距“科诺瓦洛夫”号不到2,000码,一直狠狠地在向它发脉冲信号。
“它在移动,先生。从被动声纳上还是能听出来。”声纳军士长帕尔默说。
“很好,停止发脉冲信号,”伍德说。
“是,停止发脉冲信号。”
“我们有了方案?”
“紧紧地咬住。”雷诺兹答道。“运转时间是1分18秒,两枚鱼雷都准备好了。”
“前进一。”
“是,前进一。”“步鱼”号慢了下来。指挥官在考虑他可以找到什么借口才能射击。

“红十月”号潜艇

“舰长,是我们的声纳向我们发脉冲信号,在东北偏北。低功率脉冲信号,先生,一定不远。”
“你认为可以用水下音响通信同它联系上吗?”
“可以,先生!”
“舰长,”曼库索问。“准许同我的潜艇联系吗?”
“可以。”
“琼斯,马上联系。”
“是。琼斯呼唤弗伦奇,你在守听吗?”声纳兵对着话筒直皱眉头。“弗伦奇,回答我。”

“达拉斯”号潜艇

“指挥塔,声纳室报告,我听到琼斯用水下音响通信呼唤。”
钱伯斯拿起控制室的水下音响通信话筒。“琼斯,我是钱伯斯,你们情况如何?”
曼库索把话筒抓过来。“沃利,我是巴特。”他说。“我们艇身中部中了一弹,但是没有断裂。你能不能帮我们干扰一下?”
“是,是!马上就干,我的话完了。”钱伯斯将话筒放回。“古德曼,往活动潜艇模拟器发射管灌水。好,我们跟在活动潜艇模拟器后面上去。如果A级潜艇向它射击,我们就把A级潜艇干掉。先向前直行2,000码,然后向南转。”
“准备完毕,外侧门已打开,先生。”
“发射。”
“活动潜艇模拟器射击,先生。”
假目标以20节的速度向前窜了两分钟,为“达拉斯”号开路,然后慢了下来。它象个鱼雷,前头部分装有一个大功率的声纳传感器,上有录音机,播出的录音就象是一艘688级潜艇的声音。每隔四分钟,它的运行声就从大变成无声。“达拉斯”号从原来的航道上下潜几百英尺,离假目标1,000码在后面跟着。
“科诺瓦洛夫”号小心地靠近水泡壁,“步鱼”号在它北面跟着。
“向假目标射击吧,你这个狗娘养的,”钱伯斯沉着地说。总指挥所的人员都听到了,使劲点头同意。

“红十月”号潜艇

拉米乌斯判断水听仪监听区现在在他们与A级潜艇之间。他命令轮机回转,于是,“红十月”号向东北方向的航道前进。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左舵十。”图波列夫冷静地下令。“我们往回转前要先去北边的静区看看她是不是还没完蛋。首先,我们必须搞清楚有没有杂波。”
“还是听不到声音,”值勤准尉报告说。“海底无碰撞声,没有崩裂声……有新的回波,方位1-7-0……声音不同了,艇长同志,是一个螺旋桨……声音象是美国的。”
“朝哪个方向?”
“朝南,我想。是的,朝南……声音又变了。是美国的。”
“一艘美国潜艇在进行诱惑,不理它。”
“不理它?”政委说。
“同志,如果你向北行驶被鱼雷击中,你还会朝南走吗?是啊,你也许会——可是马科不会。这太明显了。这艘英国潜艇是在进行诱惑,想把我们引开。这一着不算高明。马科会干得更出色。他会朝北走。我熟悉他,我知道他怎么想的。他的潜艇现在在朝北走,也可能朝东北走。如果她完了,他们不会搞假目标进行诱惑。所以我们知道她还能动,但是受了伤。我们要找到她把她干掉,”图波列夫平静地说,一门心思地要追捕“红十月”号,他学到的东西顿时都涌进了他的脑海。他现在要证明,他是新的主宰。他的良心很平静。图泣列夫正在为实现自己的命运全力以赴。
“但是这些美国人——”
“不会射击,同志,”舰长说,微露一丝笑容。“如果他们可以射击,我们早就死在北面那艘潜艇的手中了。他们未经批准是不能射击的,他们必须请示批准,同我们一样——但是我们已经得到批准,占了便宜。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鱼雷击中她的地方,等我们清除了干扰,我们就会再次找到她,这时就逮住她了。”

“红十月”号潜艇

他们不能使用“毛虫”了。因为有一边已被鱼雷打坏。“红十月”号正用螺旋桨以六节的速度前进,这比用另一套装置的声音要大。这很象通常的保护导弹潜艇的演习,但是演习时总是预先假定护航的攻击潜艇可以射击赶走坏蛋的……
“左舵,反航向,”拉米乌斯下令。
“什么?”曼库索吃了一惊。
“考虑一下,曼库索,”拉米乌斯说,一边留意着瑞安是否确实执行了命令。瑞安执行了命令,但不知其所以然。
“考虑一下,曼库索中校,”拉米乌斯又说了一遍。“刚才发生了什么情况,莫斯科命令一艘猎潜艇留下,大概是一艘‘波利托夫斯基’级的潜艇,就是你们叫A级的那种潜艇。它们的舰长我都很了解,很年轻,都很有——啊,叫进取心是不是?对,叫进取心。他一定知道我们没有完蛋。如果知道了,他就会来追我们。所以嘛,我们要象狐狸一样地溜回去,让他过去。”
曼库索不喜欢这种作法。瑞安用不着看他就能知道。
“我们不能射击。你的部下不能射击。我们没法跑开——它比我们快。我们也没法躲起来——它的声纳比我们强。它会向东行,用它的速度来钳制我们,用它的声纳来测定我们的位置。而我们向西行,则最有可能逃出去,因为它没有算计到这一点。”
曼库索还是不喜欢这一作法,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种作法很巧妙,真***太妙了。他又低下头去看海图。这不是他的潜艇。

“达拉斯”号潜艇

“婊子养的,它就在跟前过去了。要不是不理睬这个假目标,就是没听到声音。它在我们正侧方,我们马上就要进入它的声纳聋区了,”拉瓦尔军士长报告说。
钱伯斯轻轻地骂了一声。“也只好这样了。右舱十五。”潜艇迅速按令转舵,至少“达拉斯”号没被听到。“让我们跟在它后面。”

“步鱼”号潜艇

“步鱼”号现在距A级潜艇的左舷艇尾一海里。它同“达拉斯”号一直保持声纳联系,注意到它改变航向,伍德中校简直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最容易的办法是射击,但他又不能。他在考虑自作主张去射击,凭直觉就只有这个办法。A级潜艇正在追逐美国人……但是,他不能凭直觉行事。职责第一嘛!
过于自信比什么都坏,他痛苦地反省着。这次行动本来的设想是,周围不会有任何舰艇;即使有,攻击潜艇也能早早地预先通知导弹潜艇离去。这是个教训啊,但是时下伍德不愿去多想。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回波。”执勤准尉对着扩音机说。“前面,前面有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用的是螺旋桨,速度极慢,方位0-4-4,距离不明。”
“是‘红十月’号吗?”图波列夫问。
“说不上来,艇长同志。也可能是艘美国潜艇。我想是朝这边来的。”
“***!”图波列夫环视了一下控制室。难道他们开过了“红十月”号?还是可能已经把她击毁了?

“达拉斯”号潜艇

“它知道我们在这儿吗,弗伦奇?”钱伯斯走回声纳室问道。
“没法知道,先生。”拉瓦尔摇了摇头。“我们紧跟在它后面。等一等……”军士长皱了一下眉头。“另一个回波,在A级潜艇那边较远的地方。一定是我们的朋友,先生。天哪!我想她是朝这边开来了,是用她的轮机,不是那个怪玩意儿。”
“距A级潜艇多远?”
“不到3000码,先生。”
“前进二!转左舵十!”钱伯斯命令道。“弗伦奇,发脉冲信号,但要用冰下声纳。它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让它以为我们是导弹潜艇。”
“是,是,先生!”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艇尾有高频率脉冲信号!”执勤准尉叫道。“不象英国声纳,同志。”
图波列夫霎时间迷惑了。难道朝海方向的是艘美国潜艇?在他左舷艇尾的那一艘肯定是美国的。那么这艘定是“红十月”号无疑。马科到底是条狐狸,她躺在那儿不动,让他们过去,她就可以射击他们了!
“全速前进,左满舵!”

“红十月”号潜艇

“回波!”琼斯大声叫道。“前面无声。等一等……是A级潜艇!它驶近了,象是要转弯。有人向它另一侧发射了脉冲信号。天哪!它可真近啊。舰长,这艘A级潜艇不是单点源。我得到了轮机和螺旋桨之间的信号间距。”
“舰长。”曼库索说。两位指挥官面面相对,心有灵犀一点通,两人都想到一块去了。拉米乌斯点点头。
“找出距离。”
“琼斯,给这个王八蛋发脉冲信号!”曼库索往艇后跑去。
“是。”所有系统都开足了功率。琼斯打出了一个单一的测距脉冲信号。“距离1500码。射角零度,先生。我们同它在一个水平上。”
“曼库索,让你的士兵找出距离和方位!”拉米乌斯使劲地扭着信号器操纵杆。
“好,琼斯,你现在是我们的射击指挥。盯住这只母狗。”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右舷有一声主动声纳脉冲信号,距离不清楚,方位0-4-0。朝海方向的那个目标刚刚对我们试测了一下。”执勤准尉说。
“找出距离。”图波列夫命令道。
“距后侧方太远了,同志。在艇尾听不到了。”
其中有一艘是“红十月”号——但是是哪一艘呢?他能冒险射击一艘美国潜艇吗?不能!
“对付前方目标的方案是什么?”
“不是个好方案。”副舰长回答说。“目标正在想法加速前进。”
执勤准尉集中注意西边的目标。“舰长,前方回波不是,重复一遍,不是苏联的。前方回波是美国的。”
“哪一个?”图波列夫吼了起来。
“西边和西北方都是美国的,东边目标不详。”
“满舵。”
”舵满。”舵手应声说,将驾驶盘向上转。
“目标在我后方,我们必须咬住,一转身就射击。***,我们走得太快了。减速,前进一。”
“科诺瓦洛夫”号平时转身转得很快,但是动力减低使得螺旋桨动起来象个制动器,动作就慢了下来。可是,图波列夫这么做还是对的。他必须将鱼雷发射管对准靠近目标方位的地方;他必须尽快减速,使声纳室可以告诉他准确的发射情报。

“红十月”号潜艇

“注意了.A级潜艇继续在转弯,现在从右向左……推动装置的声音小了点,它刚把动力关上。”琼斯边看屏幕边说。他脑子里在飞快地计算着航向、速度和距离。“距离现在是1200码。它还在转弯。可以照我想的那样干吗?”
“看来得那样。”
琼斯把主动声纳定在自动发射脉冲信号上。“得看看这转弯要干什么,先生。如果它聪明,它会向南先把航道搞畅通。”
“那就祈求上天别让它那么聪明,”曼库索在过道里说。
“按原方向航行!”
“按原方向航行,”瑞安说,心想再来一枚鱼雷是不是就会把他们全部报销。
“还在转弯。我们现在在它的左侧方,也可能是它的左舷艇首。”琼斯抬起头来。“它要先整个转过来。脉冲信号发来了。”
“红十月”号加速至18节。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找到了,”值勤准尉说。“距离1000米,方位0-4-5,零度射角。”
“定好位。”图波列夫向副艇长下令。
“应该是零度射角。我们转得太快了,”副舰长说。他尽快定好位,现在潜艇正以40多节的航速在靠近。“只准备5号发射管!发射管进水,门——打开。准备!”
“射!”
“5号射出!”副舰长按下了电钮。

“红十月”号潜艇

“距离减至900——-前方高速螺旋桨停转!水中有一枚鱼雷在我前方未爆炸。一枚直对着过来!”
“不管它,盯住A级潜艇!”
“是,好了,A级潜艇方位2-2-5,正在稳下来。我们需要向左一点,先生。”
“瑞安,左舵五,航道2-2-5。”
“五度左,转2-2-5。”
“鱼雷迅速靠近,先生,”琼斯说。
“对着冲!盯住A级潜艇。”
“是。方位仍是2-2-5,同鱼雷的一样。”
大家都在加速行驶,潜艇间的距离迅速缩短。鱼雷也越来越快地接近“红十月”号,但是它里面有个保险装置。为防止炸毁自己的发射平台,这些鱼雷非要达到离发射潜艇500至1000码的地方才能解除保险备炸。如果“红十月”号来得及靠近A级潜艇,她就受不到伤害了。
“红十月”号现在正以20节航速行进。
“距离A级潜艇750码,方位2-2-5。鱼雷靠近了,先生,只剩几秒了。”琼斯瞪着屏幕吓傻了。
空隆!
鱼雷击中了“红十月”号半球形艇首的中部,没有爆炸。保险机还要跑100米才能打开。这一冲撞,把鱼雷撞成三段,更由于导弹潜艇是加速前进,碎段被撞落在一旁。
“哑弹一个!”琼斯笑了。“谢谢上帝!目标方位仍是2-2-5,距离700码。”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没有爆炸?”图波列夫奇怪了。
“保险机,”副舰长骂道。他定位太匆忙,但又不得不如此。
“目标在哪?”
“方位0-4-5,同志。方位未动,”值勤准尉答道,“正迅速靠拢过来。”
图波列夫面色苍白。“左满舵,侧翼前进!”

“红十月”号潜艇

“转,从左向右转。”琼斯说。“方位现在是2-3-0,稍过了一点。舵需要往右转一点,先生。”
“瑞安,右舵五。”
“五度右,”杰克回答。
“不,右舵十!”拉米乌斯取消了原来的命令。他一直用笔和纸在跟踪。他是最了解A级潜艇的。
“十度右,”瑞安说。
“近场作用,距离到400码,方位是2-2-5,对准目标中心。目标在忽左忽右摆行,更多地是向左。”琼斯迅速地说。
“距离……300码,射角零度,我们与目标在同一水平上,距离250,方位2-2-5,对准目标中心。它跑不了啦,舰长。”
“要击中!”曼库索叫道。
图波列夫要是改变深度就好了。事实是,他倚重了A级潜艇的快速和操纵的灵敏性,忘记了拉米乌斯对此了如指掌。
“目标要夺路而逃——瞬时回转,先生,”
“站好,准备撞!”
拉米乌斯忘了有碰撞报警器,等他想起来拼命拉响后不到几秒钟就撞上了。
“红十月”号以30度角撞到了“科诺瓦洛夫”号中部偏后的地方。碰撞力击裂了“科诺瓦洛夫”号的钛制耐压船体,把“红十月”号艇首给撞扁了,就象个挤扁了的啤酒铁罐。
瑞安站的不够稳,一下子给抛到了前方,脸撞在仪表板上。艇尾,威廉斯给从床上弹了起来,被诺伊斯一把抓住,险些头碰甲板。琼斯的声纳系统全给撞毁了。这艘导弹潜艇在A级潜艇上弹跳了几下,这一冲力,冲得她往前向上,龙骨从那艘较她小的潜艇甲板上擦过,嘎嘎直响。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科诺瓦洛夫”号有完整的全水密装置,但也无济于事。两个舱室顿时给撞开了口,海水哗哗涌进;控制室和艇尾各舱之间的舱壁不一会儿就因艇体变形而倒坍。在图波列夫眼前,层层白色泡沫从右舷席卷而来,他被吞没了。A级潜艇向左侧滚转,擦到“红十月”号的龙骨又给翻了过来。几秒钟的时间,这艘潜艇就翻了个个儿。整艘潜艇的水兵和器材装备给撞得乱七八糟,象骰子一样四下溅落。半数水兵已被淹没。“科诺瓦洛夫”号的舱室全进了水,尾部对着海底沉了下去,同“红十月”号的接触就此结束。政委最后一个有意识的动作是猛拉灾害信标操纵杆,但一切都已无济于事:潜艇整个翻了过来,电缆都缠在指挥台的围壳上了。“科诺瓦洛夫”号墓地上的唯一标志是一堆泛起的水泡。

“红十月”号潜艇

“我们都还活着吗?”瑞安的面部在大量流血。
“上,水平舵向上!”拉米乌斯叫着。
“一直向上。”瑞安右手按着伤处,用左手刹住倒回。
“报告损坏情况,”拉米乌斯用俄语说。
“反应堆系统完好无损,”米列克辛立即回答。“损害控制板显示鱼雷室进水——我想是。我已经送进了高庄空气,水泵也已经开动。建议上浮至水面判定损害情况。”
“好,”拉米乌斯一只脚蹦到空气管道那里,把所有的浮筒都灌满了气。

“达拉斯”号潜艇

“天哪,”声纳军士长说,“有人撞了什么人。我听到了破裂声向下走,艇体开动的声音向上走。说不上哪个是哪个,先生,两个轮机都没声了。”
“赶快上浮到潜望镜深度!”钱伯斯命令道。

“红十月”号潜艇

当地时间16时54分,“红十月”号首次在诺福克东南47海里处破大西洋洋面而出。周围看不到其他舰只。
“声纳全完了,舰长。”琼斯把他的那些盒子都关上了。
“没了,全都碎了。就剩一些乱七八糟的侧向水听器了。没有主动装置,连水下音响通信也没有了。”
“到前面去吧,琼斯。你干得很好。”
琼斯取出烟盒里最后一支香烟。“随时效劳,先生——但我夏天就要离开了,看情况吧。”
布加耶夫跟着他向前面走去,鱼雷刚才的那一下碰撞弄得他还是什么也听不见,只感到震惊。
“红十月”号静静地停在海面上,艇首下沉,压载水舱开了孔,向左倾斜20度。

“达拉斯”号潜艇

“这么着吧,”钱伯斯说,他拿起了话筒。“我是钱伯斯中校,他们击毁了A级潜艇!我们的人都平安无事,现在上升至海面。准备好消防救护组!”

“红十月”号潜艇

“你设事吧,瑞安中校?”琼斯小心地捧着瑞安的脑袋看了看。“象是撞碎了玻璃,撞得很厉害,先生。”
“别担心,血止了就好了,”瑞安摇摇晃晃地说。
“大概是。”琼斯将手绢捂在他的伤口上。“但是我真希望你别老这样流个不止,先生。”
“拉米乌斯舰长,请批准我去司令台同我的潜艇联系,行吗?”曼库索问。
“行,我们可能需要帮手修复损坏。”
曼库索穿上外衣,摸摸他留下的小型步话机是否还在袋中。30秒钟后,他就站在司令台上了。他刚朝水平面一眼扫过去,就看见“达拉斯”号正露出水面。天空好象从来没有这么美好过。
相距400码,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肯定是钱伯斯。
“‘达拉斯’号,我是曼库索。”
“舰长,我是钱伯斯。你们的人都没事吗?”
“没事儿!但我们需要帮手。艇首全给压扁了,艇体中部挨了一枚鱼雷。”
“我能看到,巴特。瞧瞧那儿。”
“天哪!”一个锯齿状大洞一半在水上,一半在水中,艇首把潜艇拖得很下。曼库索真不懂她怎么还能浮起来,可现在不是探问究竟的时候。
“过来,沃利,把救生筏拿出来。”
“来了。消防救护组已准备好,我——啊,我们另一位朋友也来了。”钱伯斯说。
“步鱼”号在“红十月”号正前方300码处升上水面。
“‘步鱼’号说,这一地区无任何障碍。除了我们没别人。这话以前听到过,是不是?”钱伯斯笑了,但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们发电求援怎么样?”
“不用。先看看我们能不能对付。”“达拉斯”号靠近“红十月”号。几分钟后,曼库索指挥的潜艇已到左方70码处,十名水兵正在一条救生筏上拼命劈浪前进。在这之前,“达拉斯”号只有几个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他可以看到他的部下在指指点点地谈论着。好一篇精彩的故事啊!
损坏不象他们原来担心的那样厉害。鱼雷室没有进水,冲撞把传感器给损坏了,示数失灵。前面的压载水舱向大海开了口,修不好了,但是潜艇很大,压载水舱又很分散,所以只是艇首沉下8英尺。唯一有点麻烦的是艇身向左倾斜。不到两个钟头,无线电室的渗漏就给堵住了。拉米乌斯、米列克辛和曼库索讨论了半天,最后一致认为,只要他们继续减速而又不下到90米以下水域行驶,他们可以再度下潜。他们去诺福克要迟到了。
 

第十八天12月20日星期一

红色十月号舰
雷恩攀着直梯穿过舱盖一路爬上舰桥指挥塔,站上驾驶台后,他不忘谢谢雷明斯让他上来,雷明斯摆手笑了一笑,说他功劳最大理应出来透透气。是他和曼库索俩人一个由下头托一个在上头拉,才把雷明斯硬给弄上驾驶台的,这一次又是他们三人围在这一方小天地里。下头控制室中,曼库索舰上过来的官兵已经接了手,机舱里头也补齐了些人员,这样至少可以轮班守值诺大的装备,以便大夥喘口气。电讯室里的堵漏不尽如人意,海水又慢慢渗了进来,不过好在它的舱间位置高过水线以上,所以没有什么好操心的。轮机长设法用平衡水柜调整了一下左、右舷的吃水,船身略为朝右扶正了一些,只是改善不大,左舷倾角还有十五度。舰首也依然往下埋在水里一大半,尤其是几只水柜为了调整平衡打空了之后,好像还更往下沉了一点。半球形舰首撞凹崩裂的地方,迎着一波波涌浪,激起了不均匀的水波,朵朵乌云月儿半掩的黑夜里,水花飞溅起来的样子依稀可辨。伴护的达拉斯和波鱼两舰,潜航在红色十月号舰尾两侧,驶近了奇萨披克湾口的亨利岬和查尔斯岬时,两艘潜艇都伸起鼻子朝自己前后左右猛嗅。行百里着半九十!最后这五分钟可不容再出差错。
后头大老远的海面上,一艘满载着LNG液态天然瓦斯的专用货轮也正缓缓驶向奇萨披克湾航道口。据海岸防卫队早先宣布的说,今夜航道将暂时封闭,因为一艘引擎出了毛病的天然瓦斯轮要紧急进港,溯游直上波特马克河北岸的马里兰州库佛港卸货去——故事是这么编的。满载了炸药一样危险的瓦斯专用船一旦失去控制,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所以平日来往船只繁多的湾里头,这会已不见一艘船影。雷恩心里暗忖,不知道海军是怎么说服了这艘商船船长同意假装引擎故障的,它还真得落在后头慢慢开进来才像。耽误了人家原来行程可得怎么解决?不过这已经不是他该再去操心的事了。红色十月号比原先预定的行程晚了整整六个小时才到,海军一定早在岸上急疯了。四十分钟之前,他们才一浮出水面,顶上立刻就来了一架猎户式巡逻机绕着他们打转。
左红右绿的进港灯标在前方随波起伏,像是不停地朝他们眨着眼打灯号,再往后头一点,横跨奇萨披克湾口的大铁桥已然在望,只是平日车水马龙的桥面上瞧不出一点车辆移动的灯光。中情局大概在桥的两头都设了路障,说不定桥上还正摆着一辆大怪手,或是翻倒了一货柜的新鲜鸡蛋、柴油什么的吧,无巧不成书嘛。
“您到过美国没有?”雷恩说,有心打开话匣子。
“没有,没踏上西方国家一步。只去过古巴一次,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雷恩朝左右两头看了看,船正好驶进湾口。“好了,雷明斯舰长,欢迎您回家!说实话,舰长,真高兴您终于到了!”
“更高兴你自己也终于到了?”雷明斯笑了一笑。
雷恩放怀笑得更欢。“一点都不错,报告舰长,真该谢天谢地,也谢谢您让我到上头来第一个看到家。”
“小事情,雷恩!你的功劳最大。”
“叫我杰克吧,舰长。”
“是约翰这两个字的另一种叫法?”雷明斯问。“约翰在俄文里叫伊凡。”
“我想是吧。”雷恩不晓得雷明斯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拖驳船过来了。”曼库索指了指前方。
两位舰长用肉眼都瞧见了,唯独雷恩还举着望远镜四下张望。好一会之后,他才瞧见一哩开外一个比夜色还黑的东西正朝他们接近。
“威王?威王?这是拖驳客栈号呼叫?请回答。”
曼库索由夹克口袋里掏出靠泊用手提对讲机,“客栈?这是威王,您早啊,先生?”突然讲起一口英国味十足的话来。
“请您跟在我后头,舰长,我们招呼您进去。”
“好极了,真要谢谢那么麻烦你们,请带路吧,完了。”
“威王号”舰是英国皇家海军“雨燕级”号S—一○四的核子动力潜艇舰名。这条潜艇一定在老远不知名的地方作水下巡弋,雷恩心想,说不定是南大西洋福克兰群岛的外海吧。一艘英舰的造访军港诺福克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英美两国海军之间,本来就跟兄弟一样经常你来我往,显然,上头早已料到好事者或苏联间谍,对一艘与一般美国潜艇外型长相不一的陌生潜艇莅港所会带来的好奇,这样,就是有心想打探的人,也无从查证起。
拖驳驶近到距他们剩下几百码时,一个漂亮回转动作,在红色十月号前头就了位,两舰以五节低速朝前续航,拖驳桅顶也亮起了领航红灯。
“希望不要给什么老百姓游艇小船撞见才好。”曼库索说。
“可是你不是说过整个航道已经关闭了吗?”雷明斯问。
“没错,不过那是指进出港的商渔船,西航道那边的游艇码头区可就难讲,虽然是大半夜的,可是谁也不敢担保没有饮酒作乐的富商大买或是吟诗赏月的雅皮。湾里头一般老百姓的小艇谁也管不了,而且导航雷达上也看不到这些小不点,平时我们进出港也得让他们像让大爷似的,他们才不管你什么军舰商船的,眼里更是没有避碰规则那一套。”
“有这事?”
“这是个自由国家,舰长,”雷恩慢悠悠地说,“您恐怕得花上一段时间才能了解自由的真正意思了,这两个字常被人误解滥用,不过——您挑了它却是一点也没选错。”
“你住在这附近嘛,曼舰长?”雷明斯问。
“对,我们舰队部也在这,家就在维吉尼亚滩附近,进湾口朝南边那一片海滩住宅区上,不过,恐怕这一趟是回不去了,上头准备尽快要我们再出海——也只有这样才行,弟兄们人多嘴杂——看样子,今年圣诞又不能跟家里一块过了。没办法,谁叫自己干了这一行。”说着曼库索笑了笑。
“您家里还有那些人?”
“三个,太太带两个小仔子,大的叫迈可,八岁,小的四岁,叫多明尼加。他们也都习惯了老爸不在家了。”
“你呢,雷——杰克?”
“一男一女。我大概可以在家过节了,抱歉,曼舰长!不过,早先我还一直在怀疑回不回的去哩。我看,等事情都就了绪,咱们可是得挑个时间再聚一聚,连你们俩下边的弟兄们,大夥一起庆祝一番。”
“那可是得不少桌呦,”曼库索笑了起来。
“我会记在中情局的帐上。”
“对了,中情局会怎么处置我们?”雷明斯问。
“跟我前两天同您说过的一样,舰长,大概顶多一年以后吧,您就可以想干什么尽管干什么了。随您自个高兴,住也好,走也好,到那去干什么都行。”
“就这样?”
“就这个样!而且我们美国人一向也以殷勤好客自豪,报告舰长,要是我有机会从伦敦再调回来的时候,您和您舰上的官员随时欢迎到我家里来,我那儿的门永远为您们敞着。”
“拖驳左转了。”曼库索朝前头指了指说。驾驶台上方才这一段话,令人无端兴起了一股依依离愁。
“你接手吧,曼舰长,”雷明斯点了点头说。毕竟,这已是曼库索的港了。
“左舵五度——”下头传来一声覆诵舵令的长音。“报告舰长,左舵五度到,双车进一,左舵五度!”
“好!”
客栈号左转驶进了诺福克港主航道。航舰萨拉托加号正泊在靠左的修船码头,飞行甲板上停着一具其大无比的吊杆车。再往后,长长一排码头,是诺福克海军造船厂的地盘。航道上不见一个船影,两边码头上除了航舰之外,平日嘈杂的大修定保舰都不见了。红色十月号尾随着拖驳一路朝向空荡荡的航道缓缓驶去。雷恩心想,前头这一艘客栈号拖驳上,会不会也全换上了一群新兵训练中心才报到的菜鸟大头兵?或许是几位海军将军自己临时权充了艇员在上头把舵操作?不管是哪一种情形,他现在都见怪不怪了。

维吉尼亚州诺福克港
二十分钟之后,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李曼营区里的“八一○”号岸坞,是一座专为俄亥俄级飞弹潜艇新造的水泥大沉坞,八百来呎的岸坞长由水泥沉箱一个个堆砌起来,比实际俄亥俄级潜艇的排水量大了许多,上头还搭了铁棚天遮,专门防苏联间谍卫星侦照坞里的动态用。这座沉坞和整个李曼营区,是诺福克基地里机密等级最高的地段,平常即使是有通行证的人员,都还得一路亮派司经过好几道安全检查和荷枪实弹的陆战队警卫才能进得去,寻常老百姓,包括造船厂的技工在内,不要说进去了,连靠近营区一窥究竟都免谈。
“双车停!”曼库索下了令。
“双车停,报告舰长。”
红色十月号在距坞门还有两百码的地方就停了车,靠着惯性作用,她可以再往前滑个一百来呎。客栈号拖驳已经转过身由潜艇右舷船头使劲顶她转头。驾驶台上,两位舰长心里可都宁可靠红色十月号自己本身的动力直接驶进坞里去,不过半沉的船头加上破洞凹陷处,使得潜艇运转回旋力小了不少。拖驳足足费了五分钟才将潜艇扶稳对正坞门。雷明斯亲自接过指挥权下令进坞,这是他的船,大概也是他最后一次下车舵令了。潜艇笔直地朝满是海水的坞里迈步,一吋吋地通过坞门进了棚内。曼库索在一旁帮着指挥背鳍两边自己舰上弟兄接过坞上撇来的缆绳,这边才一套上系缆柱,对方就迅速将缆绳朝绞机带上挽住,左右各缆一阵绞拉之后,潜艇慢慢停稳在正中心线上,舰尾这头才一通过坞门,坞门就缓缓移动关了起来,平时用来遮盖小艇的一张张大帆布罩,已经叫人给扯了起来遮挡在坞门上。整个入坞过程都在灯光管制下暗暗地悄然进行,坞门上头遮盖的帆布固定妥了之后,坞内棚上的大灯才大展光明。猛然之下,坞里头三十来位官员像足球场上欢迎英雄球员的球迷似地爆发出一阵欢呼和口哨,唯一欠缺的大概就是乐队齐奏了。
“停主机!”雷明斯用俄文透过广播器向机舱里的官兵说了一句,跟着他像是才回过神来一样立刻又用英语补述了一遍,语气中带了些许惆怅,然后他又抬头看了一看左右。“嗯,我们终于到了!”
横跨坞内的大吊车由前头缓缓沿着铁轨驶了过来,吊钩上挂了一付早备便好的跳板,越过了背鳍,吊车边向左舷移动边放下跳板。跳板才一搁下,梯口还来不及固定,两位左襟上一排排勋章几乎快别到脖子下边的将军,已经一个箭步登上跳板走——不!跑了过来。走在前面的一位雷恩认得,那是海军军令部长丹·佛斯特上将。
快走到潜艇这一头时,佛斯特部长举手朝舰尾甩了一个五百,然后他仰头看着驾驶台方向。“请求准予登舰,报告舰长?”
“同意——呃?”
“所请,”曼库索连忙提醒他下一句英文用词。
“是,同意所请!”雷明斯大声回答。
军令部长三步并成两步跨上了主甲板,跟着沿着背鳍外的直梯往上攀。直梯攀来相当吃力,因为船身还朝左斜了十几度,爬上驾驶台外缘时佛斯特上将已经气喘如牛。
“雷明斯舰长?我是丹·佛斯特。”曼库索伸手扶着他的大老板跨进驾驶台内。四个人一站,小驾驶台更形拥挤。部长先伸手和雷明斯重重一握,跟着握曼库索舰长,最后才是雷恩。
“看来你这套军服可是捞回本来了,雷恩?脸上怎么也挂了彩?”
“还好,报告部长,我们半途上碰上了一点意外。”
“唔,我看得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恩没留下来继续向他解释,自有曼库索招呼他去了,这是他们海军自己的事,雷恩不用管了。他循着直梯穿过舱盖又下到控制室,下来前已经插不上嘴跟佛斯特将军打一声招呼。控制室里,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气,只是大家全待在那没有人多说一句话,好像深怕一说出了口,眼前这一切就会像幻梦气泡一样的消失。对雷恩而言,这一切其实已经结束,他拎着自己到船上来时所带的东西,找了各舱口盖爬上甲板,然后自顾自地顺着梯口跳板往地下走。跳板上迎面而来一批又一批的人,似乎没有人特别注意到他的存在。码头上,两名医务兵正抬着一付担架等着,雷恩想起该跟威廉士打声招呼,就站在旁边等他下来。医务室病床上躺着的威廉士又昏迷了三个钟头,可惜他错过了前面最精彩的那一段。梯口边上等候威廉士的时候,雷恩摸出波德副长丢给他的那包俄国烟,他朝身旁的医务兵借了火点燃最后一根抽了两口,威廉士绑在担架上由舰上医务兵抬下来了,医官诺亚士跟在一旁提着一瓶点滴注射液。
“你还好吧,威廉?”伴着担架一块走向救护车时,雷恩看见威廉士张了一下眼。
“还活着就是,”皇家海军上尉威廉士苦着脸憋出了一个笑。“您呢,长官?”
“我?能站在这块水泥地上,真谢天谢地咯!”
“他要是能尽快躺到亿元病床上也谢天谢地喇!您好啊,雷恩中校?”是医官诺亚士。“好了,我看我们就别耽搁了。”新来的两名医务兵连忙帮着提点滴扶担架朝一旁的救护车后门过去。一会之后,救护车没拉警笛就驶走了。
“请问长官是雷恩中校吗?”一位陆战队上士过来敬了个礼问。
雷恩回了他礼点头称是。
“我这儿有专车等着接您,请您跟我来,长官。”
“带路吧,上士!”几天船上生活下来,雷恩已经海军味十足。
一辆铅灰色的海军旅行车带了他直上诺福克海军航空站。雷恩换乘了一架早先准备好的直升机立刻起飞,这时的他已累的不成人样,管不得是搭什么飞机了,其实就算是换了圣诞老人驯鹿拉的雪橇,这会他也不会在意。往华府安德鲁空军基地直飞的三十五分钟航程里,雷恩一个人孤坐在后舱隔窗望着黑夜,眼睛是瞪得老大,脑海里却忽而思若泉涌忽而空白一片。飞机降落后,一辆轿车接了他直驶兰格利中情局本部。

兰格利中央情报局总部
雷恩终于又踏进了副局长葛莱将军的办公室。时间已是清晨四点整。副座在场,局长穆尔法官和赖特副局长也在座。葛莱将军端了一杯东西给他,不是咖啡,雷恩仰头一口而尽,是“野火鸡”纯波本威士忌。局里三位最高首脑轮流握住了他的手。
“坐着吧,孩子!”法官先开的口。
“干得真是漂亮!”葛莱副座笑着说。
“谢谢您!”雷恩又啜了一口立刻加满的杯子。“现在,还有事吗?”
“有,我们等着听你的任务报告。”
“噢!不——不干了!报告副座,我要直接回家。”
葛莱将军眼睛眨了一眨,笑着由身上掏出一样东西往雷恩怀里一揣。“七点零五分,杜勒司机场,第一班回伦敦的班机,票已经买好了。你最好先洗一洗,一身汗臭油味的,换套干净点衣服。还有,别忘了拎着你的冲浪还是滑雪芭比一块走。”
雷恩一口又灌下了杯中残酒。辛辣的酒味刺得他鼻头一酸眼睛也湿了,幸好喉咙一呛一咳及时遮了过去。
“看样子你这套军服可没白穿,”赖特副座见状转了个话题。
“军服里头的身子也没白闲着!”说着雷恩从腋下掏出那支FN自动手枪,“这玩意也一样。”
“是GRU秘情局卧的底?他没跟着大家一块逃?”局长问。
“什么?你们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个鬼?你们知道却不先告诉我?天呀!”
“坐下来,孩子,”法官按住雷恩的肩膀。“我们也是后来才晓得的,等我们想通知你时,你已经随艇下去了,晚了半小时。运气不好,不过你还是办到了,这才难能可贵。”
雷恩已经累得不想再叫再喊,也什么都不想再说了。葛莱由桌子抽屉里拿出一部袖珍录音机和一本记满了问题重点的拍纸簿。
“威廉士,那位英国皇家海军上尉,他的情形最糟,”雷恩说,这时已是两个钟头之后。“不过,船上的医官说他可以撑得下去。这条船恐怕暂时哪儿也去不了,船头凹了一大块不说,还进了不少水,船身肚子上也叫鱼雷给咬了一个大洞。飓风级的潜艇果真如他们所说的一样,老板,俄国人把她造得可真是够结实,真要再谢天谢地一次。不过,那条阿尔法舰上可能还有不少人没死呢……。”
“唔——是可怜那些人了。”穆尔局长点了点头。
雷恩也慢慢点了两下头。“我想,恐怕也只有这样了,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么作对是不对,报告局长,丢下他们在那活生生地等死。”
“我们也不知道,”穆尔法官说。“我们也不知道!不过,要是我们派人从那上头救出了人来,那——我们所作的一切——你所作的一切,就等于白费了,你想你愿意吗?”
“何况能不能救得出来或是还有没有活的也是个问题,我们不能冒这种险。”葛莱副座说。
“我也不知道,”雷恩说着又一口灌下第五杯酒。酒意慢慢上来了。他原来一位会是局长根本不理会那上头还有没有人活着的事,结果确是他老板葛莱副座才令他悚然心惊。看来——看来这个老海军已经叫这档子事给腐化了他的心——还是中情局干久了,人就会这个样子?——他连干海军最起码的信条——人溺己溺——都全忘了?而这个问题叫我雷恩又如何来作答?“我实在不知道。”
“这就是作战,杰克,”赖特副座开了口,比他平常说话的样子要正经了许多,嗓门也低了不少。“一场真刀实枪的作战,孩子!而你这一部份已经尽了力。”
“要是真打起仗来,尽了力的就是要平安回家,”说着雷恩站了起来,“而这个嘛,各位!就是我现在要作的。”
“你的东西都在盥洗间了,”葛莱抬手看了看腕表。“要是你想刮刮胡子,时间还来得及。”“哦,差点忘了这个,”说着雷恩伸手往脖子上一掏,取下了两把钥匙来。他随手递给了葛莱。“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不是?有了这玩意,你就可以举手之间干掉五千万条命,哈!‘无敌铁金刚,无敌铁金刚,我们是正义的一方,要和恶势力来对抗,有智慧、有胆量、愈战愈坚强——’”雷恩边唱边摇摇晃晃地走向浴室。他知道他已经醉了,不然不会套用了女儿小莎丽的卡通主题曲哼唱起来的。
屋里三个人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葛莱伸手按停了录音机,然后看看自己手里的钥匙。“还要带他去看总统不?”
“算了,这个时候不妥,”局长摇摇头说。“这孩子已经受够了,不能再怪他。准时送他上机好了,詹姆士。明后天我们再派个小组到伦敦,先弄完后头那一部份的报告再说吧。”
“只好这么办了,”说着葛莱低头看了看手中杯子,“这么一大早,来这个不嫌早了点?”
穆尔法官没答理他,自己又斟了一杯仰头一口饮尽。“大概吧!不过太阳虽然还没起来,干了这杯也好上路办正事去。来吧,老赖,咱们还有一些要紧事得准备不是?”

诺福克海军造船厂
天还没亮,曼库索和他舰上的人就搭着拖驳回到港口外等候的达拉斯号上。这艘六八八级的攻击潜艇立刻调头朝着湾外的大西洋潜了下去,等太阳刚刚在东边天际泛出一抹鱼白时,他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于湾外的波鱼号舰,她则早在红色十月号一进湾口,就丢了舰上的医务士不管,回身继续执行原订的巡逻任务去了。两艘潜艇都奉命要在海上再多待个三十天,这一段日子正好用来给舰上的官兵学着忘掉这两天所看到、听到、或是猜到的一切。
李曼营区的“八一○”号岸坞了,红色十月号四周的海水正渐渐抽干,庞大的潜艇龙骨已经坐上了坞墩,坞的四周里外多了二十来位陆战队警卫。这在八一○号岸坞来讲不是什么新鲜事,每隔一阵子,有俄亥俄级飞弹潜艇进来的时候必然如此。坞上备便了一群早先挑选出来的工程师和技术人员,有人已经好奇地围着打量研究潜艇的结构。第一批由舰上带下来的是通信用的密码簿和安全解密器,这几样东西都有专人取了立刻送往马里兰州梅耶堡的国家安全局总部。正午之前,这些玩意就能派上用场。
雷明斯和他舰上的官员也收拾了个人细软,由专车送往雷恩前半夜搭机的地方。一个钟头之后,一行人已经进驻维吉尼亚州南方查尔斯维里郡附近的一所中情局秘密招待所。一夥人立刻安顿上床就寝,俩位睡不着的官员却好奇地打开了房里电视,正好赶上有线电视网的晨间节目,俩人瞪着一双大眼惊异地开始认识这个新鲜的美国生活。

华盛顿杜勒斯国际机场
雷恩没看见日出。他准时登上七点零五分杜勒斯起飞的环航七四七班机。班机直航英国伦敦,机长用充满感性地声音向大家问了声早,然后他报告天气阴雾,不过请旅客安心,因为待会大家就会看见晚起的太阳了。果然,片刻之后,客机冲破云霄,旭日迎空而照,只是雷恩却作了一件他这一生中从来不曾有过的事。在客机还没拉稳上升的机头时,他就已经酣然入梦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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