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Google——网络守门人
Google——网络守门人 2006年,泰国宣布封杀Youtube,然后要求谷歌从网站上移除20个视频作为解禁的条件。 谷歌发言人认为:如果网站的整体策略是要增加市场占有率,那么很难找到一种办法,既要收集数据,又不侵犯隐私,或者导致专制政府封杀有争议的内容。 谷歌的内部律师Nicole 接到通知,Youbute在土耳其的访问量直线下降。原因是土耳其政府彻底封杀了Youbute,但是又忘了通知google。网站上有侮辱建国之父凯末尔的内容,而这在土耳其是违法的。Nicole和同事们到处打电话协调,翻查惹麻烦的视频。最后发现这段”凯末尔是同性恋”的视频是希腊球迷放的,目的是挑衅土耳其球迷。 Nicole 赶紧向土耳其政府申诉,指出原先惹事的视频已经撤掉了。但是土耳其政府又找出这样那样有问题的视频。Nicloe一度一晚上看了67个视频。 随着越来越多的内容翻译成英语,Nicole和她的同事们分门别类:哪些是在土耳其违法的;哪些触犯了谷歌自己的规则;哪些是谷歌要保护的。团队内部也是争论不休,有的想尽可能保证言论自由;有的要保护在土耳其的员工。决定的任务落在Nicole身上。 Nicole 的办法是,通过IP定位,将某些违法土耳其法律的内容在土耳其境内设为不可见。这个办法一度起了作用。但不久土耳其法官要求谷歌在全球实现彻底封杀,理由是保护土耳其的海外侨民。谷歌拒绝了,争论说某个国家的法律不适用于全球。因此,土耳其直到今天依旧封杀Youtube。 谷歌和土耳其政府间的问题,让我们想起,在历史上新媒体的发展总会影响我们对言论自由威胁的看法。20世纪初期,民权运动者担心政府对政治言论的压制;60年代后期,随着最高法院开始连续支持异端言论。人们开始更多担心几家媒体大亨的垄断。某位学者甚至建议,要强制保证异见者有权在大报上发言。 今天的互联网看起来是言论自由的天堂。任何能上网的人理论上可以和全球沟通。但是技术爱好者们往往忽视了网络是如何被管理的,以及是被谁管理的。随着越来越多的内容进入博客和社交网站,决定你是否能够被关注到的权力,最终落到网络服务商,搜索引擎和其他网络公司那里,如谷歌、雅虎、美国在线、Facebook,甚至ebay。 最强大的互联网守门人,无疑是谷歌了。它占据63%搜索引擎市场,以及Youtube,谷歌对网络有着无可比拟的影响力。而谷歌则把这个权力交给Nicole的团队,他们来决定那些有争议的,用户产生的内容是否能保留在Youtube,以及谷歌的其他应用上,如博客、相册、社交网站等。Nicole还监视搜索引擎,决定有争议的内容是否能出现在当地的结果列表中。结果是,Nicole对网络内容的影响力超过了世界上任何人。 为了回应类似Nicole这样新角色,某些美国议员提出了跨党派的全球在线自由议案,要求网络厂商向政府机构汇报所有被外国政府要求过滤的内容。谷歌等厂商希望对此做出修改,如果不保留一些灵活性,像谷歌在土耳其做的那样,那么公司就很难保证员工在当地的安全,甚至会被驱逐。其实做一些让步,还是利大于弊的。过去二十年中,谷歌、雅虎、微软定期会见人权运动组织,去抵制世界各地的审查要求。 厂商实现自愿的自我约束,意味着Nicole们将继续行驶其巨大的权力。这就引发了一个问题:我们是否能够信任一家公司会行善,即便它的格言是“不作恶”? “你不得不像爱一个国王那样去爱谷歌”哥伦比亚大学法学教授 Tim 说“目前他们是好人,原因之一是他们的生存取决于人们的信任。一旦人们不再信任谷歌,他们也就完蛋了。” 但是这种信任是脆弱的。毕竟,一家公司很难同时满足人们搜索一切信息的需求,又要坚持审查信息的内容。 YouTube的总部在加州San Bruno,离旧金山数英里远。大厅里巨大的电视屏幕正在播放和Youtube 相关的视频和新闻。作者采访的当天,电视上正好有两条新闻:在佛罗里达,法官命令两名在快餐店惹事的少年上Youtube 公开道歉;英国文化部长呼吁Youtube 对含不雅语言的视频附注警告。 Youtube 上的视频数量极为可观。谷歌估计每分钟有13播放小时的视频上传。用户们可以对违反规则的视频做标记,就是那些色情、暴力和煽动仇恨的内容。一旦被标记,该视频会被Youtube 遍布全球的内部审核员检查,决定是否拿下,保留,还是交给更高一级审核员。 Youtube 经理当时拒绝透露公司里有多少审核员,不过作者被允许在公司里随便走动,看看自己是否能发现。走过一个个方格子,到处都是20多岁穿T恤牛仔裤的年轻人。哪些人是审核员呢,要看他的笔记本上放的是不是三级片。 Youtube 是一个拥有上千万成员的社区,让一些年轻人来解读其社区规则做审核,恐怕很难令人有信心。不过,最具争议的标签是由外国政府们直接打给谷歌总部的,最终又落到Nicole 的团队。 作者最近和他们在Googleplex(一个田园风味的豪华主题宿营地)聊了几天。大家说起例如土耳其问题的头痛案例,以及他们对言论自由的看法。这里有Walker,来自哈佛的法律顾问,在进法学院前曾考虑做一名记者;McLaughlin,公共策略负责人,曾参与最高法院对联邦通讯法的修正工作;Nicole Wong, 一名说话温柔但思路极为清晰的女性,从加州伯克利得到法律和新闻的双学位。Nicole 从小受在洛杉矶时报的阿姨影响,很想做一名记者。 作者问Nicole,她在谷歌的角色该如何诠释,是法官,还是编辑?“我觉得两者都不是”,Nicole 回答道,“我绝对不想对任何事物做评判。我只是尽力让公司的产品能在某个国家推广。这不是一个评判的角色,更像是推广的活。”她强调谷歌把自己的开发文化带到其他国家,同时会考虑当地的法律、风俗和态度。“什么是获得授权,就是‘到全世界去,别被逮捕,尽可能的壮大’”到目前为止,在Nicole的关注下,还没有谷歌员工被逮捕,虽然某些人曾经被拘留。 10年前,当谷歌创立时,可没想到搜素引擎需要遵守当地法律,从搜索结果上移除链接。事情起源于2000年,某位法国犹太人发现雅虎拍卖站点上居然出售纳粹纪念品,这可是触犯法国法律的。法官认为雅虎可以从IP地址确认90%的法国用户身份及其物品内容,因此要求雅虎必须禁止法国用户接触纳粹物品,否则将被罚款,没收其法国分部的收入。2001年1月,雅虎禁止在其站点销售纳粹纪念品。 这起案例具有标志意义。它清楚表明,在国外,搜索引擎在被通知其内容违法后,必须采取行动。和美国的情况不同,在用户产生的内容引发诉讼时,搜索引擎通常受到保护。因为标准不一,谷歌开始考虑保持境外内容的灵活性。而它“信息必须是自由“的信念在境外一次次受到考验。 例如,在德国和法国的谷歌搜索中,你不会看到否认纳粹大屠杀的站点,而在美国谷歌看得到。因为否认大屠杀在法德是非法的。由于雅虎的先例,谷歌决定与当地政府合作,在本地结果上移除明显违反当地法律的链接。(不过谷歌同意将所有被过滤的链接放在 chillingeffects.com 站点上,由哈佛 Berkman中心记录网络审查行为) 当然,不是所有案例都那么一目了然。例如2006年在印度,谷歌被抗议者要求移除社交网站Orkut的某些内容,因为攻击了Shiv Sena,在孟买很受欢迎的锡克教强硬路线政党.Nicole考虑后拿下了一个小组,因其违反了不准攻击宗教的规则;但是保留另一个小组,后者只是批评政党。“如果很明显违法,我们会拿下;如果仅仅擦边,我们会尽量保留。“ Nicole说,“保护言论自由的法律总是建立在边界上。而对每个国家来说,问题是,你如何定义边界?” 最初,谷歌移除违法链接的做法颇有成效。但是2006年买下Youtube 后,情况不同了。Youtube 能被20多个国家访问,有14种语言。用户们将数以百计的视频打上违规标记,政府们也纷纷跳出来要求封杀某些视频。 有一个泰国的案例,当地的lêse-majesté 法案不允许对国王做任何批评。政府递交了一串名单,要求谷歌处理。其中有的显然违规了(谷歌规则),有的违法了(泰国法律),有的只是批评了该法案本身,这应该不犯法不过让政府很不爽。Nicole 的团队在整理之后同意移除违规的,在泰国封闭违法的,而保留第三种。泰国政府也接受了。 过去几年中,谷歌的产品在不同程度上被24个国家封杀。例如巴基斯坦封杀其博客,沙特封杀其社交网站。同时政府对网络供应商们施加压力,在线路上直接封杀有争议的内容。谷歌担心他们个案策略会逐渐被困住。因为政府从网络供应商那里开始了至上而下的审查措施。 即使在美国本土,谷歌也受到压力。议员利伯曼曾要求移除某些他认为属于异教徒运动的视频。谷歌移除了其中一些违规的,但利伯曼坚持要彻底清除,他写信给谷歌CEO,认为清除由伊斯兰恐怖组织制作的视频应该是公司职责的一部分。Nicole回应说,“Youtube 鼓励言论自由,并且保护任何人发表其观点,即使不受欢迎”。然而在9月,谷歌发布了新的章程,禁止“煽动暴力”的视频。 除此之外,还有一起Malkin 事件。Malkin 是一名保守主义专栏作家。她制作了一个2分钟关于丹麦漫画事件的短片“首先,他们来了”。片中显示了被穆斯林攻击的受害者,标语“将侮辱伊斯兰的人斩首”,以及在世界各地恐怖袭击的时间。 视频上传后几个月,她收到Youtube 的一封邮件,指出内容被移除了。当她为此询问时,没有答复。她再次上传后,又被删除。Malkin对谷歌很不满意:“我被他们的标准打败了。标准必须清楚,一致。谷歌应该表现得更负责任”。 当作者对此询问谷歌时,发言人说这是日常检查的一部分,并没有通过高层审核。这可能是个无心的失误。但同时提醒我们,某人的政治原则,可能对他人而言就是暴力语言。而要清晰鉴别两者,对低级别的审核员来说难度过大。而对广大用户来说,删除就是删除,没有解释也无法辩解。 即使是日常生活视频,有时候也难以判断。例如某段法语视频,某人蜷缩着,他是在咳嗽,生病,还是在表演?不得不传给某个法语审核员做进一步检查。但是如果结果是拿下,其理由也不会公开。 如果爱谷歌就像爱一个国王,那么信任Nicole团队的判断力就像信任一个秘密法庭。的确,谷歌对待言论自由比大多数国家都要友善。即便如此,人们怀疑这种决策方式是否能够持久。毕竟网络发展如此迅速,这么小的队伍怎么可能对整个世界的言论做出快速结论。特别是外国政府可能采取的手段,比如逮捕人,让事情变得非常非常难以处理。当Nicole本人被问道该问题时,令人吃惊地,她也给以否定的回答。“这种模式不能持久,因为互联网太大,而谷歌并非唯一的决策者。” 那么谁该来做决定呢?如果整个世界都按照美国标准,那么Nicole再乐意不过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每个国家能提供明确的规则,那么也不错。德国成立了一个机构搜集各种违法站点的域名,然后交给企业界。谷歌可据此封杀。(每当谷歌封杀某个站点,它会在搜索结果上注明) Nicole的团队居然会支持一个让他们自己失业的方案,实在是令人震惊。而且,如果各国明确指定封杀列表,那么对言论自由的保护肯定不如谷歌现在做的。对于这个问题,谷歌认为对网络言论的审查,应该会被体会到言论自由益处的千百万用户所抵制。 对于这样的乐观言论,最近也有一些相关实例。土耳其的草根运动“审查审查者”促使400多名博客关闭,抗议主流站点被禁止批评凯末尔。在美国和全世界,政治运动对言论自由的推动总是大于法官的决定。但是,还有一点仍不清楚:像谷歌这样的互联网看门人,其自身的准则和行为,将来会是如何呢? “今天,我们信任谷歌是因为它的好;但我们冒着风险,它当然可能变坏”。这天何时来临,也许是当谷歌允许执法部门和安全部门使用它的搜索工具的时候。“在反恐的压力下,谷歌可能会追踪我们搜索的每一个词,邮件中写的每一句话,文档中的任何元素来判断我们是谁,我们要干什么。这就太恐怖了。网络言论自由不仅包括谷歌能够让我们发表和看到什么,也包括它会如何利用我们写的,找的,和看到的。” 2004年雅虎曾被中国政府因安全原因交出某异见者的邮件,该人因此而入狱。从此雅虎明白,最好是不要交出个人信息,即使外国政府下令。在很多国家,雅虎将搜索和通讯内容保存在境外,连当地雇员也无法接触。这样他们就不用交出信息,下命令也没办法。 保护隐私的最好办法,是清除数据。不过谷歌拒绝公开它的数据清除策略,这让一些网络隐私保护组织深表怀疑。谷歌宣布,搜索结果保留9个月后,所有日志上的IP地址将会被覆盖。然而目前它们依旧保留着巨量个人信息,用以结果分析来改进其网络广告效果。如果这些数据外泄,结果将不堪设想。 在互联网时代,“用户至上的概念其实包含了言论自由的含义”。但谷歌不是一个中立的平台,它是一个广告和媒体公司。将来,谷歌有可能将搜索结果偏向自己的媒体,或者用来打击对手。唯一的仲裁者应该是套公平的算法。可是如果算法是有倾向性的,结果将更为险恶。 在微软的全盛时期,人们担心他们会利用操作系统的优势来打击竞争对手,扩大垄断地位。这点担心比起对谷歌在数据上的垄断,简直不值一提。谷歌有着无敌的平台控制数据,而他们做的一切就是增强控制。如果你的目的是要扩大市场份额,那么很难做到公平,很难不侵犯隐私或者帮助专制政府封杀异见。 Nicole的团队被赋予了一个有争议,甚至自相矛盾的使命:遵守当地法律,保证信息传播无边界;不作恶,但是在有恶的世界上四处前进。Nicole 们将谷歌保护言论自由的长期承诺置于短期商业目标之上,这令人钦佩。但是他们不会永远呆在谷歌。历史告诉我们,最终他们会被某些更关心企业利润的律师们取代。 当前正处于新科技时代的破晓时分,没有一个合适的比喻能够形容这个时刻。也许可以这么说,我们建立起了一艘宇宙飞船,但真的不知道它会飞向何方。 Jeffrey Rosen, 乔治华盛顿大学法学教授。他最新的作品:《最高法院的个性和对抗定义了美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