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是新浪有的,我在网上找了剩下的部分,主要是关于宁远之战的 连载46:耐人寻味的总结2009-10-13 21:29:16 浏览 284 次 | 评论 1 条 耐人寻味的总结 在清修《明史》中“宁远之战”是一场袁县令在历史舞台上崭露头角的大戏,作为一个以大无畏的气概“抗命独守孤城”,且炮伤后金可汗致死的英雄实在令人叹服,袁县令在“宁远大战”中的亮相堪称完美而精彩。 战后袁崇焕受到了朝廷的嘉奖,由宁前道晋升为辽东巡抚,成为了他发迹的源头,而那位高经略则黯然下课,离开了辽东。 在后来的许多记载中,此战都一直被用来表现袁县令的英雄气概和足智多谋,同时也是袁大人在辽东战事中最为耀眼的一个亮点,且相传而有之的“光辉事迹”更是层出不穷: 1、他对辽东经略高第“尽撤关外”的命令敢于抗拒; 2、他在后金倾巢而出的情况下敢于独守孤城宁远; 3、他在宁远给予后金主力重大伤亡; 4、他运用先进武器炮伤后金一大头目; 5、由于后金伤亡惨重,又被炮伤一大头目,所以被迫撤离战场,此战致使努尔哈赤不得不感慨,戎马一生,攻无不克,惟独宁远未下,甚为遗憾。 正因为袁县令有以上这些“光辉事迹”,所以在三位大能那里,宁远大战是很光鲜的,几乎没有瑕疵,评价也可谓竹子开花节节高,一个赛一个的,让人看得是眼花缭乱。 阎会长:“努尔哈赤以劳赴逸,以主为客,以骑攻城,以箭制炮,引诱而明军不出城,派谍而城中不内应,以短击长,终至败北。”[1] 当年明月:“四十年平凡的生活,不断地磨砺,沉默地进步,坚定的信念,无比的决心:只为一天的不朽。”[2] 金大侠:“努尔哈赤一生就只打了这一个大败仗,清人从此对袁崇焕十分敬畏。”[3] 不过,虽然有这么一片赞许之词,但我等草根却总觉得有些别扭,因为许多事情似乎不太合乎逻辑,而且跟史实也有所差异。 比如,阎会长总结的几个后金军失败的原因,第一个是“以劳赴逸”,意思是兵法本来讲求“以逸待劳”,结果努尔哈赤却反其道而行之,于是就成了败因之一。但我等草根认为,这个说法未免过于牵强,因为既然是远征,那都得走路,总不能说,走点儿路,就成败因了吧? 其实,只要不是跑得差点断了气的赶赴到战场,那都不至于被人家“以逸待劳”,就宁远大战而言,后金军十七日渡辽河,二十三日才到宁远,一两百公里的路,走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并不算赶,而且路上还没有遭遇任何抵抗,一路很是悠闲,所以这个“败因”太勉强了些。 后来,阎会长提出的“以主为客”也让我等草根看不太明白。请问,何为主,何为客?三十六计里有一计“反客为主”,讲求的是乘隙而入、步步为营、取而代之,不知道阎会长所谓“以主为客”跟这个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那或许阎会长是在说,努尔哈赤在此战中,放弃战争的主动权。 可是,这个说法明显不符合史实,因为后金军由头至尾都一直是大摇大摆的来去自如,相当的主动。 当然,阎会长如果是在说,袁县令战前用了召唤术——以右屯三十万粮料将努尔哈赤套来了,那倒还能说得过去,只是人家从容的将一大票大米白面,美美的搬回家去了,难道这也能算成是败因吗?(走了就算败啊?) 再有就是阎会长总结的“以骑攻城,以箭制炮”,我等草根也实在不能认同,努尔哈赤戎马生涯长达四十多年,攻城略地是家常便饭,难道他还不知道,骑兵不是用来攻城的?另外,明朝虽然有火炮,但毕竟有射击死角,如果后金的弓箭手在城墙根往上放箭,那火炮还真起不了作用,可这也能算败因吗? 接下来阎会长又总结了两大败因,一是努尔哈赤没能把明军引出城来野战,二是他派了内应进去却没有发挥作用。我等草根看了非常不解,因为这两个项目对于攻城而言,都是旁门左道,一般情况下都属于可遇不可求的,所以若将成败押宝在这两个项目上的,那也太容易败了。 那为什么阎会长总结的败因,看起来都这么蹊跷呢?我等草根认为,问题应该是出在阎会长总结这些“败因”的思路上。阎会长的思路大概是这样来的——因为袁崇焕是坐守城池的一方,所以阎会长就想到“以逸待劳”的典故,因此就给努尔哈赤论了个“以劳赴逸”;又因为袁县令提出过“凭坚城,用大炮”的方略,所以阎会长就用“出骑兵,射弓箭”与之对应,其实牛头不对马嘴;而袁大人在宁远亲自负责的项目是捉奸细,所以阎会长就说努尔哈赤的内应没有起作用(不论究竟有没有派);最后,袁县令没能出城救援觉华岛,所以阎会长就说努尔哈赤引诱明军出城失败(实在很周到)。 阎会长这样,那完全是用放大镜,在给袁大人找“优点”,而且还特意给努尔哈赤安排了与之对应的“缺点”。要说阎会长的用心,那可真是良苦啊,不过就是不知道他老人家到底是为了什么?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袁县令若有真材实料,那又何必如此呢? 感受了阎会长的一番苦心之后,让我们再来体验一下当年明月的感慨。 在当年明月的叙述中,最抢眼的当属最后一句——“只为一天的不朽”,听起来是那么的深邃而大气、悲情而豪迈,可就是让人有些想不明白。因为“宁远之战”是载入史册级别的,想必那一定是一场千分惨烈、万分残酷的战斗,所以此战应该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鏖战才对,没准儿还会出现拉锯战、消耗战什么的,怎么会一天“不朽”就熬过来了呢? 这一天真的有那么特别吗?其实并不见得,因为“宁远大战”也就只打了两天而已,并且第二天的那个“不朽”在当年明月的说辞里,也仅仅是因为袁县令没有选择放弃。 虽说事情没有当年明月描述的那么雄奇,但若仔细那么一想,感觉当年明月所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因为要说没有选择放弃……那也确实可以堪称“不朽”的,毕竟没有垮掉嘛(没有朽)。 想到这里,我等草根就不得不钦佩当年明月的文采了,因为当年明月若是实打实的叙述,那就只能说——“只为一天的没有朽”,或者说“只为了第二天没有被打垮”,这样说就完全丧失了原文中那种高亢而唯美的意境。 可以说,阎会长和当年明月在叙述中,分别运用的是巧言和意境,而金大侠则跟他们有所不同,金大侠说得很直白,当然也就暴露得比较充分。 金大侠的叙述中,所暴露出来的问题则是,他老人家没怎么读过史料。金大侠说,宁远之战以后“清人从此对袁崇焕十分敬畏”,这个说法显然与史实不合,因为宁远之战以后,皇太极对袁崇焕的态度是十分的傲慢,他写给袁县令的书信里,甚至提出让明朝皇帝把北京让给他,去南京作皇帝算了。由此可见,皇太极对于袁县令的态度,可谓是口出狂言,所以绝对谈不上什么敬畏。 另外,在皇太极看来,诸如袁县令一类的文臣,不过是一帮“如秀在闺”的大姑娘(起码是没见过世面),且又皆是“徒好狂言”之辈(沉雄而博大的孙阁老就是典型),而明朝每次打的败仗,都是文臣们折腾出来的,实在祸国殃民,而明帝国的基业,也就是毁于如袁大人一般的文臣手中的: “汗致书于袁大人:‘……若不息兵戈,则我蒙天眷佑,以北京界我,明帝遁往南京,其令如何?自古以来,皆因尔辈文臣,如秀在闺,徒好狂言,招致损兵折将而虐害国民,以毁帝业。因前臣不道,河东河西地方沦丧,兵将被戮,犹不足戒,而仍愿讲兵乎。”[4] 在皇太极的这番言辞里,丝毫感觉不到金大侠所谓“清人”对袁崇焕的“敬畏”,反倒是让人感到皇太极对袁县令十分的轻蔑,而皇太极对袁参政之流作出的总结,却又很意外的跟崇祯在景山上吊之时,留下的那句“诸臣误朕”的名言惊人的相似(这是历史的偶然吗?)。 综上所述,三位大能的描写,确实令人疑惑万千,于是我等草根决定,透过相关史料,去探寻一下宁远大战的真相。 -------------------------------------------------------------------------------- [1]【阎崇年著《明亡清兴六十年》(上)】 [2]【当年明月著《明朝那些事儿》(六)】 [3]【金庸著《袁崇焕评传》】 [4]【《满文老档》 第三册 天聪元年四月】 连载47:两道经典的应用题2009-10-14 15:33:53 浏览 342 次 | 评论 1 条 两道经典的应用题 其实,在先前一系列文章的介绍里[1],通过对史料的一番甄别和研究,袁县令在宁远大战中的那些“光辉事迹”[2],其中的有一部分就已经被揭穿了,确为不实的报道。比如,高经略是要求袁县令“归并宁远”[3],而并没有下达“尽撤关外”的命令,所以袁县令“抗命独守孤城”的说法显然就是捏造的。 另外,先前的讨论还证实了,宁远大战的爆发,跟袁县令拒绝撤退右屯储粮,以及军民有着莫大的关系,而他和他手下那个粮屯通判(金启倧)对于丢失右屯储粮有直接责任。最后,他本人还应该对锦州、松山、大凌河、小凌河、杏山、连山、塔山七城军民“焚房粮而走”的悲凉景象负上领导责任[4]。 至此,袁县令“光辉事迹”中的1、2项就算是灰飞烟灭了: 1、他对辽东经略高第“尽撤关外”的命令敢于抗拒; 2、他在后金倾巢而出的情况下敢于独守孤城宁远; 在去伪存真之后,我们发现袁县令不过是执行了高经略固守宁远的命令而已,死守宁远那是他地责任所在,绝非什么了不起的壮举,而且他还要为一大票损失负上责任。在如此的事实面前,我等草根不能不提出质疑,如果袁大人的“光辉事迹”里,连“抗命独守孤城”这样的经典都是捏造的,那其余的呢?又有多少会是真的? 而在剩下三项“光辉事迹”里,最让人生疑的,当属后金军伤亡惨重,因为后金方面的记载很明确,宁远一战,仅仅损失500人而已: “二日攻城,伤我游击二人、备御官二人,兵五百人。”[5] 除了后金的这个伤亡数字以外,明朝方面也有斩获的“首级”数量的记载与之对应,宁远一战,明方共获得首级269颗: “庚辰 兵部覆辽东经略高第题:‘宁远捷功奴夷首级二百六十九颗,活夷一名,降夷十七名,献俘报可。’”[6] 一边宣称击毙269人,俘虏1人,招降17人,一边宣称阵亡+失踪共计500人,虽然两边的数字,不是绝对相等,但大致还是能对得上号的,因为明朝方面不可能获得所有被击毙的后金军首级,人家总能捞回去一部分,所以后金方面的数字略大一些,这是很正常的结果。 不过,对于明、清双方这样的记录,有人就非常的不乐意了,因为区区500人的损失,实在很难称之为“惨重”,而后金军损失若是不惨重,那袁县令的“光辉事迹”就光辉不起来了,所以后金军500人的损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接受的。 可是,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呢?明、清双方的史料都已经是如此了,难道还可以全部推翻重来不成? 此时,一位大能突然站出来,并随口就说了一句:可以。 我等草根顿时敬仰万分,之后定睛一看,原来是“心灵历史”一派的开山鼻祖——当年明月,以下是明月大能的叙述: “数学应用题1:十门大炮轰六万人,轰了两天半,每炮每天只轰二十炮(最保守的数字),问:总共轰多少炮? 答:以两天计算,至少四百炮。 数学应用题2:后金军总共伤亡五百人,以明军攻击数计算,平均每炮轰死多少人? 答:以五百除以四百,平均每炮轰死1.25人。 参考史料:“红夷大炮者,周而不停,每炮所中,糜烂数十尺,断无生理。” 综合由应用题1、应用题2及参考资料,得出结论如下:每一个后金士兵,都有高厚度的装甲保护,是不折不扣的钢铁战士。 扯淡就此结束,根据保守统计,在宁远战役中,后金军伤亡的人数,大致在四千人以上,损失大量攻城车辆、兵器。” 明月大能以两道数学应用题,就否定了明、清双方的史料记载,这是何等的魄力,反正我等草根是望尘莫及。 不过,虽然当年明月的两道数学应用题,算得是振振有词,且自成一套,但估计是闭门造车,异想天开而来,所以在许多方面,不尽完善,纰漏和错误确有不少。其中,最为明显的谬误,就是最后一句“大量攻城车辆、兵器”,这一句暴露了当年明月并不了解当时火炮的情况。 -------------------------------------------------------------------------------- [1]【详见本书《杜撰出来的“英雄气概”》一文】 [2]【详见本书《耐人寻味的总结》一文】 [3]【《三朝辽事实录》卷十六 “经略高第奏:……由此以东如锦州城大而朽坏,松山、杏山、右屯城小而低薄,皆前锋游哨之地。夏秋无事防护屯种,入冬遇大敌则归并宁远以便保守。自岁前奴欲犯右屯,即行该道镇严为提备。”】 [4]【详见《大溃败的真正祸首》本书一文】 [5]【《清太祖实录》 卷十】 [6]【《明熹宗实录》卷七十】 连载48:神仙下凡当炮手?2009-10-15 22:21:54 浏览 390 次 | 评论 1 条 神仙下凡当炮手? 袁县令的红夷大炮,虽说在当时还是很先进的,但以现在的技术标准来看,技术含量是非常低的,而且主要是发射实心弹为主,所以要消灭“攻城车辆”,那就得一打一个准,且必须是直接命中目标,所以对于射击的精度要求是很高的,而“攻城车辆”在前进中,又是活动目标,因此对于当时笨重的红夷炮来讲,那是极其困难的事情。 如果后金军的“攻城车辆”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宁远团团围住,随便点一炮,滚一颗实心弹出去,就能砸翻一串的话,那明月大能的叙述的确有谱,可惜后金军的“攻城车辆”并没有那么多,队形也不可能密集到一炮能打翻一串,而是以散兵队形,分多个不同的方向往城墙靠近的。这样的情况下,袁县令要运用火炮摧毁“大量”的攻城车辆,那就必须拥有“神炮手”。 那炮手要“神”到什么程度,才能达到明月大能所要求的战绩呢?我们来了解一下当时的瞄准条件就知道了。 当时的火炮是点引信发射的,这引信是有一定燃烧时间的,这段时间对发射火炮的炮手很重要,因为火炮有炸膛的可能,炮手点燃引信以后,需要找个地方躲起来,所以从点燃引信,到最后的发射,起码有一段时间间隔,而引信的长短,燃烧的快慢,都是有细微区别的,所以每根引信的燃烧时间不一样,不确定性很高。 如果,火炮是瞄准活动目标射击,那“神炮手”就必须掐算每一根引信的燃烧时间(已经够神了),然后在瞄准的时候,运用掐算的燃烧时间来取提前量,以便发射出的炮弹能直接命中目标(这就更神了),但是对于运用红夷大炮进行精度射击最困难的,却还不是神到这种程度就能过关的。 其最为困难的,还当属实心弹的弹道轨迹难以确定,因为实心弹发射以后,会在地上弹跳式运动,如果扎进人堆里,那效果还是不错的,可若是要求它精确的命中某一目标,那变数就太大了,因为战场的地表状况不确定性很大,多是坑坑洼洼的,绝非硬地网球场,当实心弹在土地上弹跳运动时,下一个弹着点是绝难预料的,能预料者,那绝对是神人! 综上所述,要运用红夷大炮,进行精度射击,那确实是“神”炮手才有的本事,而一般来说,红夷大炮的有效杀伤射程有几百米(千万别上千米),而在这样距离上,就算有一支顺溜的狙击步枪,要一枪命中一个活动目标,那也是非常不容易的,再看看当时袁县令手下的炮手,既没有瞄准镜,又没有激光测距仪,全凭肉眼一瞄就能于几百米外,击中一个活动目标,那绝对堪称神技,不是神仙,肯定是做不到的。 当然,也有这种可能,那就是把后金的“攻城车辆”放到比较近的地方,比如一百米以内来打,这样把握或许大一些(八路军打鬼子,为了准头,一般都是三五十米才射击)。不过,如果是放近了打,即便袁大人手下个个都是神一样的炮手,能一炮一个准,那也不能摧毁“大量”的攻城车辆,因为红夷大炮的射速太慢了。 红夷大炮和现代火炮不一样,得从前面装填弹药,所以开一炮以后,要想再打第二发,间隔时间比较长。 第一炮射击完毕之后,准备放第二炮的程序是这样的:首先,得把水灌进炮口里,熄灭底部的火星,同时也要降低炮膛的温度,否则把火药包扔进去就炸了;等水灌进去以后,又要用长杆,裹上布团,伸到炮口里去把水都攒干,否则火药包扔进去,就受潮了,点不响,要放哑炮;等把炮膛里的水攒干以后,才能开始填装新的火药包,以及填充物;这些填充物是为了让炮弹和火药包之间,尽量的没有缝隙,这样有利于让爆炸气体完全的推进弹丸,否则射程就要打折扣;在塞好填充物以后,再装进弹丸,装弹以后,还得继续挤压弹丸,让弹丸和填充物之间没有缝隙,否则射程又要打折扣……在弄完这一切之后,才是瞄准,然后才能点放。 这个过程耗费的时间很长,一般需要好几分钟,训练有素的,两分多钟就搞定了,比如英国皇家海军,而业余一点儿的,五六分钟也搞不定……别说五六分钟,就算只用三分钟,对于明月大能要求的战绩,那也是不够的,因为几十米远的距离,就算是散步路,也要不了三分钟,所以照此计算,袁县令的“神炮手”如果在百米以内,对着后金“攻城车辆”开一炮的话,等准备好打第二炮的时候,人家已经到城墙根了。 也就是说,袁县令的“神炮手”,每人只有一次机会,去摧毁接近城池的“攻城车辆”,如果十门炮,都配备的是“神炮手”,那是不是就能摧毁十辆“攻城车辆”呢?很遗憾的说,还不能这么算,因为城有四面,每一面只能有两三门炮,如果后金军只选择一个方向突破的话(搞四面突破那是李云龙的打法),而袁县令的红夷大炮,即便全都配备传说中的“神炮手”,那也只能获得摧毁两三辆攻城车辆的战绩,而这样的数量,显然不能称之为“大量”,所以即便真有“神炮手”存在,那袁县令也绝对完不成明月大能所要求的战绩。 连载49:如何才能打掉那4000人?2009-10-21 08:26:16 浏览 634 次 | 评论 2 条 如何才能打掉那4000人? 在了解了红夷大炮的射击方式以后,我们再回头看一看当年明月关于“两天半,轰四百炮,打掉4000人”的说法,这是他那两道经典的应用题中,计算后金军伤亡四千人以上的基础,不过若以实战来论,当年明月这样算是不够科学的。 刚才介绍过,红夷大炮发射实心弹,是可以在地上弹跳着乱窜的,如果扎进人堆里,杀伤力是很强的,后金军初来乍道,如果不了解这种火炮的威力,很有可能进入杀伤范围以内,而遭到炮击。 在宁远大战期间,后金军挨过红夷炮是肯定的,因为袁县令没有出城与后金军厮杀,而在城下能确认击毙的也就269人,但后金军却损兵500人,所以另外两百多号人,大都一定是被远程火力所伤,肯定是红夷炮。 可后金军虽然挨过红夷炮,但并不代表他们一直都会傻站在射程以内挨炮子儿,如果从实战的状况来推演,后金军一旦挨了第一轮揍,那当即就应该学乖了,而且只要看看落下的炮弹,也不难掐算出红夷大炮的有效杀伤距离,如果马上退出此距离以外,那就可以相安无事了,这是正常人都有的反应,而对于这一点,连明朝方面都是有记录可查的: “辛卯 蓟辽总督王之臣查报犒赏优恤……二十三日贼薄城矣。先下营西北,远可五里大炮在城上,本道家人罗立素习其法,先装放之,杀贼数十人,贼遂移营而西。”[1] 以上资料显示,后金军初来乍道,就挨了一通炮轰,损失了“数十人”,然后便移营了。 但若以当年明月“两天半,轰四百炮,打掉4000人”的推算,那后金军就必须撤销“移营”的行动,而且必须在头一天,吃了第一通炮弹的亏以后,还继续守在火炮射程以内,坚持等待两天半,任凭袁县令的大炮“周而不停,每炮所中,糜烂数十尺”,这种安排简直不可理喻,实在难以想象,也确实无法理解,更与明方的记录不合。 此外,这样送命的安排,也跟后金军围攻宁远的战术严重不符。后金军的攻城战术是先用“攻城车辆”毁坏城桓,等城墙塌陷以后,再派出大队人马从缺口杀入,从而攻破城池。所以,后金军在第一阶段,只是将“攻城车辆”推到城下,然后开始挖墙脚,除了作业人员外,其他的后队,既不参加战斗,也没有义务一直等旁边挨炮子儿。后金军的这一作业流程,在《清太祖实录》和《满洲实录》里,都是有清晰记录里的: “上欲攻城,命军中备攻具。戊辰,我兵执楯薄城下,将毁城进攻。”[2] “帝即令军中备攻具于二十四日以战车覆城下进攻。”[3] 当然,如果这种作业流程进行到下一步,在城墙塌陷之后大队冲上来,要抢缺口而入,那倒是正好能撞在红夷炮的炮口上,但可惜的是,后金军当时并没有让宁远城墙塌陷(权当是捡了一条命吧)。 再说,即便是城墙塌陷了,后队冲上来,要让红夷炮打掉4000人,那也确实不容易,因为后金军若是冲向塌陷的缺口,冲锋的时间绝对没有两天半,因此这期间城头上的红夷大炮无论怎么打,怎么打也凑不够400炮。 按照3分钟一炮火来算,10门炮要打400下,足足得打上两小时,并且还不能有哑炮,不得有虚发,可就算袁县令把十门炮都架在一个方向,而后金军也不长眼睛,非要从这个方向来找死,那也是不可能完成任务。原因是没有两小时都走不完的冲锋距离,也就是说还没等火炮打到400炮,后金的大队就已经冲过塌陷的城桓了,故400炮轰掉4000人在实战中的情形,距离明月大能的掐算,差得实在太远了。 综上所述,明月大能的两道经典的应用题, 无论如何也推翻不了明、清双方的伤亡记录,所以也就折腾不出后金伤亡惨重的结果,因此袁县令死守宁远,致使后金伤亡惨重的这个“光辉事迹”又算是泡汤了。 -------------------------------------------------------------------------------- [1]【《明熹宗实录》卷七十】 [2]【《清太祖实录》 卷十】 [3]【《满洲实录》卷八】 连载50:炮伤老奴原来是个传说2009-10-28 21:51:51 浏览 37023 次 | 评论 19 条 炮伤老奴原来是个传说 因为先前已经确认,袁县令在宁远大战中的“光辉事迹”里,“抗命独守孤城”是假的,“后金军伤亡惨重”也是假的,因此袁参政的那些“光辉事迹”可谓是所剩无几了,而在剩下的待定席里头,最能拿得出手的,恐怕也就只有“炮伤努尔哈赤”这个了。 不过,这“炮伤努尔哈赤”其实是个传说,因为明、清双方都没有任何直接的记载。 原来双方没有记载啊……那不是没边的事儿吗? 要这么说也可以,因为确实无凭无据的……可怎么会流传至今都还有人言之凿凿呢?其实,我等草根之前也很是纳闷,后来经过一番史料查证,方才明白了个大概。总体来讲,从史料依据来看,所谓“炮伤努尔哈赤”这个事情,应该是个以讹传讹的误会。 在整个事件中,最让人称奇的,要属那个源头了,一般人都以为,那一定是袁县令牵的这个头,是他率先开始流传这个说法的,但其实这是冤枉袁大人了,因为在他送出的报告里,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儿。 宁远大战发生在天启六年(1626年)正月二十四、二十五日,一共就打了两天,之后努尔哈赤便退出城外五里扎营了,在后金军退出战斗以后,袁县令才派人出来报信,叙述了整个战斗的情形。 如果袁参政当时能确认炮伤了努尔哈赤,那在这份报告中,自然应该提到,可是我等草根在这份报告中,却并没发现有一言半语与此有关,全文如下: “辽东经略高第塘报:本月二十三日,大营达子俱到宁远札营一日。至二十四日寅时攻打西南城角,城上用大炮打死无数,贼复攻南角,推板车遮盖,用斧凿城数处。被道臣袁崇焕缚柴浇油并搀火药,用铁绳系下烧之。至二更方退。又选健丁五十名缒下,用棉花火药等物将达贼战车尽行烧毁。今奴贼见在西南上离城五里龙官寺一带札营。约有五万余骑。其龙官寺收贮粮囤好米,俱运至觉华岛。遗下烂米,俱行烧毁讫。近岛海岸,冰俱凿开,达贼不能过海。袁参政于贼退后,差景松与马有功从城上系下,前来报信等情。”[1] 文中描述的大致经过是,后金攻打两天,夜战一宿,然后退兵,于是袁县令派人爬下城墙,将后金军的攻城车辆点着,烧了个干净(不是用大炮精度射击给摧毁的),而在此期间,并没有发现有提到打伤了一名后金的重要人物的蛛丝马迹。 值得注意的是,就这份报告来讲,在当时,那可是来之不易的,因为这是袁大人乘后金军退兵的间隙,派人从城头上放绳子下来,一路小跑给送出来的,如果当时后金军再卷土重来,而宁远随即惨遭陷落的话,那这份报告就是明朝方面了解宁远战况的唯一信息了,所以袁县令在此份报告上,必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遗憾的是,在这份报告中,没有发现任何文字显示,有炮伤后金重要人物。 宁远战后,明方记录中,第一次出现炮伤后金要将的信息,是出自一个叫陈祖苞的人,这位陈大人的名字取的很有意思,名曰“祖苞”,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越俎代庖”这个成语,而陈大人在呈报宁远之战的战绩上,还确实是越俎代庖了(果然人如其名)。 陈大人官拜“山海关主事”,人也在山海关上班,可他却在塘报里向兵部呈报了宁远之战一些另类细节,而这些东西在袁县令遣人舍命送出的报告中,并没有被提及过,内容如下: “兵部尚书王永光奏:‘据山海关主事陈祖苞塘报,二十四五两日,虏众五六万人,力攻宁远。城中用红夷大炮,及一应火器诸物,奋勇焚击,前后伤虏数千,内有头目数人,酋子一人。’”[2] 在陈大人的叙述中,除了有袁县令曾提到过的,打了两天,虏众五六万人,烧了后金攻城车辆之外,赫然出现了后金军具体的伤亡情况;比如,死伤好几千,并包括数名头目,以及伤一名“酋子”。 陈大人的塘报,是由兵部尚书王永光转手呈报天启的,说得是真真切切,跟亲力亲为一样,不过有一点令我等草根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陈大人在宁远大战期间,并不在宁远,所以袁大人都没看到的事情,他怎么会知晓呢? 蓟辽总督王之臣,于宁远之战的数月以后,上过一道论功行赏的奏章,里面也提到这位陈大人,奏章内容显示,宁远大战期间,陈大人是在山海关当“门神”,并因此捞了一功: “及主事陈祖苞牢闭关门不放一逃卒” 这份史料说明,宁远大战期间,陈大人并不在宁远,所以他的说辞跟袁大人派人冒死送出的那份“准绝笔”,内容如有不一致那就很有问题,因为您陈大人位身在数百里之外都能看到的东西,可袁参政怎么就没报告呢? 您陈达人总不能是通过什么战场“监控设备”勘验到了后金的伤亡情况吧?人家袁县令都报不出来的数字,您陈大主事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其实,袁大人也不是报不出数的人,在那份“准绝笔”里,他对于后金军的兵力,就有“约有五万余骑”的描述,后金军当然不可能造个册,然后让袁县令来查验,所以这个“五万余骑”的数字,只能是袁大人在城头估摸的,这临阵能估摸出敌军总数,也算是有两手了(至少是敢说)。 而一般来讲,敌军城下摆阵,也不见得是全都来,家里总有留守的、砍柴的,外加洗衣、做饭的,所以袁大人敢于估摸后金军的“总数”,不论准不准,都证明他敢说,而且是连看都没看全,就可以估摸出个大致的数来。 不过,看都没看全就能报五六万,可对于被打死在眼前的,袁县令的说辞反而很蹊跷,在报告里只有一句,曰:“城上用大炮打死无数”。 袁参政这个“无数”用得很有意思,一般来讲对于“打死无数”,基本上有两种理解方式,理解得高亢一点的,可以想成是打死的成堆,因此数都数不过来;但若是实诚一些来看,那就是没能报出数来,所以只好说了“无数”或者“无算”,这是文言中的一种惯例(多半是不好意思报)。 而就袁大人报的这个“无数”来说,如果理解为打死的后金军成堆,所以数都数不过来,可能性确实不大,毕竟您老看都没看全的,随口就能报个“五万余骑”(无论准不准),那打死在眼前的,为何就不能估出个数来呢?哪怕“数百”、“数千”的也好,而晚上看不清楚只数白天的也行(毕竟两天半中含两个白天),可只是敷衍一个“打死无数”,这未免太模糊了吧? 那袁县令究竟为什么要报“无数”呢?还能为什么……如果袁县令能像陈大人那样,一张口就报个“前后伤虏数千”的,那袁大人怎么会不好意思报,而只报个“无数”呢?所以,从袁大人的碍口识羞,就能体会到陈大人的用心良苦了。 -------------------------------------------------------------------------------- [1]【《明熹宗实录》卷六十七】 [2]【《明熹宗实录》卷六十八】 连载51:神奇的战场监控系统2009-11-01 03:37:05 浏览 1014 次 | 评论 3 条 神奇的战场监控系统 那陈大人的报告里又为何要花心思会这么说呢?这个应该跟他的身份有一定关系。 在明朝,文臣外派,身领军务者,只有“督抚兵备”体系(总督、巡抚、兵备),其中并没有“主事”这个职位,陈大人官拜“主事”,应该是个京官,他以“主事”身份到山海关,应属临时借调。想当初袁大人初到辽东之时,也就是从“兵部主事”这个京官职位上调任过来,所以陈大人当时还是“主事”身份,那自然应该同袁大人先前京官的身份差不多。 不过,袁大人的京官儿,没当几天,前后还不到一个月,挂个“主事”的身份,也只不过是为了到辽东来,走走过场而已,所以到现在,本文都还一直习惯的称袁大人为“县令”。但从陈大人作官样文章的水平和老道程度来看,他应该是个十足的京官儿,他老人家对殿前的那些套路,是有充分认识的,也难怪兵部尚书王永光,特意要将他陈大人的塘报拿来转奏天启。 在陈大主事的报告里,袁县令报上来的“无数”被直接改成了“前后伤虏数千”,这一改,其实就是定性了,因为后金有数千人的伤亡,那必然是个大捷,而为了给大捷“润色”,陈大人又索性再次的添油加醋,说这几千人里,不仅有伤及“头目人数”,且还有“酋子一人”。 应该说陈大人的这些润色,很有章法和套路,因为既然都伤了数千人,而炮弹又不长眼睛,总不可能全都只砸到了列兵吧,若其中还挂掉一些所谓“头目”(哪怕是班长或排副),也完全合情合理,而伤了一个“酋子”(哪怕就蹭破点皮)也好像说得过去,反正没死,你查无实证。 不过,虽然陈大人这几句润色,貌似不痛不痒,可有可无的,但其实是力道千钧、一锤定音,因为一旦有了这些润色,整个宁远之战,给人的感觉就大不一样了,本来后金军围攻两天,仅损兵500,袁大人手头只有269个首级,而经过陈大人这般润色,立马就描绘出一番后金伤亡惨重,且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景象来了。由此可见,这“伤虏数千”,内含“头目数人”,且有“酋子一人”的递进效果确实是不错。 而续陈大人的润色之后,辽东经略高第又上了个折子,内称宁远之战中,打死了后金一个“大头目”: “丙子 经略高第报,奴贼攻宁远,炮毙一大头目,用红布包裹,众贼擡去,放声大哭。”[1] 高第不愧是资深的京官出身(曾干过兵部尚书),其文笔跟陈大人一比,都还要略显老练一些,他用了“大头目”来表述,这个称谓用得很有水平,因为这个称谓的弹性空间很大,上至努尔哈赤,下至营长、团副的,皆有可能,而且跟陈大人的说法也并不矛盾,再说“伤”在文言里,也不一定就只是受伤,还有致死的可能,所以高经略的“炮毙”也算没离谱。 另外,高经略还加上了红布包裹和众人放声大哭抬尸的情节,估计高经略当时手中应该有一套神奇战场监控设备,所以看到了袁县令用望远镜都没能瞧见的状况。而由于高大人“身临其境”所描述的这个场景是在太有效果了,所以后来有人还依据高大人的这个描述,发挥想象、添油加醋的描绘了另一番画卷——《石匮后书集》的作者张岱,对于高经略的描述,又经过了一番深加工,于是讹传便又升级了,因为他把裹尸的“红布”升华为了“黄龙帐”: “炮过处,打死北骑无算,并及黄龙帐,伤一裨王。北骑谓出兵不利,以皮革裹尸,号哭奔去。” 在“红布”到“黄龙帐”的升级以后,“炮毙一大头目”便成了“伤一裨王”,并且有众人“皮革裹尸,号哭奔去”,至此“炮伤努尔哈赤”的讹传便有了源头。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这么入戏的场景,袁县令当初为什么就愣是没有提? 那陈大人、高经略身在山海关,都能看到这么大的场面,为何身处第一线的袁大人,站在城头就没能看见?或者看到了,却只字未提呢?估计是因为那套神奇的战场监控系统,只能架设在山海关吧…… -------------------------------------------------------------------------------- [1]【《明熹宗实录》卷六十八】 连载52:朝鲜使节下笔越描越黑2009-11-06 20:30:11 浏览 509 次 | 评论 0 条 朝鲜使节下笔越描越黑 其实,如果只是有不在现场证明的高经略和陈大人,“看”到了宁远战场上有炮伤后金要将的场景,而身在宁远的袁县令却“碍口识羞”,那都还不算神奇,最为神奇,最为经典的,莫过于一位朝鲜使节的叙述。 据这位朝鲜的仁兄宣称,在宁远大战期间,他就站在袁县令身旁,而且两人还谈古论今的颇有闲情逸致,即便是后金军来了,城外业已打得“天翻地覆”之际,袁县令都能依然保持谈笑风生,一副儒将作风,羽扇纶巾的,好似诸葛再世,十分泰然自若,让这位朝鲜仁兄很是钦佩。 在观摩了整个作战过程之后,这位朝鲜使节十分确定“奴儿哈赤先已重伤”,但老奴却很是不服气,所以跟袁县令一番交换礼物之后还约期再战[1]……经过这位仁兄如此的一番叙述,袁大人的形象可谓是神勇而雄奇,不过可惜的是,之前高经略和陈大人的塘报内容,以及袁参政的那份“准绝笔”,都对于这位朝鲜仁兄的叙述有着化神奇为腐朽的功效。 因为如果朝鲜使节说的是真话,那袁大人等一干人的行为就显得十分怪异,试想一下,若宁远城中袁县令身旁的朝鲜使节都知道,努尔哈赤当时就已经重伤,可是袁参政怎么就是瞒着不报呢? 或者说,老奴重伤的事迹,报到山海关,到了陈大人那里,努尔哈赤本人反倒降级成了“酋子”?而再报到高经略那里时,干脆就只剩下一个“大头目”空壳了? 而更让人惊奇的是,几个月后,在蓟辽总督王之臣论功行赏的奏章里,对于“重伤奴儿哈赤”这个情节,依然是只字未提,完全没有叙述,这实在显得太奇怪了;为什么一个朝鲜使节“当时”就能“言之凿凿”的事情,而明朝方面的蓟辽总督、辽东经略、山海关主事、宁前道袁大人,却都不曾提及呢?其实,答案很简单,也仅且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位朝鲜的仁兄在撒谎。 此外,在王总督于宁远之战过后几个月才拟的那份奏章里,诸如“伤虏数千”、“炮伤酋子”、“炮毙大头目”等等情节,也是一概没有提及,王大人所描述的战斗过程,跟袁县令当初报的是一般无二,内容如下: “辛卯 蓟辽总督王之臣查报犒赏优恤……二十三日贼薄城矣。先下营西北,远可五里大炮在城上,本道家人罗立素习其法,先装放之,杀贼数十人,贼遂移营而西。二十四日,马步车牌勾梯炮箭,一拥而至,箭上城如两悬牌,间如猬。城上铳炮迭发,每用西洋炮,则牌车如拉朽。当其至城,则门角两台攒对横击,然止小炮也,不能远及,故门角两台之间,贼遂凿城高二丈余者,三四处。于是火球火把争乱发下,更以铁索垂火烧之,牌始焚,穴城之人始毙,贼稍郤。而金通判手放大炮,尧以此殒,城下贼尸堆积。次日,又战如昨,攻打至未申时,贼无一敢近城。其酋长持刀驱兵,仅至城下而返,贼死伤视前日更多,俱抢尸于西门外,各甎窑、拆民房烧之,黄烟蔽野。是夜,又攻一夜,而攻具器械,俱被我兵夺而拾之,且割得首级如昨。”[2] 在王总督的以上叙述里,无论是陈大人,还是高经略,或者是朝鲜使节的那些额外东西,都不曾有,他的奏章只是将袁县令的报告,稍微写得具体了一些,文笔更流畅了一点而已,可见当时也就只有这些内容了。 当然,王大人的叙述中也有老辣和精妙的地方,比如关于后金的伤亡的描述,便达到了较之袁、陈、高各位大人更高一级的境界,充分显示了王大人久在边镇,经验老到的风范。王总督在叙述里并没有具体说后金的伤亡数字,也没有用“无数”或者“无算”这种明显敷衍的词汇,而是将后金烧尸体的烟雾说得很大,曰“黄烟蔽野”,既可引人无限遐想,且又为查无实证作好了准备,连查不到的理由都有了(烧了个精光)。 而王总督写这个奏章的目的,是要调查清楚,在宁远大战中,谁有什么功劳,该赏赐多少(查报犒赏优恤)。所以,如果宁远之战中,真有如高、陈二位大人,或者朝鲜使节所述的那些“战绩”,那就应该榜上有名才是,否则这袁大人也太委屈了,打死后金好几千,头目好多个,外带一个酋子,还重伤努尔哈赤,任其一项,都是大功一件,不记,真的太可惜了,而且这次论功行赏,又是在战后几个月,如果当时没弄清楚的事情,几个月以后应该搞清楚了才是,因此宁远之战里头若真有陈大人、高经略、朝鲜使节所叙述的那些“战绩”,那一定不会被埋没,而王总督之所以一个字都没提,那自然是因为根本就没有。 既然压根儿就没有,那王尚书、高经略、陈大人,又为何非要炮制那样的说辞呢?其原因在于,宁远之战中,出了大问题,而当时若是如实的呈报天启,恐怕宁远之战,就很难被定性为大捷,但如果天启帝因为某些“特别战绩”一高兴,那可能就另当别论了。而天启在看到王尚书、高经略一唱一和的双簧以后,还真是龙颜大悦,他在高第的奏章后批复道: “虏遭屡挫,打死头目,此七八年来所绝无,深足为封疆吐气。关门既已无虞,宜亟发重兵,相机追剿,以收全胜。所获功次,一体优叙。”[3] 从上述回复中,可以体会到,天启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不过当时他其实是被蒙在鼓里了,对于宁远之战的真实情况,并不了解,所以才有了什么“相机追剿,以收全胜”之类的豪言,而倘若他知道了真实情况,那恐怕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 [1]【《春坡堂日月录》 “我国译官有韩瑷者,随使命入朝,适见袁崇焕,崇焕悦之,请其至所镇。瑷于其军事节制,得以尽见。然军中甚静,正见崇焕与二三幕僚相与闲谈。及贼报至,崇焕乘轿至敌楼,又与瑷等论古谈文,略无忧色。俄闻炮一鸣,声震天地,瑷惧不能仰首。崇焕笑曰:“贼至矣”。乃开窗视之,贼兵己蔽野而来。城中寂然无人声。是夜,贼入外城,盖崇焕预空外城,为诱人之地。矢石俱下,战方酣,每雉堞间,推出甚大甚长之木柜,半在堞内,半悬城外。柜中实伏有甲士,俯而下掷矢石,如是者数次。城上每堞投枯草油物无数。须臾地炮大发,土石俱扬,火光中见胡人人马均腾空,乱堕无数,贼大挫退。翌日早,见贼队拥聚大野之一边,状如一叶。崇焕即遣一使,备礼物为赠,谢之曰:‘老将久横天下,今日败于小子,岂非数耶?”奴儿哈赤亦先己负重伤,及见此礼物名马,并其谢词,且约再战之期,因愤恚而死。”】 [2]【《明熹宗实录》卷七十】 [3]【《明熹宗实录》卷六十八】 连载53:心灵历史的震撼出击2009-11-07 11:49:40 浏览 448 次 | 评论 0 条 心灵历史的震撼出击 那究竟有什么问题,会让王尚书、高经略如此的顾及,那是后话,在后续文章里,我们马上就会具体谈,而现在我们回顾一下,阎会长和当年明月的说辞,先将炮伤努尔哈赤这个情节作个了结。 阎会长的叙述是将高经略的奏章,张岱的《石匮后书集》,以及朝鲜使节的叙述,都罗列在一起,然后在前面加上一句: “宁远之役,后金某重要人物为明炮弹击伤。现征引各书记载如下”[1] 之后就结束了,并没有多加评语,但却也没有解释,绝口不提朝鲜使节所谓“奴儿哈赤亦先己负重伤”的记录显然不实。 应该说阎会长这是在利用“暗示”效果来让人们相信,努尔哈赤在宁远之战都确有受伤。不过,我等草根认为,像阎会长这样,将相互矛盾的史料拼凑在一起,然后试图让读者认为,炮伤努尔哈赤的记载有很多,实在不可取,因为这样的叙述,对大众有误导之嫌,这不是一位研究了袁崇焕三十多年的学者应有之举。 与阎会长的“含蓄”相比,当年明月则要直白得多,而且一出手就很震撼,着实让我等草根感受到了心灵历史一派果然非同凡响,他是这样说的: “这个目标到底是谁,至今不得要领,但可以肯定是相当重要的,因为一个不重要的人,不会坐在黄帐子里(并及黄龙幕),也不会让大家如此悲痛(嚎哭奔去)。 对于此人的身份,有多种说法。明朝这边,说是努尔哈赤,清朝那边,是压根儿不提。 这也不奇怪,如果战无不胜的努尔哈赤,在一座孤城面前,对阵一个无名小卒,被一颗无名炮弹重伤,是在太不体面,换我,我也不说。”[2] 明月大能把张岱的《石匮后书集》和高第奏章中,“黄龙帐”和“嚎哭奔去” 两处说辞凑在一起,就自以为“证明”了后金确有重要人物被击伤,但其实这两处记载不过是讹传的关系——即张岱将高第讹传的红布裹尸,又讹传成了坐黄龙帐而已。 不过,这还不足以体现“心灵历史”一派的强悍,当年明月最令人晕死的说辞,就是他对后金方面全无记载的解释。 其实,讹传的过程路径是很清晰的,最初是自陈大人开始,讹传伤及头目一堆、酋子一人,续而开始的滚雪球,滚到高经略那里,就升级为“大头目”一个,还貌似被击毙;再往后,滚到了张岱那里,则夸张到了伤一裨王,且坐黄龙帐;当然,还有朝鲜那位神奇的仁兄,站在袁参政旁边,当时就知道了重伤者是努尔哈赤本人。以上这些记录本来就是以讹传讹递进关系,而后金方面对于这些子虚乌有的讹传之事,没有记录那是当然的,这再正常不过(没有怎么记录?),可明月大能却捡到了宝贝,说没有记录更有问题,因为事情太没面子,所以必须刻意掩饰,由此反而证明了确有其事,于是乎,努尔哈赤便成为了“被受伤”的典型。 明月大能的演绎,确实令我等草根十分震撼,不得不承认,这心灵历史一派,确实很强大,本来并不存在的以讹传讹之事,在他们嘴里不但可以娓娓道来,并且当然的成为了“史实”,甚至连“没有任何记载”都能成为证据之一!说到这里,我等草根不得不质疑,所谓“心灵历史”的精髓,究竟是什么?是写人即写心?还是“心想史成”? -------------------------------------------------------------------------------- [1]【阎崇年著《明亡清兴六十年》(上)】 [2]【当年明月著《明朝那些事儿》(六)】 连载54:宁远未被攻破的真实原因2009-11-08 10:12:14 浏览 3289 次 | 评论 4 条 宁远未被攻破的真实原因 按说努尔哈赤一路上仗打得还是很顺手,得了右屯储粮三十万,围了宁远城,开始攻城以后损失也不大,可为什么仅仅两天就撤了呢?我们先来听听袁大人的说辞: “至二十四日寅时攻打西南城角,城上用大炮打死无数,贼复攻南角,推板车遮盖,用斧凿城数处。被道臣袁崇焕缚柴浇油并搀火药,用铁绳系下烧之。至二更方退。又选健丁五十名缒下,用棉花火药等物将达贼战车尽行烧毁。今奴贼见在西南上离城五里龙官寺一带札营……袁参政于贼退后,差景松与马有功从城上系下,前来报信等情。”[1] 依照袁县令的叙述,后金军攻城的整个过程大致分为三个步骤,首先是后金军先是攻打的是西南角,然后复攻南角,攻城的手法是在上有顶盖的板车遮掩下,用斧头凿城墙,这种作业的目的是为了将城根挖空,让上面的城墙塌陷下来,自然形成以个缺口,便于后队人马冲击入城。 袁大人的应对策略是让人用铁索,裹上油布、火药,点着了往下扔,这种拉锯战一直持续到晚上二更。到了晚上,后金军队便撤退了,于是袁参政得以派人从城头上放绳子下来,挨个点着后金军遗留下来的攻城车辆,后金军则后撤到离城五里以外的地方扎营。整个攻城战斗就此结束。 关于宁远城墙攻防战的过程,蓟辽总督王之臣后来在论功行赏之时有过补充叙述,其中内容稍微详尽一些: “辛卯 蓟辽总督王之臣查报犒赏优恤……二十三日贼薄城矣。先下营西北,远可五里大炮在城上,本道家人罗立素习其法,先装放之,杀贼数十人,贼遂移营而西。二十四日,马步车牌勾梯炮箭,一拥而至,箭上城如两悬牌,间如猬。城上铳炮迭发,每用西洋炮,则牌车如拉朽。当其至城,则门角两台攒对横击,然止小炮也,不能远及,故门角两台之间,贼遂凿城高二丈余者,三四处。于是火球火把争乱发下,更以铁索垂火烧之,牌始焚,穴城之人始毙,贼稍郤。而金通判手放大炮,尧以此殒,城下贼尸堆积。次日,又战如昨,攻打至未申时,贼无一敢近城。其酋长持刀驱兵,仅至城下而返,贼死伤视前日更多,俱抢尸于西门外,各甎窑、拆民房烧之,黄烟蔽野。是夜,又攻一夜,而攻具器械,俱被我兵夺而拾之,且割得首级如昨。”[2] 王总督的奏章里说,后金军是二十三日到的城下,西北扎营,但遭红夷炮轰击,死伤数十人,于是就移营了。二十四日开始攻城,也是来了牌车,推到城下以后,火炮便不起作用了,所以后金军得以在城墙上凿出许多洞来,其中高二丈的就有三四处,此时袁参政下令扔燃烧弹,后金军打洞的部队才有了损伤,行动也有所迟滞,但第二天又来了,并依然照此办理,还一直延续到了晚上,也就是先前袁大人报的“至二更方退”。 这个过程中,有一个细节必须注意,那就是王大人对后金军挖墙角的描述。他说后金军头一天就在城墙上开出了高二丈有余的,且有三四处之多,而这个高度本身就意味着事态已经相当严重了,因为据《明史》记载,袁参政修的宁远城,墙高也不过三丈二尺[3],所以后金军第一天攻城,就在墙上就挖出了高二丈多的洞,那可是相当可观的,业已达到了城墙高度的三分之二,若是再接着又干上一天一夜,那这个城墙恐怕得彻底给挖废掉,塌陷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此时,努尔哈赤重兵围城,其攻城的牌车已经突击到城下,且对城墙已经形成相当的破坏了,而他手里粮草又很充足(因为端了右屯),伤亡也很小(500人而已),只要城墙一塌陷,那宁远城便唾手可得了,可是他怎么突然又下令撤兵呢? 原因在于此时发生了一件事情,令努尔哈赤终身难忘——后金军在挖墙脚时,碰到了意想不到的怪事,本来由沙石、砖块堆砌的城墙,挖空下层之后,上层必然会塌陷下来,从而形成缺口,但当时由于天气太冷,因此将宁远城墙整个给冻住了,无论在下面怎么挖,上层的沙石、砖块都紧紧的粘连在一起,犹如整体锻造一般,所以无论后金军在城下怎么开洞、挖坑,都无济于事。介于这种情况,在楯车攻城两天一夜之后,努尔哈赤决定停止攻城,放弃了挖土方式的进攻,并下令退出五里以外扎营。 因此,后金军并非是被袁崇焕击退了,其主要原因是当时天气过于寒冷,宁远的城墙虽然被挖了不少洞,但却始终没有坍塌,也就是所谓“城冻不堕”,这个情况在皇太极跟袁崇焕“议和”的往来书信中曾两次提到: 我父汗曰:“……然明乘修茸宁远,不肯罢兵,遂往征宁远。时因城墙冻,掘之未堕,是以班师。”[4] “尔一面遣使议和,一面急修城垣。前宁远城冻,掘之未堕,自以为得计”[5] 综上所述,因为天气过于寒冷,城墙因冻而未坍塌,所以后金军仅攻打了两天,便放弃了攻城,四处焚掠之后安然而归,故后金军从宁远撤军并非是被袁崇焕所击退的。 -------------------------------------------------------------------------------- [1]【《明熹宗实录》卷六十七】 [2]【《明熹宗实录》卷七十】 [3]【《明史 袁崇焕传》 “崇焕乃定规制:高三丈二尺,雉高六尺,址广三丈,上二丈四尺。”】 [4]【《满文老档》】 [5]【《满文老档》】 连载55:委弃右屯储粮的责任人2009-11-09 10:58:52 浏览 390 次 | 评论 0 条 委弃右屯储粮的责任人 通过先前的讨论,集中澄清了一系列的谣传,比如“抗命独守”、“重创后金”、“炮伤老奴”等等,在揭穿了这一系列谣传之后,我们便有条件去弄明白,整个宁远大战的真相了。 其实,就袁县令而言,在宁远大战中,那可算是捡凭空了个大元宝,因为此战若从结果来看,别说是什么胜仗,最终没有被直接定性为惨败,那都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可最终却被忽悠成了“大捷”,并且还让袁参政因此发了迹,很是有些邪乎,估计要么是袁大人祖上显灵,再不就是天生异数,反正不是常人能碰上的运道。 整个宁远大战中,袁县令在战略上有失误,战术里有错误,撤退中有贻误,结果也是惨不忍睹,可史书上却记载,袁大人赢得了“宁远大捷”,并永载史册,颂扬至今,乐此不疲……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要彻底弄明白原委,那还得从头来梳理一遍。 要谈宁远大战,就必须从柳河之役说起,因为明、清之间的这两场交锋,关系是甚为密切的。所谓柳河之役就是孙阁老、马大帅动兵去折腾耀州,结果当即就被打了个鼻青脸肿[1]。惨败之后,虽然孙老师、马总兵都下课了,但后金方面却并未善罢甘休,总琢磨着怎么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回敬一下;所以,柳河之役以后,孙阁老囤积在右屯附近的储粮,就成为了一个惹眼的物件。 右屯的储粮,可是三十万石的大米白面啊,柳河惨败之后,孙阁老打包袱回家抱孙子去了,马大帅被遣送回卫,后来还蹲了号子,这两位倒是各奔东西了,可这些粮食却还整整齐齐的码在后金伸手可及的地方——右屯,这不是明摆着要引诱人家犯错误吗? 所以,柳河之役过后,明朝方面的当务之急,自然是应该先把这些惹眼的物件都给撤回来,可袁县令却死活不干,因为他老人家认为如果一撤,那不就示弱了吗?[2]我等草根很惊异袁大人这种逻辑,实在想不明白,难道说,您老不撤右屯那些粮食,就能示强不成?(除非您能撒豆成兵) 当然,《明史》是将袁参政此举作为一个壮举来描写的: 明史载:“督屯通判金启倧上书崇焕曰:‘锦、右、大凌三城皆前锋要地。倘收兵退,既安之民庶复播迁,已得之封疆再沦没,关内外堪几次退守耶!’崇焕亦力争不可,言:‘兵法有进无退。三城已复,安可轻撤?锦、右动摇,则宁、前震惊,关门亦失保障。今但择良将守之,必无他虑。’”[3] 《明史》的这段忽悠参照的是《三朝辽事实录》中一份袁县令的奏章,史文的大意是袁县令和一个叫金启倧的“督屯通判”联合上疏,说锦州、右屯一带不能撤退。 我等草根先前看这这段史文,总觉着有些邪门,因为您袁参政要上个疏,何必拉个下属来充场面?一个“督屯通判”,他才几品几级啊? 但后来看了《三朝》的原文才知道,《明史》在转述的时候,故意掐掉了几个关键内容,而拥有这几段内容的史料原文,则正是袁大人渎职的铁证,其内容如下: “宁前兵备袁崇焕揭,据管锦右粮屯通判金启倧呈照,锦、右、大凌河三城皆前锋要冲倘收兵退守,既安之百姓,复罹播迁,已复之封疆反归夷虏,榆关内外更堪几次退守耶。呈详到道,据此为照。兵法有进无退,锦、右一带既安设兵将,藏卸粮料,部署厅官安有不守而撤之,万万无是理,脱一动移示敌以弱,非但东奴即西虏亦轻中国。”[4] 这段叙述大致和《明史》的意思差不多,不过有两处细微的差别,一是金启倧的职务不是“督屯通判”,而是“管锦右粮屯通判”,也就是专管锦、右一带粮食的官儿;二是袁县令拒不撤退的理由中,不仅仅只有一个“兵法有进无退”(您老象棋真不错),另外还包括“安设兵将,藏卸粮料,部署厅官”等等,而其中“藏卸粮料”这一条赫然在列,非常醒目。 这两处不同加在一起的意思是,袁大人伙同专管锦州、右屯粮食的通判,以锦、右已经藏卸粮为理由之一,拒绝撤退,这两条的联袂出场,其实就坐实了因袁大人渎职而导致右屯三十万大米白面尽数落入后金之手的罪证;估计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明史》在叙述时才要将它们隐去,只保留加工过的豪言壮语,以达到忽悠后世、掩盖罪证的效果。 其实,袁参政的那三个理由,在当时来讲,全都是废话,因为孙阁老、马大帅亲自上阵,督促着全部精锐主力扑向耀州,结果却是前锋被歼、后队逃散,败得是一塌糊涂,所以“安设兵将”这一条就完全站不住脚,而这条站不住的话,另外两条就更不用提了。 那袁县令和管粮的金通判,为什么都不想撤,而就喜欢这个火山口呢?我等草根也不好揣测,想必不会是怕粮食搬回去以后,点数点出问题吧?要不就是袁参政和金通判一致认为,大冬天的,要把那么多粮食往回搬,这不折腾人吗,所以就撂在哪儿了。 反正不论什么原因,由于袁大人、金通判当时一直顶着不办,所以事情就只好一直拖着,并且还就这么一直耗到了正月。而对于袁大人为什么耗到了正月都没有警觉,还不肯撤储粮,我等草根也着实不太清楚,不过后金此前没有动手,那是因为在等隆冬时节一到,海河全部冰封以后,进退才够方便。 从地形上来看,袁县令驻守在宁远,前面有三条河和后金的地盘相阻隔,由西到东一路排过去,分别是小凌河、大凌河、三岔河;后金的前哨,就在三岔河东边的耀州,站在耀州看袁大人地盘上的部署,只有右屯三十万储粮是一河相隔;而锦州、松山、大凌河、小凌河、杏山、连山、塔山这七个屯种点是两河相隔;袁大人的驻地宁远则是三河相隔;所以海河不冰封,后金要到一路杀到宁远去回敬一耳光,行动就很不方便,而且搬粮食也不利索,毕竟过河就得撑船,而后金又偏偏是旱鸭子。 不过,到了正月海河一冰封,人家大队人马能来去自如了,那随时都可能动手,所以后金要来抢犯那是必然的,但袁县令还是不撤,直到后金军都走到跟前了,袁大人才仓促“撤退”,结果是遍烧民房、粮谷而走,搞得哭声震天、损失巨万,而且后金军一来三十万大米白面立马白送,连顺手点把火都没来得及(烧民房不烧储粮,很有创意的说)。 综上所述,袁大人的种种举措加在一起,作为委弃右屯大米白面三十万石的责任人那是当之无愧的。 -------------------------------------------------------------------------------- [1]【详见《孙氏兵法与柳河之败》】 [2]【《三朝辽事实录》卷十五“宁前兵备袁崇焕揭……兵法有进无退,锦、右一带既安设兵将藏卸粮料,部署厅官安有不守而撤之,万万无是理,脱一动移示敌以弱,非但东奴即西虏亦轻中国。”】 [3]【《明史 袁崇焕传》】 [4]【《三朝辽事实录》卷十五】 连载56:龙宫寺的好米去了觉华岛2009-11-10 16:48:08 浏览 384 次 | 评论 1 条 龙宫寺的好米去了觉华岛 在将右屯储粮拱手送人以后,我等草根以为,您袁大人这下子可算呜呼哀哉了吧,这么大的责任,您和那位金通判,一人起码得抗一半!然而,对于袁县令和金通判的抗命渎职,且白送三十万石粮料的事迹,朝廷的态度却很暧昧,居然没论罪,反而打了赏…… 看到这里,我等草根不免有几分纳闷,这么大一个闪失,不了了之都已经是阿弥陀佛、上帝保佑了,可是居然还得了赏,这还有天理吗? 后来,查到《明熹宗实录》上一段兵部尚书王永光的言辞,才把问题搞清楚。这位王尚书就是先前运用陈大人塘报捣鼓“炮伤头目数人、酋子一人”的那位,估计是捣鼓得有效果,让天启眉开眼笑了,所以王大人就很豁亮的跟天启说,这事儿啊,虽然搞砸了,但也要给人家叙功,至于过错嘛,可以选择性失明: “尚书王永光议奏,恢边胜筭以宁远为第一功,而灭奴要会以叙宁远为第一务,文武将吏从此立为脚,富贵功名从此发轫 皇上深嘉清野坚壁之伟伐酬报于前,而姑免失粮弃岛之深求策励于后”[1] 王大人说了这么多,想要表达的核心意思是,叙宁远功比什么都重要,因为这是在展示朝廷的激励机制,要让参与者吃到香饽饽,而让旁人能都看到噱头,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将宁远之战说成是“大捷”(否则就无法叙功)。在游说以后,王尚书最终给出的“叙功总体思路”是“深嘉清野坚壁之伟伐”、“而姑免失粮弃岛之深求”。 这“姑免失粮弃岛之深求”中的“失粮”就是在指右屯丢失三十万大米白面之类的事情,王大人的意思是,这些事儿就不追究了,因为宁远之战中,人家袁县令有“清野坚壁之伟伐”……我等草根对此很是不解,怎么想也想不出来,王大人所谓的“伟伐”能是何等的壮举?居然连丢失三十万石大米白面都能盖过去? 而王大人的回答是,人家袁县令除了丢失右屯这些粮食外,还丢了一些,所以值得表扬,应该深嘉,可以算是“伟伐”。 为什么丢了一些,再丢一些,越丢越多的,就从罪过,丢成功劳了呢? 王大人对此的解释是,后金烧了算是“失粮”,而自己烧了则算“伟伐”。比方说,右屯的储粮是尽入后金之手,后金搬不走而就地焚毁的,是后金烧的,那就叫“失粮”,不算袁县令“伟伐”;而河东堡、笔架山这些地方,乃是袁县令自行焚毁的(因为来不及撤),所以便可算进“伟伐”,记为了功绩(真划得来)。 要说王尚书这算法,那是明显有双重标准之嫌,而且完全是在鼓励自烧自家的,很是不科学。若依常理来讲,没给后金留下,那是一说;而明朝方面损失巨万,又应该是另一说才对。此外,既然有机会提前撤下来,却因为有人抗命渎职,才导致了损失巨万,那绝对应该论罪才对,但王大人最终强行给糊弄成了“伟伐”,并给渎职者叙上功劳,确实太过分,让我等草根不得不感慨,袁县令的运道,实在太好了。 本来就“清野坚壁”而言,也确实能算是一功,毕竟没便宜努尔哈赤,不过袁大人“伟伐”之下缔造了一片焦土,虽说确实没留下什么给后金,但同样也没给明朝没剩下一丁半点儿的,因此这种自残型的“伟伐”,还是少来点儿的好。 其实,朝廷对损失也并非完全漠视,还是心痛了一把的,比如《明熹宗实录》上有明确的记载,曰: “河东堡、笔架山、龙官寺、右屯之粮,无不焚毁,其失非小。”[2] 此处的“无不焚毁,其失非小”足以说明,朝廷对损失还是很痛心的,只不过按照王尚书的思路,才没跟袁大人一干人计较,反而还尽量为他老人家遮掩、修饰,因此才造就了一出“丢粮、失事成英雄”的闹剧,真够邪乎的,堪称异数。 而在这场闹剧中,龙宫寺粮食的遭遇,尤为特殊。开始,袁大人为了保它们,特意将其转移到一座海岛上去了,《明熹宗实录》记载如下: “其龙官寺收贮粮囤,好米俱运至觉华岛,遗下烂米,俱行烧毁。讫近岛海岸,冰俱凿开,达贼不能过海。袁参政于贼退后,差景松与马有功,从城上系下,前来报信等情。”[3] 实录的记载显示,袁县令还挺讲究细节的,对于龙宫寺的储粮,人家不是一股脑的搞搬运,而是将储粮分为“好米”和“烂米”,好米才转运觉华岛,烂米就不搬了,但也没给后金剩下,全都烧了,所以估计也是给算了“伟伐”;而转运觉华岛的好米,想必那应该是安全了吧,那是不是也可以归为“伟伐”了呢? 其实,我等草根也很愿意袁大人有此“伟伐”,因为若是连这点儿粮食都没剩下,那袁县令可怎么过冬啊?能不能成就什么“伟伐”,那都是虚名,能保住点口粮才是实惠。 但很可惜的是,能给袁县令留下点口粮过冬,仅仅只是个美好的愿望而已,因为刚才王尚书的奏章里,除了“失粮”以外,还有“弃岛”一说,而这被“弃”之“岛”就是觉华岛,所以龙宫寺的好米,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被焚毁的命运。战后,蓟辽总督王之臣对此还有过专述,内容如下: “见觉华岛有烟火,而冰坚可渡,遂率众攻觉华,兵将俱死以殉。粮料八万二千余,及营房民舍俱被焚。”[4] 王总督的奏章里,具体描述了觉华岛上的损失情况。奏章里说,后金军踏冰渡海,攻击了觉华岛,明朝方面损失惨重,兵将全部战死不说,还有八万二千石粮料被焚毁,营房和民舍也被烧光了,所以袁县令辛辛苦苦从龙宫寺紧急转运到觉华岛的口粮,都一并的化为灰烬了。 -------------------------------------------------------------------------------- [1]【《明熹宗实录》卷七十】 [2]【《明熹宗实录》卷七十】 [3]【《明熹宗实录》卷六十七】 [4]【《明熹宗实录》卷七十】 连载57:别出心裁遗祸觉华2009-11-12 22:54:32 浏览 348 次 | 评论 0 条 别出心裁遗祸觉华 对于觉华岛的失利,《明史》的解读是袁参政因为鏖战城头(也就两天),所以力竭而不能救援: 明史载:“我大清初解围,分兵数万略觉华岛,杀参将金冠等及军民数万。崇焕方完城,力竭不能救也。”[1] 史文里说,后金分兵几万人围攻觉华岛,杀了明朝军民数万,而袁大人则因守城太过辛苦,所以那会儿正好爬在地上喘气,于是便没能救下觉华岛的军民。《明史》的这种说法,给人的感觉是,仿佛袁县令只要体力充沛,出城一战,就能荡平后金一样。若袁大人真的如此之强悍,那他还不等后金军刚一落脚,就直接出去把努尔哈赤赶跑不就万事大吉了吗?又何必守城守得那么辛苦呢? 其实,若袁县令和他手下那一万多号人,要能有这本事,估计努尔哈赤也不敢造反了(或者早被灭了);可袁大人若没这份能耐,那他一出城,别说什么援救觉华岛,恐怕连保命都难。所以,《明史》这段史文在拼接上,可谓是牛头不对马嘴,显然没有说实话。 实际情况是,袁县令当时并没有累得爬在地上直喘气,他是压根儿就没打算要去救觉华岛,而且他还指望着,觉华岛上的水师来救他!关于这一点,袁大人在他自述部署之时,说得很清楚。 在开战之前,袁参政对其部下,有过一番任务安排,其中给觉华水师的任务,就是从南面支援宁远: “宁前兵备袁崇焕揭称:奴酋入犯本道,与总兵满桂、同知程维英札宁远卫死守计……水营游击姚禹贤、乔桓、季士登、都司王锡斧、守备王熬、查应才各简其船上劲兵援之于南。”[2] 应该说袁县令的这个部署,显得非常奇怪,因为此时海河早已冰封,水师如何能起作用?这“援之于南”又能怎么援?难道说是让水兵上岸,和后金步骑撕杀不成? 其实,倘若在平时,只是水兵上岸,那问题倒也不大,因为上了岸,打几架就知道,水师是抗不过步骑的,此时再退回船上,撑一竿子走人就算了,但当时的情形却是,海河业已封冻,后金的步骑可以上岛,这下问题就严重了。 先前,因为后金是旱鸭子,所以明朝水师一绕后,就只有去防,可什么时候来,不知道,于是只有死撑着眼皮等,而防着防着,冷不丁的打个盹,迷糊一会儿,一下没防住的话,那就有可能被咬一口,比如烧粮草、毁浮桥什么的,而要反击则没门儿,因为人家不来找你,你就别想碰到人家,谁让你努尔哈赤没有水师呢? 可是,海河一旦冰封,情况就完全反过来了,先前的水鸭子,被强制赶上了岸,还不准下水,若是后金的步骑扑杀过来,躲都没处躲,所以此时的水师连自保都很困难,又怎么能“援之于南”?袁大人难道对此就丝毫没有警觉吗?是什么原因驱使他要置水师于险境呢? 其实,袁参政下的这道错误命令,也并非他一个人的错,因为当年孙老师设计觉华岛用途之时,规划就是这样的,其内容如下: “大学士督理军务孙承宗奏:‘……以良将统水兵,从觉华而北,贼抵城而我之水兵当绕其后,而宁远之兵当击其首。’”[3] 孙大人的设想是,如果后金军来攻打宁远,抵达城下了,那就派遣水师,由觉华岛北上,绕到敌人后面去攻击,以策应宁远(或称“援之于南”)。 袁参政的部署,不过是切实执行孙老师当初的规划,所以他的问题是太教条主义了,完全照搬了孙阁老留下的书生兵法,而是这个计划在冬天海河冰封之后又根本无法实施。 其实,这么简单的道理,按说应该是人人都能想得到,可也死脑筋、一根弦的,比如宁远大战前,有一个太常寺少卿叫曹思诚,就上了一个折子,也没啥新意,就是拿“宁远、觉华互为犄角”来炒了碗剩饭,曰: “……又觉华之师,原以接应岸兵,今奴去三岔河渐远,刍粮必不能外之而飞渡,宜遣偏师以断其后,或焚其辎重。”[4] 这一番说辞完全沿袭了孙老师的套路,而曹大人上疏后或许还有几分沾沾自喜,以为是露了脸了,可天启帝一看,便直摇头,马上批复,曰: “三方虽当协济,但河冰正坚,海师难渡,缓急机宜,尤当酌量。”[5] 在批复里天启帝所说的“河冰正坚,海师难渡”,就是在提醒那位曹大人,大冬天的,水面可是要结冰的,您老让水师怎么“渡”啊?于是曹大人便碰了一鼻子灰。 从曹大人的遭遇可以看出,就连远在京城的天启帝都能明白“河冰正坚,海师难渡”的道理,但作为前线指挥官的袁参政,竟然还妄图以觉华岛上水师策应宁远,这不瞎折腾吗? 再说,觉华岛在冬季不安全的问题,袁县令的老上级,辽东经略王在晋,早就提出过。王经略曾以“天寒冰结,奴骑可驱,兵船难渡”为由,特意的把从十三山救回来的难民,由觉华岛转移到了前屯安置[6]: “王在晋题:‘……俟天寒冰结奴骑可驱,兵船难渡,或暂移于宁前之间。盖觉华岛去宁远城二十里,冻则履海如平地,非远洋巨浸之可拟也。’”[7] 王经略注意到这个隐患,并且加以防范的时间是天启二年,当时袁大人还就在前屯安置难民,所以袁县令应该是知道觉华冬季不安全的。但为什么袁参政对王经略的告诫、提示,以及当年稳妥的处置、谨慎的态度,全当是没看见一样呢?其本原因在于,袁参政搞了个别出心裁方案。 袁大人认为,冬天海面上结个冰,没啥可怕的,这冰面只要凿破了,不就得了吗?冰面一破,你后金的步骑过来,全都得掉进冰窟窿里,所以只要将觉华岛周边的冰都凿开了,那岛上就自然安全了。 正因为袁县令有这样的念头,所以他就别出心裁的反其道而行之,人家王经略是将觉华岛上的难民都撤到前屯去,而袁县令却倒行逆施的将龙宫寺的好米转运觉华岛,同时还不让数万军民撤离。 -------------------------------------------------------------------------------- [1]【《明史 袁崇焕传》】 [2]【《三朝辽事实录》卷十六】 [3]【《明熹宗实录》卷三十三】 [4]【《明熹宗实录》卷六十七】 [5]【《明熹宗实录》卷六十七】 [6]【详见《十三山归来了六千人》】 [7]【《三朝辽事实录》卷十】 连载58:觉华失事伤亡惨重2009-11-13 22:29:26 浏览 364 次 | 评论 0 条 觉华失事伤亡惨重 袁参政如此别出心裁、倒行逆施,所导致的后果是严重的,以下是记载袁大人运粮到觉华,以及觉华岛被焚掠的两处史文,非常有针对性: 1、袁县令自认为:“讫近岛海岸,冰俱凿开,达贼不能过海”[1] 2、可实际情况是:“而冰坚可渡,遂率众攻觉华,兵将俱死以殉”[2] 以上第一段史料中,报告觉华岛在凿冰,是袁县令于二十五日,自宁远送出的战报,觉华被陷是二十六日,期间袁大人不可能和岛上诸将联络(因为没有电话),所以事先若无凿冰的预案,那袁县令在二十五日的报告里,就不可能提到:“讫近岛海岸,冰俱凿开,达贼不能过海”,也更不会在战前将龙宫寺的粮食转移上岛,所以觉华岛之所以失事,跟袁大人的事先的部署错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或许袁参政在下令“凿冰为壕”以后,还有些沾沾自喜,认为这个创意还不错,所以他特意在报告中点出来,妄图以此邀功,而天启看后也确实很高兴,在特谕还中专门提了到此事,并给予了充分的表扬: “上谕吏、户、兵三部,朕览塘报,贼攻宁远甚急,当被城中道将诸臣,协心设法,炮打火攻,贼营少退,危而得安。且运焚寺中粮米,不为贼虏之资,遍凿近岸坚冰,潜消过河之患……似此忠劳,朕心嘉悦,今特赐奖谕,仍著该部从优升叙。”[3] 此时,袁大人和天启显然都还不知道觉华失事,兵民俱亡,粮米尽焚;所以,袁县令才敢言:“冰俱凿开,达贼不能过海”;而天启则也表示认同,曰:“遍凿近岸坚冰,潜消过河之患”。 不过,“凿冰为壕”这个法子的特点是,想想或许是对的,但做起来就大错特错了……因为能把二十里海面都封冻的天气,那可不是一般化寒冷,估计得有零下几十度吧,就算您老能临时在冰面上凿出来个窟窿,可过没一会儿,天气就又给您冻上了,再凿开,再冻上,冻上了再凿,凿开了再冻……这一边凿、一边冻的情况,会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折腾;这样带来的直接后果是,为了保持这个十几里的冰壕隔离带,觉华岛上的数万军民得全员出动齐动手,日夜凿冰,周而复始,这谁受得了啊? 这么折腾的后果是,等你累趴下了,凿不动了,人家再扑杀过来之时,不仅没有了冰壕,而且连有体力去抵挡的士卒都没有几个了。 总结来说,袁大人搞出的这个别出心裁的创意,比临阵之后,敌人都快要到跟前了,才现挖壕沟还蹩脚,因为壕沟挖下去,不会自己又填起来,而冰壕一开,海面再次封冻,就跟开挖以前完全没有区别,所以这“凿冰为壕”其实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纯粹的无用功。 此外,袁参政这么一个蹩脚的别出心裁,还另有一个致命的弊端,那就是过分消耗了觉华岛上军民的体力。整个觉华岛上,军民数以万计,如果大家死地求生、拼死一战,就算是“杀敌八百自损三千”的,那也能换不少后金军的人头,可是觉华军民经过“日夜凿冰”的折腾,体力遭受了极大的消耗,而且其中许多人,甚至冻掉了手指成了残废,连拿个锄头、木棒之类的家伙都不能够[4],所以最后等到后金军冲杀过来之时,整个岛上所发生的,基本上是一场屠杀,而非一次战斗。 整个觉化岛之战中,明方除人员惨重伤亡外,岛上粮食、房屋、船只的损失也非常大,《明熹宗实录》和》《满文老档》分别有记载: 蓟辽总督王之臣奏:“……粮料八万二千余及营房民舍俱被焚……与河东堡、笔架山、龙宫寺、右屯之粮无不焚毁,其失非小。”[5] “焚其船二千余及粮草千余堆……”[6] 而关于觉华岛上的伤亡情况,明朝方面有三个记录,首先是辽东经略高第的奏报: 经略高第报称:“奴酋于二十四五日连攻宁城,共扎七营以缀我军不知其渡海也。二十六日晌午见龙宫寺一阵黄雾弥天,始知觉华岛被焚矣。窃谓觉华隔水且闻凿沟为壕,不虞新雪频飞,冻口复合,夷兵阑干入乱斫,阵脚遂乱,虏骑既至,逢人立碎。可怜七八千之将卒,七八千之商民,无一不颠越靡烂者。王鳌新到之将,骨碎身分,金冠既死之榇俱经剖割,囤积粮料实已尽焚,二十九日蒙宪遣王廷臣领兵往探,今尚未相闻,俟勘核照申以备查考。”[7] 高经略说,后金军打了两天,就不攻城了,以为是退了,结果第三天,觉华岛“黄雾弥天”,袁县令才知道,岛上出事了,先前计划的“凿冰为壕”,以为就能阻隔后金军,可是遭遇了“新雪频飞,冻口复合”,于是前功尽弃,后金军随即掩杀上岛,当时明军“阵脚遂乱”,而后金军上岛以后是“逢人立碎”,结果导致了明朝方面兵将有七八千人、商民有七八千人,全部殉难,死状惨不忍睹“无一不颠越靡烂者”。 高大人的报告中,显示的阵亡数字具体是“可怜七八千之将卒,七八千之商民”,照这样算来,觉华岛上的死难者应该有一万五千以上;而几个月后,蓟辽总督王之臣又汇报过一次,王大人的遣词造句非常经典,既没说谎,又不说全,但给人的感觉却是,觉华岛上的遇难人数,较之高经略就生生的少了一半。王大人是这么说的: “觉华岛兵之丧者七千有余,商民男妇杀戮最惨,(觉华岛)与河东堡、笔架山、龙官寺、右屯之粮,无不焚毁,其失非小。”[8] 王总督的报告里说,觉华损兵将确实超过了七千,但却不提“商民男妇”的死难人数,只是将“商民男妇”悄悄加在“七千有余”后面,给人的感觉是军民一共就只有七千多一样。所以,王总督的报告,较之高经略报的数(一万五千),就足足的少了一半。 应该说王总督此举还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报告具体的阵亡人数,一般来说都是越往少了报越好,毕竟捅了篓子是不光彩的事情,能遮掩遮掩也没有什么不好。以上这些道理并不复杂,不过若是王总督都知道少报一点儿算一点儿,那高经略又为何就一定要如实呈报呢?所以,既然高大人都能报出“一万五”的死伤人数,那实际的遇难人数,则只会比这个多,而不会比这个少了。 那觉华岛被陷之后,遇难的军民到底有多少呢?史料中,除了以上两条记录外,前任辽东经略王在晋还有一次记录。王同学被孙老师踢到南京养老之后,某日,突然碰到了几个以前辽东的熟人,跑到南京来报到,王同学一看本来还挺高兴的,可仔细一瞧,怎么一个个都缺胳膊少腿儿的?所以就问,哥几个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没走斑马线啊?等这几位详述原委之后,王同学才搞清楚,原来这几位是觉华岛的幸存者: “经略王在晋守觉华之议,原以三月发兵,九月收兵为期,而主者卒违初议。丙寅正月虏兵踏冻蹂躏,岛中军民三万余人,无一得全。领兵游击金冠剖棺戮尸,其于抱尸以殉。有逃难残兵数名,袁抚给批南还,道由南中备述其详。渠俱混死尸中得免,然皆手足摧残,其形已废矣。”[9] 以上内容显示,在王经略任职期间,觉华岛的驻防时间,是每年三月到九月,但是袁大人却违章操作,正月里还不撤退军民粮料,所以让三万军民全部遭难,无一得全。而这几位,是躺在尸堆下,才拣了一条命,大概袁参政心存愧疚,所以良心发现,于是准许了他们“南还”(回老家去),因此才有这几位仁兄返乡路过南京,去南京兵部(南中[10])报到且备述详情时碰到王同学。 从这几位来南京兵部报到的幸存者口中,王经略得知了,觉华岛上的损失,共计是军民三万多人,这个数字较之高大人的一万五,又整整翻了一倍。由此可见,高大人报数时,也够谦虚的。 宁远一战虽然只打了两天,但是明朝此刻的损失却非常惊人: 1、右屯储粮三十万石给后金当了见面礼。 2、宁远以东,全部屯、堡的“房谷”都成了一片灰烬。 3、河东堡、笔架山、龙宫寺、觉华岛的粮食全部被焚毁一空。 4、觉华岛上的三万多军民被杀戮。 5、觉华岛上战船损失2000多艘,营房尽毁。 这一切都要归咎于一个人,那就是袁崇焕。 他若是不顶牛,早早的撤了右屯储粮; 他如果能提前撤退锦州、松山、大凌河、小凌河、杏山、连山、塔山的军民和辎重; 他要是早些执行高经略“冬季遇大敌则归并宁远”的将令; 他倘若不别出心裁的搞什么“凿冰为壕”; …… 都不至于酿成这些惨祸。 而后金军一路悠闲而来,直到蹂躏觉华岛,又付出了多少代价呢? 仅五百人,外加游击二人、备御两位(大概相当于营连干部); 干粮、草料的估计全白带了,因为见面礼就是大米白面三十万石,坐下来吃,几年也吃不完,何况只来了半个月。 若以干掉对方3万人,烧毁粮草数十万石,战船两千多艘、屯堡十几座来算,后金的伤亡和消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按说努尔哈赤这仗打得还是很顺手的,可为什么攻打宁远仅仅两天就撤了呢?原因前文已经有介绍,那是因为天气过于寒冷,直接把城墙给冻住了,所以任凭后金军在城下怎么挖,哪怕开洞到了城墙三分之二的高度,上面的墙体也纹丝不动,犹如锻造的整体一样,介于这种情况,努尔哈赤不得不决定放弃挖土方的进攻方式,从而放弃的攻城。 应该说这样的结果,算是让袁大人在宁远大战中,缓过了一口气来。不过,此时袁大人虽暂时无性命之忧、灭顶之灾,但是他却丢失了在他曾经的豪言中声称要据守的,宁远以东的所有城池台堡,以及宁远周边及其以东的全部储粮、民舍、码头、岛屿,就快要混得什么都没有了,可却被老天眷顾,而捡了条命。 在捡回一条命之后,袁大人的惊喜便接踵而至了,宁远一战,虽然袁县令丢失储粮、抛弃觉华岛,搞得损失巨万、伤亡惨重,却记大功一件,并升为巡抚,十足的上演了一场“丢粮弃岛成英雄”的闹剧。 -------------------------------------------------------------------------------- [1]【《明熹宗实录》卷六十七】 [2]【《明熹宗实录》卷七十】 [3]【《明熹宗实录》卷六十七】 [4]【《三朝辽事实录》卷十五 经略高第报称:“正月十九日闻奴酋至觉华岛,各将议凿,日夜穿水,兵皆坠指,又兼连日风雪严寒穿而复合。至二十六日辰时奴众数万,分列十二头子酋首冲中道转攻东山,至已时并攻西山,一涌冲杀。彼时各兵凿水寒苦,既无盔甲、兵械,又系水手不能耐战,且以寡不敌众,故四营尽溃。”】 [5]【《明熹宗实录》卷七十】 [6]【《满文老档》】 [7]【《三朝辽事实录》卷十五】 [8]【《明熹宗实录》卷七十】 [9]【《三朝辽事实录》卷十四】 [10]【兵部,在明代又被称为“中枢之地”,兵部尚书可称“枢臣”,“南枢”是“南京兵部尚书”的简称,所以“南中”应为“南京中枢”的缩写,也就是“南京兵部”的意思,而以两个字来简称“南京兵部”,也只有用“南中”才合适。】 连载59:袁崇焕系列问题在历史上的争议2009-11-13 22:46:24 浏览 2993 次 | 评论 4 条 袁崇焕系列问题在历史上的争议 崇祯二年(1629年)“己巳之变”当中崇祯拘捕了时任蓟辽督师的袁崇焕,之后进行了数月的审讯,在会审以后形成了定案,最终以如下罪名处决了袁崇焕: “谕以袁崇焕付托不效,专恃欺隐,以市米则资盗,以谋款则斩帅,纵敌长驱,顿兵不战,援兵四集,尽行遣散,及兵薄城下,又潜携喇嘛,坚请入城,种种罪恶。命刑部会官磔示,依律家属十六以上处斩,十五岁以下给功臣家为奴。今止流其妻妾,子女及同产兄弟于二千里外,余俱释不问。”[1] 蓟辽督师袁崇焕的“种种罪恶”里只有“以谋款则斩帅”才是指的“毛文龙案”,牵涉此案的还有首辅钱龙锡。当时袁崇焕、钱龙锡同时被指控两项罪状,一是“谋款”,二是“斩帅”,所谓“谋款”就是私下密谋与后金议和,所谓“斩帅”就是谋害了毛文龙。“以谋款则斩帅”加到一起就是指控他们二人因私下与后金议和所以谋害了毛文龙。袁崇焕的结局是凌迟处决、传首九边,首辅钱龙锡则是论死,以下是《崇祯实录》的记载: “癸亥,杀督师兵部尚书袁崇焕,处以殊死。上御暖阁,辅臣成基命等入对。久之,出御平台,文武诸臣俱入;谕曰:『袁崇焕付托不效,专事欺隐。市粟谋款不战,散遣援兵,潜移喇嘛僧入城,卿等已知之;自当依律正法。今特流其妻子、兄弟,余不问』。辅臣顿首谢。崇焕,藤县人;万历己未进士,素以韬略自诩。迨督师出镇辽东,其入援时,三日五赐金、币宣劳,亲为饮至;而迁延不战。至擅杀毛文龙,朝议纷纷,以致杀身。 甲子,谕:『旧辅钱龙锡背公逞私,密谋主款;袁崇焕疏语已露,终不奏闻。并不重罚,何以惩后!命法司拟罪』。逮至,论死。”[2] 此两案在崇祯朝本来是定案,但清乾隆时期却发生了变故。乾隆钦定的《明史》里有“反间计”的记载,于是“袁崇焕案”便又有了新的解读。《明史》中的记载如下: “时所入隘口乃蓟辽总理刘策所辖,而崇焕甫闻变即千里赴救,自谓有功无罪。然都人骤遭兵,怨谤纷起,谓崇焕纵敌拥兵。朝士因前通和议,诬其引敌胁和,将为城下之盟。帝颇闻之,不能无惑。会我大清设间,谓崇焕密有成约,令所获宦官知之,阴纵使去。其人奔告于帝,帝信之不疑。十二月朔再召对,遂缚下诏狱。大寿在旁,战栗失措,出即拥兵叛归。大寿尝有罪,孙承宗欲杀之,爱其才,密令崇焕救解。大寿以故德崇焕,惧并诛遂叛。帝取崇焕狱中手书,往召大寿,乃归命。 方崇焕在朝,尝与大学士钱龙锡语,微及欲杀毛文龙状。及崇焕欲成和议,龙锡尝移书止之。龙锡故主定逆案,魏忠贤遗党王永光、高捷、袁弘勋、史褷辈谋兴大狱,为逆党报仇,见崇焕下吏,遂以擅主和议、专戮大帅二事为两人罪。捷首疏力攻,褷、弘勋继之,必欲并诛龙锡。法司坐崇焕谋叛,龙锡亦论死。三年八月,遂磔崇焕于市,兄弟妻子流三千里,籍其家。崇焕无子,家亦无余赀,天下冤之。 崇焕既缚,大寿溃而去。武经略满桂以趣战急,与大清兵战,竟死,去缚崇焕时甫半月。初,崇焕妄杀文龙,至是帝误杀崇焕。自崇焕死,边事益无人,明亡征决矣。” [3] 清编纂的《明史》对“袁崇焕案”有了颠覆性的解读,袁崇焕不仅是因为崇祯中了反间计而被误杀,而且还和钱龙锡一起被阉党陷害,按照《明史》的叙述,冤杀袁崇焕以后,明朝就面临了“边事益无人,明亡征决矣”的尴尬境地。清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乾隆特意下诏为袁崇焕平反,《清高宗实录》有如下记载: “袁崇焕督师蓟辽,虽与我朝为难,但尚能忠于所事,彼时主暗政昏,不能罄其忱悃,以致身罹重辟,深可悯恻。”[4] 至此,“袁崇焕案”在清乾隆时期彻底翻案,袁崇焕所涉及的指控都有了新的说辞: “托付不效”变成了“但尚能忠于所事”, “谋款不战”变成了“会我大清设间……帝信之不疑”, “纵敌长驱,顿兵不战,援兵四集,尽行遣散”变成了“千里赴救,自谓有功无罪” “谋款则斩帅”变成了“魏忠贤遗党……为逆党报仇,见崇焕下吏,遂以擅主和议、专戮大帅二事为两人罪”。 整个案情可谓来了个惊天大逆转。于是,袁崇焕由误国的罪臣变成了蒙冤的忠良。在这番逆转之后,崇祯成为了中反间计而误杀忠良的昏君,明朝整个朝廷也因阉党复仇陷害忠良成了奸佞当道,这一切完全符合“主暗政昏”的评价,这样的解读不免流露出几分王朝更替的气象,使后来的“帝误杀崇焕。自崇焕死,边事益无人,明亡征决矣”之结果显得很顺理成章。 “袁崇焕案”自清乾隆时期有了重新解读以后,即被许多后来的历史研究者所沿用,甚至进入了一些文学作品,比如金庸的《碧血剑》,其中就是以忠良之后来描写袁崇焕之子袁承志的……可是,真有“袁承志”其人吗?袁崇焕真是忠良吗?案情背后的历史真相果如清编纂的《明史》所言吗?应该说清乾隆时期的《明史》虽然记载了关键的事件——“反间计”,并由此提出了新的解读,但毕竟只是一家之言,是否果真为史实还需要经过一番考证。 而且即便是乾隆钦定的《明史》中也仍然有一句话显得很蹊跷,即“崇焕妄杀文龙,至是帝误杀崇焕”,这句话似乎本身就是矛盾的,既然袁崇焕杀毛文龙是“妄杀”,那崇祯杀袁崇焕又怎么会是“误杀”呢? 在针对某些历史人物特有的脸谱化思维里“忠良”肯定是不会“妄杀”忠良的,忠良和奸佞才是誓不两立的,如果“袁崇焕案”是个彻底的冤案,那么毛文龙又会否真是个该杀的奸佞,只不过是被袁崇焕违制“妄杀”而已呢?让我们把关注的焦点暂时从“袁崇焕案”转到了“毛文龙案”,看看其他史料对“毛文龙案”的看法是如何的: “五月庚戌,袁崇焕至双岛,毛文龙进谒,慰劳甚至。戊午,矫制杀文龙。崇焕自出都门至宁远,专主款;於宁远捷后,即令番僧往清军中唁问,意欲议和。会罢归,未就。迨再出,陛见日,许上五年复辽;既而惧上责效,欲复修款议。恶文龙扰之,乃决计斩文龙。”[5] “戍午,督师袁崇焕杀平辽将军总兵官左都督毛文龙于双岛。崇焕自出都门,至宁远,专主款。初,崇焕于宁远捷报后,即令番僧往唁奴虏,意议和,会罢归,未就。再出,无以塞五年平胡之命,声言折冲,虑毛文龙泄其计,是身入岛诱文龙至,……命水营都司赵可怀以尚方剑斩之。[6] “建虏以扼其背,甚忌之。阴通款崇焕,求杀文龙。而崇焕中其计不觉也,惜哉。”[7] “先是,降将李永芳献策於大清主曰:兵入中国,恐文龙截后,须通书崇焕,使杀文龙,佯许还辽。大清主从之。崇焕答书密允,复以告病回籍,乃寝。至是,再任,思杀文龙,则辽可得。”[8] “崇焕既杀文龙,密报于清议和。清主大喜,置酒高会。”[9] “初,天启间,崇焕抚辽东,遣喇嘛僧馏南木座往建州主款,会罢归,未就。至是再出,无以塞五年平辽之命,乃复为讲款计。建州曰:‘果尔,其以文龙头来。’崇焕信之,且恐文龙泄其款计,遂身入岛诱文龙至……以尚方剑斩之。” [10] “督师袁崇焕事,适当女直主(努尔哈赤)病死,崇焕差番僧喇嘛镏南木座往吊,谋以岁币议和。女直许之,乃曰:“无以为信,其函毛文龙首来。” [11] “崇焕以女直主殂,差喇嘛僧往彼议和,杀毛文龙以为信物。”[12] “一至宁远,遂为讲款计。盖自崇焕自宁远奏捷之后,即令番僧往吊东夷以讲和,以罢归未就。再出无以塞平东夷之命,遂以平东夷自诡。虑岛帅毛文龙泄其计,遂身入岛,诱文龙斩之。”[13] “袁崇焕遣喇嘛僧吊老酋,因以款议未成,而崇焕去位。迨先帝初立,意在灭奴,召崇焕授兵柄。崇焕阳主战而阴实主款也,甚至杀东江毛文龙以示信。嗣先帝之不许,遂嗾奴阑入胁款,仍戒以弗得过蓟门一步,崇焕先顿甲以待。是夕敌至,牛酒犒劳。夜未央,敌忽渝盟,骑突薄城下,崇焕师反殿其后。先帝于是逮崇焕诛之,而款议再败。”[14] 对于“毛文龙案”众多明方史料的解读都差不多是一个意思即“以谋款则斩帅”,大意是说袁崇焕由于事先应允了崇祯“五年复辽”,后来自认为五年之内兑现这个应允有困难,便力求与后金议和,在促成议和的过程中为避免毛文龙的妨碍、揭发,所以必须要控制毛文龙及其统领的东江镇,但毛文龙又并不愿意受其节制,故袁崇焕最后不得以而出此下策——“矫制杀文龙”。 所谓“矫制”就是违制的意思,按照明朝的体制袁崇焕并没权力擅自处决一位持尚方宝剑的一品大员。有的史料上也有“矫旨”的记载,意思是说袁崇焕谎称杀毛文龙是崇祯的旨意,但实际上他并在没有崇祯的许可和授权。由于毛文龙为一方边帅,且长期牵制后金颇有战功,所以当被说是袁崇焕因为议和之需而擅自加害之后,许多明朝史料将这一事件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有的甚至将袁崇焕堪比秦桧,而毛文龙好似岳飞。计六奇的《明季北略》中就有相关记载: “崇焕捏十二罪,矫制杀文龙,与秦桧以十二金牌矫诏杀武穆古今一辙。” [15] 袁崇焕杀毛文龙时还真是列举了十二条罪行,真不知道他当时凑数的时怎么想的…… 除了“以谋款则斩帅”的说法以外,明方史料中还透露一个信息,就是所谓“(后金)兵入中国,恐文龙截后,须通书崇焕,使杀文龙,佯许还辽”,这个说法将“牵制”、“议和”、“斩帅”、“入寇”等关键点综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判断,虽然不一定就是真相,应该说只是作者的一种猜测,但从逻辑上讲跟“己巳之变”似乎已经有了某种联系,道理其实也并不复杂,“以谋款则斩帅”跟“已巳之变”的关系可以简单归纳如下: 既然毛文龙对后金有牵制作用,那后金想要长途奔袭就必然有所顾及,而除掉了毛文龙后,其绕道蒙古、入寇关内、抄袭京畿才有成功的可能,因此后金便用“议和”作为幌子“佯许还辽”,借袁崇焕之手杀了毛文龙,从而摆脱了东江镇长期的牵制,最终得以顺利的绕道蒙古、直抵京师——促成了“已巳之变”。 袁崇焕则因自认不能兑现“五年复辽”的应允,所以极力促成“议和”,在过程中受后金之诱故而“斩帅”,结果让长期牵制后金的东江镇完全失效,促进了“己巳之变”的形成,导致很严重的后果——后金从此以后,可安然绕道蒙古“入寇”,而再无后顾之忧。 应该说以上这个推测的可能性完全存在,因为“议和”在当时本身是交战双方的一种谋略手段,双方都经常使用这种手段来博弈,如《明史》中所载袁崇焕自诩:“守为正着,战为奇着,和为旁着”,而皇太极也不时分别与王之臣、袁崇焕、毛文龙通书议和,在这些“通书”中双方尔虞我诈更有谍战掺杂其中,期间军情、时局的变化甚为复杂,若在此过程中袁崇焕因受后金之诱而擅杀毛文龙是完全有可能的。但这些推论和说法在没有被论证之前都只算是一家之言。 由于上述猜测是明末的一些史学家、当事人、官方文献所提出来,又有具备相当的可能性,所以在明末的史学评述中往往对袁崇焕多有责怪之意,谈迁的《国榷》就比较有代表性: “袁氏便宜从事,天下闻之,诧为奇举,居亡何而郊原暴骨者如莽。袁氏身膺不道之罚,则杀岛帅适所以自杀也。才非周公,使骄且吝,又中建虏之诱,杀其所忌,能毋败乎!”[16] 其中“杀岛帅适所以自杀也……又中建虏之诱,杀其所忌,能毋败乎”说得非常精炼,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就把“牵制”、“议和”、“斩帅”、“入寇”几个关键点一线牵了。 以上这些表述实质上是肯定了“以谋款则斩帅”的说法,主观上已经确认袁崇焕“中建虏之诱,杀其所忌”,在这样的主观认定下,袁崇焕自然是个误国之臣,后来这个看法被许多其他的明朝史学研究者沿用,比如在南明重要史料《爝火录》中袁崇焕已经跟书中的大奸臣马士英同列了: “士英本姓李,系梧州府藤县人。与袁崇焕居同里,为北门街;生同年,为辛卯岁;同登己未榜进士。士英年五龄,为贵阳贩槟榔客马姓者螟蛉去;遂冒马姓,为贵阳人。此二人者,诞生一处,同为误国之臣。固知乱世之奸邪与治世之忠良,天皆有以命之,不与腐草朽木荣枯比类也。” [17] 上文中所述的“士英本姓李,系梧州府藤县人。与袁崇焕居同里……此二人者,诞生一处,同为误国之臣”即是将马士英和袁崇焕同列并称“误国之臣”,而后还将他二人的误国行径上升到了关乎国家兴亡的程度,这就是所谓“固知乱世之奸邪与治世之忠良,天皆有以命之”。 通过以上对“毛文龙案”的了解我们不难发现明方史料的观点和清乾隆时期的解读差异非常大,几乎是截然相反的。明方史料普遍认为袁崇焕是一个“误国庸臣”,清方史料则认为他是个因崇祯中了后金“反间计”而被误杀的“蒙冤栋梁”。 一个“误国庸臣”,一个“蒙冤栋梁”,两种观点堪称势不两立、针锋相对。 由于分歧实在太大,以至于很难有求同存异的基础。若要求同存异那么势必存在 “蒙冤的庸臣”或“误国的栋梁”,虽说庸臣也可能蒙冤,栋梁偶尔也可能误国,但是如袁崇焕这样一个以“付托不效,专恃欺隐,以市米则资盗,以谋款则斩帅,纵敌长驱,顿兵不战,援兵四集,尽行遣散,及兵薄城下,又潜携喇嘛,坚请入城,种种罪恶”误国到如此程度的人可能是栋梁吗?若非栋梁又误国如此,那必然就是庸臣,面对如此的误国庸臣,后金还有必要用反间计去害他吗?崇祯能是中了“反间计”才杀他的吗?杀他又能是误杀吗?既然不是被误杀那袁崇焕又如何蒙冤呢? 综上所述,如果袁崇焕的“付托不效,专恃欺隐……种种罪恶”被证实并非虚言,那《明史》中“自崇焕死,边事益无人,明亡征决矣”的评述就是错误的,如果这个论断成立,那实质上就是将袁崇焕作为“栋梁”的可能彻底否定掉了,并将其定格为一个庸臣,与此同时无论“反间计”是否真有其事都会被置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可以说这是明方观点的全面胜利。反之,若“反间计”被证实了而这些罪状又不实,那么清方的观点就正确了。 -------------------------------------------------------------------------------- [1] 【《崇祯长编》卷三十七,崇祯三年八月癸亥,汪楫本】 [2] 【《崇祯实录》崇祯三年八月】 [3] 【《明史》列传第一百四十七,《明史袁崇焕传》】 [4] 【《清高宗实录》】 [5] 【《崇祯实录》卷二】 [6]【《国椎》卷九十】 [7]【《国椎》卷九十】 [8]【《明季北略》卷四】 [9]【《明季北略》卷五】 [10]【《明史纪事本末补遗》之毛帅东江】 [11]【《石匮书后集》之毛文龙列传】 [12]【《石匮书后集》之袁崇焕列传】 [13]【夏允彝(夏完淳之父)《幸存录》】 [14]【徐石麒于弘光年间(1645年明南京福王称帝后的政权)所上的反对与清议和奏疏】 [15] 【《明季北略》计六奇著】 [16] 【《国榷》谈迁著】 [17] 【《爝火录》卷二】 连载60:当年明月也有一个疑似袁腾飞的谜团2009-11-20 13:23:54 浏览 949 次 | 评论 3 条 当年明月也有一个疑似袁腾飞的谜团 袁腾飞是《百家讲坛》的一位“名嘴”,号称“最牛的历史老师”,不过最近被人指出,他在“说史”的过程中“抄袭”了小说中虚构的情节而再次名震一时。 事件背景: 袁腾飞的《两宋风云》被指有多处情节与2003年网络上连载的《柔福帝姬》一书高度相似,因此《柔福帝姬》的作者米兰Lady提出袁腾飞在“说史”的时候有抄袭之嫌。 以下是两书雷同段落之一的摘录对比: 《柔福帝姬》 赵构记忆中的母亲韦氏是位非常温柔娴静的女人,像后宫中许多女人一样,以一种仰视而崇敬的态度卑微地爱恋着他的皇帝父亲。她常常在黄昏之后立于所居庭院之中赏园圃内的春兰秋菊,……。往往如此一站便是许久,直到月上柳梢,目中的希望渐渐燃尽。 《两宋风云》 有一幅画面便定格在了他(赵构)的脑海当中:每到夕阳西下掌灯时分,母亲总是站在宫殿的庭院里赏花,目光看似盯着花,……面容忧伤,神色忧郁,直到红颜老去,愁眉也未曾舒展过。长大之后赵构逐渐明白了,母亲一年一年地等着父皇,可是始终也没有等来。 这两处情节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 1、 场景相似:赵构的母亲在庭院之中赏花。 2、 时间相似:赏花为黄昏之后。 3、 人物一致:赵构的母亲。 4、 境遇相似:被皇帝冷落。 其实,若是历史上真有其事,那么袁腾飞和米兰LADY对此情景有相似的描述,那倒也不足以为奇,不过遗憾的是《柔福帝姬》是一部网络小说,以上场景和描述完全是作者虚构的,而作为历史老师的袁腾飞,在其《两宋风云》中居然也有相似的情节,实在很让人大为不解,难道《柔福帝姬》中作者的虚构,很“凑巧”的跟袁腾飞“历史讲义”(两宋风云)中的“真史”吻合了? 正是因为这样的“巧合”确实很稀奇,所以有不少人提出,是不是袁腾飞将网络小说里的虚构的情节“抄袭”进了“历史讲义”?这种猜测和怀疑所依据主要来自两方面,一方面是《柔福帝姬》成书在先,另外一方面则是两处的情节过于相似(冷落尚可以理解,毕竟受宠的仅仅是少数,但每每以黄昏后赏花来排解就太具体了)。 虽然此处仅仅是一段疑似抄袭的情节,但是如此的猜测和怀疑实质上是对袁腾飞“说史”的学术性提出了质疑,因为一个“最牛的历史老师”如果将网络小说中虚构的情节也当成“真史”来讲,还堂而皇之的写进了“讲义”,并将其搬上了“百家讲坛”栏目,确实颇为不妥,其所作所为业已超出了“治学不严谨”的范畴,全然是将课堂、讲坛、历史、学术等等视同儿戏了。 因此,如果这一段情节的“抄袭”若实属,那袁腾飞“历史讲义”的学术性、真实性就都会倍受质疑了,试想若一位老师儿戏历史到如此程度,那他所讲述的内容又会有多少是真史? 当然,也不排除是袁腾飞看了《柔福帝姬》一书,而未经查证就贸然将其情节作为自己讲义的内容,不过即便是如此那谁又知道袁腾飞的“历史讲义”中有多少类似的呢? 所以,如果袁腾飞不能拿出他“讲史”的依据,比如此段描述所依据的史料,那他就不能阐明自己讲义和网络小说中的相似情节之间,那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他作品的可信度、学术性则都要大打折扣了。 不过,就在众人翘首企盼袁腾飞有力回应之际,他却选择了很模糊的回答,大概是讲“说史”也应该允许“润化”: 袁腾飞:“书中涉及的史实都是正史,自己只是在小细节处加以润化,让枯燥的文字显得不那么枯燥。” 袁腾飞:“历史的事实肯定是真实,但人物之间的对话完全可以虚构,比如《史记》中的对话,司马迁可能在场吗?他不可能在场。只要虚构符合历史真实就可以。比如赵构母亲不得宠,在那里眺望,那完全可以虚构。” 袁腾飞的这两个表态,其实是承认了在其作品中确有“虚构”的成分,至于说袁腾飞所谓的“润化”和《柔福帝姬》里的虚构那么相似,是否算是抄袭,那就不好界定了,因为虚构的东西也确实存在“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的情况,但有一点必须明确的是,若历史讲义和虚构小说在情节上雷同、巧合,那无论如何都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在介绍完袁腾飞的历史讲义内容涉嫌“抄袭”网络小说的风波之后,我们回到正题来谈一谈比袁腾飞成名更早,影响更大的一位“说史者”——《明朝那些事儿》的作者,当年明月,在他的作品中,也有与袁腾飞颇为相似的一段文字。 在《明朝那些事儿》第六册中,当年明月描述了这样一场战斗,大概是讲孙承宗守辽期间,努尔哈赤曾发动了一场试探性的进攻,他派出代善去攻打锦州,以试探明军的实力,结果在锦州遭遇了明军将领赵率教,赵率教以部署的大量火器给予了代善有力的阻击。而当代善围攻锦州之际,前屯、松山的明军先行来援,此后又有宁远、中前所一线军队相继来援,而赵率教也杀出城来夹击后金军,代善攻打不利,又迫于明军两拨援军分别来援,且有被迂回包抄的形势,所以只好撤退,一路往回跑,直到碰上了接应他的二贝勒阿敏才算是稳住了阵脚,此战后金损失上千人,明朝获得六百多个首级。(此为转述,原文详见附录) 《明朝那些事儿》第六册是2008年11月印的第一版,网络上比这个还早一些,但也是近几年的事情,而在有一本1999年出版的历史小说《努尔哈赤》上也有一次战斗的描写,与当年明月的描述非常相似。 书上说努尔哈赤得知孙承宗和袁崇焕修了宁远,又在锦州驻军,配合很默契,所以依从军师范文程的建议,派出少量军队来试探明军的实力,于是努尔哈赤派了代善率领三千精锐铁骑攻打锦州。当时镇守锦州的守将是马世龙,他用火器给予了代善有力的回击,与此同时袁崇焕派遣副将左辅、朱梅二人,带领二千人马驰援锦州,并且还传令松山、杏山的部队向锦州增援。代善先与松山、杏山的明军援军接战,且遭遇马世龙出城夹击,而后又被左辅、朱梅包抄,自感不支于是杀出一条血路突围。马世龙追击代善,但遭遇了接应代善的皇太极阻击,此战后金伤亡千余人。(此为转述,原文详见附录) 通过对比《明朝那些事儿》和《努尔哈赤》两本书的记载,相似的地方较之先前《两宋风云》跟《柔福帝姬》还要多,而雷同之处则更为厉害: 1、 时间相似:孙承宗守辽时期。 2、 背景相同:努尔哈赤试探性进攻。 3、 地点相同:锦州。 4、 攻方相同:代善。 5、 装备相似:明方配备大量火器,起了很大作用。 6、 战况相似:明方松山一带援军先到,宁远一线援军后至。 7、 战法相同:城内明军出动,夹击后金军。 8、 结果相同:代善被包抄、夹击而败北。 9、 战损相同:后金损失千余人。 不过《明朝那些事儿》中的描述也有三处显然和《努尔哈赤》不同: 1、 守将不同:《努尔哈赤》中镇守锦州的是马世龙,而当年明月笔下是赵率教。 2、 接应不同:《努尔哈赤》中接应代善的是阿敏,而当年明月描述的接应者是皇太极。 3、 斩获不同:《努尔哈赤》中未有提及明军斩获的首级,而当年明月则给出了斩首六百的数据。 如果说先前袁腾飞的意境描写,一个黄昏院落的赏花情景都涉嫌“抄袭”的话,那当年明月的笔下的描述跟历史小说《努尔哈赤》足有9处具体的相同、相似之处,这是要论涉嫌“抄袭”,恐怕当年明月比袁腾飞的嫌疑更大。 当然,如果历史上真过有这样一场战斗,那当年明月和李文澄的描述谁跟贴近历史,一查史料就明晰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如有雷同,那也不过是系出同源罢了,而描述中的差异也或许只是二人查阅史料的马虎程度各有不同,但遗憾的是在众多记载明清双方战斗的史料文献里,都找不到这场战斗真实存在的蛛丝马迹。 《明史马世龙传》无载; 《明史赵率教传》无载; 《明史孙承宗传》无载; 《明史袁崇焕传》无载; 《明熹宗实录》无载; 《三朝辽事实录》无载; 《满文老档》无载; 《清太祖实录》无载; 《八旗通志宗室王公列传代善传》无载; 《八旗通志宗室王公列传阿敏传》无载。 在查阅了以上史料之后,所能得出的结论,只能是诸多史料中并无此战任何记录。以上这些史料不仅涵盖了官修史书,还包括了按照时间顺序收录的明、清双方于战时的奏章、疏议、上谕、战报等原始文献,若在这些信息里都没有的东西,那八成是没有的。因此,在这样的结果面前,不得不让人怀疑,李文澄和当年明月的描述是否真实存在。 不过,这“证无”跟“证有”之间存在很大的不同,若想证明一件事情子虚乌有,要比证明一件事情确有其事要困难得多,因为无论找到多少本史料,说上面都没有此战的记录,那也保不定哪一天蹦出一本来,上面就确实有,所以即便是罗列了以上这么多过硬的史料,那也不能完全肯定就确无此战,只能认定正史上全无,而保不定哪一本未入流的野史上有此一说。 但是,当查阅到一本由明人周文郁所著的《边事小纪》之后,最后一丝迟疑似乎也可以消散一空了,因为此人的书上也没有记载有此一战。 为什么周文郁所著的书上没有,那就能肯定确实没有此战呢?原因是周文郁的身份很特殊,他是孙承宗的心腹,孙承宗守辽时他是众多的追随者之一,对孙承宗他很感情,所以在书中他处处极力为孙承宗辩解,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他将导致孙承宗下课的“柳河惨败”,曲笔的描述成了“巡河哨败”,将一场由孙承宗精心组织的进攻遭遇惨败生生的曲解为巡逻队中了埋伏,实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典范,由此可见他著书的时候,完全是站在孙承宗的立场上强行辩解。 介于此人的主观太过有倾向性,所以一般的研究都尽量不将他的文献单独或直接作为史料证据,以免遭人诟病。但是,在某些事情上他的描述反而可以当做很有力的证据,因为作为一个极力维护孙承宗的人,他所著的书上都没有记载孙承宗于守辽期间,有过这么一场击溃代善的大捷,那就应该可以证明这场“战斗”确实不存在。 在明晰了“代善攻打锦州”是否虚构之后,我们再回顾一下李文澄和当年明月所描述内容之间的联系。由于他们二人的描述中有9处相同、相似之处,所以基本可以断定应该是系出同源,而如果是李文澄在创作《努尔哈赤》时虚构了“代善攻打锦州”这一场战斗,那当年明月的描述就有抄袭之嫌了。 当然,也不排除当年明月和李文澄同时参照的是一本“神秘稿件”,此“神秘稿件”不仅记载了那次涉嫌子虚乌有的战斗,而且还成书于李文澄1999年出版《努尔哈赤》之前。不过,令人不解的是,如果李文澄和当年明月都是参照的同一份“神秘稿件”,那他们的描写又怎么会有三处不同呢? 关于这三处不同,我们提出四种假设: 1、 李文澄、当年明月其中一人在转述那份神秘稿件之时出了差错; 2、 李文澄、当年明月其中一人在转述那份神秘稿件之时有所修改; 3、 李文澄、当年明月其中一人所转述的内容是神秘稿件另一版本; 4、 当年明月在看过李文澄历史小说《努尔哈赤》之后进行了修改。 前三种假设都必须建立在那份“神秘稿件”存在的事实基础上,介于至今还是未知之数,所以我们暂不讨论,而就最后一种假设,我们也仅略作分析,因为毕竟是假设。 假设李文澄的历史小说《努尔哈赤》中那一场战斗是他本人虚构的,或者是他借鉴其他资料的,那么当年明月在《明朝那些事儿》中的描写,就很明显是据此经过了一番加工的,所以呈现出三处明显的不同。 在这三处不同中,最为突出的当属“马世龙”改成了“赵率教”。这一处修改从“虚构”的角度来看,似乎很是不合情理,因为赵率教于孙承宗守辽期间,在众多史料中都是据守前屯的主将,并没有去锦州驻守。 前屯的位置靠近山海关,从前屯往前是宁远,而过了宁远才是锦州,所以在前屯驻防,和在锦州驻守,之间的区别是很大的,因此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去“虚构”赵率教驻守锦州,那是明显的与历史背景、人物经历相悖。另外,虽然赵率教后来确实去了锦州,但此时孙承宗早已下课,所以孙承宗守辽期间,若出现赵率教守锦州,那应该是个比较低级的谬误,无论如何也不适合作这样虚构 而虚构马世龙镇守当时的锦州,则是非常符合历史背景的,因为马世龙当时的职务是“辽东总兵”,关外的兵马都在他统辖之下,而且孙承宗在修筑完宁远之后,还特授意马世龙带领军队在宁远以东的地区活动,这当然包括锦州地区,而且在孙承宗结束守辽的前夕,马世龙还带领军队驻扎过锦州地区,并且积极准备对后金据点耀州的进攻,所以马世龙显然比赵率教更适合这个虚构。 那么当年明月的描述中怎么又用“赵率教”而弃“马世龙”呢?最大的可能性应该在于当年明月的《明朝那些事儿》中对孙承宗的定位很不一般,以下援引两段《明朝那些事儿》的原文,其中就满载了当年明月对孙承宗的赞许和褒奖: “明末最伟大的战略家,努尔哈赤父子的克星,京城的保卫者,皇帝的老师,忠贞的爱国者。举世无双,独一无二。” “明末是一个特别乱的年代,朱氏公司已经走到了悬崖边,就快掉下去了,还有人往下踹(比如皇太极之流),也有人往上拉(比如崇祯,杨嗣昌),出场人物很多,但大都是二、三级人物,折腾来折腾去,还是亡了。 一级人物也有,只有一个。 只有这个人,拥有改变宿命的能力——我说过了,是孙承宗。” 那为什么“捧孙承宗”就要“弃马世龙”呢?原因是一提到马世龙就无可避免的要提到他和孙承宗精心组织的攻击耀州这一行动,而这一行动的结果即是导致孙承宗下课的“柳河惨败”,若此战在《明朝那些事儿》里被披露,那孙承宗的形象就大受影响了,所以当年明月在书中把“柳河惨败”完全抹掉了,可谓只字未提。 而因为抹掉了“柳河惨败”,所以当年明月的《明朝那些事儿》中,孙承宗堪称是“光辉形象”、“全无瑕疵”。 综上所述,大概就应该不难理解,为什么马世龙是能不提就不提,而得由赵率教来作替换了。至于说其他两处不同,例如“阿敏”跟“皇太极”的不同,又如“获得首级六百”的不同,则可能只是为了试图表明与其他文献不是出自同源的修改。 不过,“皇太极”换“阿敏”倒是无所谓,只要是四大贝勒中同级别的人物,换谁都可以,而加上一个“获得首级六百”就有些画蛇添足了,因为后来被炒得大红大紫的“宁远大捷”也不过获得了269个首级,如果之前还有获得六百首级的“大捷”,怎么明方的众多文献中无一记载、渺无声息呢?所以这一笔实属多余。 当然,在假设和分析之后,我们还是有必要指出一种可能,那就是李文澄、当年明月、神秘稿件,三者都有可能虚构,而且是分别作的虚构,只不过思路差不多,路数比较雷同罢了,至于说这种可能性到底有多大,我们暂且用《柔福帝姬》的作者米兰Lady对于袁腾飞辩解的一句感慨来作为点评: “如果有这么多的‘巧合’,那只能证明我和他不是一般的‘心有灵犀’。” 最后要的提一点是,无论当年明月在《明朝那些事儿》中的描写是否类似袁腾飞被质疑的“抄袭”,他所描写的这场战斗,都缺乏过硬的史料证据,而如果是虚构,那无论是否涉嫌抄袭,都是不应该的,毕竟他的《明朝那些事儿》不是历史小说,而是所谓的“真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