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囊2[下载] 高明 黄河南徒,民耕于地,有收。议者欲履亩坐税。高御史明不可,曰:“河徙无常,税额 不改,平陆忽复巨浸,常税犹按旧籍,民何以堪?”遂报罢。 (评:每见沿江之邑,以摊江田赔粮致困,盖沙涨成田,有司喜以升科见功,而不知异 日减科之难也。川中之盐井亦然。陈于陛《意见》云:“有井方有课,因旧井塌坏,而上司 不肯除其课,百姓受累之极,即新井亦不敢开。宜立为法:凡废井,课悉与除之,新井许其 开凿,开成日免课,三年后方征收。则民困可苏而利亦兴矣。若山课多,一时不能尽蠲,宜 查出另为一籍,有恩典先及之,或缓征,或对支,徐查新涨田,即渐补扣。数年之后,其庶 几乎?” 查洪武二十八年,户部节奉太祖圣旨:“山东、河南民人,除已入额田地照旧征外,新 开荒的田地,不问多少,永远不要起科,有气力的尽他种。”按:此可为各边屯田之法。) 王铎 王铎为京兆丞时,李嫔判度支,每年以江淮运米至京,水陆脚钱斗计七百;京国米价斗 四十,议欲令江淮不运米,但每斗纳钱七百,锋曰:“非计也。若于京国籴米,且耗京国之 食。若运米自淮至京国,兼济无限贫民也。”籴米之制,业已行矣,竟无敢阻其议者。都下 米果大贵,未经旬而度支请罢,以民无至者也。识者皆服铎之察事,以此大用。 (评:国初中盐之法,输粟实边,支盐内地。商人运粟艰苦,于是募民就边垦荒,以便 输纳,而边地俱成熟矣。引盐、屯相须之最善法也。自叶待郎淇徇乡人之请,改银输部,而 边地日渐抛荒,粟遂腾贵,并盐法亦大敝坏矣。“见小利则大事不成”,圣言真可畏哉! 孙伯纯 孙伯纯史馆知海州日,发运司议置洛要、板浦、惠泽三盐场,孙以为非便。发运使亲行 郡,决欲为之,孙抗论排沮甚坚。百姓遮县,自言置盐场为便。孙晓之曰:“汝愚民,不知 远计。官卖盐虽有近利,官盐患在不售,不患在不足。盐多而不售,遗患在三十年后。”至 孙罢郡,卒置三场,其后连海间刑狱盗贼差役,比旧浸繁,缘三盐场所置。积盐山积,运卖 不行,亏失欠负,动辄破人产业,民始患之。又朝廷调军器,有弩桩箭干之类。海州素无此 物,民甚苦之,请以鳔胶充折。孙谓之曰:“弩桩箭干,共知非海州所产,盖一时所须耳。 若以土产物代之,恐汝岁岁科无已时也。” 李允则 李允则再守长沙。湖湘之地,下田艺稻谷,高田水力不及,一委之蓁莽,允则一日出令 曰:“将来并纳粟米秆草。”湖民购之襄州,第一斗一束,至湘中为钱一千。自尔竞以田艺 粟,至今湖南无荒田,粟米妙天下焉。 张咏 张忠定知崇阳县,民以茶为业。公曰:“茶利厚,官将榷之,不若早自异也。”命拔茶 而植桑,民以为苦。其后榷茶,他县皆失业,而崇阳之桑皆已成,为绢岁百万匹。民思公之 惠,立庙报之。 (评:文温州林官永嘉时,其地产美梨。有持献中官者,中官令民纳以充贡。公曰: “梨利民几何?使岁为例,其害大矣!”俾悉伐其树。中官怒而谮之,会荐卓异得免。近年 虎丘茶亦为官所害,亦伐树以绝之。呜呼!中官不足道,为人牧而至使民伐树以避害,此情 可不念欤!林,衡山先生之父。 《泉南杂志》云:泉地出甘蔗,为糖利厚,往往有改稻田种蔗者,故稻米益乏,皆仰给 于浙直海贩。莅兹土者,当设法禁之,骤似不情,惠后甚溥。 论元佑事 二条 神宗升遐,会程颢以檄至府。举哀既罢,留守韩康公之子宗师,问:“朝廷之事如 何?”曰:“司马君实、吕晦叔作相矣。”又问:“果作相,当如何?”曰:“当与元丰大 臣同,若先分党与,他日可忧。”韩曰:“何忧?”曰:“元丰大臣皆嗜利者,使自变其已 甚害民之法,(边批:必使自变,乃不可复变。)则善矣。不然,衣冠之祸未艾也。君实忠 直,难与议;晦叔解事,恐力不足耳!”已而皆验。 (评:建中初(徽宗年号,)江公望为左司谏,上言:“神考与元佑哲宗初号诸臣,非 有斩祛、射钩之隙也,先帝信仇人黜之。陛下若立元佑为名,必有元丰、(神宗改元)绍圣 (哲宗改元)为之对。有对则争兴,争兴则党复立矣。”)司马光为政,反王安石所为。毕仲游予之书曰:“昔安石以兴作之说动先帝,而患财之 不足也,故凡政之可以得民财者,无不用。盖散青苗、置市易、敛役钱、变盐法者,事也; 而欲兴作患不足者,情也。(边批:此弊必穷其源而后可救。)未能杜其兴作之情,而徒欲 禁其散敛变置之事,是以百说而百不行。今遂废青苗、罢市易、蠲役钱、去盐法,凡号为利而伤民者,一扫而更之,则向来用事于新法者,必不喜矣。不喜之人,必不但曰‘青苗不可废、市易不可罢、役钱不可蠲、盐法不可专’,必操不足之情,言不足之事,以动上意,虽致石人而使听之,犹将动也。如是,则废者可复散,罢者可复置,蠲者可复敛,去者可复存矣。为今之策,当大举天下之计,深明出入之数,以诸路所积之钱粟一归地官,使经费可支 二十年之用。数年之间,又将十倍于今日、使天子晓然知天下之余于财也,则不足之论不得 陈于前,而后新法始可永罢而不行。昔安石之居位也,中外莫非其人,故其法能行,今欲救 前日之弊,而左右待职司使者,约十有七八皆安石之徒,虽二三旧臣,用六七君子,然累百 之中存其十数,乌在其势之可为也!势未可为而欲为之,则青苗虽废将复散,况未废乎!市 易、役钱、盐法亦莫不然。以此救前日之弊,如人久病而少间,其父子兄串喜见颜色而未敢 贺者,以其病之犹在也。”光得书耸然,竟如其虑。 陈颧(王加颧之左边) 四条 陈颧方赴召命,至阙,闻有中旨,令三省交进前后臣僚章疏之降出者。颧谓宰属谢圣藻 曰:“此必有奸人图盖己愆而为此谋者。若尽进入,则异时是非变乱,省官何以自明?”因 举蔡京上疏请灭刘挚等家族,乃妄言携剑入内欲斩王硅等数事。谢惊悚,即白时宰,录副本 于省中。其后京党欺诬盖抹之说不能尽行,由有此迹不可泯也。 邹浩还朝,帝言及谏立后事,奖叹再三,询:“谏草安在?”对曰:“焚之矣。”退告 陈颧。颧曰:“祸其始此乎?异时奸人妄出一缄,则不可辩矣。”初,哲宗一子献愍太子 茂,昭怀刘氏为妃时所生,帝未有子,而中官虚位,后因是得立。然才三月而夭。浩凡三谏 立刘后,随削其稿。蔡京用事,素忌浩,乃使其党为伪疏,言刘后“杀卓氏而夺其子,欺人 可也,诅可以欺天乎?”徽宗诏暴其事,遂再谪衡州别驾,寻窜昭州,果如颧言。 (评:二事一局也,谢从之而免谗,邹违之而构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尤 信!) 徽宗初,欲革绍圣之弊以靖国,于是大开言路。众议以瑶华复位、司马光等叙官为所当 先。陈颧时在谏省,独以为“幽废母后、追贬故相,彼皆立名以行,非细故也,今欲正复, 当先辨明诬罔,昭雪非辜,诛责造意之人。然后发诏,以礼行之,庶无后患,不宜欲速贻 悔。”朝议以公论久郁,速欲取快人情。遽施行之,(边批:无识者每坐此弊。)至崇宁 间,蔡京用事,悉改建中之政,人皆服公远识。 陈公在通州,张无垢(商英)入相,欲引公自助。时置政典局,乃自局中奉旨,取公所 著《尊尧集》,盖将施行所论,而由局中用公也。公料其无成,书已缮写未发,州郡复奉政 典局牒催促。公乃用奏状进表,以黄帕封缄,缴申政典局,乞于御前开拆。或谓公当径申局 中,何必通书庙堂,公曰:“恨不得直达御览,岂可复与书耶?彼为宰相,有所施为,不于 三省公行,乃置局建官若自私者,人将怀疑生忌,恐《尊尧》至而彼已动摇也。远其迹犹恐 不免,况以书那!”已而悉如公言。张既罢黜,公亦有台州之命,责词犹谓公“私送与张商 英,意要行用”。于是众人服公远识。 林立山 武庙《实录》将成时,首辅杨廷和以忤旨罢归,中贵张永坐罪废。翰林林立山奏记副总 裁董中峰曰:“史者,万世是非之权衡。昨闻迎立一事,或曰由中,或曰内阁;诛贼彬,或 云由廷和,或云由永。(边批:各从其党。)疑信之间,茫无定据。今上方总核名实,书进 二事,必首登一览,恐将以永真有功,廷和真有罪,君子小人,进退之机决矣。”董公以白 总裁费鹅湖,乃据实书:“慈寿太后遣内侍取决内阁。”天子由是倾心宰辅,宦寺之权始 轻。 周宗 韩雍 烈祖镇建业日,义祖薨于广陵,致意将有奔丧之计。康王以下诸公子谓周宗曰:“幸闻 兄长家国多事,宜抑情损礼,无劳西渡也。”宗度王似非本意,坚请报简,示信于烈祖。康 工以匆遽为词,宗袖中出笔,复为左右取纸,得故茗纸贴,乞手札。康王不获已而札曰: “幸就东府举哀,多垒之秋,二兄无以奔丧为念也。”明年烈祖朝觐广陵,康王及诸公子果 执上手大恸,诬上不以临丧为意,诅让百端,冀动物听。上因出王所书以示之,王(面见) 颜而已。 韩公雍旬宣江右时,忽报宁府之弟某王至。公托疾,乞少需,(边批:已猜着几分。) 密遣人驰召三司,且索白木几。公匍匐拜迎,王入,具言兄叛状。公辞病聩莫听,请书。王 索纸,左右舁几进,王详书其事而去。公上其事,朝廷遣使按,无迹。时王兄弟相欢,讳无 言。使还,朝廷坐韩离间亲王罪,械以往。韩上木几亲书,方释。 喻樗 张浚与赵鼎同志辅治,务在塞幸门、抑近习,相得甚欢。人知其将并相,史馆校勘喻樗 独曰:“二人宜且同在枢府,他日赵退则张继之,立事任人,未甚相远,则气脉长。若同在 相位,万一不合而去,则必更张,是贤者自相悖戾矣。” (评:曹可以继萧,费、董可以继诸葛,此君子所以自衍其气脉也。若乃不贵李(责 力)以遗孝和,不贵张齐贤以遗真庙,是人主自以私恩为市,非帝王之公矣。 杨荣 王振谓杨士奇等曰:“朝廷事亏三杨先生,然三公亦高年倦勤矣,其后当如何?”士奇 曰:“老臣当尽瘁报国,死而后己。”荣曰:“先生休如此说。吾辈衰残,无以效力。行当 择后生可任者以报圣恩耳。”振喜。翼日即荐曹鼐、苗衷、陈循、高谷等,遂次第擢用。士 奇以荣当日发言之易。荣曰:“彼厌吾辈矣,吾辈纵自立,彼其自己乎?一旦内中出片纸, 命某人入阁,则吾辈束手而已。今四人竟是吾辈人,当一心协力也。”士奇服其言。 (评:李彦和《见闻杂记》云:“言官论劾大臣,必须下功夫看见眼前何人可代者,必 贤于去者,必有益于国家,方是忠于进言。若只做得这篇文字,打出自己名头,毫于国家无 补,不如缄口不言,反于言责无损。”此亦可与杨公之论合看。) 赵凤 杨王司帑 初,晋阳相者周玄豹,尝言唐主贵不可言。至是唐主欲召诣阙。赵凤曰:“玄豹言已 验,若置之京师,则轻躁狂险之人必辐凑其门。自古术士妄言致人族灭者多矣!”乃就除光 禄卿致仕。 杨王沂中闲居,郊行,遇一相押字者,杨以所执杖书地上作一画。相者再拜曰:“阁下 何为微行至此?宜自爱重。”王愕然,诘其所以。相者曰:“土上一画,乃王字也。”王 笑,批缗钱五百万,仍用常所押字,命相者翌日诣司帑。司帑持券熟视曰:“汝何人,乃敢 作我王伪押来赚物!吾当执汝诣有司问罪!”相者具言本末,至声屈,冀动王听。王之司谒 与司帑打合五千缗与之,相者大恸,痛骂司帑而去。异日乘间白杨,杨怪问其故,对曰: “他今日说是王者,来日又胡说增添,则王之谤厚矣!且恩王已开王社,何所复用相?”王 起,抚其背曰:“尔说得是。”即以予相者几百万,旌之。(边批:赏得是。) 程伯淳 程颖为越州佥判,蔡卞为帅,待公甚厚。初,卞尝为公语:“张怀素道术通神,虽飞禽 走兽能呼遣之,至言孔子诛少正卯,彼尝谏以为太早,汉祖成皋相持,彼屡登高观战。不知 其岁数,殆非世间人也!”公每窃笑之。及将往四明,而怀素且来会稽。卞留少俟,公不为 止,曰:“‘子不语怪、力、乱、神。’以不可训也。斯近怪矣。州牧既甚信重,士大夫又 相谄合,下民从风而靡,使真有道者,固不愿此。不然,不识之未为不幸也。”后二十年, 怀素败,多引名士。(边批:欲以自脱。)或欲因是染公,竟以寻求无迹而止。非公素论守 正,则不免于罗织矣。 (评:张让,众所弃也,而太丘独不难一吊。张怀素,众所奉也,而伯淳独不轻一见, 明哲保身,岂有定局哉!具二公之识,并行不悖可矣。蔡邕亡命江海积十二年矣,不能自晦 以预免董卓之辟;逮既辟,称疾不就,犹可也,乃因卓之一怒,惧祸而从,受其宠异,死犹 叹息。初心谓何,介而不果,涅而遂淄,公论自违,犹望以续史幸免,岂不愚乎?视太丘愧 死矣!《容斋随笔》云:会稽天宁观老何道士,居观之东廊,栽花酿酒,客至必延之。一日 有道人貌甚伟,款门求见,善谈论,能作大字。何欣然款留,数日方去。未几,有妖人张怀 素谋乱,即前日道人也。何亦坐系狱,良久得释。自是畏客如虎,杜门谢客。忽有一道人, 亦美风仪,多技术,西廊道士张若水介之来谒。何大怒骂,合扉拒之。此道乃永嘉林灵噩, 旋得上幸,贵震一时,赐名灵素,平日一饭之恩无不厚报。若水乘驿赴阙,官至蕊珠殿校 籍,父母俱荣封。而老何以尝骂故,朝夕忧惧;若水以书慰之,始少安。此亦知其一不知其 二之鉴也。) 薛季昶 徐宜 张柬之等既诛二张、迁武后,薛季昶曰:“二凶虽诛,产、禄犹在。去草不除根,终当 复生。”桓彦范曰:“三思几上肉耳,留为天子藉手。”季昶叹曰:“吾无死所矣!”及三 思乱政,范甚悔之。 赵汝愚先借韩伉胄力通宫掖,立宁宗。事成,徐谊曰:“伉胄异时必为国患,宜饱其欲 而远之。”叶适亦谓汝愚曰:“伉胄所望不过节钺,宜与之。”朱熹曰:“汝愚宜以厚赏酬 伉胃,勿令预政。”汝愚谓其易制,皆不听,止加伉胃防御使。伉胃大怨望,遂构汝愚之 祸。 (评:武三思、韩伉胄皆小人也。然三思有罪,故宜讨而除之;伉胄有功,故宜赏而远 之。除三思,宜及迁武氏之时;远伉胄宜及未得志之日,过此皆不可为矣。五王、汝愚皆自 恃其位望才力,可以凌驾而有余,而不知凶人手段更胜于豪杰。何者?此疏而彼密,此宽而 彼狠也。忠谋不从,自贻伊戚。悲夫!) 李贤 李贤尝因军官有增无减,进言谓:“天地间万物有长必有消,如人只生不死,无处着 矣。自古有军功者,虽以金书铁券,誓以永存,然其子孙不一再而犯法,即除其国;或能立 功,又与其爵,岂有累犯罪恶而不革其爵者?今若因循久远,天下官多军少,民供其俸,必 致困穷,而邦本亏矣,不可不深虑也。” (评:议论关系甚大!) 刘晏 刘晏于扬子置场造船艘,给千缗。或言所用实不及半,请损之。晏曰:“不然,论大计 者不可惜小费,凡事必为永久之虑。今始置船场,执事者至多,当先使之私用无窘,则官物 坚完矣。若速与之屑屑较计,安能久行乎?异日必有减之者,减半以下犹可也,过此则不能 远矣!”后五十年,有司果减其半。及咸通中,有司计费而给之,无复羡余,船益脆薄易 坏,漕运遂废。(边批:惜小妨大。) 李晟 李晟之屯渭桥也,荧惑守岁,久乃退。府中皆贺曰:“荧惑退,国家之利,速用兵者 昌。”晟曰:“天子暴露,人臣当力死勤难,安知天道邪?”至是乃曰:“前士大夫劝晟出 兵,非敢拒也。且人可用而不可使之知也。夫唯五纬盈缩不常,晟惧复守岁,则吾军不战自 屈矣!”皆曰:“非所及也!” (评:田单欲以神道疑敌,见《兵智部》李晟不欲以天道疑军。) 吕文靖 仁宗时,大内灾,宫室略尽。比晓,朝者尽至;日晏,宫门不启,不得闻上起居。两府 请入对,不报。久之,上御拱宸门楼,有司赞谒,百官尽拜楼下。吕文靖端独立不动,上使 人问其意,对曰:“宫庭有变,群臣愿一望天颜。”上为举帘俯槛见之,乃拜。 掌玺内侍 赵汝愚与韩伉胄既定策,欲立宁宗,尊光宗为太上皇。汝愚谕殿帅郭杲,以军五百至祥 禧殿前祈请御宝。杲入,索于职掌内侍羊(马因)、刘庆祖。二人私议曰:“今外议汹汹如 此,万一玺入其手,或以他授,岂不利害!”于是封识空函授杲,二珰取玺从间道诣德寿 宫,纳之宪圣。及汝愚开函奉玺之际,宪圣自内出玺与之。 (评:玺何等物,而欲以力取、以恩献?此与绛侯请间之意同。功名之士,未闻道也, 绝大一题目,而好破题反被二阉做去。惜夫!) 裴宽 李祐 裴宽尝为润州参军。时刺史韦诜为女择婿,未得,会休日登楼,见有所瘗于后圃者,访 其人,曰:“此裴参军也。义不以苞苴污家。适有人饷鹿脯,致而去,不敢自欺,故瘗之 耳。”诜嗟异,遂妻以女。婚日,诜帏其女,使观之。宽瘠而长,时衣碧,族人皆笑呼为 “碧鹳”。诜曰:“爱其女,必以为贤公侯妻,可貌求人乎?”宽后历礼部尚书,有声。 李祐爵位既高,公卿多请婚其女,祐皆拒之。一日大会幕僚,言将纳婿,众谓必贵戚名 族,及登宴,寂然。酒半,祐引末座一将,谓曰:“知君未婚,敢以小女为托。”即席成 礼。他日或请其故,祐曰:“每见衣冠之家缔婚大族,其子弟习于淫奢,多不令终。我以韬 铃致位,自求其偶,何必仰高以博虚望?”闻者以为卓识。 (评:温公云:“娶妇必不及吾家者,嫁女必胜吾家者。娶妇不及吾家,则知俭素;嫁 女胜吾家,则知畏谨。”时谓名言。观韦、李二公择婿,温公义犹未尽。) 王文正 文正公之婿韩公,例当远任。公私以语其女曰:“此小事,勿忧。”一日谓女曰:“韩 郎知洋州矣。”女大惊,公曰:“尔归吾家,且不失所。吾若有所求,使人指韩郎妇翁奏免 远,适累其远大也。”韩闻之,曰:“公待我厚如此!”后韩终践二府。 (评:古人自爱爱人,不争目睫,类如此。) 公孙仪 公孙仪相鲁,而嗜鱼,一国争买鱼献之,公仪子不受。其弟谏曰:“夫子嗜鱼而不受 者,何也?”对曰:“夫唯嗜鱼,故不受也。夫既受鱼,必有下人之色,将枉于法;枉于 法,则免于相;免于相,虽嗜鱼其谁给之?无受鱼而不免于相,虽不受鱼,能长自给鱼。此 明夫恃人不如自恃也!” 孙叔敖 孙叔敖疾将死,戒其子曰:“王亟封我矣,吾不受也。为我死,王则封汝。汝必无受利 地!楚、越之间有寝丘,若地不利而名甚恶,楚人鬼而越人机,可长有者唯此也。”孙叔敖 死,王果以美地封其子。子辞而不受,请寝丘。与之,至今不失。 范蜀公 范纯夫言:曩子弟赴官,有乞书于蜀公者,蜀公不许,曰:“仕宦不可广求人知,受恩 多,难立朝矣!”(边批:味之无穷。) (评:国朝刘忠宣公有云:“仕途勿广交、受人知,只如朋友,若三数人得力者,自可 了一生。”呜呼,真老成练事之语!) 汪公 王云凤出为陕西提学,台长汪公谓之曰:“君出振风纪,但尽分内事,勿毁淫祠、禁僧 道。”云凤曰:“此正我辈事,公何以云然?”公曰:“君见得真确则可,见之不真,而一 时慕名为之,他日妻妾子女有疾,不得不祷祠,一祷祠则传笑四方矣!”云凤叹服。此文衡 山说,恨汪公失其名。 (评:见得真确,出自学问,狄梁公是也。慕名者未有不变,仕人举动,当推类自 省。) 华歆 华歆、王朗乘船避难,有一人欲附,歆难之。朗曰:“幸尚宽,何为不可?”后贼追 至,王欲舍所携人,歆曰:“本所以疑,正为此耳!既已纳其自托,宁可以急相弃耶?”遂 携拯如初。 下岩院主僧 巴东下岩院主僧,得一青磁碗,携归,折花供佛前,明日花满其中。更置少米,经宿, 米亦满;钱及金银皆然。自是院中富盛。院主年老,一日过江简田,怀中取碗掷于中流。弟 子惊愕,师曰:“吾死,汝辈宁能谨饬自守乎?弃之,不欲使汝增罪也。”(出吴淑《秘阁 闲谈》。淑,宋初人。) (评:沈万三家有聚宝盆,类此。高皇取试之,无验,仍还沈。后筑京城,复取此盆镇 南门下,因名聚宝门云。) 东海钱翁 东海钱翁,以小家致富,欲卜居城中。或言:“某房者,众已偿价七百金,将售矣,亟 往图之!”翁阅房,竟以千金成券。子弟曰:“此房业有成议,今骤增三百,得无溢乎?” 翁笑曰:“非尔所知也。吾侪小人,彼违众而售我,不稍溢,何以塞众口?且夫欲未餍者, 争端未息。吾以千金而获七百之舍,彼之望既盈,而他人亦无利于吾屋。歌斯哭斯,从此为 钱氏世业无患矣!”已而他居多以价亏求贴,或转赎,往往成讼,唯钱氏帖然。 辞馈 刘忠宣大夏戍肃州,贫甚,诸司惮逆谨,毋敢馆谷者,三学生徒轮食之。有参将某遣使 致馈,敕其使不受勿返。公曰:“吾老,唯一仆,日食不过数钱。若受之,仆窃之逃,不将 只身陷此耶?”寻同戍钟尚书橐货,果为仆窃而逃,人服公先识云。 (评:本不欲受,虑患乃第二义也。曹公在官渡,召华歆,宾客送者千余人,赠遗数 千,皆无所拒,密各题识。临去谓诸君曰:“本无相拒之心,而所受遂多,念单车远行,将 以怀壁为罪。”乃还所赠,众服其德。忠宣盖本此。) 屏姬侍 郭令公每见客,姬侍满前。及闻卢杞至,悉屏去。诸子不解。公曰:“杞貌陋,妇女见 之,未必不笑。他日杞得志,我属无噍类矣。” (评:齐顷以妇人笑客,几至亡国。令公防微之虑远矣! 王勉夫云:《宁成传》末载:周阳由为郡守,汲黯、司马安俱在二千石列,同车未尝敢 均茵凭司马安不足言也,汲长孺与大将军亢礼,长揖丞相,面折九卿,矫矫风力,不肯为人 下,至为周阳由所抑,何哉?周盖无赖小人,其居二千石列,肆方骄暴,凌轹同事,若无人 焉,汲盖远之,非畏之也。异时河东太守胜屠公不堪其侵权,遂与之角,卒并就戮,玉石俱 碎,可胜叹恨!士大夫不幸而与此辈同官,逊而避之,不失为厚,何苦与之较而自取辱 哉!) 唐肃 唐待制肃与丁晋公为友,宅正相对,丁将有弼谐之命,唐迁居州北。或问之,唐曰: “谓之入则大拜,数与往还,事涉依附;经旬不见,情必猜疑,故避之也。” (评:是非心不可不明,亦不可太明。立身全交,两得之矣!) 阿豺 吐谷浑阿豺疾,有子二十人,召母弟慕利延曰:“汝取一只箭折之。”慕利延折之。又 曰:“汝取十九箭折之。”慕利延不能折。阿豺曰:“汝曹知乎?单者易折,众者难摧,戮 力同心,然后社稷可固!” (评:周大封同姓,枝叶扶疏,相依至久。六朝猜忌,庇焉寻斧,覆亡相继。不谓此狄中,乃有如此晓人!) 通简卷三 世本无事,庸人自扰;唯通则简,冰消日皎。集《通简》。 唐文宗 文宗将有事南郊,祀前,本司进相扑人。上曰:“我方清斋,岂合观此事?”左右 曰:“旧例皆有,已在门外抵候。”上曰:“此应是要赏物。可向外相扑了,即与赏物 令去。”又尝观斗鸡,优人称叹:“大好鸡!”上曰:“鸡既好,便赐汝!” (评注:既不好名,以扬前人之过,又不好戏,以开幸人之端,觉革弊纷更,尚属 多事,此一节可称圣主。) 【译文】 唐文宗李昂将要到南郊举行祭天活动。去祭祀之前,主管官员奏说,已将相扑手带 来了。文宗说:“我正在清静斋戒,怎么能看相扑?”侍臣们说:“按旧例祭天前都有 观看相扑的项目,相扑手已在门外等候了。”文宗说:“这是想要赏赐东西罢了,可让 他们就在外面相扑,完事后就赏赐把他们打发走。” 又有一次文宗看斗鸡,旁边一个优伶称叹道:“好一只大公鸡!”文宗说:“你既 然说好,就把鸡赏给你吧!” 宋太宗 孔守正拜殿前都虞候。一日侍宴北园,守正大醉,与王荣论边功于驾前,忿争失仪。 侍臣请以属吏,上弗许。明日俱诣殿廷请罪,上曰:“朕亦大醉,漫不复省。” (评注:以狂药饮人,而责其勿乱,难矣。托之同醉,而朝廷之体不失,且彼亦未 尝不知警也。) 【译文】 北宋太宗赵光义时,孔守正任殿前都虞候,一天,侍臣们陪太宗在北园宴饮,孔守 正喝得酩酊大醉,与殿前指挥使王荣在太宗面前各论自己的战功,争执起来,很失礼仪。 侍臣们请求把他们交给有关官员去问罪,太宗没有答应。第二天,他两个一同到金銮殿 上请罪,太宗说:“朕昨天也喝得大醉,胡胡涂涂不再记得有过什么事。” 宋真宗 宋真宗朝,尝有兵士作过,于法合死,特贷命决脊杖二十改配。其兵士高声叫唤乞 剑,不服决杖,从人把捉不得,遂奏取进止。传宣云:“须决杖后别取进止处斩。”寻 决讫取旨,真宗云:“此只是怕吃杖;既决了,便送配所,莫问。” 【译文】 北宋真宗赵恒当朝时,有一个士兵犯了罪过,按法律应当处死。真宗饶他一命,判 决打二十脊杖发配远方。这个士兵高声叫唤愿受剑处死,而不愿服处杖刑。执刑的人把 握不住如何是好,于是向真宗奏请处理意见。殿上传宣圣旨道:“必须先服杖刑后,再 来听旨是否处斩。”不一会施过杖刑后,执刑者来取圣旨,真宗说:“他只是害怕挨杖 刑;既然已经打过了,就送去发配之地,别的不再问了。” 曹参 二条 曹参被召,将行,属其后相;“以齐狱市为寄。”后相曰:“治无大此者乎?”参 曰:“狱市所以并容也,今扰之,奸人何所容乎?”参既入相,一遵萧何约束,唯日夜 饮醇酒,无所事事,宾客来者皆欲有言,至,则参辄饮以醇酒;间有言,又饮之,醉而 后己,终莫能开说。惠帝怪参不治事,嘱其子中大夫窟私以意叩之。窟以休沐归,谏参, 参怒,答之二百,帝让参曰:“与窟何治乎?乃者吾使谏君耳。”参兔冠谢曰:“陛下 自察圣武孰与高帝?”上曰:“朕安敢望先帝?”又曰:“视臣能孰与萧何?”帝曰: “君似不及也。”参曰:“陛下言是也,高帝与何定天下,法令既明,今陛下垂拱,参 等守职,遵而勿夫,不亦可乎!”帝曰:“君休矣。” (评注:不是覆短,适以见长。) 吏廨邻相国园,群吏日欢呼饮酒,声达于外。左右幸相国游园中,闻而治之。参闻, 乃布席取酒,亦欢呼相应。左右乃不复言。 (评注:极绘太平之景,阴消近习之谗。) 【译文】 汉惠帝时,曹参为齐国丞相,萧何死后,曹参被召往长安继萧何在中央任丞相。临 别的时候,他嘱咐继他任齐相的人说:“要把齐国的刑狱和集市留意好。”继任的齐相 问道:“国家的政治没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事情了吗?”曹参说:“监狱和集市都是安排 坏人的场所,你现在如果处理不好二者的平衡关系,把坏人安置到什么地方去呢?” 曹参到中央继任丞相后,一切遵守萧何原来的法规办事,他自己只是日夜饮酒作乐, 没有出台什么新举措,来访的客人们都想跟他谈些事,一到他那里,就被曹参招待喝酒; 其间想谈事,又被一个劲儿劝酒,直到被灌醉方才罢休,到底也没能说成什么事。 汉惠帝刘盈责怪曹参不治理政事,就让曹参的儿子、中大夫曹窟私下里把自己的责 备之意去问一问曹参。曹窟以休息、沐浴为理由回家,劝谏曹参去治理朝政。曹参听了 大怒,抽了曹窟二百鞭子。 汉惠帝责问曹参说:“你为什么要打曹窟呢?这是朕派他去劝你的。”曹参取下帽 子行礼谢罪说:“陛下自已掂量掂量,陛下与高帝相比谁更圣明英武?”惠帝说:“朕 怎敢与高帝相比呢?”曹参又说:“陛下看臣的才干与萧何相比谁更强?”惠帝说: “你似乎比不上萧何。”曹参说:“陛下所说的很对呀。高帝与萧何平定了全国,法令 已经订得很清楚了,陛下无为而治,臣等谨守职分,遵循着既定的法令不脱离,不也就 行了吗!”惠帝明白了曹参的心意,就对他说:“那你就去休息吧!” 丞相曹参的衙门和相府的后花园相邻。衙门中的属吏们成天在衙中欢呼饮酒,喧哗 声音传到墙外很远。曹参的随从们随他到后花园游玩,心里幸灾乐祸,心想曹丞相听到 他们的喧闹声,一定会整治他们。谁知曹参听到隔墙的热闹声后,就命人摆席取酒,也 欢呼喧闹,和衙中属吏们相呼应,曹参的随从们这也才不再说什么了。 李及 曹玮久在秦中,累章求代。真宗问王旦:“谁可代玮者?”旦荐李及,上从之。众 疑及虽谨厚有行检,非守边才。韩亿以告旦,旦不答。及至秦州,将吏亦心轻之。会有 屯戍禁军白昼掣妇人银钗于市,吏执以闻。及方坐观书,召之使前,略加诘问,其人服 罪。及不复下吏,亟命斩之,复观书如故,将吏皆惊服。不日声誉达于京师。亿闻之, 复见旦,具道其事,且称旦知人之明,旦笑曰:“戍卒为盗,主将斩之,此常事,何足 为异!旦之用及,非为此也。夫以曹玮知秦州七年,羌人(上龙下言)服。玮处边事已尽 宜矣。使他人往,必矜其聪明,多所变置,败玮之成绩。所以用及者,但以及重厚,必 能谨守玮之规模而已。”亿益叹服公之识度。 (批:张乘崖自成都召还,朝议用任中正代之,或言不可,帝以问王旦。对曰: “非中正不能守咏之规也。”任至蜀,咨咏以为政之法。咏曰:“如己见解高于法,则 舍法而用己;勿徇己见。”任守其言,卒以治称。后生负才,辄狭小前人制度,视此可 以知戒。) 戒更革 赵韩王(普)为相,置二大瓮于坐屏后,凡有人投利害文字,皆置其中,满即焚之于 通衢。李文靖曰:“沆居相位,实无补万分,唯中外所陈利害,一切报罢,聊以补国尔。 今国家防制,纤悉具备,苟轻徇所陈一一行之,所伤实多。佥人苟一时之进,岂念民耶!” 陆象山云:往时充员敕局,浮食是惭。唯是四方奏请,廷臣面对,有所建置更革,多下 看详。其或书生贵游;不谙民事,轻于献计,一旦施行,片纸之出,兆姓蒙害,每与同 官悉意论驳,朝廷清明,尝得寝罢。编摩之事,稽考之勤,何足当大官之膳?庶几仅此 可以偿万一耳。” (批:罗景纶日:“古云:‘利不什不变法’,此言更革建置之不可轻也,或疑若 是则将坐视天下之弊而不之救欤?不知革弊以存法可也,固弊而变法不可也;不守法而 弊生,岂法之生弊哉!韩、范之建明于庆历者,革弊以存法也;荆公之施行于熙宁者, 因弊而变法也。一得一失,概可观矣。”) 御史台老隶 宋御史台有老隶,素以刚正名,每御史有过失,即直其梃。台中以梃为贤否之验。 范讽一日召客,亲谕庖人以造食,指挥数四。既去,又呼之,叮咛告戒。顾老吏梃直, 怪而问之。答曰:“大凡役人者,授以法而责以成。苟不如法,自有常刑,何事喋喋? 使中丞宰天下,安得人人而诏之!”讽甚愧服。 (批:此真宰相才,惜乎以老隶淹也!终县老人仅知甲子,犹动韩宣之惜,如此老 隶而不获荐剡,资格束人,国家安得真才之用乎!若立贤无方,则萧颖士之仆,(颖士御 仆甚虐,或讽仆使去,仆曰:“非不欲去,爱其才耳!”)可为吏部郎,甄琛之奴,(琛 好奕,通宵令奴持烛,睡则加挞。奴曰:“郎君辞父母至京邸,若为读书,不辞杖罚, 今以奕故横加,不亦太非理乎!”琛惭,为之改节。)韩魏公之老兵,(公宴客,睹一营 妓插杏花,戏曰:“髻上杏花真有幸。”妓应声曰:“枝头梅子岂无媒!”,席散,公 命老兵唤妓。已而悔之,呼老兵,尚在。公问曰:“汝未去耶?”答曰:“吾度相公必 悔,是以未去。”)可为师傅,其他一才一伎,又不可枚举矣。) 汉光武 光武诛王郎,收文书,得吏人与郎交关谤毁者数千章。光武不省,会诸将烧之,曰: “令反侧子自安!” (批:宋桂阳王休范举兵得阳,萧道成击斩之。而众贼不知,尚破台军而进。宫中 传言休范已在新亭,士庶惶惑,诣垒投名者以千数。及至,乃道成也。道成随得辄烧之, 登城谓曰:“刘休范父子已戮死,尸在南冈下。我是萧平南,汝等名字,皆已焚烧,勿 惧也!”亦是祖光武之智。) 薛简肃 (二条) 薛简肃公帅蜀,一日置酒大东门外,城中有戍卒作乱,既而就擒,都监走白公。公 命只于擒获处斩决。(边批:乱己平矣。)民间以为神断。不然,妄相攀引,旬月间未 能了得,非所以安其徒反侧之心也。 (批:稍有意张大其功,便不能如此直捷痛快矣。) 民有得伪蜀时中书印者,夜以锦囊挂之西门。门者以白,蜀人随者以万计,皆汹汹 出异语,且观公所为,公顾主吏藏之,略不取视,民乃止。 (批:梅少司马国桢制阃三镇。虏酋或言于沙中得传国玺,以黄绢印其文,顶之于 首,诣辕门献之,乞公题请。公曰:“玺未知真假,俟取来,吾阅之,当犒汝。”酋谓: “累世受命之符,今为圣朝而出,此非常之瑞,若奏闻上献,宜有封赏,所望非犒也。” 公笑曰:“宝源局自有国宝,此玺即真,无所用之,吾亦不敢轻渎上听。念汝美意,命 以一金为犒,并黄绢还之。”酋大失望,号哭而去。或问公:“何以不为奏请?”公曰: “王孙满有言:‘在德不在鼎’。况虏酋视为奇货,若轻于上闻,酋益挟以为重。万一 圣旨征玺,而玺不时至,将真以封赏购之乎?”人服其卓识。此薛简肃藏印之意。 天顺初,虏酋孛来近边求食,传闻宝玺在其处。石亨欲领兵巡边,乘机取之。上以 问李贤,贤曰:“虏虽近边,不曾侵犯,今无故加兵,必不可。且宝玺秦皇所造,李斯 所篆,亡国之物,不足为贵。”上是之。梅公之见,与此正合。) 张咏 张忠定知益州。民有诉主帅帐下卒恃势吓取民财者,(先是贼李顺陷成都,诏王继恩 为招安使讨之,破贼,复成都,官军屯府中,恃功骄恣。)其人闻知,缒城夜遁。咏差衙 役往捕之,戒曰:“尔生擒得,则浑衣扑入井中,作逃走投井中来。”是时群党汹汹, 闻自投井,故无他说,又免与主帅有不协名。 (批:按忠定不以耳目专委于人,而采访民间事悉得其实。李畋问其旨,公曰: “彼有好恶,乱我聪明,但各于其党,询之又询,询君子得君子,询小人得小人,虽有 隐匿者,亦十得八九矣。”子犹曰:张公当是绝世聪明汉!) 诸葛孔明 丞相既平南中,皆即其渠率而用之。或谏曰:“公天威所加,南人率服。然夷情叵 测,今日服,明日复叛,宜乘其来降,立汉官分统其众,使归约束,渐染政教。十年之 内,辫首可化为编氓,此上计也!”公曰:“若立汉官,则当留兵;兵留则口无所食, 一不易也。夷新伤破,父兄死丧,立汉官而无兵者,必成祸患,二不易也。又夷累有废 杀之罪,自嫌衅重,若立汉官,终不相信,三不易也。今吾不留兵,不运粮,纲纪粗定, 夷汉相安。” (批:晋史:桓温伐蜀,诸葛孔明小吏犹存,时年一百七十岁,温问曰:“诸葛公 有何过人?”史对曰:“亦未有过人处。”温便有自矜之色。史良久曰:“但自诸葛公 以后,更未见有妥当如公者。”温乃惭服。凡事只难得“妥当”,此二字,是孔明知己。) 高拱 隆庆中,贵州土官安国亨、安智各起兵仇杀,抚臣以叛逆闻。动兵征剿,弗获,且 将成乱。新抚阮文中将行,谒高相拱。拱语曰:“安国亨本为群奸拨置,仇杀安信,致 信母疏穷、兄安智怀恨报复。其交恶互讦,总出仇口,难凭。抚台偏信智,故国亨疑畏, 不服拘提,而遂奏以叛逆。夫叛逆者,谓敢犯朝廷,今夷族自相仇杀,于朝廷何与?纵 拘提不出,亦只违拗而已,乃遂奏轻兵掩杀,夷民肯束手就戮乎?虽各有残伤,亦未闻 国亨有领兵拒战之迹也,而必以叛逆主之,甚矣!人臣务为欺蔽者,地方有事,匿不以 闻;乃生事幸功者,又以小为大,以虚为实,始则甚言之,以为邀功张本,终则激成之, 以实已之前说,是岂为国之忠乎!(边批:说尽时弊。)君廉得其实,宜虚心平气处之, 去其叛逆之名,而止正其仇杀与夫违拗之罪,则后必出身听理。一出身听理,而不叛之 情自明,乃是止坐以本罪,当无不服。斯国法之正,天理之公也。今之仕者,每好于前 官事务有增加,以见风采。此乃小丈夫事,非有道所为,君其勉之!”阮至贵,密访, 果如拱言,乃开以五事:一责令国亨献出拨置人犯,一照夷俗令赔偿安信等人命,一令 分地安插疏穷母子,一削夺宣慰职衔,与伊男权替,一从重罚以惩其恶。而国亨见安智 居省中,益疑畏,恐军门诱而杀之,(边批:真情。)拥兵如故,终不赴勘,而上疏辨冤。 阮狃于浮议,复上疏请剿。拱念剿则非计,不剿则损威,乃授意于兵部,题覆得请,以 吏科给事贾三近往勘。(边批:赖有此活法。)国亨闻科官奉命来勘,喜曰:“吾系听勘 人,军门必不敢杀我,我乃可以自明矣!”于是出群奸而赴省听审,五事皆如命,愿罚 银三万五千两自赎。安智犹不从,阮治其用事拔置之人,始伏。智亦革管事,随母安插。 科官未至,而事已定矣。 (批:国家于土司,以戎索羁摩之耳,原与内地不同。彼世享富贵,无故思叛,理 必不然。皆当事者或俊削,或慢残,或处置失当,激而成之。反尚可原,况未必反乎? 如安国亨一事,若非高中玄力为主持,势必用兵,即使幸而获捷,而竭数省之兵粮,以 胜一自相仇杀之夷人,甚无谓也。呜呼!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吾今日安得不思中玄乎! 倪文毅 孝宗朝,云南思叠梗化,守臣议剿。司马马公疏:“今中外疲困,灾异叠仍,何以 用兵?宜遣京朝官往谕之。”倪文毅公言:“用兵之法,不足尉之有余。如公之言,得 无示弱于天下,且使思叠闻而轻我乎?遣朝官谕之,固善;若谕之不从,则策窘矣。不 如姑遣藩臣有威望者以往,彼当自服,俟不服,议剿未晚也。”乃简参议郭公绪及按察 曹副使玉以往。旬余抵金齿,参将卢和统军距所据地二程许,而次遣人持檄往谕,皆被 拘。卢还军至千崖,遇公,语其故,且戒勿迫。公曰:“吾受国恩,报称正在此,如公 言,若臣节何?昔苏武入匈奴十九年尚得生还,况此夷非匈奴比!万一不还,亦份内事 也!”或谓公曰:“苏君以黑发去,白发还,君今白矣,将以黑还乎?”公正色不答。 是日,曹引疾,公单骑从数人行,旬日至南甸,路险不可骑,乃批荆徒步,绳挽以登。 又旬日,至一大泽,戛都土官以象舆来,公乘之;上雾下沙,晦淖迷踬,而君行愈力。 又旬日,至孟濑,去金沙江仅一舍。公遣官持檄过江,谕以朝廷招来之意。夷人相顾惊 曰:“中国官亦至此乎!”即发夷兵率象马数万,夜过江,抵君所,长槊劲弩,环之数 重。有译者泣报曰:“贼刻日已焚杀矣!”公叱曰:“尔敢为间耶?”因拔剑指曰: “来日渡江,敢复言者,斩!”思叠既见檄,谕祸福明甚,又闻公志决,即遣尊长数辈 来受令,及馈土物。公悉却去,激思叠面语,先叙其劳,次伸其冤,然后责其叛,闻者 皆俯伏泣下,请归侵地。公许之,皆稽首称万寿,欢声动地。公因诘卢参将先所遣人, 出以归公。卢得公报,驰至,则已撤兵归地矣。 (评注:才如郭绪,不负倪公任使,然是役纪录,止晋一阶,而缅功、罗防功,横 杀无辜,辄得封荫。呜呼!事至季世,不唯立功者难,虽善论功者亦难矣!) 【译文】 明孝宗弘治十四年,云南盂密宣抚司的恩叠违抗朝廷政令,云南巡抚奏请征剿。兵 部尚书马文升上疏说:“现在朝廷内外国力困乏,灾异屡屡出现,靠什么去打仗呢?最 好派朝中大臣去抚谕他。”文毅公倪岳(时为礼部尚书)说:“用兵的法则是,实力不 足也要给对方显示出实力雄厚。按马公的意见去做,岂不是向天下人显示出朝廷软弱无 力,使思叠知道后更轻视我们吗?派朝中大臣去抚谕成功了固然很好,要是抚谕他不听, 那么下一步就不好办了。不如姑且派云南的大员中有威望的人前去抚谕,思叠就应当服 从,如果他不服从,再商议征。剿也不晚。”于是下令,派云南府参议郭绪和云南按察 副使曹玉前往抚谕。 走了十几天,到达金齿卫(治所在今云南保山)。参将卢和所统率的军队距思叠所 据之地有二里路左右,几次派人带着檄文前去抚谕,都被拘留。这时卢参将回兵到千崖, 遇上了郭绪等人,把情况告诉了他们,并告诫他们切勿迫近对方。郭绪说:“我受国家 大恩,报答就在今朝,如果照您的话办,哪里还有做臣子的节操?过去苏武留匈奴十九 年还能够活着回来,况且这里的夷族怎能和匈奴相比呢!即使万一不能生还,也是臣子 职分内的事!”有人对郭绪说:“苏武是以黑发人去,白发人还,您现在的头发已经白 了,还能等头发再黑了回来吗?”郭绪满面严肃,不予回答。 这天,曹玉说他有病,只有郭绪单人独骑,带着几个随从上路,走了十几天,到达 南甸宣抚司(在今云南腾冲县南)境,道路越来越陡险,无法骑马,于是步行披荆斩棘, 用绳子拉着攀登前进。又走了十几天,到了一个大湖边,夏都(在今云南潞西县境)土 司带着象舆前来,郭绪坐上继续往前走。空中浓雾弥漫,脚下汲沙淤积,阴暗泥泞,难 辨而颠领,而郭绪更加努力地前进。又走了十来天,到达孟濑(在今云南镇康县西南的 孟定),离金沙江仅一天的路程了。郭绪派随员带着檄文渡过金沙江,向思叠说明朝廷 招抚之意。夷人互相吃惊地看着说:“中国官也能来到这里吗!”立即调发夷兵率几万 匹象和马,连夜过江,到郭绪的驻地,驾起长枪硬弩,包围了好几层。有个翻译哭着报 告说:“贼兵很快就要放火杀进来了!”郭绪喝斥道:“你敢离间军心吗?”说着就拔 剑指着翻译说:“明天渡江,你再敢说这话,定斩不赦!” 这边思叠见到朝廷檄文以后,对自己的成败祸福心里已经很明白,又听说郭绪这人 意志坚强,就派几位酋长前来接受招抚令,并馈赠土产。郭绪谢绝了土产,邀请思叠面 谈。面谈时郭绪先叙述了思叠的劳苦,又伸明他蒙受的冤枉,然后责备他的叛逆行为, 凡听到郭绪这番话的夷人,都感动得俯伏在地下,痛哭流涕,请求收纳他们侵占的土地。 郭绪答应了,夷民都叩头行礼,高呼万岁,欢声动地。郭绪趁此追问先前卢参将所派来 人的下落,思叠把这些被拘留的人全放出来交给了郭绪。参将卢和收到郭绪的报告赶来 时,思叠已经归还了土地撤兵了。 吴惠 吴惠为桂林府知府,适义宁洞蛮结湘苗为乱,监司方议征进,请于朝。惠亟白曰: “义宁吾属地,请自招抚,不从而征之未晚。”乃从十余人,肩舆入洞,洞绝险,山石 攒起如剑戟,华人不能置足,瑶人则腾跣上下若飞。闻桂林太守至,启于魁,得入,惠 告曰:“吾,若属父母,欲来相活,无他。”众唯唯。因反覆陈顺逆,其魁感泣,留惠 数日,历观屯堡形势,数千人卫出境,歼羊豕境上。惠曰:“善为之,无遗后悔!”数 千人皆投刀拜,誓不反。归报监司,遂罢兵。明年,武冈州盗起,宣言推义宁洞主为帅。 监司咸罪惠,惠曰:“郡主抚,监司主征,蛮夷反覆,吾任其咎!”复遣人至义宁。义 宁瑶从山顶觇得惠使,具明武冈之冤。监司大惭,武冈盗因不振。义宁人德惠如父母, 迄惠在桂林,无敢有骚窃境上者。 【译文】 明弘治进士吴惠为桂林府知府时,适逢义宁(在今广西桂林北)洞蛮联合湖南苗族 人反乱,监司官员正计议着进兵征剿,向朝廷请示。吴惠听说后急速报告说:“义宁是 我管辖的地方,请允许我自己前去招抚。如果他们不听从,再征剿也不晚。”于是他带 领十几名随从,坐着肩舆往洞蛮聚居的地方去。这些地方都十分险要,山石象剑戟一般 平地拔起,汉人攀登时连立脚的地方也没有,而瑶人赤脚腾跃象飞一般上下。当地人听 说是桂林太守来了,报告了洞蛮头人,吴惠一行人被允许进入聚居处洞中。吴惠告诉他 们说:“我是你们的父母官,是来挽救你们的,没有别的用意。”众人没有做声。吴惠 接着反复陈说顺逆的道理,头人感动得流下了眼泪,挽留吴惠住了几天,考察了屯堡的 形势,几千人护卫他们出境,临别时在边境杀猪羊立盟誓。吴惠说:“你要好自为之, 不要留下后悔的事!”几千瑶民放下刀跪拜,发誓决不反叛朝廷。吴惠回来后,向监司 禀报了事情经过,于是决定不再征剿。 第二年,湘南武冈州贼盗起兵,宣布说是推戴义宁洞首领为统帅。监司官员都怪罪 吴惠,吴惠说:“知府主张招抚,监司却主张征剿,使得蛮夷出现反覆,我愿承担责任!” 他又派人到义宁洞去。义宁瑶民从山顶上看见吴惠派的人来了,向他详细说明所谓武冈 盗推义宁洞主为帅,全是武冈盗贼的谎言。来人回去说明情况后,监司官员大为羞惭, 武冈贼盗也因此一蹶不振。义宁瑶人对吴惠象亲生父母一般尊重,自从吴惠在桂林任职, 没有人在境内骚乱破坏。 龚遂 宣帝时,渤海左右郡岁饥,盗起,二千石不能制,上选能治者,丞相、御史举龚遂 可用,上以为渤海太守。时遂年七十岁,召见,形貌短小,不副所闻,上心轻之,边批: 年貌俱不可以定人。问:“息盗何策?”遂对曰:“海濒辽远,不沾圣化,其民困于饥 寒而吏不恤,故使陛下赤子盗弄陛下之兵于潢池中耳。今欲使臣胜之耶,将安之也?” 上改容曰:“选用贤良,固将安之。”遂曰:“臣闻治乱民如治乱绳,不可急也。臣愿 丞相、御史且无拘臣以文法,得一切便宜从事。”上许焉,遣乘传至渤海界。郡闻新太 守至,发兵以迎,遂皆遣还,移书敕属县:悉罢逐捕盗贼吏,诸持锄、钩、田器者皆为 良民,吏毋得问,持兵者乃为盗贼。遂单车独行至府。盗贼闻遂教令,即时解散,弃其 兵弯而持钩、锄。 (评注:汉制,太守皆专制一郡,生杀在手,而龚遂犹云“愿丞相、御史无拘臣以 文法”,况后世十羊九牧,欲冀卓异之政,能乎? 古之良吏,化有事为无事,化大事为小事,蕲于为朝廷安民而已。今则不然,无事 弄做有事,小事弄做大事;事生不以为罪,事定反以为功,人心眷眷思乱,谁之过与!) 【译文】 西汉宣帝刘询时,渤海(今河北沧州一带)及邻近各郡年成饥荒,盗贼蜂起,郡太 守们不能够制止。宣帝要选拔一个能够治理的人,丞相和御史都推荐龚遂可以委用,宣 帝就任命他为渤海郡太守。当时龚遂已经七十岁了,皇上召见时,见他身材矮小,其貌 不扬,不象所听说的有本事的样子,心里颇看不起他,便问道:“你能用什么法子平息 盗寇呀?”龚遂回答道:“辽远海滨之地,没有沐浴皇上的教化,那里的百姓处于饥寒 交迫之中而官吏们又不关心他们,因而那里的百姓就象是陛下的一群顽童偷拿陛下的兵 器在小水池边舞枪弄棒一样打斗了起来。现在陛下是想让臣把他们镇压下去,还是去安 抚他们呢?”宣帝一听他讲这番道理,便神色严肃起来,说:“我选用贤良的臣子任太 守,自然是想要安抚百姓的。”龚遂说:“臣下听说,治理作乱的百姓就象整理一团乱 绳一样,不能操之过急了。臣希望丞相、御史不要以现有的法令一味束缚我,允许臣到 任后诸事均据实际情况由臣灵活处理。”宣帝答应了他的请求,并派驿传将龚遂送往渤 海郡去。 郡中官员听说新太守要来上任,便派军队迎接、护卫。龚遂把他们都打发回去了, 并向渤海所属各县发布文告:将郡中追捕盗贼的官吏全部撤免,凡是手中拿的是锄、镰 等农具的人都是良民,官吏不得拿问,手中拿着兵器的才是盗贼。龚遂单独乘驿车来到 郡府。闹事的盗贼们知道龚遂的教化训令后,立即瓦解散伙,丢掉武器,拿起镰刀、锄 头种田了。 徐敬业 高宗时,蛮群聚为寇,讨之则不利,乃以徐敬业为刺史。彼州发卒郊迎,敬业尽令 还,单骑至府。贼闻新刺史至,皆缮理以待。敬业一无所问,处分他事毕,方曰:“贼 皆安在?”曰:“在南岸。”乃从一二佐吏而往,观者莫不骇愕。贼初持兵觇望,及其 船中无所有,乃更闭营藏隐。敬业直入其营内,告云:“国家知汝等为贪吏所苦,非有 他恶,可悉归田,后去者为贼!”唯召其魁首,责以不早降,各杖数十而遣之,境内肃 然。其祖英公闻之,壮其胆略,曰:“吾不办此。然破我家者,必此儿也!” 【译文】 唐高宗李治时,蛮族人聚集进行抢劫,官军前去讨伐失利,于是委任徐敬业为刺史 前往处理。当地州衙派军队到城外迎接他,徐敬业让他们全部返回城去,自己一个人骑 着马到了州府。贼寇听说新刺史来了,全部加强戒备以对付讨伐。徐敬业到州上任后, 对此事一句也没有问过,把其他事处理完毕,才说:“贼寇们都在何处?”州吏回答说: “都在南岸。”于是徐敬业就带着一两个佐吏随从着渡河而往。见他如此行动,大家都 很担心惊愕。 贼寇们起初手持兵刃瞭望,见徐敬业所乘船中没有别的人,于是撤回,闭上营门隐 藏起来。徐敬业上岸后,径直走进营内去,告诫他们:“国家知道你们不过是被贪官污 吏所害,并没有其他罪恶。你们都回家种地吧,走得晚的就要当贼盗处理了!”徐敬业 只是把他们的首领叫到面前,责备他何不早向官军投降,让人把他打了几十杖送走了, 从此全州境内秩序井然。 徐敬业的祖父英国公徐勣听说后,称敬业的胆子真大,他又说:“就是我去也做不 到这样。然而将来使我家破人亡的,也必定是这个孩子啊!” 朱博 二条 博本武吏,不更文法;及为冀州刺史,行部,吏民数百人遮道自言,官寺尽满。从 事白请“且留此县,录见诸自言者,事毕乃发”,欲以观试博。博心知之,告外趣驾。 既白驾办,博出就车,见自言者,使从事明敕告吏民:“欲言县丞尉者,刺史不察黄绶, 各自诣郡。欲言二千石墨绶长吏者,使者行部还,诣治所。其民为吏所冤,及言盗贼辞 讼事,各使属其部从事。”博驻车决遣,四五百人皆罢去,如神。吏民大惊,不意博应 事变乃至于此。后博徐问,果老从事教民聚会,博杀此吏。 -------- 博为左冯诩。有长陵大姓尚方禁,少时尝盗人妻,见斫,创著其颊。府功曹受贿, 白除禁调守尉。博闻知,以他事召见,视其面,果有瘢。博辟左右问禁:“是何等创也?” 禁自知情得,叩头服状。博笑曰:“大丈夫固时有是。冯诩欲洒卿耻,能自效不?”禁 且喜且惧,对曰:“必死!”博因敕禁:“毋得泄语,有便宜,辄记言。”因亲信之, 以为耳目。禁晨夜发起部中盗贼及他伏奸,有功效。博擢禁连守县令。久之,召见功曹, 闭阎数责以禁等事,与笔札,使自记,“积受一钱以上,无得有匿,欺谩半言,断头矣!” 功曹惶怖,且自疏奸赃,大小不敢隐,博知其实,乃令就席,受敕自改而已。拔刀使削 所记,遣出就职。功曹后常战栗,不敢磋跌。博遂成就之。 西汉成帝时,有一个很能干的官吏叫朱博,他本来是武官出身,不大熟悉法律条文 等规定。他担任冀州刺史后,到所属各郡去巡视,一天忽然有几百个官吏、百姓们站在 大街上要告状,连官衙中也挤满了人。朱博的一个佐吏向他报告并请求说:“请暂且留 在这个县里,接见所有告状的人,事情处理完后,再出发。”这人想以此来看看朱博的 本事如何。朱博心里知道此人的用意,便催外面的随从快点准备车马。随从说车马已经 准备停当,朱博出门坐到车上,看见这些告状的人,便让佐吏给这些人讲清楚:“要告 县丞、县尉的,刺史不受理控告这些佩黄绶级别的官员,让他们到各自郡衙去告。要告 那些二千石傣禄佩黑绶级别官员的,等刺史巡视各郡回去后,到刺史衙门中去告。百姓 中有被吏员们冤枉,以及控告抢劫杀人、民事纠纷的,由各被告人的上级主管部门去受 理。”朱博停下车来差遣决定,不一会儿,四五百人各领命而去,真可谓神速。官吏和 百姓们都大为惊奇,想不到朱博应付事变竟如此决断。 事后朱博慢慢查访这次事件是谁操纵的,果然得知是那个老佐史唆使人们聚众闹事, 朱博把这个佐吏杀掉了。 ----------- 朱博任左冯翊(管辖京都长安以北及东北地区)时,长陵县有个豪强叫尚方禁。他 年轻时曾去非礼别人的妻子,被别人砍了一刀,面颊上留下一道伤疤。左冯翊的府功曹 (官职名)受尚方禁贿赂,禀报要任尚方禁调守尉之职。朱博了解到事情的原由后,以 其他事的名义召见尚方禁,看见他的面颊上果然有道疤痕。朱博让身边的人都走开,问 尚方禁道:“这道疤是怎么落下的呀?”尚方禁自己知道朱博已晓得内情,便跪下叩头 认罪。朱博笑着说:“大丈夫时常会有这种事。现在我想洗刷您的耻辱,您自己愿效力 否?”尚方荣又高兴又害怕,回答说:“小人定效死力!”于是朱博向尚方禁下令说: “您决不能泄漏机密,见到有该报告的事,就要记下来报给我。”从而把尚方禁当作亲 信,用为耳目。尚方禁日夜活动,侦探揭发了所属各部门各地方的许多抢劫、杀人和其 他隐蔽的坏人坏事,立下不少功劳。朱博提拔他为连守县令。 过了很长时间,朱博召见了府功曹,把门关上,得收受尚方禁贿赂等事说开,数落 责问他,并且将笔和木简递给他,让他自己写检查,“只要贪污受贿一分钱,也不得隐 匿,若有半字欺瞒,杀头无赦!”功曹十分惶恐害怕,便自己把一桩桩贪赃奸情,不论 大小一点不敢隐瞒地写了下来。朱博知道了他的犯罪实情,就叫他仍然就座,教育他说, 你只要按我的指示去办,改过自新就行了。说着,向他扔过去一把刀,让他把写在简上 的字都刮掉,并让他出去仍担任原职不动。这个功曹以后想起自己的罪过就不寒而栗, 公务不敢有一点差错,后来朱博还提拔了他。 韩褒 周文帝(宇文泰)时,韩褒为北雍州刺史。州多盗,褒至,密访之,并州中豪右也。 褒阳不知,并加礼遇,谓曰:“刺史书生,安知督盗?所赖卿等共分其忧耳。”乃悉召 桀黠少年。尽署主帅,与分地界,盗发不获,即以故纵论。于是诸被署者皆惶惧首伏, 曰:“前盗实某某。”具列姓名。褒因取名簿藏之,榜州门曰:“凡盗,可急来首,尽 今月不首者,显戮之,籍其妻子,以赏前首者!”于是旬月间盗悉出首。褒取薄质对, 不爽,并原其罪,许自新。由是群盗屏息。 【译文】 北周文帝宇文泰时,韩褒为北雍州(治所在今陕西耀县)刺史。州中有许多盗匪, 韩褒来了后,对他们秘密访察,实际上都是州中的豪强大族。韩褒佯装不知,对他们都 一律加以礼遇厚待,对他们说:“我这个刺史不过是一介书生,怎么懂得督剿盗匪?要 靠你们来共同为我分忧了。”他又把其中那些强梁狡黠的年轻人全都召集来,都给他们 封了主帅的职衔,划分了地界,如果有抢劫事件发生而未能破获,就以故意纵放论罪。 于是这些被署以主帅之职的年轻人,一个个惶恐惧怕,伏身自首,并揭发说:“前某次 抢劫案实是某某人干的。”把所有盗匪的名字全都开列了出来。韩褒把名册取过来收藏 好,在州城门口发布榜文说:“凡干过盗匪之事的人,要迅速来自首。超过本月不自首 者,要抓来公开处决,并将其妻子、儿女籍没入官为奴,赏给前来自首者!”于是不满 一个月,境中盗匪全部来自首了。韩褒取出名册核对无误,就全部宽恕了他们的罪行, 允许他们改过自新,从此盗匪活动平息了下来。 蒲宗孟 贼依梁山泺,县官有用长梯窥蒲苇间者,蒲恭敏知郓州,下令禁“毋得乘小舟出入 泺中”。贼既绝食,遂散去。 【译文】 北宋神宗时,有强盗盘踞在梁山泊,当地县官搭起了很高的长梯侦察隐藏在蒲苇之 间的强盗们的行动。恭敏公蒲宗孟任郓州知州时,仅仅下了一道命令:“不得乘小船出 入水泊之中。”这样,强盗们不久就断绝了粮食,于是只好散去。 吴正肃公 吴正肃公知蔡州。蔡故多盗,公按令为民立伍保,而简其法,民便安之,盗贼为息。 京师有告妖贼确山者,上遣中贵人驰至蔡,以名捕者十人。使者欲得兵往取,公曰: “使者欲借兵立威耶,抑取妖人以还报也?”使者曰:“欲得妖人耳。”公曰:“吾在 此,虽不敏,然聚千人于境内,安得不知?今以兵往,是趣其为乱也。此不过乡人相聚 为佛事以利钱财耳。手召之,即可致。”乃馆使者,日与之饮酒,而密遣人召十人,皆 至,送京师鞫实,告者以诬得罪。 【译文】 南宗孝宗淳熙年间,正肃公吴柔胜任蔡州(治所在今河南汝南)知州。蔡州地区过 去一直多盗匪,吴柔胜到任后,发布命令在民间建立五家连保法,并且检查落实的情况, 百姓很快安定下来,盗贼也消声匿迹了。 京城有人奏报朝廷说有妖贼在确山聚集作乱。皇上派宦官为使者骑马飞驰到蔡州, 要捕捉列于名单上的十个人。使者要求带军队前往捉拿,吴柔胜说:“尊使是想借军队 显威风呢,还是想以此来捉住妖人向朝中报告呢?”使者说:“当然是想抓到妖人了。” 吴柔胜说:“我在此地任职,虽然不能干,然而若有几千人在境内聚集作乱,怎么会不 知道呢?现在派军队前往抓人,是逼他们犯上作乱。其实,那不过是一些乡下人聚在一 起做佛事来赚点钱财罢了。我举手一招,即能把他们叫来。”于是把这位使者安排到宾 馆中歇息,天天和他一块喝酒,而密地派人去把列于名单上的十个人召来,到齐后,送 到京城讯问。他们说了实情,后来向朝廷奏报的人以诬陷罪被判刑。 万观 万观知严州。七里泷渔舟数百艘,昼渔夜窃,行旅患之。观令十艘为一甲,各限以 地,使自守,由是无复有警。 (评注:能实行编甲之法,何处不可!) 【译文】 明成祖永乐年间,万观任严州(治所在今浙江建德)知州。富春江的七里泷一带有 几百只渔船,白天打渔晚上偷盗,来往的旅客受到很大危害。万观下令将十只渔船编为 一甲,实行联保,各分给一定的地段,让他们自己守卫,从此再没有旅客报警了。 王敬则 敬则为吴兴太守。郡旧多剽掠,敬则录得一偷,召其亲属于前,鞭之数十,使之长 扫街路,久之,乃令举旧偷自代。诸偷恐为所识,皆逃走,境内以清。 (评注:辱及亲属,亲属亦不能容偷矣。唯偷知偷,举偷自代,胜用缉捕人多多矣!) 【译文】 南朝宋时,王敬则任吴兴太守。这个郡中过去经常发生偷盗案件,王敬则逮捕了一 个小偷,把他的亲属都叫到郡衙前,当众把小偷抽几十鞭子,然后让他去扫大街。过相 当长一段时间后,就命令他检举一个当过小偷的代替他自己。郡中的小偷们害怕因此使 全郡的人都知道自己是小偷,就都逃走了,郡境成为一片清平世界。 程明道 广济、蔡河出县境,濒河不逞之民,不复治生业,专以胁取舟人钱物为事,岁必焚 舟十数以立威。明道始至,捕得一人,使引其类,得数十人,不复根治旧恶,分地而处 之,使以挽舟为业,且察为恶者。自是境无焚舟之患。 (评注:胁舟者业挽舟,使之悟絜矩之道,此大程先生所以为真道学也!) 【译文】 北宋时,广济渠、蔡河流经扶沟县境。临河的一些不法之徒,不干正经职业,专门 以敲榨来往船上人的钱财过日子,每年必定要寻衅烧掉十来条船以逞淫威。明道先生程 颢刚来扶沟任知县,把这帮人抓住了一个,让他检举同伙,共逮捕了几十个人。程颢也 不再追究他们过去的罪过,沿河分地段安置他们,让他们以拉纤为职业,并且兼侦察那 些还敢沿河作恶的人。从这以后,县境内再没有出现过船只被焚烧的案件。 王子纯 王子纯枢密帅熙河日,西戎欲入寇,先使人觇我虚实。逻者得之,索其衣缘中,获 一书,乃是尽记熙河人马刍粮之数。官属皆欲支解以徇,子纯忽判杖背二十,大刺“番 贼决讫放归”六字纵之。是时适有戎兵马骑甚众,边批:难得此便人送信,刍粮亦富, 虏人得谍书,知有备,其谋遂寝。 【译文】 北宋神宗时,河州、陇州被西羌占据,神宗力图恢复,命王韶(字子纯)以龙图阁 待制任熙州知州。王韶到任后,西羌打算入侵熙河路(治所即在熙州,今甘肃临洮), 先派人打探我方虚实。巡逻兵把探子抓住,从他的衣缝中搜出一封信,上面记的全是熙 河路的人马粮草的数字。王韶的部下都要求把探子肢解示众,王韶忽然决定打他二十背 杖,在他身上刺“番贼决讫放归”六个大字放他回去。 这时正好西羌的兵马很多,粮草也很充足,他们得到探子带回的书信,知道王韶已 做好战备,他们的入侵计划就搁置下来了。 窃锁 殴人 元丰间,刘舜卿知雄州,虏夜窃其关锁去,吏密以闻。舜卿不问,但使易其门键大 之。后数日,虏谍送盗者,并以锁至。舜卿曰:“吾未尝亡锁。”命加于门,则大数分, 并盗还之。虏大惭沮,盗反得罪。 民有诉为契丹殴伤而遁者,李允则不治,但与伤者千二钱、逾月,幽州以其事来诘, 答曰:“无有也。”盖他谍欲以殴人为质验,既无有,乃杀谍。 【译文】 北宋神宗元丰年间,刘舜卿任雄州知州,雄州(治所即今河北雄县)当时是宋,辽 边境地带。一天,敌方夜间把州城门关的锁偷走了。门官秘密地把此事报告给刘舜卿。 刘舜卿并不细细查问此事。只是让门官去换一个大些的新门键装上;几天以后,辽国间 谍把偷锁的人送回雄州,并且把门锁也带回来了,刘舜卿见了对方来人说:“我们没有 丢失门锁。”命人拿到城关门上去试试,门键比锁大了几分,锁不上。刘舜卿把偷锁的 人和门锁又交还给对方让他们带回。辽人大为惭愧丧气,偷锁的人反被辽人判罪处治。 北宋李允则任雄州知州时,州中有人投诉说被一个契丹人打伤,而凶手逃走了。李 允则没有追究,只是给这个受伤者两吊铜钱让他去治疗。过了一个月,契丹幽州方面派 人来问此事,李允则回答说:“没有这事呀?”这是契丹间谋想以被打伤的人为证见, 证明他在雄州的活动,既然没有打伤人的事情发生,契丹就把这个间谍杀了。 甲杖库火 李允则尝宴军,而甲杖库火。允则作乐饮酒不辍。少顷火息,密遣吏持檄瀛州,以 茗笼运器甲。不浃旬,军器完足,人无知者。枢密院请劾不救火状,真宗曰:“允则必 有谓,姑诘之。”对曰:“兵械所藏,儆火甚严。方宴而焚,必奸人所为。若舍宴救人, 事当不测。” (评注:祥符末,内帑灾,缣帛几罄。三司使林特请和市于河外。章三上,王旦在 中书悉抑之,徐曰:“琐微之帛,固应自至,奈何彰困弱于四方?”居数日,外贡骈集, 受帛四百万,盖旦先以密符督之也。允则茗笼运甲亦此意。) 【译文】 北宋李允则任雄州知州时,一次在军营中举行宴会,突然兵器装备仓库失火。李允 则听到消息后,仍然饮酒作乐不停。不一会儿,火扑灭了,他秘密派人带着文书到邻近 的瀛州,用装茶叶的箱子运回了一批兵器装备。不到十天的时间,库里的兵器补充完毕 了,外人一点也没有发觉。 事后,枢密院弹劾李允则不救火,宋真宗说:“李允则这样做必定有个说法,等问 问他再说。”李允则对此事回答说:“储藏军械的地方防火措施十分严密。这里正在举 行宴会之时而兵器装备库失火,这必定是内奸在搞破坏。如果离开宴会纷纷都去救火, 恐怕还有更意料不到的事态发生。” 草场火 驿舍火 村纮知郓州。尝有揭帜城隅,著妖言其上,期为变,州民皆震。俄而草场白昼火, 盖所揭一事也,民益恐。或谓大索城中,纮笑曰:“奸计正在是,冀因吾胶扰而发,奈 何堕其术中?彼无能为也!”居无何,获盗,乃奸民为妖,遂诛之。 苏颂迁度支判官,送契丹使宿恩州。驿舍火,左右请出避火,颂不许;州兵欲入救 火,亦不许,但令防卒扑灭之。初火时,郡中汹汹,谓使者有变,救兵亦欲因而生事, 赖颂不动而止。 【译文】 北宋哲宗时,杜纮任任郓州(治所在今山东东平县西北)知州。有人在州城角上高 高地插了一杆旗,上面写了一些胡言乱语,说什么将有祸变发生,州中民众都大为震动。 没多久,州中草料场大白天失火,正是旗上所预言的祸变之一,民众更为恐慌。有人建 议大举在城中对造谣作乱之人加以搜捕,杜纮笑道:“奸人所设计谋的目的正是如此, 企图借着我们搅扰搜捕之机而发起动乱,我们怎能落入他们的圈套中?决不能去那去那 样干!”过没多久,抓住了盗匪,供出插旗、放火之事正是坏人兴妖作乱,于是把这些 人逮捕杀掉了。 北宋神宗时,苏颂任度支判官,他送契丹使节回国途中住在恩州(治所在今河北清 河)宾馆中。宾馆中忽然失火,随从们请求跑出去避火,苏颂不同意,州中驻军想进来 救火,他也不允许,只命令宾馆中的守卫士兵加紧扑灭火灾。 火刚烧起来的时候,州中谣言四起,说是契丹使节发动变乱,来救火的州中驻军也 想趁火打劫。全靠着苏颂临危镇静不动才使动乱没有发生。 文彦博 文潞公知成都,尝于大雪会客,夜久不罢。从卒有谇语,共拆井亭烧以御寒。军校 白之,座客股栗。公徐曰:“天实寒,可拆与之。”边批:蔡得做人情。神色自若,饮 宴如故。卒气诅,无以为变。明日乃究问先拆者,杖而遣之。 (评注:气犹火也,挑之则发,去其薪则自熄,可以弭乱,可以息争。 苏轼通判密郡。有盗发而未获,安抚使遣三班使臣领悍卒数十人入境捕之。卒凶暴 恣行,以禁物诬民,强入其家,争斗至杀人,畏罪惊散。民诉于轼,轼投其书不视,曰: “必不至此!”悍卒闻之,颇用自安,轼徐使人招出戮之。遇事须有此镇定力量,然识 不到则力不足。) 【译文】 北宋仁宗时,潞国公文彦博在成都任益州知州,曾经在一个大雪天中宴请宾客,夜 深了还没有散席。随从的士兵有人大发牢骚,并且把井亭拆掉烧了避寒。一个军校把这 些向文彦博报告了,席上的宾客听后都吓得直打颤。文彦博镇定地说:“天气也确实冷, 就让他们把井亭拆了去烤火吧。”说毕神色自若地继续照旧饮酒。随从的士兵们泄了气, 再也没有找借口闹事。第二天,文彦博查问清是谁先动手拆井亭,把此人杖责一顿押送 走了。 张辽 张辽受曹公命屯长社,临发,军中有谋反者,夜惊乱火起,一军尽扰。辽谓左右曰: “勿动!是不一营尽反,必有造变者,欲以动乱人耳。”乃令军中曰:“不反者安坐!” 辽将亲兵数十人中阵而立。有顷,即得首谋者,杀之。 (评注:周亚夫将兵讨七国。军中尝夜惊,亚夫坚卧不起,顷之自定。吴汉为大司 马,尝有寇夜攻汉营,军中惊扰,汉坚卧不动。军中闻汉不动,皆还按部。汉乃选精兵 夜击,大破之。此皆以静制动之术,然非纪律素严,虽欲不动,不可得也。) 【译文】 大将张辽受曹操之命驻扎长社县(治所在今河南长葛县东北),临出发时,张辽的 部队中有人谋反,夜里营中惊乱不止,着起大火,全军都骚动不安。张辽对身边的将领 说:“不要乱动!这不是全营的人都反了,而必定是叛变的人想以此来惑乱人心而已!” 他向军营中下达号令:“凡没有参加叛乱者要安稳坐好不要乱动!”张辽率领几十名警 卫士兵,站在军营中央巍然屹立。不一会儿功夫,就把带头谋反的人捉住,立即杀掉了。 薛长孺 王鬷 薛长孺为汉州通判。戍卒闭营门,放火杀人,谋杀知州、兵马监押。有来告者,知 州、监押皆不敢出。长孺挺身出营,谕之曰:“汝辈皆有父母妻子,何故作此事?然不 与谋者,各在一边!”于是不敢动,唯本谋者八人突门而出,散于诸县,村野捕获。时 谓非长孺则一城之人涂炭矣。铃辖司不敢以闻,遂不及赏。长孺,简肃公之侄也。 (评注:王忠穆公鬷知益州,会戊卒有夜焚营、督军校为乱者。鬷潜遣兵环其营, 下令曰:“不乱者敛手出门,无所问!”于是众皆出。令军校指乱卒,得十余人,戮之。 及旦,人皆不知也。其为政大体,不为苛察,蜀人爱之。) 【译文】 北宋薛长孺担任汉州(治所在今四川广汉)通判时,驻守的士兵叛乱,把军营门封 锁住,在城中放火杀人,还想把知州、兵马监押也杀掉。有人来报告了这些情况,知州、 监押都不敢出面制止叛乱。长孺挺身走出营门,向叛乱的士兵讲道:“你们都是有父母、 妻子、儿女的人,为什么要干这种事?那么,凡是没有参与谋反的人,立即站在一边不 要动!”于是士兵们都站住不敢再动,只有主谋叛变的八个人突破城门而逃跑,分散到 州中几个县里,被农村人抓获住了。当时人们都说,要不是薛长孺挺身而出,全城之人 就要遭殃了。州中铃辖司的武将怕朝廷追究他们失职之罪,而不敢把这件事向朝中奏报, 于是薛长孺也没有受到奖赏。 薛长孺,就是简肃公薛奎的侄子。 北宋仁宗时,忠穆公王鬷任益州(治所在今四川成都)知州,正碰上驻守的士兵晚 上焚烧营房、胁迫军校参加叛乱。王鬷暗地派兵把军营包围住,向营中下令说:“凡不 想参加叛乱者立即将手放在胸前走出营门,概不追究。”于是士兵们都走出来,王融命 令军校指出叛乱的士兵,抓出了十几个人,杀掉了。到天明时,城里人都不知道军营发 生了哗变。他的治政方针就是要识大体,不过分苛求严查,蜀中人民都很爱戴他。 霍王元轨 霍王元轨为定州刺史时,突厥入寇,州人李嘉运与虏通谋。事泄,高宗令元轨穷其 党与。元轨曰:“强寇在境,人心不安,若多所逮系,是驱之使叛也。”乃独杀嘉运, 余无所问,边批:惩一已足警百。因自劾违制。上览表大悦,谓使者曰:“朕亦悔之。 向无王,则失定州矣!” 【译文】 唐高祖李渊的第十四个儿子李元轨封霍王,他在担任定州(即今河北定县)刺史时, 突厥人入侵,定州人李嘉运与敌人相勾结。此事败露后,唐高宗李治命令李元轨穷究其 党羽。李元轨说:“强敌压境,人心不安,如果过多的抓捕人,就会驱使人叛变投敌。” 于是,只把李嘉运杀掉,对其余的人不再追查,并因此上表检讨自己违背了圣旨,高宗 看过奏表后十分高兴,对使者说:“朕下旨后也后悔了。如果没有霍王这一举措,那么 定州现在就丢失了!” 吕公孺 吕公孺知永兴军,徙河阳。洛口兵千人,以久役思归,奋斧锸排关,不得入,西走 河桥,观听汹汹。诸将请出兵掩击,公孺曰:“此皆亡命,急之变且生。”即乘马东去, 遣牙兵数人迎谕之,(边批:最妙。)曰:“妆辈诚劳苦,然岂得擅还之?渡桥,则罪 不赦矣!太守在此,愿自首者止道左。”(边批:不渡便宜制。)皆伫立以俟。公孺索 倡首者,黥一人,(边批:尤妙。)余复送役所,语其校曰:“若复偃蹇者,斩而后报。” 众帖息。 【译文】 北宋神宗时,吕公孺任永兴军知军,他将永兴军治所迁到河阳(在今河南孟县西)。 洛口(今河南巩义市北,伊洛河入黄河处)籍的驻军一千人,因服役时间很久想回家, 抡起了斧子砍辟城门,没有辟开无法入城,就又向西朝黄河桥涌去,看到的、听到的一 片汹汹之势。部将们请求出兵追杀,吕公孺说:“这些人都是不要命的家伙,一激化就 会发生叛变。”他立即乘马向东,派几名卫兵迎着洛口兵向他们讲道:“你们诚然很辛 苦了,然而怎么能擅自回家走呢?谁要是敢过桥,那就罪不容赦了!吕太守现在就在这 里,愿意自首的站到路左边去。”这些人一个个都站到路边等吕公孺发落。吕公孺抓住 首犯,将他面上刺字示罚,其余的人仍然送回营中,并告诉军校说:“若再有人违犯军 令,你可先斩后报。”众人服服帖帖安定下来。 廉希宪 廉希宪为京兆四川宣抚使。浑都海反,西川将纽邻奥鲁官将举兵应之,蒙古八春获 之,系其党五十余人于乾州狱,送二人至京兆,请并杀之。希宪谓僚佐曰:“浑都海不 能乘势东来,保无他虑。今众志未一,犹怀反侧,彼若见其将校执囚,或别生心,为害 不细。可因其惧死,并皆宽释,就发此军余丁往隶八春,上策也。”初八春既执诸校, 其军疑惧,骇乱四出,及知诸校获全,纽邻奥鲁官得释,大喜过望,人人感悦。八春果 得精骑数千,将与俱西。 (评注:所以隶八春者,逆知八春力能制之,非漫然纵虎遗患也。八春能死之,希 宪能生之,畏感交集,不患不为我用矣!) 【译文】 元世祖中统元年,廉希宪任京兆四川宣抚使。当时浑都海叛乱,四川将领纽邻奥鲁 官准备举兵响应,被蒙古将领八春破获,逮捕了他们同党五十多人下于乾州(治所在今 陕西乾县)监狱中,并将首犯二人送至京兆(即今陕西西安),请求把他们都杀掉。廉 希宪对幕僚们说:“浑都海未能乘势东来,可保证没有别的意外发生。但现在各地思想 混乱不一,还怀有反叛情绪,西川方面如果见他们的将校军官都被抓入牢中,就可能疑 惧而叛乱,那样将造成很大危害。现在可乘着他们怕死的心思,把这些将校都赦免释放, 就将这支部队留下的人派遣给八春指挥,这才是上策。” 起初,八春把这些将校军官逮捕后,西川部队士兵疑惧重重。惊骇得四处乱跑,等 知道军官们都获得安全,将领纽邻奥鲁官也被释放,都喜出望外,人人感动欢悦。”会 果,八春也增加了几千名精锐骑兵,率领着一同向西进军。 林兴祖 林兴祖初同知黄岩州事,三迁而知铅山州,铅山素多造伪钞者,豪民吴友文为之魁, 远至江、淮、蓟,莫不行使。友人虾黠悍蛰,因伪造致富,乃分遣恶少四五十人为吏于 有司,伺有欲告之者,辄先事戕之。前后杀人甚众,夺人妻女十一人为妾,民罹其害, 衔冤不敢诉者十余年。兴祖至官,曰:“此害不除,何以救民!”即张榜禁伪造者,且 立赏募民首告。俄有告者至,佯以不实斥去;(边批:须得实乃服。)又以告,获伪造 二人并赃者,乃鞫之。款成,友文自至官为之营救,(边批:若捕之便费力。)兴祖并 命执之。须臾来诉友文者百余人,择其重罪一二鞫之,狱立具。(边批:若事事推究, 辨端既多,反足纾死。)逮捕其党,悉置之法,民赖以安。 (评注:始以缓而致之,终以速而毙之。除凶恶须得此深心辣手。) 【译文】 元至治进士林兴祖,初任黄岩州同知,经三次调动,任铅山(今属江西)知州。铅 山历来有不少制造假钞的人,土豪吴友文是这些人的为首者。这些假钞远远流传到江、 淮、燕、蓟等地,没有不流通这些假钞的。吴友文狡诈强悍,依靠造假钱暴富,于是分 派一些品行很坏的年轻人到官府各部门担任吏员,探听到有谁要告发他,就先动手把告 状人杀害。前前后后杀掉了不少人,抢夺别人的妻子、女儿共十一名充做他的小老婆。 民众遭受他们的残害,十几年来都含冤不敢告状。 林兴祖到任后说:“这一祸害不除,还怎么能救民于水火之中!”立即张榜禁止制 造假钞,并且立刻悬赏召人告发,不久有人来举报,他假说事情不确实而把这个人责斥 而去,此人又来告,抓住了二个造假钞的人以及贩物罪证,于是这才加以拷问。定案以 后,吴友文亲自来官府营救他们,林兴祖下令把他也一并逮捕。很快,来告吴友文的有 一百多人,林兴祖选择其中最重要的一两件罪行加以拷问,官司马上定案。把他的党羽 都一一逮捕,全部绳之以法,民众由此得以平安。 李封 唐李封为延陵令,吏人有罪,不加杖罚,但令裹碧头巾以辱之,随所犯轻重以日数 为等级,日满乃释。著此服出入者以为大耻,皆相劝励,无敢犯。赋税常先诸县。竟去 官,不捶一人。 【译文】 唐朝的李封在担任延陵县令时,吏员犯了罪,他不施加杖罚,只让他们裹上绿头巾 来羞辱他们,按他们所犯罪行的轻重以天数划分档次,日期一满就解下头巾。穿着这样 的服饰出来进去者以此为奇耻大辱,都互相劝勉激励,没有人再敢犯罪。赋税常常比其 他县先收齐。一直到他离任,没有杖责过一个人。 耿楚侗 耿楚侗(定向)官南都。有士人为恶僧侮辱,以告,公白所司治之,其僧逋。公意 第迸遂,下令复系籍本寺。士人心不释然,必欲捕而枷之。(边批:士多尚气,我决不 可以气佐之。)公晓之曰:“良知何广大,奈何着一破赖和尚往来其中哉!”士人退语 人曰:“惩治恶僧,非良知耶?”或以告公,公曰:“此言固是,乃余其难其慎若此, 胸中盖三转矣。其一谓志学者,即应犯不较、逆不难,不然落乡人臼矣,此名谊心也。 又谓法司用刑,自有条格,如此类法不应枷,此则格式心也。又闻此僧凶恶,虑有意外 心虞,故不肯为已甚,此又利害心也。余之良知乃转折如此。”嗣姜宗伯庇所厚善者, 处之少平,大腾物议。又承恩寺有僧为礼部枷之致毙,竟构大讼。公闻之,谓李士龙曰: “余前三转折良心不更妙耶?”(边批:唯转折乃成通简。) (评注:凡治小人,不可为已甚。天地间有阳必有阴,有君子必有小人,此亦自然 之理。能容个人,方成君子。) 【译文】 耿定向,字楚侗,是明嘉靖进士,万历中擢南京右都御史。有一个书生被一个无赖 和尚侮辱,书生控告了他。耿楚侗指示有关部门处理,这个无赖和尚逃跑了。耿公的意 思,就趁此算是把这个和尚驱逐,不准他再在本地寺内入籍。那个书生还是咽不下这口 气,一定要把他抓回来带枷囚禁。耿公向这个书生讲道理说:“我们读书人的良知是何 其广博高尚,怎么能让一个无赖和尚搅扰在其中呢!”这个书生退下去后对别人说: “我要求惩治这个无赖和尚,难道不也是有良知吗。”有人把这话告诉了耿公,耿公说: “他的话固然有道理,但我如此慎重而难下决心惩治恶僧,是心中经过再三考虑了。第 一,我认为一个有志于做学问的人,就应当受触犯而不计较、遇逆境而不怕难,不然就 混同于一般老百姓了,这是出于珍护名誉的考虑。其次,我认为执法部门用刑,自有其 条律,象这样的情况按法律还不应判枷刑,这是出于遵守法律的考虑。再次,我又听说 这个和尚很凶恶,我担心那样处理会激起意想不到的祸端,所以不愿意从重处治,这又 是出自权衡利害的考虑。我的良知就是如此转折反复斟酌的。” 后来礼部尚书姜宝因为庇护一个和自己交情好的人,处分时不够公平,引起一片舆 论攻击。又承恩寺有个和尚被礼部枷锁致死,竟惹出一场大官司。耿公听说后,对李士 龙说:“我以前从良心出发,再三反转考虑而不从重处治恶僧的做法不是更妥当吗?” 向敏中 王旦 真宗幸澶渊,赐向敏中密诏,尽付西鄙,许便宜行事。敏中得诏藏之,视政如常。 会大傩,有告禁卒欲依傩为乱者,敏中密麾兵被甲伏底下幕中。明日尽召宾僚兵官,置 酒纵阅,命傩入,先驰骋于中门外。后召至阶,敏中振袂一挥,伏出,尽擒之,果怀短 刃,即席斩焉。既屏其尸,以灰沙扫庭,照旧张乐宴饮。 旦从幸澶渊。帝闻雍王遇暴疾,命旦驰还东京,权留守事。旦驰至禁城,直入禁中, 令人不得传播。及大驾还,旦家子弟皆出郊迎,忽闻后面有驺呵声,回视,乃旦也,皆 大惊。 (评注:西鄙、东京,两人如券。时寇准在澶渊,掷骰饮酒鼾睡,仁宗恃之以安。 内外得人,故虏不为害。当有事之日,须得如此静镇。) 【译文】 北宋真宗御驾亲征进驻澶州(治所在今河南濮阳),向大臣向敏中下密诏,将对付 西夏国的全权事务都交给他,准许他见机行事,不必奏报。向敏中得到密诏后收藏了起 来,依旧象平常一样处理政务。这时正遇上举行大傩(古代举行的一种驱除疫鬼的宗教 仪式),有人举报说禁卫军中有士兵打算趁扮演傩戏驱鬼时进行叛乱,向敏中就秘密指 挥士兵全付武装埋伏在廊庑下帐幕之中。第二天,把所有的幕僚和部将都召集来,设酒 宴阅兵,下令让大傩仪仗进来,先在中门外表演。然后,向敏中把大傩仪仗队召至阶前, 他把衣袖一挥,伏乓一跃而出,把扮傩戏的士卒尽都擒下搜查,他们果然怀中都藏着匕 首。向敏中命人当场将他们斩杀掉,把尸体拖过一边后,用草灰沙土将庭堂收拾干净, 照旧奏乐宴饮。象没发生过事变一样。 以工部侍郎参知政事的王旦随宋真宗御驾亲征至澶州。皇上听说雍王赵元份得了急 病,命令王旦飞驰回东京开封,代理雍王的东京留守事宜。李旦急速回到紫禁城,径直 入宫中,命令宫中人不得传播他已回京的消息。等宋真宗大驾还都时,王旦家中子弟都 到城郊去迎接王旦,忽然听见身后有仪仗喝道之声,回头一看,见是王旦从京城中出来, 都大吃一惊。 乔白岩 家宰乔公字,正德已卯参理留都兵务。时逆濠声言南下,兵已至安庆。而公日领一 老儒与一医士,所至游宴,实以观形势之险要,而外若不以为意者。人以为矫情镇物, 有费祎、谢安之风。 (评注:即矫情镇物,亦自难得。胸中若无经纬,如何矫得来、方宸濠反,报至, 乔公令尽拘城内江西人,讯之,果得濠所遣谍卒数十人。上驻军南都,公首俘献之。即 此已见公一斑矣。) 【译文】 明世宗时,乔字(号白岩)任南京吏部尚书,正德已卯年他参理留都军事指挥。当 时反叛的宁王朱宸濠扬言要从江西南下,前军已到达安庆。而乔宇每天只带另一个老年 儒生和一个医生,到处游玩饮酒,实际上是在城中形势险要处视察,而不知情的人觉得 他一点也不把紧张的军事形势放在心上。人们认为他不喜不忧,稳定人心的作法,大有 三国费祎、东晋谢安二人的风度。 韩愈 韩愈为吏部侍郎。有令吏权势最重,旧常关锁,选人不能见。愈纵之,听其出入, 曰:“人所以畏鬼者,以其不能见也;如可见,则人不畏之矣。” (评注:主人明,不必关锁;主人暗,关锁何益?) 【译文】 唐代韩愈曾任吏部侍郎。吏部的吏员中令史的权势最重,因为是吏部过去常关锁着, 等待选补任命的官员不能到吏部来见面。韩愈上任后,将关锁放开,任凭候选[/size][/color][/colo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