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8月的黎明:最初的打击 “黑马一〇,黑马一〇,我是铲子六号。证实查理一号观察结果如下:大量装甲部队在格林威治时间3时05分越过东西德边界,兵力约一个旅。由PT-76、BTR-62和T-72组成。通知黑马六号,铲子即将应战。报告完毕。” 1985年8月4日清晨,第11装甲骑兵团第3骑兵中队L骑兵连连长贾克·兰特里上尉站在维尔德赫402高地上对着他的话筒喊话,同时眺望着蜿蜒伸向东德埃森纳赫的山峦那一边的边境地区。在展曦中,他看到几十辆装甲车辆沿着高速公路的两边向他迅速开来。兰特里明白了:这是苏军进攻部队的先遣队。不可能是别的了。 第11骑兵团是美军第5军掩护部队的主力。它的任务是以阻滞战给这个军争取最大限度的时间。北面是卡塞尔,不属于这个军的防区。南面,富尔达山口敞开着,危险地挨近离它只有十五公里远的边界。 兰特里的十五辆发射橡树棍式导弹的谢里登式轻型坦克沿高地一线配置在隐蔽阵地上。这个高地俯瞰着从边境通到他正后方的巴德赫尔斯菲尔德的高速公路。他的三个排曾在这条路上多次演习过对敌作战。今天却是真的打仗了。他抓住话筒,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出口令:“铲子,我是六号,各自为战。通话完毕。他的手差不多还没有离开话筒的按钮,他就听到橡树棍式导弹呼地一声从十五个发射器上飞出,射向隐约出现在灰蒙蒙的8月晨曦中的目标。 黑马团象他们曾经在菲律宾、墨西哥、欧洲和越南做过的那样,又一次为祖国而投入战斗了。 在兰特里身旁的列兵厄尔·韦特突然叫起来:“哎,瞧那儿!十五枚导弹中的九枚打中了目标,轰的一声突然迸发出红色的火球和火焰。 当402高地被苏军炮火打得仿佛要崩裂的时候,谢里登式坦克已向预备发射阵地转移。韦特一下子被打死了,战术指挥所的另外两人负了伤。兰特里没有受伤,他赶忙把指挥所的人员转移到往西五百米、靠近斯皮佐特的一个观察所。 苏军装甲部队停顿片刻后,现在转向他这边开来。人们可以看到一支部队正离开大队伍,企图从翼侧包围L骑兵连。兰特里知道,这将和中队坦克连的十七辆XM-1坦克相遭遇。这时候,他们就会倒霉。他看到两辆排长谢里登式坦克中的一辆被苏联的反坦克导弹打得粉碎。他喊道:“他该死的为什么要在地平线上暴露自己?我不是反反复复讲了十八个月的开车战术吗?”这时候,他听到传来直升飞机压倒战斗喧嚣的很说明问题的呼、呼、呼打击声,因为黑马团的携带二十一枚陶式反坦克导弹的眼镜蛇式直升飞机已开始同离开高速公路朝海林根方向前进的T-72坦克展开捉迷藏式的战斗。 不知是怎么回事,兰特里觉得自己完全脱开了周围的战斗。他下命令,仿佛这不过是另一次野外演习。他那小小的战术指挥所行动起来就象在以前许多次的战斗演习中一样。那种战斗是他们曾希望永远不会发生的。 “铲子,我是六号。执行阿尔法三号方案。”这个口令是叫后撤到下一道阻滞阵地——俯瞰劳特巴赫的高地。 第二排很快开动了,在第二排开始脱离战斗的时候,第一排已经到了离下一道阵地一半远的地方。兰特里一挥手,战术指挥所的三辆M-113就开动了。第一辆正在过劳特河上的桥,突然强光一闪,桥不见了。兰特里觉得自己被抛到空中去,着地时左肩感到一阵剧痛。他的三辆指挥车中有两辆在燃烧。第三辆沿着河那边的小路急驶下去找寻隐蔽。兰特里坐起来,出声喃喃地说:“啊,上帝,我希望副连长赶快接替我的指挥任务,否则,连队要遭殃了。”他感到自己要昏过去了。这是1985年8月4日格林威治时间4时47分。(摘自关国陆军(退役)上校约翰·S·克莱格霍恩著 《攘马与红星:战争中的美国骑兵》,1986年波士顿霍顿·米夫林出版社出版。) “8月4日(星期日)凌晨还不到3点钟,天还没有亮,驻扎在中部地区的英军第1军掩护部队中的第8皇家坦克团C中队中队长从无线电里接到准备战斗的命令。通常,发布准备战斗命令的时间照例是在第一线曙光即将到来之前。现在这道命令显然有点蹊跷。 往东一千米,低低山峦起伏的轮廓在开始蒙蒙亮的夭空衬托下隐约可见。他站在他的坦克的炮塔里守着电台,完全不理会中队里另外十四辆坦克及其支援车辆在他周围发出的有规律的隆隆声。它们正开始发动机器,准备进行白天的疏散。 他接过递给他的一杯咖啡,但是不想喝它。在这个等待的时刻要想不去猜想前面可能发生的事是不可能的。不过他终于记起来,他曾经答应过,如果发生什么特殊情况,一定要通知电视记者。 又是团部的声音。“据报告,敌人在移动。在三十分钟之内作好‘二号’行动的准备。”他的所有坦克以及其他电台都会听到这段通话,他不需要再补充说什么了。 “二号行动”是该团进入紧急展开阵地的行动计划,这块阵地在一千米以外的一道山脊上,差不多就在分界线上。他们大部分人都已经从谨慎的徒步勘察中熟悉了这块阵地。勘察时是把坦克留在视线以外,以避免发生该师非常害怕的边境事件。 不到十分钟,声音又响了:“现在开始行动。”话音里带有紧急的调子。 天渐渐亮了,他迅速通过内部无线电系统发出行动指示,并下令装填炮弹,准备战斗和保持戒备。 坦克又摇摇摆摆地开动起来。 他自己的坦克向山脊驶过去,嘎噔嘎噔地开过满是树桩的地面。这里曾经是一片树林,为了扫清射界,现在树已经被砍倒。这时候,无线电里又响起他的指挥官的声音。 “敌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近。预期即将发生接触。发现后立即报告。” 他听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的坦克已爬上山脊。这时候,在他眼前展开一幅他平生从未见过的吓人景象。山下的开阔地一直绵亘到大约两公里以外的隐约可见的林带。在这片开阔地上,是黑压压一片迅速向他逼进的幢幢黑影。这是坦克。它们横排成一线,每辆间隔大约二百米,从不到一千米以外的地方迅速向这道山脊逼近。在它们后面接踵而来的又是一线,而第三线则刚刚从树林里开出来。似乎世界到处是苏联的坦克。 “你也许对我说过吧,”他对着话筒说,“我正在进入战斗。报告完毕。” 他向中队和他自己的炮手迅速发出命令,但是他从他的潜望镜里只见强光一闪,随即冒出一团大黑烟,里面裹着一个火球,好象火山爆发一样。它表明,在他左后方的一个前沿反坦克导弹发射器已经找到它的第一个目标。 这时候,从坦克的右下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仿佛某种巨大无比的铁锤打了下来,使他震耳欲聋。在坦克打旋并且猛地一下停下来的时候,他结结实实地撞在炮塔的壁上。与此同时,一种巨大的金属碰击声仿佛在炸裂他的脑袋。这说明有一颗炮弹打在坦克前装甲板上,没有打穿而滑飞了。坦克的主要武器,即火炮,现在不能使用了。 要做的事就是,在下一个炮弹把他们打成齑粉之前,把幸存的三名坦克手全都从坦克里弄出来。 他浑身哆嗦得象一片风中树叶,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是在地面上,也不完全明白他是怎么到了地面上的。他躬着腰到一条小沟里寻找隐蔽。头顶上满是低空隆隆飞行的飞机。它们以闪电般的速度飞过去,发出火箭的爆炸声。他所知道的苏联T-72坦克象无边无际的潮水向他涌来。大地在它们下面发抖,履带发出刺耳的声音使空气为之颤栗。它们的后面是矮墩墩的BMP步兵战车,向它们两侧开火。火焰带着浓烟从燃烧着的坦克冲上天空,弹药在坦克里面爆炸。他再也看不到他的中队的一点影子,他自己那辆坦克的坦克手们也不见了。这就是他们所等待的战争,但是当时并不真的知道等待的是什么。对他来说,虽然孤独无援但却安然无恙,看来就算是万事大吉了。(摘自《皇家装甲兵》季刊1986年秋季号所载的《第8坦克团战斗随笔》一文。) 以下这篇关于德国和美国空军在战争的第一天出动狂风式飞机和F-15飞机作战经过情况的印象记,系摘自1986年秋季出版的《参数》季刊。该季刊是设在卡莱尔堡的美国陆军军事学院的校刊。 “第一波德国狂风式飞机已经返航到诺尔维尼赫基地;只有一架飞机失踪。时间是8月4日9时30分;同一个联队的德国空军第二波飞机这时定然已经深入东德上空,袭击华约军队的三个机场,而第一波飞机正准备再次执行反空袭任务。卡尔·冯·马沙尔上尉对他们的首次出战进行得如此顺利感到兴奋而又宽慰。他正在加固了的飞行员休息室门口略事休息,他的狂风式飞机正在重新装弹和加油。他在破晓时带领了八架狂风式飞机出击,目标是策布斯特的东德机场。他说不准这次出击的效果如何,因为空袭是从六十米高度进行的,当时天还没有大亮,目标隐没在晨雾中。但是他的领航员——他在把飞机引往目标和协同发射火力压制武器和反制空武器时起了重要作用——曾透过薄雾对机场看了一眼,他对这次袭击的准确性充满信心。他们是以很高的亚音速掠过哈尔兹山的,飞行高度只有六十米。 冯·马沙尔感觉到,好在初次出击中的出航一段是用盲目飞行自动驾驶装置飞行的,就象他们在模拟条件下曾经多次做过的那样。在大白天视野开阔的条件下进行同样飞行的第二波飞机,当高速低空掠过他们现在可以实际看到的树木和房屋时,可能感到有点毛骨惊然。他觉得,由于在盲目飞行的情况下执行了一次任务,再加上战斗带来的一切兴奋和刺激,他现在显然有信心在大白天执行这种任务,他急于起飞,指挥另一次出击。在返航中,当他们掠过树梢时,他们看到在他们上空有许多米格式飞机,但是这些苏联战斗机中,没有一架能够对掠地飞行的狂风式飞机开炮或发射导弹。初步看来,这种超低空作战方式在突破对方严密对空防御方面肯定是行得通的。当然,在敌人有了对付它们的办法时,事情会变得难办些,但迄至目前,一切顺利。 机场救护车开到跑道旁边待命,这意味着一架遇到困难的飞机正在设法进入跑道。他抬头看到东方很高处有一架飞机正在急降下来,几秒钟后,一架美国F-15飞机的驾驶员把他的战斗机用一个轮子急速而猛烈地降落在跑道上。在他刹车时,一个轮胎放炮了,这架F-15摔出了跑道,只差几英尺没有撞上冯·马沙尔的狂风式飞机的掩体,然后,由于起落架坏了,在地面上转圈。 这架飞机没有起火,卡尔跑过去看看他能否帮点忙。那个驾驶员没有受伤,高兴地微笑着爬出座舱,摘下他的安全帽。 “喂!我是迪克·吉尔克里斯特少校。我从比特堡来。这只鸟一下子是飞不了的。我想回到进行战斗的地方。我们能够到比特堡作战基地吗?”卡尔点了点头。 “你们在这里干些什么?” 卡尔说:“到目前为止,用狂风式执行反空袭任务。” “好极了——继续干吧。我们也尽力而为,但是米格机是如此之多,弄得你简直象是把头伸进蜂箱里一样。我打落了三架,我猜想这不算少,但是,苏联飞机太多了,所以总得有人把它们堵在地面上给收拾掉——我猜想,你们和皇家空军正从低空执行这一任务。” 他们都急于交流头几小时的战斗经验。当他们乘机场救护车回到联队作战中心时,卡尔向他介绍了他们出击策布斯特的情形。 然后轮到吉尔克里斯特讲了。“我率领第二组从比特堡出发。我们的地面简令叫我们到北面的空域集结。这项听来时断时续的通报是我从无线电中听到的最后的通知。无线电里全是一片干扰,如果你能找到一条可以通话的频道,那里面的谈话声的干扰会更加厉害。因此,我们只得靠打手势联络。相信我吧,老弟,我们不需要地面指挥——在天空那里到处是米格以及F-14和F-15。我打下的三架栽下去了,就这样” ——他用手比了一下——“接着不知什么东西狠狠地打中了我的飞机。那个婊子养的从我的下边一闪而过,这是一次大射角射击,我刚按了炮钮,它就一个跟头掉下去了。要是在射击学校里,他们会为我感到自豪,但是,”他沮丧地说,“我想在这里他们不会这样说了。当它往下掉时,我看到它的机尾上的标志,那是一架比利时的F-16,在它的后面紧跟着一架米格-23。我猜想是那架米格打中了我。不管怎么样,我的左引擎停了,我的动力操纵也告失灵,所以我不得不来一次这样糟糕的降落。” 当吉尔克里斯特继续讲下去时,卡尔露出微笑表示鼓励。“我真感到内疚,替伊凡干了事,但我当时有自己的麻烦。我当然希望那个比利时人能够活下来,但是,见鬼去吧,那些F-16无论如何不该飞到地对空导弹配置地带的这一边。既然应当是这样,又没有无线电,你就必须坚决留在你自己的空域里,要不然就跳伞降落。” 冯·马沙尔回他的中队去听取指示的时刻到了。他们互祝好运。机场的戒备还只是处于准备行动的黄灯状态,所以他把吉尔克里斯特留在联队的地面训练室里。墙上贴着一些飞机识别图。那里有几张很好的F-16识别图,他想这可能会有所帮助。 皇家炮兵第146防空导弹连那一夜把它的十二个长剑导弹小队展开在霍屯堡山脊,直到东面的平原上。这些小队的任务是,保卫设在尼德艾因贝肯村里的英军第1军军部。每个小队有一部装着四枚细长的暗绿色的长剑式防空导弹的发射器,一部目标跟踪雷达,人员是一名中士和由他指挥的四名列兵。 没有战争景象——没有烟,没有噪音,只有东面和北面传来的暗哑的管风琴声。爱德华中士瞧了一瞧装在发射器上的四枚暗绿色导弹,又把目光转到伪装起来了的跟踪雷达上,炮手亨利正把眼睛紧贴在橡皮接目镜上。爱德华的视线又转到山下正成熟的那片芦笋地:不是有人把这个季节叫作薄雾飘渺和瓜果芬香的季节吗…… 警报!亨利的一声喊使他猛地转过身来跑向跟踪雷达。当他的耳朵里响起“发现目标”时,他一跃就扑进伪装网里。他骂了一句,把头从网里挣脱出来,看了看远处的平原。一架飞机正飞过来,但实在太慢太低。情况不对头。 爱德华高喊:“不是敌机。”一架狂风式飞机,拖着一股白色,的漏出来的燃料,正飘忽不定地向西飞来。爱德华毫不怜悯地咒骂那个驾驶员,因为他完全是在安全航道之外飞行,而且又如此危险地接近军部。当这架狂风式低低掠过霍屯堡山脊时,他一下子恍然大悟,怀着叫他吃惊的紧迫心情命令小队人员各就各位。 四个黑点正从东方地平线低处悄悄地高速逼近。喊声从跟踪雷达传来“发现目标,敌机!”远处,地面上出现两道闪光。左边的一架苏联飞机化成一团耀眼的黄色火球,刹时不见了,但第二枚导弹只是白白地飞过天空。 亨利大声叫起来:“进入射界!”爱德华命令他瞄准剩下的三架飞机当中的一架,立即,一枚长剑式导弹从发射器腾空而起。导弹优美地飞向目标,小队在一片狂欢中看到第二架装配工式飞机一阵闪光,在平原上空散作碎片。就在同一瞬间,右边那架装配工式飞机的左机翼被打掉了,飞机螺旋形地掉下来,把那片芦笋地淹没在一片燃烧着的油火之中。爱德华还来不及作出反应,第二枚长剑式导弹已经离开发射器,飞向剩下的那架敌机,但是俄国人在飞机加力燃烧室的一阵雷鸣中猛地向左一转,可怕地接近小队,以掠地飞行的高度擦过山头逃之夭夭了。他们的第二枚导弹白白浪费了。 战斗只打了两分钟。十五分钟后,爱德华正在纳闷,为什么这四架飞机没有去袭击军部,这时候就发现在东方地平线低处,另外四架装配工式飞机正迅速地飞来。(摘自《在一场短促、激烈的战争中的一名文职人员》 ,A8226;E8226;阿诺德的回忆录,伦敦沙多和温托斯出版社1986年出版。) 这篇介绍近卫军战斗群某旅一个反坦克导弹班战斗经过的故事,是这个班的班长、唯一的生还者向·J·麦克林托克叙述的。麦克林托克在他写的那本题为《爱尔兰人在战斗中:在下萨克森同爱尔兰近卫军在一起》一书(莱奥8226;古帕出版社伦敦1986年版)中引用了这段叙述: 帕特森中士的核生化防护衣已经被汗湿透并且满是尘土了。耳机向头盔下面已经半聋了的耳朵传来尖声尖气的话音:“……障碍物以西,现有大约三十辆T-72坦克和至少一倍的BMP步兵战车,在它们后面有一支大部队运动的响声——请回答。”帕特森没有合眼已经不止四十八小时,他还是三夜以前在他靠近营房的住所里真正睡过一觉的。他默默地祈祷他的妻子和小女儿已经安全回到英国,并把他的思想从莫名其妙的恐惧转到现在,转到爱尔兰近卫军战斗群里他所指挥的这一个莺式反坦克导弹班。 他们在过去两天里已经展开和挖好了工事,今夭早晨,苏联发动进攻了。谁都说过战争是决不会爆发的,现在却已经开始了。他们整天呆在如今空无一人的村子旁边的阵地。苏联飞机在头顶上轰鸣,从东方传来的战争的声响越来越近,象即将来临的雷雨一样。他们看到掩护部队的叫人可怜、令人害怕的残余者的撤退——装载着伤员的车辆沿着公路嘎吱嘎吱地往回开,一路上不断遭到扫射和轰炸。一辆装载过满的装甲运兵车在他们右边一百米远的地方爆炸了,难看的残骸正挂在一度是整洁的客栈外面的篱笆上。 接着,炮击开始了。有二十分钟之久,成吨的炮弹落在帕特森的周围,大地在震动,天空一片昏暗。一发炮弹命中了,他的弟弟,乐呵呵的青年西恩,连同近卫军战士内文,就报销了。一号和四号发射筒保存下来了。三号发射筒的人还活着但受了伤,剩下三枚导弹。他以越来越不相信的眼光,透过尘土和烟雾盯着那些越过被炸得乱七八糟的庄稼地冲过来的苏联装甲车辆的不整齐的队形——当天早晨,沐浴在阳光之下的这些庄稼地还曾经使他如此留恋地回忆起他年青时的斯利戈农场呢。 他仇恨满腔,从他的瞄准镜里注视着那些坦克,等待着那辆指挥坦克的出现。他们曾经学习过,怎样从指挥坦克的行动方式毫不费力地把它认出来。当它通过时,他瞄准了它,轻声地祷告一下,他开火了。他咒骂流进眼睛里的汗水,但坚持把十字准线对准他的目标,数着数……八—九—十。强光一闪,那辆T-72突然停了下来,冒出浓烟。他的眼睛离开了瞄准镜,看到附近的另一辆坦克爆炸了。四号发射筒也命中了目标。 这以后的几分钟长久得好象就没个完——重新装弹——在越来越浓的烟雾中瞄准——发射——趴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爬到另一个位置——然后再装弹——发射。十分钟以后,第四号发射筒被消灭了;随后,他的副手弗林被一块弹片从手腕撕裂到肩头。 现在只剩下三枚导弹了。帕特森疲倦地通过瞄准镜看到一辆坦克停在那里,炮塔对准着他。他同弗林赶忙出溜到一个谷仓废墟的一块石头后面。顿时间天崩地裂,一片黑暗…… 他在几小时后恢复了知觉,这是爱尔兰近卫军第1营莺式导弹排第1班的唯一还活着的人。 下面这篇关于一个M-107型175毫米自行火炮连作战经过的介绍,刊登在1985年8月8日的《每日邮报》上。这篇报道是根据这个炮兵连的一名成员对《每日邮报》记者的叙述而写的。 皇家炮兵第l中程炮兵连的六门火炮伪装得很好。从头顶上隆隆飞过的苏联飞机没有注意到这些火炮,它们关心的显然是西边的情况。它们飞过去以后出现的沉静显得很可怕。在这个火炮阵地上笼罩着一片死寂的期待——期待什么,没有人知道。 当天清晨,这个连部署在已经没人的村子里面和四周,同掩护部队在一起的该连观察所立即要求他们开火。他们不停地开炮,每门炮每分钟发射三四发炮弹,一分钟也不停。炮手威尔逊的永恒世界看来就是一门猛烈震动的火炮,加上周围的尘土飞扬,浓烟滚滚,以及他都可以尝到的极浓的无烟火药味。震动和声响对他已经麻木了的身体已经不起任何作用了。他已经成了一个机器人,疲劳极了,他觉得比他一生中的任何时候都更疲劳。战争还只打了三小时。目前是一片可怕的沉寂,只有炮兵无线电中不连贯而简短的讲话声才偶然打破一下这种沉寂。 连指挥所电台发出的泄露内情的信号一定被苏联的测向电台监听到了,苏联人把该连电台的位置通知了炮兵。在东面十六公里外的地方,两个火箭连的发射架装上了火箭,瞄准了目标。两分钟内,九吨高爆炸药打破了威尔逊所在村子的沉寂。 威尔逊和他的朋友麦肯齐去搬最后一批弹药。麦肯齐还没有到达,村子便变成了一片火海,浓烟四起,他们周围是一片炸裂的声音。随后是一阵更可怕的震动,一股炽热的狂风把金属和碎屑刮得象羽毛一样四处飞舞,把他们也摔倒在地。威尔逊被最原始的本能所驱使,爬进了火炮履带的中间,身子贴着地面,紧闭上眼睛,至少火炮本身使他可以躲开外面的地狱而得到某种保护。 他过了一阵才明白已经没有响声了,没有火炮在开火,没有炮弹在爆炸了。这时候,他才发觉从近处不断传出一种动物的咯咯叫声。他慢慢地抬起头,战栗地发现这一声音就来自麦肯齐所剩下的部分躯体,他的内脏被弹皮打得全都流了出来,他正处于垂死的呻吟状态。威尔逊一个人面对着这种可怕的情景,恐俱变成了盲目的惶恐。 铁盖康嘟一声打开了,他在孤寂中听到车长的声音:“快,小伙子,上车,我们要开走了。我们不能呆在这里再挨一阵炮弹啊。”有人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拖进自行火炮的暖和而又油渍斑斑的炮车里。履带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他们往西驶向一个新的阵地,准备再次投入战斗。 8月的第二周,德国的《明星》杂志刊载了下面这篇报导。它是根据联邦国防军一支坦克部队的幸存者之一的报告写成的: 京特·克劳斯军士站在他的豹II坦克的炮塔里吃早饭。他觉得早饭并不可口。他的炮手刚才递给他一大块带奶酪的黑面包,一节香肠和一个熟鸡蛋。还有一水壶的咖啡。他勉强地吃着。 半小时前,在早晨7点钟,连长下令准备在8时正出发,但目前要留在阵地上进行观察。这些阵地设在沃尔芬比特尔东南的高地上,克劳斯是一名排长,在第3坦克侦察团第16营里负责指挥他自己的一辆和另外三辆豹式坦克。 曾经有报告说,一个苏军摩托化师在夜间越过边界后,正朝着他们这边移动。直升飞机今天破晓时进行的侦察没有证实这一点。克劳斯看到的,只是后撤的一队队英国和德国的轻型车辆,但是没有一辆车开到能够打听打听消息的距离以内。他手下的两名坦克车长正在环视他这个排负责的弧形观察地段,他不久就要接替他们两人中一人的任务。 正当他把那壶咖啡送到嘴边时,他头盔里的耳机传来了一道简短命令。 “准备在十分钟内出发。” 他报告听到了命令,然后迅速把命令传给他的三名坦克车长,并命令他的坦克乘员准备开动。幸好还有时间把咖啡喝完。在战争中,十分钟的时间并不短。 半小时后,情况完全不同了。他们全连正按通常的战术队形交替前进,两个排驶向前面约一公里远的下一个战术地物,另外两个排留在发射阵地上担任支援和掩护。走在前面的两个排进入阵地后,又支援后面两个排前进。还没有开火——没有什么可射击的靶子——但是当这种交互跃进在进行中的时候,每辆坦克都作好了射击准备。 他的四辆坦克正小心翼翼地向前面半公里的山脊移动,还不时地左右闪动,以免成为容易击中的目标。这时候无线电向他传来了简短的命令:“快冲!前进!” 突然间,好象漫天遍野奔驰着呼啸而过的特别快车。这是敌人的破甲弹!他立即发射了掩护烟幕弹,改变了方向,并通知他的排也照他这样做,到左前方一片小树林寻求掩护。天空里看来满是残忍老鹰般的直升飞机,涂着奇异的标志。糟糕,机身下的底架发射了火箭,他后面的那辆豹式坦克停了下来,冒出滚滚的浓烟。一名坦克手爬了出来,另一人爬到炮塔口,又掉下去了,那是一个残破的躯体。说来荒唐,在这一瞬间克劳斯忽然想起在坦克学校向他和他的同学死命灌输的一句话:“使豹式坦克优越于所有其他盟国坦克以及苏联坦克的一个独特之处是它的敏捷。它的速度使你们得到保护。” 他通过车内通话系统向他的驾驶员叫道:“加速,急转弯逃命!” 坦克还远远没有加快速度,令人震惊的一声巨响,坦克向前滑了一下就停了下来,它完蛋了。克劳斯向下看了看炮塔里的情形。炮塔里一片血肉模糊。有一股难闻的烧焦味。“速度使你们得到保护,是吗?”克劳斯想。“真是屁话!”他跳到地上,撒腿就跑。一转眼,这辆豹式坦克就整个爆炸了,化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弯曲的金属、武器装备、人的残躯以及无法形容的战争惨状。 这样的一些叙述表明,8月4日凌晨,欧洲盟军中部地区的北约地面部队遭遇的晴空霹雳,以及空中的激战,其冲击力多么强大。这一冲击是如此猛烈,以致于那些首当其冲的人大都深感震惊。它的效果使人头昏眼花。安全度过了这头一天的一些地面部队就象一场可怕交通事故的幸存者一样,到傍晚还是晕头晕脑,感到茫然。 这场火山爆发似的地面战斗是在一个现代战场上发生的,卷入这场战斗的人当中很少有人经历过哪怕是多少有点相似的情景。他们周围的雷鸣般的喧嚣声,可怕的爆炸,滚滚不尽的火焰和直冲云霄的浓烟,混乱,惊慌,叫人恶心的血腥味和高爆炸药的辛辣味,对前途的担忧,特别是那种凄惨的令人心裂的喊叫——所有这一切构成了一种几乎是无法控制的恐俱,使你想仓皇逃跑。对前沿部队的官兵来说,好象处处都是敌人。满天是呼啸着的敌机,它们用猛烈的火力扫射着地面。他们的坦克黑压压地成群地冲过来,喷射着火焰,发出轰隆隆的巨声。他们步兵的作战车辆象一群呼啸着的火龙扑进盟军的前沿阵地或是楔入盟军阵地之间。看来好象没有什么能阻挡得了汹涌而来的浪涛了。看来是没有希望、无可躲藏的了。 到处出现惊慌失措,原是意料中的事。一些新近应召入伍的预备役士兵——还有甚至是长期服役的老兵——都发现这样突然面临如此巨大的冲击,真使他们受不了。在担忧和恐惧心理的迅速袭击下,北约部队有一些是干脆土崩瓦解了——但是这种情况不多。士兵们能够相当迅速地适应环境,哪怕是战场上可怕的环境,特别是在有了需要他们去完成的任务、而他们也知道如何去完成并且拥有适当的武器的时候,其中首先是要有称职的指挥,又能同他们的朋友一起去做。第一天是一场恶梦——但还远不是一次浩劫。 但是,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呢?是什么情况导致它的发生?事态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而且今后又将怎样发展?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1-27 5:57:01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