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马克思主义不是……(邻居的东西) LBHIDDEN[1]LBHIDDENzt: 马克思主义不是科学 [cratylus] 于 2003-8-13 7:41:26 加贴在 思想评论 李慎之先生的去世,引发了人们的悲伤和对他的追思。在对他的悼念中由于牵 扯到如何推崇他,因而也引发了随之而来的政治、思想和文化问题的讨论。 在李慎之先生九八年到德国图宾根参加会议的时候,本来笔者已经和马汉茂教 授联系好,会后邀请他到波鸿大学来讲演,其后由于他突然中风而不得不中断在德 国的旅行,因而失之交臂。但是,从去年以来,笔者有幸接触到许良英先生和李慎 之先生就一些问题讨论的很多文章和信件。这些信件的严肃、认真、坦率,使得笔 者对李慎之先生,这位究其一生应该说浸淫在...文化精神中的老先生增加了很 多的敬意。因为尽管他一生都在...的文化环境中,甚至参与建造了这个文化, 但是,他宽和、朴实、坦率,身上仍然保持着很多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优点。我之 所以有这种感觉,是因为我同时看到,时代和经历加在他身上的桎梏。尽管在他最 后的十几年中,对...的极权主义制度提出了激烈的批评,但我认为,他在知识 结构和精神上,基本上没有走出马克思主义教科书的范畴。他的学术观点和讨论问 题的方法,是我所不能苟同的,因为他使用的还是...宣传部的方法,使用的语 言、概念,还是马克思主义教科书、意识形态式的。 我这样说,不是为李慎之先生贴标签,而是可以通过逐句逐字地分析李慎之先 生最近十年来的文章和书信,来研究他的知识结构和文化精神究竟是怎样的。我认 为,上述提到的一些问题,李慎之先生自己也是感觉到的。 笔者之所以说出这个谁也不愿意看到的结论,是因为这涉及的是知识和精神的 根本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又牵扯到东西方知识分子差不多整整一个世纪都不得不 面对的问题,以及最近几十年来知识分子中的争论,涉及如何看待近代人类社会中 的极权主义——希特勒的极权主义和...的极权主义。这些,在研究形形色色的 知识分子的追求中、在研究知识对历史和人类带来的各种影响中,是非常重要的。 笔者虽然和很多人一样,在政治上是...的反对者,但是,带领笔者走向这 条道路的不是政治抱负、仕途意识,而更主要的是笔者无法容忍...社会的生活 方式、文化精神、知识结构。 当代研究发现,第三世界的知识分子,尤其是...社会中的知识分子的一个 特点是,在追求学术、艺术和真正的生活时,首先不得不面对政治问题,更准确地 说,是面对政治及其所强加给社会的文化和知识结构,这已经成为第三世界的知识 分子的一个共同的特点。但是,对于知识分子来说,他所关心的却不只是眼前的政 治问题,而是知识和精神,也就是最根本的生活方式问题。 伴随上述特点的还有另一个外在的、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第三世界的知识分 子在知识和精神上的发展,几乎比同时代的西方知识分子总是晚来十年,也就是说 ,西方知识分子在三十岁时的状态,前者大约要到四十岁的时候才到来。 在研究极权主义社会及其文化问题的时候,一般人很容易理解...社会的生 活方式是追求自由和人性的人无法容忍的,一般人也还容易看到那种文化、及其精 神的桎梏,和对传统,及其他文化的仇恨排斥,但是对于知识结构,似乎人们感到 的就不多。笔者在这里,在关于李慎之先生的追悼反省中,更多地关注的,就是在 那个社会无处不在的知识问题和精神问题。因为这个问题不会随着政治制度的变化 一下子改变,它不仅涉及当代,还涉及中国几代人,甚至会影响到很长一段中国历 史的发展变化。...极权社会和中国传统的专制,乃至和希特勒的极权主义的一 个根本不同,在于它有一套伴随极权主义政治的极权主义文化,在这种文化中,除 了有一套它自己的伦理道德规范外,还有一整套为极权主义服务的知识体系,包括 方法、结构。 ...的伦理,造成了在极权主义社会中“理直气壮”地犯罪,这就是笔者推 崇李慎之先生的良知,却引起一些人的不快的原因(参见多维网五月八号),他们 对笔者的很多批评想要表达的无非是:你不能说所有那些看到...犯罪而仍然跟 着...的人良知有问题。 由极权主义孳生出来的知识体系,包括了它所特有的一套思维方法、知识结构 ,以及由此出发形成的一整套意识形态。在这种知识体系和意识形态框架下,这个 极权主义制度是合理的,这种对世界的看法,“世界观”,是合理的。 这两点构成...对于整个社会,尤其是知识分子的脱胎换骨的改造,它不仅 反映在文化精神生活中,家庭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中,甚至也在物理、化学、生 物等自然科学的知识结构中。 在极权主义社会中,有各种各样持异议的、或受到压抑打击的人,一类人,例 如刘少奇、林彪、邓小平,包括吴晗、翦伯赞等...文人,乃至很多被打成右派 和右倾的知识分子,因为他们威胁了毛泽东和某些人的权力,所以受到整肃。他们 不满的不是极权主义、...政权,而是毛泽东,甚至只是毛泽东的某些做法。这 种不满现象,在八十年代中后期,又因一些人从拥护邓小平,到对邓小平不满,而 再次重复演出了一遍。 但是,也有另外一类人,他们从根本上和极权主义社会格格不入,他们不只是 反对毛泽东、邓小平,而是从根本上不能接受那个社会的生活方式和文化。在这方 面,前有留在大陆没走的陈寅恪、储安平,以及离开大陆的胡适等人,在后,则有 在文化革命后死而复生地诞生出来的新的一些人。这些人和东欧的哈维尔等人一样 ,追求的完全是另一种生活方式,他们不能适应的不仅是政治及其制度,而是整个 社会的空气和土壤。 在沉痛悼念李慎之先生的时候,笔者提到,“十四年前,将近七十岁的李慎之 先生,因为良知,而产生了一个很大的转变。对此人们可能很容易地看到。但是, 对于另一个领域,知识结构和精神的变化,可惜由于他的去世而结束,不然的话, 或许在这一领域中可能展现出更多的内容。”在那篇草率成文的文字的下面的部分 ,笔者提到,李慎之先生的这些信件增加了笔者对这位长者的尊敬和爱戴。因为不 仅是他的道德勇气,敢于抛弃一生奋斗的所谓成果,笔者惊异的恰恰是,这个一生 “骨肉”(李慎之先生批评...的专制后的自喻)都是...的人,居然还保存 了很多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美德。为此笔者认为,李慎之先生对...的某件事情 和某个人的批评和反对,或许是重要的,但是对于一般对文化和思想精神问题更感 兴趣的人来说,在悼念李慎之先生的时候,少谈点主义(包括自由主义的标签), 多研究些问题,具体地讨论几个知识结构和精神问题,或许是更好的纪念,因此, 笔者在此试图就最近二十年来的中国知识界中的几个社会思想问题进行讨论,以期 引起对这方面问题的更多关注。 一、关于科学:马克思主义不是近代科学思想的产物 笔者在“过渡人物顾准和李慎之先生的贡献究竟在哪里?”中谈到,“实际上 ,我们所讲的‘科学’究竟指的是什么,都应该推敲,是英文的Science, 还是德语中的Wissenschaft,是近代以严密科学(Exact Science)的方法和思想为基础的‘科学’(Science),还是马克 思主义教科书中的科学。这是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的。”笔者在这里之所以特别谈 到这个问题,是因为这个问题涉及认识论的根本问题。来自西文的中文翻译“科学 ”一词,虽然很多时候对应于Science,但是由于马克思主义的缘故,在中 文中这个词的使用却基本上是按照日耳曼传统,而非盎格鲁撒克逊传统。德语中 Wissenschaft,虽然也翻译成“科学”,但是实际上是一种知识体系 ,甚至一种观念体系。这种特点恰恰抹煞了近代科学的特点。基于Science 的科学继承了希腊的传统,它具有一种经验的、分析的内涵。这种科学,发展到近 代,则使认识论的基础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科学家和科学哲学家对自己认识能力 的考察和反省,使得他们打破人类对自己感官所反映的世界的盲目信任和神话。人 类能做的只是运用自己的感觉和思维描述世界。科学不是对于客观世界的本质的认 识,而只是建立在描述基础上的知识体系。因此,科学已经不再是思辨和形而上学 的体系。 自从伽利略和牛顿以来的力学,最大的特点是对于运动、力的描述,而不是思 辨,近代物理学不再思辨力的本质是什么,转而描述物体运动的现象。对于这个转 变的认识论的探讨,从笛卡尔和洛克、经过休谟、康德,马赫,到维也纳学派,维 特根斯坦,探讨得越来越深入,越来越详细。最后发现探讨者的理性的基础和前提 也是非理性的,探讨者力图客观的描述本身也带有主观性。经过这种反省检验,尽 管他们在知识探索中所使用的语言和概念,例如,空间、时间、物体,乃至语言, 和那些没有经过这种反省的思辨哲学(例如海德格)相同,但是这一切和海德格等 的哲学不再具有同样的意义。这些概念是“描述”工具,而不是思辨的结果。科学 哲学家几乎对每个概念和语言的运用,都深知这个概念和语言使用的界限在哪里, 而不敢妄称自己代表真理。这就是波普所强调的,我们每个人都会犯错误,对于宗 教我们什么都不能说;维特根斯坦强调的,在不能够说的地方就闭嘴。 在多维网上发表的和笔者讨论的文章中,有些作者把科学分裂为“科学和科学 态度”(参见多维网五月八号),显然这仍然是把科学作为一种体系,把科学仍然 在德语的Wissenschaft意义上使用。实际上,如果我们稍微远一点考 察,就会发现,我们所谓的近代科学意义上的“科学”与(科学)方法、态度是无 法分开的,甚至这种“科学”最重要的是方法和态度,是认识论问题。例如,人们 会发现,在笔者前面所谈到的科学哲学传统中的哲学家中,没有一个哲学家像马克 思那样有一套自己的社会理论体系。波普和维特根斯坦,他们提出的是批评和分析 ,是如何进行批评和分析的理论。建立在这种近代科学思想基础上的社会学、政治 学,经济学,对社会能够做出的只是描述。没有一个人像黑格尔、马克思那样声称 自己发现了社会的本质,历史的规律。 在这种两种“科学”观的对立意义上,波普说,德国的知识分子在康德之后, 背离了康德,选择了黑格尔。他认为如果不是这样,也许世界就会避免两次世界大 战。德国的知识分子有原罪。 在这种意义上,马克思全面继承了黑格尔。马克思主义思想是建立在背离近代 科学和思想的基础上的。没有对认识论的反省,就可能导致专断、教条地自认为代 表真理,而这就会导致物理学家波恩所说的,“认为世界上只有一种真理,而自己 是这种真理的代表,这是世界上一切罪恶的根源。”而这就是近代希特勒极权主义 和...极权主义能够肆无忌惮地给人类带来巨大灾难的思想基础。 近代两个极权主义都诞生在德国,是有着深刻的认识论的根源的。正是这种独 断、无反省的认识论在德国造就了知识和精神的空气,极权主义的土壤,使得德国 民族和知识界能够容忍并且跟着这些极权主义分子走。 任何知识分子在谈论问题以前要问问自己的界限在哪里,哪些问题是能够谈论 的,哪些问题不能谈,只是一种思索和推测。这是科学和科学思想最根本的态度。 对于“科学”一词的不同理解的一个有意思的例子是,被中国知识分子认为是 “科学”的数学以及历史等人文“科学”,在西方是都不能称之所谓“Scien ce”即“科学”的。 在这里另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是关于理性的看法。在中文世界中,当然在西方 的一些没有经过近代科学思想、认识论反思的哲学流派中,例如传统德国哲学的继 承者中,很多人攻击理性和科学。关于理性的认识实际上和笔者前述的对于“科学 ”问题的论述一样,Ration和德文的Vernunft,虽然对应的都是中 文的理性,但是科学的理性是Ration。Ration是一种“描述”客观现 象的手段、方法,在康德,以及爱因斯坦等科学家看来,这是一种人的思维的先天 的框架,一种想象,一种智力或思想的存在。所以波普说,“世界不是理性的,但 是科学的任务是把它理性化。社会不是理性的,但是,把它理性化是社会工程师的 任务。” 建立在近代科学思想和认识论基础上的理性,是启蒙、弄清问题的重要工具, 而不是要人们崇拜信仰的对象。他相信理性地讨论问题,是进行讨论、批评、澄清 问题的关键。知识要想不断发展,社会要想不断有效地解决问题,纠正自己,使民 众和社会不被“统治者”和“知识分子”愚弄,就必须来“理性”地讨论问题,弄 清问题,因此,理性是启蒙的重要方法和手段。 在使用这种理性讨论非理性和非理性问题的时候,正是这种理性地探索,使得 人们认识到非理性存在的合理性和价值。因为当人们对人的认识进行理性的反思的 时候,发现人的认识的最根本的深处是非理性的。例如爱因斯坦为什么反对量子力 学的解释,因为在最深处,他认为世界根本不可能是不和谐的,上帝是不可能掷骰 子的。这是他的信仰,而信仰是非理性的,不可论证的。 不是科学排斥宗教,排斥“非理性”,而是科学思想及其认识论看到宗教、和 一些非理性思想的不可动摇的基础。这就是科学哲学家波普所说“对于宗教,我们 什么都不能说”的深刻认识论根源。因此,实际上任何从理性上论证上帝的存在不 仅是对于民众的欺骗,甚至可以说,这种论述是南辕北辙,从根本上动摇了宗教存 在的基础。上帝和宗教之所以能够存在和不可反驳,正是因为他是建立在超越理性 的,非理性的基础上的。 德国自黑格尔以来的传统哲学,以及马克思主义的“理性”则是把“理性”绝 对化为人的各种“理念”。由于他们盲目地相信人能够认识真理,占有真理,因此 这种理性(理念)有一种绝对的意义。Idealism,中文或翻译成唯心主义 、或翻译成理想主义,然而用这两个词来描述德国哲学,事实上都不确切,德国哲 学,德国知识分子,更多的是僵硬的观念主义者,理想主义精神甚至可以说非常非 常缺乏。 在崇尚这种僵硬的、专断的观念的德国近代哲学中,理性在黑格尔那里的表现 就是绝对理念,在马克思主义则是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铁律。实际上, 在科学思想看来,黑格尔哲学、马克思主义并不是Rational,不理性的。 对于理性,即Ration的进一步澄清,还可以使我们看到,建立在近代科 学认识论基础上Ration,由于是一种探讨、描述问题的方法,因此,导致唯 “理性”主义的可能性很小。在这种“理性”基础上导致“唯”科学主义的可能性 也很小。相反,在德国传统哲学意义上的“理性”,当然包括马克思主义对“理性 ”的理解和看法,却从根本上倾向“唯理性(观念)”主义、“唯科学”主义,因 为他们自认为自己是“科学”,自认为自己能够发现真理,代表真理。 二、启蒙是什么,启蒙的对象是谁?——知识和知识分子问题 既然马克思主义不是科学,不是在Exact Science思想方法的基 础上,也就是说,不是在近代科学,即Science的思想方法基础上发展建立 的“科学”学说,那么,为什么五四以后寻找德先生和赛先生的一部分中国知识分 子,寻找到马克思主义,并且把它作为一个和科学紧密相连的社会科学思想?这是 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既有偶然因素,也是一些客观上容易导致它的因素;既有社会 原因,也有个人原因;既有道德伦理精神追求的冲动,也有知识分子个人本身的智 力原因。笔者在此尝试讨论其中的一个因素,也就是很多知识分子在认识论的问题 上缺乏渴望追究和反思,或者说他们最根本的追求,不是知识和精神。 笔者认为,导致这一点可能和中国的传统思想,中国人对世界最根本的构成以 及人应该如何生活,和西方完全不一样有关。对于认识论问题的思索和追问,是西 方二元观思想——物与我,主客体,自然和人类的对立的思维的产物。这种把自然 作为研究对象,改造对象,攫取对象是西方思想一个特点。而中国的先哲对于西方 这种对自然的态度,对人自身的定位和认识,是持否定态度的。究竟如何描述这两 种追求,乃至如何评价这两种追求,不是笔者在这里要谈的,也非笔者能力所及。 但是笔者能够说的是,多年来对认识论问题的思索使得笔者看到,轻易地否定中国 传统思想文化,中国人的自然生活观,是和科学的认识论基础背道而驰的。 在这里,笔者要谈的是,西方知识分子和思想家,在西方这种二元观的哲学中 探寻建立其上的知识,他们当中大多数智力较高者,都必然会在认识论问题上做出 追问,追问人、主观是否能够,以及是怎样认识对象、客体的。这个起源于希腊的 知识传统,在近代的代表人物就是笛卡尔、洛克、休谟和康德等人。这也是笔者在 此前推崇强调的哲学家康德所说,在探索之前,我们先要对我们用以探索世界的工 具,对我们的认识做一审查。这就是康德的三大批判,《纯粹理性批判》、《实践 理性批判》、《判断力批判》得以产生的原因。然而,这种二元的知识观,对中国 知识分子来说是陌生的。因此,对于一般人来说,在接触到西方思想之后,容易接 受的“科学”是作为一种“知识体系”,也就是在德语意义上的科学知识, Wissenschaft,而不是那种建立在对于二元问题探索研究,并因此在 近代产生转折,诞生近代科学的Science上。由此,产生于这种近代科学思 想基础上的、对于二元观认识论的追查探究基础上的近代启蒙思想,这种科学(S cience),也可以说认识事物的态度和方法,对于中国人来说也是陌生的。 启蒙究竟是什么?如果这个词等同于西语中的enlightment(英文 )(参看The Chambers Dictionary等英文原文辞典), Aufklaerung(德文),那么它的意思主要是弄清楚,讲明白,也就是 你要让人清楚你讲的究竟是什么,你是否在天花乱坠地胡说八道,愚昧民众,蛊惑 人心。这其实是西方知识分子在面对教会和教义,面对旧的教条的知识和精神框架 ,在精神、思想和知识上所做的努力。也就是对存在于人们面前的知识、学说等的 重新审查。由此,我们能够看到,启蒙最主要的对象、目的,其实是知识分子和知 识问题。 启蒙把知识分子的思想和方法拉到光天化日下来辨析,你的方法有哪些界限, 你能够谈哪些问题,哪些问题有答案、能够证明或否定,哪些问题则是没有答案的 ,你的谈论或者只是一种推测,或者更坏,是蛊惑人心、哗众取宠,更不要说在知 识领域中你把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拉在一起胡扯了。正是为此,特别推崇康德为启 蒙主义哲学家的波普对知识分子强调,一切人都会犯错。 以传统中国思想为基础的中国知识分子,把西语的enlighten、Au fklaeren翻译成中文“启蒙”,其主要意思就成了开发民智,而几乎完全 失去了启蒙在认识论问题上克服教条和盲目自信的意义。近代中国,除了第一流的 知识分子,如胡适、陈寅恪、洪谦(维也纳学派的分析哲学家),以及从事自然科 学的吴大猷等人(恐怕还应该有王国维),在方法论认识论问题上有着良苦用心外 ,绝大多数知识分子,尤其是各种左派知识分子,对于认识论问题从无更深的反思 和追求。这种现象延续到今天。 在这种意义上,建立在教条的反映论的基础上的马克思主义,没有经过近代认 识论的洗礼。那种对于人能够正确地反映客观世界,人能够认识客观世界的相信, 是未经探究的,盲目的。 在这种意义上,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是反启蒙的,它恰恰是启蒙,即需要“搞 清楚,弄明白”的一个对象。笔者以为,马克思主义和近代科学思想的这种关系, 就是当年爱因斯坦在看了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手稿后,认为它对于“科学”的发展 毫无价值的原因。 在这种意义上,我们可以很容易地看到,一个对于自己使用的方法、概念进行 过反思探究的人,是不会固守在马克思主义的领域中的,也可以说,如果一个人更 多地关心的是“问题”——精神思想、知识“问题”,而非政治,那么他(她)就 不会走不出马克思主义的圈子。人们常说:如果到了三十岁还相信马克思主义,那 么可以说这个人没有思想能力——这句话的认识论基础就在这里。 至于在社会实践问题上,马克思主义思想能够作为当代极权专制为自己辩护的 意识形态,并且成为一种非常有效的专制工具——也就是说,这种意识形态和希特 勒的国家主义,种族主义一样,能够愚昧成千上万的民众,使他们丧失一般理性、 人性,跟随伟大领袖和党,犯下无数罪行,则从社会政治问题的研究上,反映了另 一个侧面的启蒙问题。对于这种能够充分为专制暴行,如“文化革命”服务的“理 论”体系,究竟它是前提,还是方法、结论出了问题,需要我们弄清楚,弄明白( enlighten, aufklaeren),也就是说需要我们针对这种“ 思想理论”做出探究,做出“启蒙”。从这种意义上马克思主义仍然是“启蒙”的 对象。 实际上,导致马克思主义能够成为极权主义的思想基础,导致近代两个极权主 义都是产生于德国的思想基础的,正是这种德国传统哲学思想的专断、教条的认识 论根源,这种传统的整体论的德国哲学,从根本上是反对弄清楚、弄明白,反对启 蒙的。中国当代社会所表现出来的专横,以及“假”、“大”、“空”的各种文化 、知识现象,所谓“大批判文风”,究其思想方法,也就是认识论的基础,恰恰是 马克思主义——即德国的这种思想知识传统。 当然对于马克思关于社会公正等问题的一些“思想”,则是另一回事,很多知 识分子,包括爱因斯坦、波普对此都没有否定。 综上所述,启蒙传统是西方知识分子的传统,这种启蒙是在二元论基础上的知 识论和认识论的不断探求,因此,从康德以来的启蒙传统使我们看到,启蒙的对象 主要是知识和知识分子问题,是思想精神问题。 最近二十多年来,没有对马克思主义专断教条思想作进一步反省探究的中国思 想界,又炒作起海德格、哈贝马斯,乃至傅科等各类非理性思潮。事实上从前述启 蒙的意义,对于从黑格尔到当代的海德格最近二百年来统治德国的晦涩哲学,无论 是从认识论的意义,还是从对于知识和社会影响的角度来看,都是“启蒙”的对象 ,应该探究清楚的对象。人们不得不对他们的著述提出的疑问是,他们谈的是真问 题,还是伪问题?是在有根据的论证,还是在云山雾罩?他们是否让人们知道,一 切知识都是一种推测,都是可能错误的? 推崇康德的启蒙哲学的波普,认为这些哲学家说的是一种“黑话”,是为了混 水摸鱼,他曾经特地把哈贝马斯的话翻译成简单的、非常容易懂的语言,让人们看 ,这些令人眩晕的语言后面有的本来很简单,有的其实什么也没有说,不过是故弄 玄虚。 在这种意义上,启蒙绝对不只是当年针对专制,针对教会及其学说的政治性的 历史运动,而是在人类社会精神生活中永远存在的一种倾向。为了社会的正常发展 ,不被一小群人为了个人或群体的利益蛊惑利用,永远需要探究如何清楚、明白的 启蒙。启蒙就是一部分知识分子和另一部分知识分子的争论对抗。由于知识分子最 关心的是知识问题,思想精神问题,因此,知识分子的对手一般来说主要是某些所 谓知识分子。当然在第三世界中,在极权社会中,人们首先看到的一般总是知识分 子和独裁者的政治对抗,但是这种政治对抗后面隐藏着更深刻的精神思想根源、知 识根源。 综上所述,近代中国是否“救亡压倒了启蒙”,是否“革命取代了启蒙”?在 讨论这个问题之前,如果不了解启蒙是什么,不知道启蒙的对象最主要的是知识分 子和知识问题,那么就仍然还是一种“知识分子”的妄自尊大。 对于这种讨论,我们还很容易地看到,八十年代以来,中国知识界谈论启蒙问 题,却很少涉及认识论、知识论的深入考察,很少对马克思主义进行这种考察分析 ,也就更不要说,对于知识分子本身的思想方法、治学方法,或者说得更尖锐些, 对每个人自己进行这种康德式的分析考察了。实际上,七十年代、八十年代以来把 启蒙作为口号叫嚷的最响的那些知识分子,大多都是...文化、党八股学术的推 销者,甚至具体为这种党文化以及极权主义的意识形态、知识框架做出过非常主动 积极的贡献。例如提出救亡压倒启蒙的李泽厚先生,曾经积极在美学上论证五星红 旗、...美在哪里,努力建立为无产阶级专政服务的美学,李慎之先生等也都从 青年时代开始就是建造这座...文化思想大厦的参与者。 一个专制政权的自觉维护宣扬者,没有进行任何反省,就谈如何对民众和社会 启蒙,这难道不令人奇怪吗?这种现象使我们能够更为清楚地看到,启蒙的主要对 象是“知识分子”。所以,八十年代以来,启蒙在某些人那里,只含有为个人需要 的政治和社会功利作用,仍然远离认识论和知识论,远离精神思想的真正探索,也 可以说,仍然没有任何弄清楚、搞明白,真正启蒙的含义。 在此,我们可以说,没有认识论探究的启蒙根本就是南辕北辙。在此,上述两 个问题的结论就是: 马克思主义不是科学; 启蒙就是要从认识论、方法论上弄清楚为什么马克思主义是专断的、教条的; 启蒙就是要弄清楚马克思主义的一元论唯物史观,为什么是文化革命等极权专 制的思想基础,和极权主义的文化根源。 弄清楚这些问题,人们也学就会理解是什么造成成千上万的民众,愚昧地跟着 独裁者犯罪,那些虔诚的跟着...犯罪的左派知识分子的“道德”究竟是在哪里 败坏的了。 对于知识分子、中国的知识界来说,重要的不是政治上剔肉还骨,而是每个人 对于自己精神和思想,以及道德的自我鞭挞。很多人很愿意把自己称为“知识分子 ”,但是作为中国知识分子一个很重要的、正面的特点,就是鲁迅先生不断提到的 对自己的解剖,孔子的“吾日三省吾身”,也就是对自己的内省——知识的、道德 的。 三、告别革命:只有告别马克思主义才能真正告别革命 我在第二个问题中说,八十年代以来,启蒙在某些人那里,仍然只含有为他们 个人需要的政治和社会功利的作用,除了启蒙问题外,另一个口号是“告别革命” 。它同样不仅在思想界,而且为社会带来了混乱,是一个必须弄清楚,也可以和说 待启蒙的问题,如果在这里套一句实用地使用“告别革命”的李泽厚先生的话说, 即不能由于这些“知识分子”个人的“政治需要”来压倒启蒙。 在考察告别革命时,我们首先同样要弄明白“革命”一词,究竟指的是什么。 我之所以要强调这点,是因为在学术领域是跟体育领域一样的,你进入足球场踢足 球,就要遵守统一的足球规则,虽然这个规则是西方创造的,基本上全是由西方人 制定的,你不能因为是个中国人,就随意把规则改成中国的蹴鞠规则来踢球。在讨 论社会思想问题的领域,和奥林匹克运动会一样,基本上都是西方的规范。革命一 词,即西文revolution,这个“革命”并非中文“革”和“命”二字组 合的原有含义,这在当代中国知识领域中很多的概念都是如此。如前述的“科”“ 学”,是对应Science,还是Wissenschaft,大不一样。你在 足球场上的蹴鞠表演,会让人莫名其妙。在这里我没有崇洋媚外、妄自菲薄。比赛 相扑,西方人不也必须改换装束,遵守日本人的规矩。西方人研究气功和针灸也必 须按照中国的精神规范。如今西方研究学习“气”功、“风水”,已经直接用“气 ”和“风水”两字的音译了。我希望有一天,西方人研究中国思想文化,也要用准 确的中国式的表述。 Revolution,在西文中是旋转的意思,它之所以有革命的指谓,是 因为哥白尼的日心说。本来人们都是认为,太阳绕着地球转,但是哥白尼却“使” 地球旋转起来,他发现使用地球围绕太阳转描述天体运动,将会使得很多现象的描 述更加简单方便。今天虽然人们已经对这个看法习以为常,但是人们其实还是能够 想象到,这个思想当初对人们的精神观念所产生的震动。因此人们使用旋转这个词 ,来描述外界事物,以及人们的思想看法,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或者说发生了天 翻地覆的变化。中文翻译成“革命”虽然社会政治含义更多,应该说还是贴切的。 但是,很多时候人们忘记了它的认识论和知识论的含义。 哥白尼的日心说可以说是天文学的革命,在科学领域中,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和 其后的量子力学的产生也可以称得上是革命。而在社会政治领域中,十八世纪的法 国革命,二十世纪初的俄国革命,以及接续而来的...的革命,乃至中国的文化 革命,也都名副其实地是革命。革命就是要整体性的、彻底的变化。 在科学和知识领域中的革命,是人们使用的前提、方法,乃至一整套包括心理 在内的规范都产生了变化。相对论和量子力学不可能从牛顿力学中发展出来,而完 全是另外一种想法。由此而来的所谓“普朗克定理”,也就是说只有等老年一代的 物理学家死去,新的规范对物理学家才再次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揭示了这种精神思 想革命性变化的困难。 由此可见,革命,在知识领域中是无法彻底告别和防止的,当然革命在知识领 域中造成的也不是彻底破坏性的。例如,在很多地方,人们使用牛顿力学更加方便 ,甚至在航海的时候仍然使用地心说,描述某些现象。 在社会领域中的革命则是制度和根本的生活规范改变,由此革命肯定会导致对 传统的破坏和中断,革命必然是反“传统”的。对于这种根本性变化为社会所带来 的破坏性,无论列宁和毛泽东都是深刻地认识到了的。因此,毛泽东的名言,“革 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 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的确如此。 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这样一种具有强大破坏力的革命: 第一,能够彻底防止、告别吗? 第二,革命何以在上个世纪上半叶被左派知识分子奉为万灵妙药,甚至成为法 国的阿隆所说的左派“知识分子的鸦片”? 第三,被李泽厚和刘再复先生突然炒作的,从六十年代以来在西方争论的“告 别革命”它原来的真是含义是什么、告别的是什么?(李泽厚、刘再复对话录,《 告别革命》,香港,天地有限图书出版公司,1995年) 对于第一个问题,在社会领域中的革命,看来和在知识领域中一样,是无法彻 底告别、防止的。因为在人类社会中,除了...信奉的革命外,还有另一类“革 命”。只要有“罪恶”的制度和社会、“罪恶”的统治者存在,例如希特勒,共产 党极权专制,就肯定需要革命性的变化。这些制度和统治者是需要彻底告别、推翻 的。 敢于公开反对彻底否定希特勒的人,已经微乎其微(在德国和欧洲等地仍然有 一小部分人敢于公开反对),但是对于...的极权专制,却还有一部分知识分子 在不同程度上、从不同方面为其辩护。《共产主义黑皮书》所引起的有关是否能把 ...和希特勒并列的争论,正是这一点的反映。尽管如此,似乎人们都不能否认 的是,如果我们不希望在极权专制制度下生活,那么,就要改变,并代之以另一种 不同的制度和文化,那么,这种改变就是一种革命性的改变。这对于...和共产 党极权专制社会来说,尤其如此,因为这个制度,及其整体论的专断教条思想,意 识形态和文化,必然在根本上排斥和破坏传统及其文化,排斥近代人权自由,所以 一定要改变转换,改变转换就意味着革命。然而,这种转化,由于是在另一种认识 论的基础上,也就是和马克思主义思想完全不一样的、非教条的多元论的基础上, 也就是建立在近代人权自由、近代科学认识论思想的多元论基础上,所以,并不一 定意味着暴力和破坏,也能够和知识领域中的革命一样,在多元论的思想基础上, 发生“和平革命”、“柔性革命”。一九八九年东欧各国的革命展示了这一点,西 班牙等国家也曾经经历过这种性质的革命变化。 检查这种和平革命和十八世纪法国革命、...革命的思想基础的区别,人们 能够看到,那种暴力革命是建立在唯物主义的一元论,自以为代表真理的基础上的 ,而柔软革命则是建立在自由宽容、科学的多元论基础上的。因此,革命虽然无法 彻底告别,而告别暴力还是可能的。告别暴力,则意味着告别唯物主义,告别自以 为代表真理的一元论、马克思主义、某些传统的黑格尔式的德国思想。 从上面的描述,我们可以看到,革命不一定肯定是以一元论,所谓历史发展的 必然规律的决定论思想为基础。然而,现在我们必须要说的是,从另一方面来说, 一元论、整体论的思想却必然导致革命和暴力,也就是马克思主义思想必然导致革 命学说和暴力。而这就是第二个问题,左派知识分子为什么把革命奉为神明,革命 为什么会成为阿隆所说的“知识分子的鸦片”。 绝大多数左派知识分子、信仰马克思主义的知识分子的思想方法都是整体论( Holism、Totalism)的方法。在所谓质变量变的本体论的辩证诡辩 中,他们认为整体性的质变是最重要的,决定性的变化,而任何局部的修补都是万 变不离其综。和这种整体论相联的西文中的Totalitarian、Tota litarianism,就是我们描述希特勒和...社会的极权主义和极权主 义者。 这种整体论的方法谈论问题总是使用阶级、历史、资本主义、后现代、人类、 男性主义,女权主义,东方、西方、文化,乃至规律、必然性、本质等抽象的大而 空的概念。整体论的一元论思想,以及对于这些概念的使用,如前分析,是一种没 有经过近代科学思想分析,没有经过认识论的检验的思想。它是专断的、教条的。 这些概念没有任何真正的、具体的内容,例如,无产阶级,究竟它具体指的是什么 ?你无法还原成操作,证实或证伪,它只能为描述一种情绪服务。 例如,来自大陆的一位研究海德格的学者,对两位完全对立流派的哲学家海德 格和维特根斯坦的语言做比较,文章的题目居然叫做“在语言的本质深处交流”。 本质是一种无法捕捉的抽象,而抽象没有深浅的问题,抽象深处的交流则完全无法 捕捉,可见他根本就不理解科学哲家维特根斯坦所说的,“人对于不能谈的事情, 就应当沉默。”(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论》一书中最后一个命题)不理解维特 根斯坦早期,就不可能理解维特根斯坦晚期,不懂得数理逻辑,就不可能理解维特 根斯坦早期,所以如果试图严肃谈论维特根斯坦,没有这些基础,最好也是沉默。 使用整体论思想方法的左派们常常是在宣泄情绪,而不是在做科学地分析。然 而如此也就罢了,更严重的是,他们把这种宣泄宣称为“科学”,进而宣称自己宣 布了真理,占有了真理,这就为社会带来了严重的混乱。正如一位诗人,如果他自 己渲染一种绝望,或疯狂,人们都会或多或少地理解,甚至感觉到共鸣;但是如果 他宣布,这是“科学”,是“真理”,把社会和所有的人推向于此,那么人们就立 即会感到他的荒谬。再如在科学史领域中,女权主义者,尽可以来宣泄情绪,宣泄 对于发现万有引力和三大定律的牛顿居然不是女性的遗憾,但是,如果把牛顿力学 作为男性主义的产物、对于女性的霸权,甚至强奸,那就不仅研究者可笑,结论荒 谬,而且它给社会带来的副作用也必须加以注意,加以澄清——“启蒙”。 这种整体论思想的社会产物,就是极权社会的“假”“大”“空”的文化。这 种文化在中国社会中无所不在,它绝不只是存在于文化革命中的《金光大道》,“ 接班人之歌”,从每一台文艺演出,每一句歌词,每一段小说、戏剧、电影的对白 ,你都能看到这种特点,像最近二十年来走红的张承志的作品,六四天安门广场上 的那些学生们至今还爱唱的“血染的风采”,都是假大空的作品。而这些作品中则 都渗透着革命和革命情怀。由此人们实际上是可以体会到这种整体论和“革命”是 血肉相连的。 我们说它和革命血肉相联,还由于这些大而空的概念的任何变化都意味着一种 整体性的变化,因此也就都意味着所谓“革命”。可以说,如果你相信马克思的反 映论,你就不会怀疑人类感觉的界限,相信你能够占有真理;如果你相信一元论, 就会坚信有一条必须走的道路,相信决定论,必然规律;如果你用的是整体论的思 想方法,你就会相信一个整体的变换,代之以一个更理想的模式,是一个最好的方 法。一旦你感到自己找到了真理,占有了真理,那么用革命方法来实现它,就变成 天经地义的事情。这套思想,在宏观上造成社会革命、文化革命、实用主义的经济 改革,在微观上造成家庭、人际关系的颠覆性革命,传统道德彻底破坏。马克思主 义的唯物论、一元论史观和所谓“科学”社会主义,使得这一切“合法化”。 |