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夏大猫子：《魔龙的狂舞》超长阅读感想
转自龙骑士城堡：
 http://www.cndkc.net/bbs/thread-39019-1-1.html 整个八月泡在A DANCE WITH DRAGON里面，前后读了两遍。第一遍囫囵吞枣，草草跑过所有剧情，诸多地方一头雾水。于是把《群鸦的盛宴》拿回来复习了一遍，像是卷五的另一块拼图。回过头再细细品味DANCE，果然很多地方一下子柳暗花明。读得很珍惜，有时候甚至怀疑还会不会有下一本书（表拍我，我是悲观主义者......)但是第二遍阅读在半个月之后还是结束了。 于是乎我信誓旦旦地要写书评，坐在电脑前两个小时憋出来500个字，被嘲笑了。在头脑里整理各条线索和问题的时候，却又翻涌上来更多让我觉得值得思索的问题，挥之不去，却不知从哪儿下手，我想是自己未能彻底消化这本小说，阅读结束后的这段时间里那些问题和感想一直伴随着我，脑海里总是闪过书中的只言片语，现在诸多感想归于平静，混乱的线索稍微得到理清，疑惑的问题也汇聚到一起，那就慢慢聊一下这本《魔龙的狂舞》吧。 一.六年和十一年，创作历程
2000年，《冰雨的风暴》出版，冰火还未像现在这般大红大紫，不说国内知晓的人屈指可数，就连在欧美，读者群体也无法和今日相提并论。但正是这本书，让马丁登上了写作生涯的一个巅峰。欧美媒体纷纷惊叹，“乔治马丁这是来真的吗？史诗奇幻居然可以写得这么好！”
卷三被众多读者公认为是当时整个系列中最优秀的一卷。当然，这离不开前两卷辛辛苦苦埋下的种子，它们渐渐发芽结果，枝繁叶茂，然后被这场冰雨风暴收割殆尽。琼恩成为了年轻的守夜人总司令；丹妮尝试学会统治，做一个真正的女王；布兰跨越了长城，去到遥远的永冬之地寻找三眼乌鸦的真相；艾莉亚揣紧硬币去到了神秘的东方；珊莎在谷地静待蜕变；提利昂挥别过去，踏上找寻自我和正义的旅途。故事演到中场，暂时告一段落，一切的一切有太多可能性，读者的胃口也被吊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然而马丁的噩梦也开始了。
不要嫌我啰嗦，咱们要彻底解读今天的卷五就得回到15年前，冰火系列的第一本《权力的游戏》出版的时候，更确切的说，是20年前，马丁开始构思的整个系列小说的时候。马丁自己承认，他不是写作速度很快的那种作家，前面三本小说看起来似乎是2年一部，但是真正开始构思却是早在91年，在好莱坞创作剧本的时候脑海中闪现过雪地狼尸鹿角的画面，他看到一个小男孩站在雪地里看着一个男子被砍掉头颅，热气腾腾的鲜血洒在冰冷苍白的雪地上。是的，这就是《权力的游戏》的开场。小说原本想写三部曲，第一部的结尾便是红色婚礼，但是写到中途马丁发现三部曲根本就不可能，于是变为四部曲，然后四部曲变为六部曲。
六部曲的说法维持了颇长的一段时间，即前三部结束后，会有一个五年的间隔期，五年之后，直接上演《魔龙的狂舞》。按照原先的设想，丹妮在斗技场骑龙的故事情节原本将发生在《魔龙的狂舞》开端，也就是说，但是设想的《魔龙》，剧情线和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马丁尝试了这个方案，并且完成了几百页的手稿，但是发现不甚理想，于是果断放弃。为什么？试想《魔龙》一开头，丹妮就骑着龙飞走了，弥林开战，琼恩很快就遇刺了，艾莉亚成为了刺客高手，瑟曦倒台了，伊耿登陆了，而所有的一切，读者却不知道来由，只能靠着闪回或者其他的回忆形式交代，这样是不是很让读者感到迷惑呢？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群鸦的盛宴》和《魔龙的狂舞》。这两本书如我前面所说，是马丁名副其实的噩梦，也是读者痛苦焦躁等待的开端。《群鸦的盛宴》一写就是五年，琼恩、小恶魔、丹妮莉丝、布兰这些颇有主角像的角色在小说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陌生的POV，铁群岛和多恩正式登上七大王国的舞台，神秘的学城和布拉佛斯也浮出水面。马丁很胆大，因为《群鸦》是一本真正没有主角的小说，也是到目前为止，系列争议最大的一本小说。当时马丁在《群鸦》的结尾写了这么一段话，大概意思是，想要见到琼恩、小恶魔和丹妮等人，等到一年之后吧。但是马丁明显高估了自己的速度、低估了搞定《魔龙》的难度，出版日期一拖再拖，无数次的推翻重来，一沓沓的废稿，据马丁所说，数量已经足以单独作为一部长篇小说出版，他将这些废稿捐给了德州的A&M大学特别收藏。马丁自己写得慢悠悠，写作痛苦之余还要享受生活，顾及HBO的电视剧集，读者的耐心却越来越经不起考验，国外的粉丝开始在论坛、博客上散播各种言论，抗议马丁的写作速度，激动者甚至开始冷嘲热讽和辱骂，甚至有粉丝专门成立了名为“把书写完吧！乔治！”的网站，众多读者为了宣泄对马丁的不满在卷五上市之前就在亚马逊的《魔龙狂舞》条目下以恶意低分来表示抗议。但是他们基本上都白忙活了，马丁本人从来不逛任何与冰火有关的论坛和网站，一切信息都是他的助手或者编辑或者妻子收集后传递给他，估计不怎么中听的话会筛掉不少。
马丁的做法无疑是对的。《群鸦》和《魔龙》是存在着它们的问题，但是作为这样一部复杂且需要精雕细琢的大作，创作从来就是创作者本身的事情，不能让读者的观点做出过多的影响，尤其是在网络这种载体上的抱怨和责难。刻薄的话躲在网络背后说起来其实非常廉价，没有太多价值。小说总是一个时代的产物，作者也置身于这个时代之中，而小说最充分的解读往往在产生它的这个时代是无法完成的。冰火面临的难处是，它是一部类型文学小说。类型文学总是离不开商业化，我们看看类型文学有哪些便知——推理小说、恐怖小说、科幻小说、奇幻小说，国内还有武侠小说等等，这类小说能够达到今天的地位当然得益于其商业化，一整套完整的商业运作，在欧美更加成熟。欧美的小说家，往往和出版社签下各种合同，拿史诗奇幻这一类来说，作者在写作之前会向出版社提供部分手稿和大概提纲，出版社就出版日期、版权费用等等各项指标立下合同。由于整个市场非常完善成熟，所以产生了一系列精品，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奇幻文化群体。但是也正由于它过于商业化，就像一个程序规范的工厂，无法被一向自命清高的严肃文学所认同。这是奇幻文学的弱势所在，抛开哈利波特这类成功的儿童文学作品不说，目前真正做到被大众和主流正视的奇幻文学作品，还是只有《魔戒》和《冰火》。
类型文学达到一定的高度就会超越类型的范畴，上升到与优秀的严肃文学无异的高度。马丁绝对是颇有野心的作家，这也是他一直所挑战的目标——让冰火不仅在奇幻领域、并且在整个通俗小说领域，成为一座高大山峰。但是这部作品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不仅源于复杂的作品本身，还在于马丁和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这是一个非常商业化、网络化的时代，即使是在欧美，类型文学虽然精品好看，但是也离不开快餐气息。众多作者年轻有为，保持着一两年一本小说的速度。《冰火》在商业上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但是这个作品实际上是反商业化的。有人说，小说中的暴力和情色成分是其商业化的证明，不对，没有了暴力和情色的力度，这个类似中世纪的世界还会让人感到真实吗？《群鸦》是一部完全靠配角撑起来的小说，《魔龙》则干脆沉醉无比地书写那个世界中的建筑、历史、文法、选举制度、宗教、贵族风俗，用心得近乎雕刻。而整个系列出场人数光是有名有姓的便成千上万，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广告语，光是这句便可让众多读者望而却步，更别说小说未完结并且五六年出一本的事实。而且要想接触小说，便得老老实实地从第一卷开始，面临之后几千页的阅读历程，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又得吓跑一大批读者。《冰火》的成功，得意于小说本身的优秀，也得益于欧美发达成熟的市场。但是矛盾总是存在的，一位大师用六年的时间创作一部作品，相信很少有读者会嫌他速度太慢。但是为什么抱怨马丁速度太慢、效率太低的人这么多？前面所说的就是原因。在这样一个时代里，众多读者明知自己阅读的不是一部快餐文学作品，却仍然以快餐文学的速度标准对其进行各种“苛求”。马丁写得太慢了，能不能快点？小恶魔怎么还没遇上丹妮？丹妮怎么还没登陆？琼恩怎么能失败？马丁写得太慢了，能不能快点......这类抱怨其实很多。马丁自己说，托尔金如果生活在这个时代不知会怎样，但就《精灵宝钻》一本书来说，他就写了几十年。
当然，作为一个狂热但是仍然能够保持客观理性的书迷，我完全能够理解大家心中的不爽。《群鸦》写了五年，《魔龙》写了六年。小恶魔、琼恩、丹妮、布兰这些牵动着大家的心的角色，更是暌违十一年之久才迎来回归。人生中有多少个十一年啊？该死的马丁，把大伙都搞成了悲观主义者。
二.失败与成长
聊回《魔龙的狂舞》小说本身吧。
这是一个看起来颇为空泛的标题，但是也是卷五的两大主题。
早前便有人说，《魔龙》的一大关键词是“失败”。是的，无处不在的失败。还有失败伴随的成长。
既然马丁废除了5年间隔期，不惜用两本小说来仔细描述，那么探讨的一大主题必然是这些角色的蜕变和成长，尤其是这部向来以人为绝对中心的小说。由于小说的基调和心想事成的童话相去太远，于是成长总是跟随在失败之后。
读者们对卷五有太多期待，小恶魔该见到丹妮一展宏图了吧，丹妮该收拾好行李打好包回维斯特洛了吧，琼恩应该成长为一个抵抗异鬼的英雄领袖了吧，理想似乎离现实很远呐。丹妮陷在弥林这个泥坑了出不来，小恶魔跑了好久好久的路最后被卖为奴隶，琼恩做了很多最后迎来了惨烈又残酷的刺杀......失败，充斥着整本书的失败。要是细说整本书各个角色遭遇的失败，估计长篇大论可作为一部文集出版，我也只是尝试简单且主观地提供一些感想吧。
丹妮莉丝的失败是值得回味的。印象很深刻的一处地方是，丹妮在结婚当天的斗技场上，她的丈夫递给她一杯酒，然后说道，“亲爱的，请尽情地啜饮和品尝这和平的味道吧！”丹妮却在心里想，“不，这尝起来是失败的味道。”
丹妮莉丝这个角色马丁本人非常喜欢，于是对其赋予重任。卷一中她的章节非常出彩，单独拿出来也是一篇极为优秀的中篇小说。但是在卷二和卷三中，丹妮这个角色逐渐变得不是那么让人喜欢。原因大家都知道，在这样一部所有人在命运洪流里苦苦挣扎的小说中，她却活得风生水起，带着几条日后无异于“核武器”的龙，举臂一挥高呼“freedom”——这个角色被神化了。卷五将丹妮拉下了神坛，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凡人。她勇敢、善良、富于责任感和牺牲精神，但是又理想主义、缺乏决断力、惰性渐长。
丹妮为什么会失败？最主要的原因当然还是对于“奴隶制”所发起的挑战。通过暴力夺取了政权，但是却又因为过于理想主义尝试以和平的手段稳固政权，并且想在短时间内以这样的和平手段来改变一个延续上千年的文明。保证她政权稳固的龙逐渐变得难以控制，甚至成为恐怖的化身，这与丹妮和平主义的统治方式显然是不合的，于是她用锁链禁锢了她的龙，失去了一大坚强的后盾。一厢情愿地废除斗技场和奴隶交易，前者是当地的文化风俗，后者是当地的经济支柱。主观的以一种更“理想”的社会制度和价值观来强行移植和改变另一个社会，产生了诸多遗留问题，丹妮在卷五中的pov其实非常有批判性的色彩，口号一般的“自由”与“和平”看起来是那么脆弱幼稚的词汇，值得怀疑。对于旧的上层势力来说，她无疑是敌人，对于被她解放的奴隶来说，一些人崇拜她依靠她，更多的责任意味着更多的问题，更多的人质疑她，对于这些奴隶来说，他们有的视斗技场上的搏杀为自己的生命，有的希望能够住在奴隶主的大宅子里有人管着自己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他们认为丹妮把这些从他们手里夺走了。丹妮曾经觉得自己是他们的母亲，他们的女王，但是对于整个弥林来说，她其实是个入侵者，外来者。丹妮不理解弥林。
其次是这个角色的惰性。前几卷中反复出现的“红漆大门”一直让我很疑惑，如今这些疑惑在卷五中得到了解决。“七大王国”是她生存的意义，是她从小被灌输的与生俱来的责任，是支撑她活下来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动力。但是她的骨子里仍旧向往宁静的生活，亦如那扇“红漆大门”。她不愿意离开弥林，一方面是她的责任感，另一方面则来源于长时间的成功带来的惰性。卷五中丹妮的最后一章，在多斯拉克草海看到了乔拉的幻影，于是她向他抱怨，“我累了，乔拉。我厌倦了战争，我想看着弥林这些孩子欢笑，想种点树苗，然后看着它们慢慢成长。我只是个年轻的女孩。”说真的这段相当打动我。而乔拉的幻影回答她，大概是她内心的自省和独白吧。“真龙不种树。不要忘记你是谁，不要忘记你注定要成为的人，不要忘记你的家族箴言。”
“血火同源。”丹妮接下来的路想必大家都心里有谱了。
至于达里奥这个角色，我也不喜欢，但是我承认他存在的必要——丹妮所处的无比压抑的环境里为数不多的欲望宣泄途径之一。何必有太多责难呢，如果一切都是所谓的“大义”，没有男人入得了眼，岂不成了圣母一只？想想为了爱情背弃誓约的罗柏，丹妮至少明白达里奥不能取代她根本不爱的丈夫。
丹妮并非唯一的苦逼人士，至少到小说最后她离开了弥林的泥潭得以重新审视自己，接受“征服者”的道路。相比之下琼恩就悲惨得多，短暂的守夜人司令生涯以被众黑衣兄弟行刺而告终。对比丹妮，琼恩其实更加清楚自己的职责，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他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对的，处理好和史坦尼斯的关系，得到一个较为牢固的后盾支持；联合野人，争取一切可能的有生力量；和铁金库打交道，为即将到来的长冬做物资准备，等等。这些举措都是必要的，为何结局却如此悲惨。想了想觉得还是因为理解。马丁在今年的采访中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日日都在跟他人交流，但我们永远不可能完全地了解对方”。这是件悲哀的事情。不理解就会造成误会和隔阂，继而产生矛盾，矛盾是背叛与欺骗的温床。
琼恩一直在强调自己的责任，“杀死内心的男孩，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肩上的担子太重，脸上戴着的面具太厚，于是疲于解释。他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也相信自己。可是他却为能让自己的守夜人弟兄相信自己，理解自己。他联合史坦尼斯，但是在守夜人的眼里史坦尼斯不过是另一个叛臣贼子，梅丽珊卓更是邪恶又陌生的异教徒；他联合野人的势力，可是守夜人千百年来和野人有不共戴天之仇。琼恩想成为一个男子汉，但是他的作为在守夜人的长辈眼里更像是行事冲动、难以揣摩的孩子，他们不理解他。而琼恩自己也不能理解一直警告他危险即将来临，一心想要帮助他的梅丽珊卓，这些不理解不但没有得到及时的解决，并且不断地恶化，最终酿成了悲剧。有人说，琼恩的结局就像凯撒，不，凯撒的身后至少是个雄踞千年的帝国，琼恩又做成了什么呢？他只是个孩子。
话说回来，我并不担心他的生死，马丁如此处理自有深意。
小恶魔的失败在于未能真正接触到丹妮。其实这个比较容易理解，更大层面上是出于剧情上的安排。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困扰马丁许久的卷五创作难关——弥林结。何为弥林结？太多的人都在寻找丹妮，小恶魔、黄金团、昆廷、维克塔利昂、马尔温......这些人要怎么见到丹妮，以怎样的顺序见到丹妮，见到丹妮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些都是难点。困扰了马丁数年，导致卷五难产。在曾经的方案里，昆廷很早就接触到了丹妮，而不是在她已经答应弥林贵族的婚事之后；小恶魔也比现在早得多的到了弥林，丹妮骑龙飞走后马丁尝试用小恶魔和昆廷的视角来继续讲述弥林所发生的事情，但是效果都不能让他满意，于是他最终选取了巴利斯坦这个角色来充当pov。小恶魔这条线的作用就变成了展现整个东方大陆西部的风土人情，从侧面给出一个探讨奴隶制的视角，以及找回自己的一个过程。
想想马丁对于以小恶魔的视角来展现弥林围城的方案为什么会不满意？不啻于是对《列王的纷争》的一种重复——“畸形小魔猴”力挽狂澜、一柱擎天。况且弑父实在是疯狂的举动，马丁可不愿意小恶魔很快就跟个没事人似的在丹妮莉丝身边巧舌如簧，混的风生水起。Penny不像是什么官配，一面是展现提利昂温柔尚存，一面则是提供一个自我审视的视角——人本身的奴性和斯德哥尔摩症，以提供和丹妮章节的一种呼应。临近结尾逃离奴隶主的控制，加入了“次子团”准备大干一番，其实是马丁早有安排，“Second Son”，这个位置早就给小巨人留了下来。接下来的故事值得期待。
最后说到席恩。他的人生就是一场败局，找不到自己，认不清自己。以否定真正的自己来作为荣耀。你到底是海怪，还是冰原狼？你到底想做海怪还是冰原狼？这些其实并非选择题，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席恩的章节有点类似于詹姆，成长，还有救赎。但是他的章节甚至比詹姆更有力度，因为他迷失得比詹姆要深，犯下的罪孽也比詹姆更加沉重。当恐惧完全侵蚀人的内心，连提及自己的名字都不敢，找回自己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描写一个恶人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让这个恶人重新被读者接受和理解，他为什么会是恶人，他真的值得同情吗，他应该怎样得到自我拯救？
整卷书中他的章节有两次震撼到我。一次是和达斯汀夫人的对话：
达斯汀夫人问他，“你为何如此热爱史塔克家族？”
席恩不解地反问，“热爱？我从他们手里夺走了这座城堡，我把布兰和瑞肯的脑袋插在枪尖上，我......”
“和罗柏一起骑行至南方的战场，战斗在他的身旁，为他充当使节去说服自己的父亲，和史塔克一起共享筵席......我知道你是谁，席恩。告诉我，为何你热爱史塔克家族？”
席恩用残缺的手掌捧着脸说，“我...我想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而你从未能够。”
读到此处脑海中似乎轰然一响。
另一处自然是大家津津乐道的心树前的祷告：
“I was Theon of House Greyjoy. I was a ward of Eddard Stark, a friend and brother to his children. ” “I was ironborn. A son … a son of Pyke, of the islands.”
所以，一开始就不是什么选择题。 整个《魔龙的狂舞》中，席恩的章节就像是场穿越黑暗的心灵之旅——臭佬、变色龙、临冬城的亲王、临冬城的幽灵，直至最后，席恩。我好想说一句，“好久不见，席恩。”
三、A Song of Beauty and Love
《魔龙的狂舞》是一本很美的小说。
有人将《冰火》戏称为A Song of Kill and Fuck。很不喜欢这种戏称，这样概括《冰火》实在是太片面、小气，太无美感可言。老是有人说，《指环王》多有气质啊！是的，因为托尔金描述的是一个神话和传奇的世界，一个充满悲剧美感的时代。纪元消逝，精灵西渡，魔法在大地上渐渐绝迹，人的统治时代已然到来，而英雄却牺牲了自己。遗失的一切再也无法寻回来。充满古典悲剧色彩的美感。
其实《冰火》不缺乏这种美感。《群鸦的盛宴》和《魔龙的狂舞》放缓了整个小说的步伐节奏，我们也不妨松弛下来静静品味一下这个世界的点点滴滴。如果说前三卷是一桌口味浓烈的珍筵，卷四和卷五则是一瓶珍藏百年的美酒（事实上我倾向于把它们看成是一本书）。
年轻的学徒在羽笔酒樽喧闹不止，烽火燃烧的参天巨塔隐匿在雾气缭绕的蜜酒河口低语湾，远处传来圣堂的钟声。
隐忍的亲王坐在轮椅上，凝视着流水花园里嬉笑的孩子，陷入沉思和回忆，窗外夕阳沉入大海，月光洒满海面。
命运跌宕起伏、饱经沧桑的老学士伊蒙在回学城的旅途上辞世，一生的回忆闪现而过，“伊戈，我梦见我老了...”留恋、遗憾还是恐惧？死亡是不可战胜的敌人，亦是殊途同归的老友。
艾莉亚是一只灵巧又渺小的猫。整夜游荡在布拉佛斯这座奇异又优雅的隐秘水城，剑士为了戴着面具的窈窕淑女决斗，刺客隐藏在夜晚的人群之中，晨光中远处传来泰坦巨人的怒吼。
少女珊莎找回了内心的勇气，面对山峰咆哮的深谷，一往无前，内心好似有万千头冰原狼在怒吼。
断臂的骑士詹姆洗去了昔日的虚荣和浮躁，肩负起更多责任，河间地满目疮痍，飘起雪花，凛冬将至。他回忆起童年和父亲，觉得温暖，却又猛然想起父亲已经死了。
爱上詹姆的布蕾妮视荣誉和责任为生命，跋山涉水，践行誓言，目睹了战争之后民不聊生的七大王国。
小恶魔踏上了东方漫长的寻龙旅途，诸神的奇迹和人类的奇迹交相辉映，亘古不变的星辰静静的凝视着壮丽的瓦雷利亚之路，雄伟宽广的洛伊拿河奔流不息，历史文明的遗骸和尘埃隐匿在大河的水汽之中。
湿热繁华的瓦兰提斯，矮象行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繁华的宫殿和雕刻是古老帝国的遗产，红袍僧虔诚地念诵着献给光之王的祷词。
布兰跨越了长城终究遇上了他梦中出现的三眼乌鸦，然而“骑士”终究没有希望，他会教他飞翔，其实踏上的终究是一条孤单的绿先知之路，万物有灵，布兰的故事是忧伤的童话。
丹妮在混乱的人群中跳进斗技场，走向她的孩子，她的卓耿的眼里看到的是渺小又胆怯的自己，但是她依然走向前，走向血与火的命运。
穿越了漫长钝重的黑暗，席恩跪在心树前寻回了自己。布兰似乎在那头静静地呼喊他的名字。
瑟曦赤裸着身体行走在君临这座罪恶之城，年轻不再，美貌也渐渐逝去，张扬跋扈的母狮子最后低下了高贵的头，不管多么邪恶，不管多么愚蠢，不管多么自大，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心里最柔软坚强的一块地方都留给了自己的孩子。
正是卷四和卷五在广度和深度上大大拓展了《冰火》、。马丁说，这些年他一直住在那个世界里。看过些许奇幻小说，《冰火》在world building上的横向和纵向的时间空间跨度上算不上其中之最，但是在细致程度、带给人的真实感受上确实让其他小说难出其右。从自然景观、建筑、家族历史、各地的风土人情再到后面这两卷所展示的宗教、经济制度、律法、东方整体浮出水面，以及这个时代的民生百态，整个小说有了太多的可能性。马丁年轻的时候写过一系列有关“一千个世界”的小说，也许《冰火》的故事正是发生在其中的某个世界中，文字赋予了这个世界力量，人物的命运也显现迷人又伤感的古典悲剧主义色彩。
这个世界有一种独特的美。
四、一些问题
唱唱反调。
小说写到卷四《群鸦》，马丁本人也进入了一个瓶颈。卷四和卷五这么多年的难产应该稍微可以说明。目前小说的一大问题相信不少人都已经意识到了，出在小说的结构上。
是的，《冰火》从整体上是讲述的一个大故事，但是它每一卷是独立出版的，而且间隔时间也不算短，在结构上就应该保持一个相对完整的独立性。正如前三卷，从开场，到发展，再到高潮和结束，在结构上虽然是整个大系的一部分，却又相对自成一体。然而卷四和卷五中，这种单卷结构的完整性却不见了。不说卷四惹人争议地从地域上切掉一半pov，各条故事线的发展均是很少得到解决，甚至在卷五中，也没对这些问题给出答案。比如艾莉亚和布蕾妮在卷四中的结尾章节，就是非常明显刻意的cliffhanger，营造这样一种简单的悬念，却不如前三卷各人的结尾章节，故事发展到了一个阶段，各个角色准备move on，水到渠成，却让人急于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余音绕梁，回味无穷。《魔龙》中也同样是如此，精心铺垫的北境诸侯混战和东方的奴隶湾大战均是刚刚开打小说便宣告结束，布蕾妮那个“嘶喊的词”困扰读者多年，最后没有揭晓，又以詹姆的下落不明取代了之前这一悬念，瑟曦的审判仍旧没有开始，琼恩遇刺到底结果如何也没有得到解决。从整体上来看，各个人物的剧情线发展没有问题，但是在单本书的结构上就出现了瑕疵和缺陷。即使它们总的来说是一个整体，但是单卷书仍应该在结构上保持拥有自己的完整性，各条剧情线的结尾非常类似美剧营造悬念的方式，这种方式实在过于cheap，不适合冰火。再者，美剧营造刻意的cliffhanger，吊着观众的胃口，但是无需一年便能够得到解决。而卷四与卷五，中间的等待长达五年和六年之久，自然会引发一些读者情绪上面的反感。
第二个需要注意的问题是pov的数量。《冰火》是一部以人为中心，以pov为中心的小说，其写作手法上的最大魅力也来源于此。卷四中由于新的势力洗牌，果断引人了铁群岛和多恩一众新的pov，卷五为了铺开东方线使其更立体，除了小恶魔和丹妮之外，又调用了昆廷，以及用来解决奴隶湾“弥林结”的巴利斯坦pov，还使用了能够让东西方剧情线交汇的pov狮鹫琼恩。这样一来，确实能够从多方位多角度地描述人和事，为卷六开场精彩纷呈的两场大战备好演员搭好舞台，但是也大大放缓了小说的节奏。
《冰火》全书现在已经有十几个pov，且pov不像普通配角，可以被轻易杀死。众多的pov也就意味着多条剧情线，在卷六中可能还会引入来自高庭和凯岩城的pov，十几个近二十个pov，每个动一章，整本书就走了四分之一。如果不解决这一问题，整本书厚达一千页却可能什么也解决不了。
原本对于七卷结束小说还颇有信心，看完卷五觉得希望颇为渺茫。现下算来的主要剧情线包括奴隶湾线、多斯拉克线、君临线、风暴地线、北境线、谷地线、长城线、多恩线、学城线、河间地线、铁群岛线，整个场面彻底铺展开来，虽然这些剧情线主次分得很明显，也非常精彩，但是都不是一两章pov能够了结的事情。节奏如果越放越慢对于这样一部创作速度非常慢的小说来说不能够算是一件好事。不过马丁也在努力地解决这一问题。各个pov角色朝着主要的剧情线汇聚，两场战争估计也会清理掉一些pov，长城线也因为琼恩遇刺而可以暂时被放下，腾出大部空间来讲述其他的事情。
当然，我对马丁有信心。他自己也意识到以上的一些原因，有些甚至是对商业暂时做出妥协。如果马丁都不能写好《冰火》还有谁能够呢，我很乐观地觉得卷六不会让我等太久，到时我们便应该可以知道这部小说究竟能不能结局。
五、对卷六的一些猜测
这是大家最喜欢的部分，也是大家最热衷于探讨的部分，不过不少猜测到最后都会落空，对于小说，我已经尝试尽量做到不要去过分解读，所以现在猜下各条剧情线大体的走向就好。
北方线：随着琼恩遇刺，这条线实际上已经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高潮，是卷五的主要舞台之一，卷六开场的战争之后，我们便可以知道史坦尼斯、卢斯波顿一干人等最后的命运。琼恩肯定不会死，但是其具体下落也许暂时不会被提及，但是他的回归肯定会带来一次大转折。戴佛斯去了斯卡格斯岛，临冬城重建后的主人应该会是瑞肯。席恩逃离了拉姆斯的控制，根据书中线索显示，可能会成为新的铁群岛之王。
布兰是个大后期，目前的故事已经告一段落，将和心树融为一体，这辈子不会再离开那个山洞。绿先知知道的事情太多，布兰的章节会揭晓太多秘密，不论是涉及故事最终主线的冰与火之战，还是隐藏在历史迷雾当中的错误的春天的真相。说得远一点，大家有没有想过这个小说会如何结局。维斯特洛网站的版主Linda做过这样一个推测，小说以布兰的章节开头，以示“凛冬将至”，也可能以布兰的章节结束，以示“春晓来临”。成为绿先知的布兰，和心树融为一体，却在万物的眼中看到春天在这个世界降临了，是不是挺符合马丁“bitter-sweet”式的描述呢？
东方线：“弥林结”实际上到卷五的结尾还是没有解开，但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今我确信马丁对于如何解开“弥林结”已经熟稔于心了。根据卷二的预言以及卷五的结局，丹妮应该会走上和其祖先伊耿一样的征服者之路。“要前进就必须后退”，“老妪走出大湖低下她们高贵的头颅”，不难猜测丹妮会成为多斯拉克人的首领，预言中“骑着世界的骏马”也许正是丹妮本身。以一名女性成为一个纯粹男权社会的首领的设想还是非常有意思的，况且多斯拉克骑兵拿着龙晶武器在前方冲锋斩杀异鬼也是曾经有过的幻想。还记得电影《魔戒》中洛汗骑兵在白城底下的佩兰诺平原冲向魔多大军的壮观场景吗？
弥林之战已经开战，城内有巴利斯坦坐镇，小恶魔策反次子团加入丹妮的阵营，而城外除了攻城方的舰队，还有维克塔利昂所带领的铁群岛舰队的到来。相信会从多方视角描述这场铺垫已久的战争。两条城内的巨龙始终是危险的定时炸弹，战争一旦爆发，血腥的气息和火焰的气息无疑会引它们加入到战场。维克的号角也许会派上一定的用处。除了维克的舰队，瓦兰提斯的船队也将赶到奴隶湾。马丁为丹妮回维斯特洛解决了交通问题。
原先以为“要抵达光明，必须先穿越阴影”是指丹妮 一定会去亚夏，如今看来事情似乎是有了变数。其一是现在的小说发展篇幅和节奏已经不允许丹妮“环游世界”，其二是发现马丁说过，亚夏将不会得到直接的描写，也就是说，应该不会有pov去到亚夏，所以预言中的那句话也许是指结局。丹妮在获得多斯拉克骑兵的力量后应该会杀回奴隶湾，为了获取号角或者船队的力量，应该会和维克塔利昂联姻，“灰色的嘴唇悲伤地微笑，”葛雷乔伊比灰鳞病的胜算更大。至于谁会来告诉丹妮有关亚夏的真相一二呢？当然是曾在亚夏学习魔法的巫魔女之师马尔温。弥林之战了结后，丹妮会将弥林留给弥林人带着船队启程回维斯特洛。也许第一站是烟海旁的瓦雷利亚废墟。
君临线：瑟曦审判在即。无头魔山无疑会为她赢得比武审判，但是之后呢？道朗安插在君临的沙蛇看见劳勃爵士肯定不会毫无怀疑，瑟曦这个角色如今已经临近毁灭的边缘了，关键是末日什么时候来临。个人猜测会是卷六结尾，因为其两个子女都会死在她的前面。瑟曦构陷玛格丽，引发与提利尔家族的矛盾，而卷五末尾蜘蛛暗杀了凯冯，挑拨兰尼斯特和提利尔两大家族的关系，君临将陷入更大的混乱。
走上疯狂的瑟曦可能会利用无头魔山开始自己的复仇计划，杀死瑟曦的人选，最有可能的还是詹姆，其次是蓝塞尔。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瑟曦的两个孩子的尸体可能会被献给伊耿，瑟曦的倒台将意味着兰尼斯特主要势力的覆灭。
另外，布拉佛斯的铁金库已经由于铁王座拖欠借款而要采取报复措施，他们很可能会雇佣无面者前往实施制裁。推动剧情的最好人选当然是艾莉亚无疑。我一直坚信艾莉亚不会失去自己成为无名之人，且看她如何展开自己的复仇计划吧。
黄金团线：这条线将把卷六中维斯特洛的所有现存军事政治势力牵扯到一起。根据卷六目前的流出章节来看，狮鹫克林顿已经迅速地攻下了风息堡，不是防守，而是准备在正面战场上迎击提利尔大军。梅斯.提利尔曾声称女儿的事情一日不得到解决，便一日不离开君临。如今应该是事态紧急，再者玛格丽的问题本来就不大。
多恩的亚莲恩公主已经和黄金团搭上线，并且知道了小狮鹫是伊耿，于是坚持要见其一面，真正的目的应该是想去勾引诱惑他，以成为他日后的王后。得知昆廷已死的消息，道朗应该也会和黄金团联合，再者伊耿从名义上说，先不论真假，是他的侄儿。支持他是非常有可能的。但是伊耿应该不会赢取亚莲恩，首先获取多恩的支持已经有了血缘上的基础，无须再通过联姻，再者伊耿王后这个位置，应该留给其他值得争取的势力。不过获取道朗的支持肯定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也许是待其上位之后诛灭整个兰尼斯特。将瑟曦及其一对孩子的尸体献给马泰尔家族。况且马泰尔和提利尔一直是世仇，应该会帮助黄金团对抗提利尔。
至于谁会成为伊耿的新王后呢？个人倾向于是珊莎。毕竟她的背后有谷地，有北境，还有小指头这样的超级阴谋家。书中以及电视剧中暗示珊莎会成为王后的线索已有不少，而取代瑟曦的比她更年轻漂亮的女子，珊莎也符合这个条件并且非常具有戏剧效果。至于珊莎和小指头两人的关系究竟将如何发展，值得期待。
结尾：兰尼斯特家族倒台。提利尔家族向伊耿臣服。伊耿带着新的王后入主红堡，君临天下，此时北方传来长城倒塌的消息，寒风肆虐，异鬼入侵，长夜的阴影落下。而丹妮带着大军和巨龙，在龙石岛登陆了。
六、结语
总的来说，《魔龙的狂舞》给我留下了小小的遗憾，但更大的是惊喜。我甚至觉得刨除结构上的不足，单论写作，要优于前四卷。
只盼马丁能够早一日让《凛冬的寒风》面世。让我尽早一睹让我牵挂的角色以及这个世界，他们的命运将走向何方。
（啊，这篇鸟长鸟长的读后感终于憋完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1-9-20 23:46:36编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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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9-10 16:4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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